刁古兩家比鄰而居近三十個年頭,感情當是不在話下,不論是刁家人到古家,或是古家人進刁家都像是走自家的廁所一樣,自在熟稔得很。而在刁家二老出國探望小兒子順便來個小蜜月之際,刁慕呈用餐的時間若是在古家出現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什麼?你說我老姐一天值一百二十萬!蒸的炸的?」古孝倫嘴里拌著剛入口的什錦蛋派叫了起來。
迸孝堤則是些許蹙眉,略顯狐疑的瞥刁慕呈一眼。
迸家二老的反應更是平淡了,要真從他們的臉上讀出什麼的話,大概就是少許少許的「又來了」。因為孝堤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在孝堤十二歲以前,這事就有人做紀錄了,不過當然,每次的結果都是回絕。不過這事從她十二歲以後便沒再發生過了,所以二老吃驚的則是這份以為已經無緣了的星路。
「不算一天啦。這是算次,不過因為廣告這東西如果順利的話,一天是可以完成的。」刁慕呈補充說明著,不過他說得也是不經意,就像是聊一則無聊的八卦新聞罷了。
在場的五人就屬年紀最小的古孝倫反應最夸張。「怎麼可能,我老姐要看臉蛋沒臉蛋。要提身材沒身材,要論才藝的話,手掌伸出都還多出手指。要在她身上找女人味就更是別提了,門兒都沒有,那個看上她的老板眼楮有沒有問題呀,就算不把鈔票當錢看,也得明白金塊跟銅板的差別啊!」古孝倫一口氣嫌棄得孝堤無一處好,惹得孝堤飯是愈吃愈沒味,頻頻向他投出節制點的警告。
「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古孝堤冷冷的配著入口的佳肴送了小弟這道理。
「孝倫,玩笑可以開,但是過火了,受到報應就別唉唉叫。」魏芸也放話要他自個兒小心。
這是有前例可循的,古家因這兒子來得不易,且又是家中最小,當然在對他的態度上會不自覺的多出些微放縱不計較,但是要是他做得過火,忘了節制的話孝堤的修理是很可怕的。而且是不準任何人講情面的,包括自家生他的父母。
兩個月前,他不就又被罰禁足兩星期,外加勞動一個月嗎。
「孝論,每個人的審美標準都不一樣,有人酷愛惹眼辣女郎,有人偏愛文靜小淑女,更有人是喜歡那聰明智慧的,每個人看的都不同,沒個準的。再說像你姐姐這型的欣賞者很多唷,每次我要是和她一同出去,總會收到很多羨慕我的眼光,而對她頻送秋波的愛慕者就更不在話下。所以,別這麼看扁你老姐,她現在可是行情看漲、奇貨可居哦。」
廢話,這他當然知道,他會冒生命危險說這話可是有原因的。「哇,這麼優秀,那麼刁大哥你是很欣賞我老姐的嘍。」古孝倫睜大眼珠盯著姐姐瞧。
話才出口,古孝堤馬上知道弟弟要玩的把戲,都老戲碼了也不會換新的。
「欣賞啊,沒人比我更懂得欣賞你姐了。」
「真的,那既然這樣,刁大哥你為什麼不追我姐,反正她也沒男朋友,你也老挑不上對眼的,那就你們兩個兩小無猜配一配算了,人家說兩小無猜是絕對配唷,在現在這種人情冷漠的社會里,要再找你們這種青梅竹馬的一對兒是很少的了,你們這種人可以申請保護類動物了耶。」
「不會呀,以文和薰羽就有點苗頭,我和孝堤還打算幫忙湊合他們兩個。」
「對呀,他們兩個愈看愈對眼,很有希望哦。」
兩人的思維都一致的轉到好朋友身上,想著如何讓他們有進一步的發展,而日薪百萬的事件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兩三句就沒了,古孝倫和二老所期待的愛情火花也依舊沒動靜。
迸孝倫暗自對著父母一個無奈的聳肩,示意他盡力了,而二老則是搖頭的齊聲嘆息。
唉,奇怪了,這以前年紀小不懂得什麼情呀愛的算是正常,但是現在兩人都已經老大不小了,各自又都沒男女朋友,這樣日日夜夜相處的一對兒,怎麼會沒人分得出他們之間暗藏的春意呢?
難道說,他們兩人真的只是純朋友,真的這樣而已?
※※※
「孝堤,慕呈跟你說廣告的事了沒?」晚上十一點多,剛和屈以文掛完電話,且得知消息的方薰羽馬上好奇的撥電話問古孝堤。
「說了呀,可是我沒興趣。」
「唉!我想也是,以你的個性的確是不可能。」
「那你還問。」
「哎呀,無聊嘛,只是想再確定一次月底的旅行還成不成,也好啦,反正慕呈他們兩人又不重錢,這次就少賺點吧。」方薰羽有意無意的引出問題的話頭。
「什麼意思?我不答應拍廣告跟他們兩個有什麼直接的影響嗎?」
「咦,慕呈沒跟你說呀。」
「說什麼?」古孝堤疑惑的問。
「以文說,這次和‘康宜食品’的案子能否成功的條件在于你,如果你不答應接下這工作成為‘康宜’的產品代言人,那麼他們就不會簽約。」方薰羽說出真相。
「真的,真是這樣!」
「是呀,不過你也別吃驚,反正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兩人的個性,他們不會在乎這個的啦。」
「哦。」古孝堤拿著無線電話走到了窗台邊,看見了對面窗台里坐在工作桌前打電腦的慕呈。
「好了,沒事了,反正我們明天見吧,晚安。」
「晚安。」
幣上了薰羽的電話,古孝堤馬上撥著一組熟悉的號碼,然後雙肘便靠在窗前一排紫芳草前听著回音。
很快的電話通了。
「喂,還在忙啊。」
「沒有啦,在玩新接龍而已。」刁慕呈拿著電話也走到窗前和她對望。
他們常常就是這樣隔著一條小巷的距離拿著電話聊天,其實這種距離是可以不必拿電話的,可是為了避免不自覺的養成說話太大聲的習慣,大多時候他們還是會透過電話,一方面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像有一回他們談的是同班阿美和大寶的戀愛史,可是卻被雙方家長斷斷續續的拼湊成他們自己的暖昧有成。對他們兩人擠眉弄眼了兩個多月才真相大白,所以,讓電信局多賺幾塊錢是無妨的。
「‘康宜’和你們合作的條件是我,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啊!糟了,他忘了交代以文這事別提,以以文那沒心機的性子肯定是什麼都說的。
「我會算呀!」古孝堤笑道。
「算了,反正那不影響,啊!流星——」刁慕呈指著她家上空的夜色道︰「藍色的,很大一顆唷。」
「唉!是不是流星群的季節又到了。」古孝堤也伸直了雪白的頸子望著。
「咦,對耶,現在是五月,那麼就應該是水瓶座的流星群了。」刁慕呈和古孝堤一樣引頸而盼這深邃的黑珍珠夜空。
兩人之間靜謐了下來,他們都同時在腦袋里翻覆著青春回憶,追尋著那些共有的甜蜜往事;然後再一同綻露那份無間的默契。
「嗯……那還等什麼,走!」
不愧是有默契的兩小無猜二人組,他們在異口同聲說出一樣的台詞後,便隨手拿了件薄外套出門了。
對他們而言,似乎兒時的回憶永遠都不會褪色,而青春年少的足跡更是歷歷在目。一切的一切依舊是色彩鮮明的仿佛只是昨天。
真的,仿佛是昨天。
※※※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似乎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但康莊定活了大把的年紀,還沒見過有這種錢財辦不通的事,這回倒是讓他給遇著了。
「這是怎麼的,我開的條件不夠好嗎?你們居然說不!」康莊定心想不是他耳誤了,便是這兩個小伙子腦袋不夠清楚,要真不,便是這兩人的心太貪,還想要更多。
「康總,你開的條件是真的很優越,但是,你所指定的這女主角我們沒法請到,所以下次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再合作好了。」
「怎麼可能,這現下的年輕女孩哪個不想飛上枝頭,成天那些什麼歌唱比賽,什麼選拔來著,哪一次不是名額爆滿,我說你們兩個有沒有把事情給說清楚啊?」康莊定咬著他的寶貝老煙斗說著。
「那是當然,我們也很想能與貴公司合作呀,但是對方無意于這事,我們當然也不會勉為其難。」
如果他夠聰明的話,定是可以听得出來這暗地里說他不是的道理,這老賊強人所難的事做慣了,可不代表自己和慕呈也同他一樣啊。屈以文帶著點不屑看著他。
「那,要不然我自己派人過去跟她談好了,你們把她的聯絡方法給我。」康莊定拍手撮撫著下巴,表情是嚴肅認真的。
「關于這點,我就只有對不住了,那女孩無意于此,我就更是不便透露這隱私了。」刁慕呈一直維持不變的淺笑,讓人看不出笑臉下的情緒。
還好,康莊定並不知道上回的場景就是孝堤的店,他以為那不過是臨時找來的活布景。刁慕呈心想。
「真有這麼難,不會吧?」康莊定眯著細挾的小眼像是在琢磨什麼。
而刁慕呈一貫的冷靜並未因他的逼視而有改變。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道理刁慕呈是懂的,即使這次不成,難保下回不會再踫頭,所以這結局當然不能搞擰了。而這也是他頻頻在桌面下按著以文的原因,他知道以文氣得想罵對方卑鄙無恥,竟用此做威脅的手段。
「唉!哪有錢辦不了的事呢,那女人到底是考慮什麼?」
「康總,這錢非萬能,很多時候錢無法衡量的事還多著呢。」屈以文實在快受不了他了。
「我說小伙子呀,你們還年輕,自是在這些現實的認知上還少了那麼一點,這社會可是現實得很。」
「這倒是了,人總是見利而不見害,就像魚只見食而不見鉤一樣,所以,不錯嘛,這當下,聰明人還是有的。」屈以文說得更是不見客氣了,康莊定被他這番話說得是乍青乍白的又不好發作,這都以老前輩自居了,又怎好在這些小伙子的面前沉不住氣呢。
看著康莊定的表情,刁慕呈憋著笑意不好發作,調整好發笑的情緒後再看看這情勢,他知道一定得走人了,不然待會難保以文不會和這錢老頭飆起來。
「對不起,我們還有事,所以也就不打擾康總辦事了,如果貴公司真欣賞我們兩人的才能,有機會再合作吧。」刁慕呈起身便準備走人。
而屈以文等這一刻更像是等了一世紀般、知道可以閃人了,他是立即的抽腿走人,天曉得那錢老頭的嘴臉是多麼的令人生厭。
「好吧,那就看下回吧,不過,小伙子,俗諺說這鱉在泥里,人在時里,多考量、考量吧,骨氣跟現實相較之下是難兩全的。」康莊定不太死心的在他們臨走前又交代著。
而已經走出總經理辦公室的屈以文听見康莊定的話又折了回去。
「以文,你干麼?」他不會沖動的想做什麼吧?刁慕呈心想。
屈以文沒先回答,他繞過慕呈的身邊走到門口對著康莊定大聲的說,「人長千年終是死,樹長千年劈材燒,這也是俗諺。」說完轉身對著慕呈說︰「鹽多菜不壞,利多人不怪,這老頭子這麼愛說俗諺,多送他幾句回禮嘍,走吧!」
這小子,呵呵……刁慕呈好笑的跟著以文後頭走,心里想著的是康莊定那辭窮又不好發作的氣結老臉。
也罷,得罪了又如何,這世上總得多些真性情的人,社會才會有希望嘛。
什麼酸文假醋、做人道理、交際手腕,統統丟一邊去吧,哈哈哈!
※※※
在書芳茶香的店里。
「那個康老頭真的彎都不轉一下呀,這麼硬。」雖說明知道答案是什麼了,但是方薰羽仍是為了慕呈、以文兩本未能敲定這案子而失望著,原以為「康宜食品」真是欣賞他們的才華的。
「你們就不知道那個‘康宜’的總經理老愛搬理弄道,盡提什麼俗諺說、俗諺說的,結果以文也以俗諺相對,臨走前還轉回送了他一句俗諺說,把他氣得是不知怎麼說話。」
「真是的,你們也不怕他真因動了氣而抹殺你們本有的才華。」對于以文的直爽性子,古孝堤是欣賞的,但是如今現實的社會這種人是容易吃虧的。
「不管他動不動怒,他其實已經抹殺了我們的才華了。」屈以文說的是事實,單憑他把孝堤擺在合約的第一步就是抹殺了。
「對不起,我是花店送花,請問……」這時一位瘦高的年輕男孩捧著一大束的水仙百合進來。
「你找準?」
「呃……請問這里的老板是哪位?」男孩問。
「我們有兩位,你要找哪一位?」古孝堤回答。
「啊,有兩位?那我找女的那一位。」
「兩個都是女的,你是找那個女的?」方薰羽反問。
「啊!兩個都是!」男孩詫異愣住,這顯然難倒他了,那位凱子哥只說給這里的老板,他沒說是哪一個呀。
「這……對不起,因為客人沒說清楚,所以這花……」糟了,要送誰好?
「簡單。你放下就是,這花擺在這里反正是大家欣賞,給誰的都一樣,我替你簽收。」看出男孩的不知所以,刁慕呈主動接過花朵,並代簽下單子,便把男孩打發走了。
「哇塞!挺重的,這麼大一把,是哪個凱子哥呀?」刁慕呈將花束遞給孝堤自己則先抽出里頭的卡片看。
屈以文也好奇的湊近,兩人並大聲的朗誦出內容——
一見鐘情只為你,三生三世為你訂。
此番情意就似海般深廣,似溪流遠長,似瀑布般的濃烈,也如藍天樣的開闊。
此心此情為天可長,為海所揚,愛你千年萬年永不變。
願我此生能在你眼中的海里果泳,讓我沉在你熱情的醉吻中,讓我滑在你激情的波濤下,讓我爬上你靈魂最高的山嶺,讓我在山澗的清澈中永遠歌頌著你的美妙。
哦,我的愛人呀。
汀深情致上
「哈哈……哈……哈……這是什麼呀,情書總匯嗎?哈哈哈……哈哈!」讀完卡片的刁慕呈和屈以文都笑不可抑的捧著肚子大笑。這封卡片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一看就知道是東抄西抄寫出來的東西,雖然文章略失順暢,但可都是集肉麻于一身呀。
「這……這哪個家伙寫的呀,這麼天才……哈哈……」
方薰羽和古孝堤不語,隨後她們接過慕呈手里的卡片,自己再確定的看過一遍。這……這寫些什麼東西呀……她們愈看這內容,眉間的小山便愈攏愈高,身上的疙瘩是一陣狂舞。
「惡……這一定不是給我的!」方薰羽馬上和這卡片畫清界線,她不承認自己有這種朋友或仰慕者。
「這也不是我的!」古孝堤也電擊似的立刻彈落卡片,和它撇清關系。
「喲,瞧瞧你們倆這什麼心態呀,這是……這是人家的一番美意呀,哈哈哈……」刁慕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不會是你搞的鬼吧?」見慕呈幸災樂禍得過于夸張,古孝堤不禁懷疑道,再說他是會三不五時送花來店里的人,所以難保這次不是他在作文章。
「哦,拜托,我有這麼沒品味嗎?寫這種大雜詩。再說這麼一大束包裝精致的水仙百合,少說也得花上兩千塊的鈔票,要真是我送的話,我定是當仁不讓的讓你知道啊!」
瞧這麼一束大面積的花束,單是綿紙薄紗就用了十多張,再加上里頭的鍛帶和珠珠等裝飾,看得出來這花可是所費不齎。
「你們兩個也別推了,其實這花真的很漂亮,你們就別去想那卡片就是了。」屈以文雖不懂花,但還看得出來這花的動人之處。再說,不收白不收嘛,管他是誰送的呢?
反正,無害。
※※※
在「康宜食品」公司的大會議室里,十二位重要主管聚集一室,研討著榮莉花茶廣告的新帶子。
以黑桃木做為整體設計的會議室,感覺嚴肅而沉重,氣氛是緊繃的。
會議室里為首的是總經理康莊定,也就是「康宜」董事長康福的大兒子,由于康董事長的年事已高,所以退居幕後享清福去了,因此「康宜」的主持決策大都是他康莊定自主,除非有改變性的重大決策或改革才會由老董事長出面,或是授意。」
冗長的八十分鐘下來,會議討論的結果幾乎是一面倒,十票對兩票,不用贅言,大家幾乎是一致贊同了「伙伴工作室」的品質。
但是,這對康莊定而言可就傷腦筋了,昨天他才對「伙伴工作室」下重話而已,今天看大伙這一面倒的「扮勢」,想來自己的老臉是不保了,還得再找回這傲慢骨氣的兩人回來,這什麼跟什麼嘛。如果是那個姓刁的倒是還好,但是另一個姓屈的可就難搞了,這小子連敬老尊賢都不懂咧。
「總經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這支帶子出去的時間了?」文宣部門的王主任問。
「好,這就交給你們了,時間催得快一點,我們好先觀察上市的反應。」
「是。」
「那今天就到這里了。」康莊定起身後,瞅著右手邊的康汀宇吩咐,「汀宇,跟我到辦公室!」
連著八十分鐘一直處于神游四方的康汀宇,這時才總算回了點神過來。「啊,什麼……結束了?」他吶吶的看著正散去的各級主管,然後不以為意的伸伸懶腰,依言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
「你這些天到底是在干麼?成天魂不守舍的,底下人都已經在談論你的不是了,你知不知道!」
門才一關上,康莊定便忙著吐出悶了好些天的訓話。
「像剛才那種場合,你也能魂飛飄飄,你是中邪了是不是?在那麼多主管的面前像個白痴,太不像話了!」
「我哪有,我很專心啊。」康汀宇舒服的斜躺在黑皮沙發上,雙手張開靠著沙發背,雙腿更是不客氣的架在長方型的玻璃茶幾上,十足的派頭。
「專心!好,那你告訴我剛才的帶子是在拍什麼?」
「不就拍菊花茶嘛!」他記憶中好像有瞥到菊花的影子,于是胡口謅著。
「菊你個頭啦!你真的想氣死我是不是?」康莊定氣得拍桌子大吼道。本來只是想考他有沒有認真看帶子,誰知道他連主題都沒搞清楚。
「你給我坐好,康汀宇!」康莊定連吼帶沖的沖到他面前。
康汀宇見父親漲成豬肝紅的醉酒臉色,心想,事情好像大條了點,為保活命,自己還是小心點,于是他不敢造次的依言乖乖坐好,像是小學生的姿勢。
「你這吃飯不知米價的好小子,咱們公司這次要是不能順利轉型,你的好日子就要完了你知不知道?瞧你這副悠閑的德行,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以後‘康宜食品’的江山要怎麼交給你這痞小子?」
「那就……」
「閉嘴!你的表現還身負著‘康宜食品’的形象,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別砸了我們招牌,也不要再讓底下人有閑嗑牙的機會,听見沒?」
「是,收到。」康汀宇正經八百的立正回答,就差沒敬禮鞠躬。
「給你一個補過的機會,這次的廣告事宜就交給你去跟‘伙伴工作室’談,你們一樣都是年輕人,應該比較沒什麼芥蒂。所有資料跟合約內容我已經交代鐘秘書了,你待會就去跟她拿。」
炳哈,還是老臉重要,雖說這案子極為要緊,但是康莊定仍決定交給好玩的兒子康汀宇去辦。也許,兒子是不怎麼的用心于事業,但是只要一件事情到他手上,他是會為此負責到底的,雖然過程略顯馬馬虎虎,但這總比交給外人來得好。
「這事立刻辦,我三天後要答案。若出錯,你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是是,是……小的馬上去找鐘秘書要資料,你就等著好消息吧!」康汀宇裝著嘻皮笑臉一步一步的退出辦公室。
見兒子出了辦公室門口,康莊定馬上撥內線交代著,「鐘秘書,汀宇找你拿資料去了,記得再多強調事情的嚴重性,讓他心生警惕,小心辦這事,可不準他搞砸了。」
※※※
鐘伶伶見康汀宇吹口哨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她馬上拿出所有要交辦給他的資料。
「唉,不急不急,等我先撥通電話再說。」他一坐上鐘秘書整理得干干淨淨的偌大桌面。
「喂,花店嗎,我是康汀宇,我昨天跟你們訂了一束花,你們收到了沒?什麼,不知道要送哪位?那我交代的兩束花你都送給誰了?名字,我還不知道名字啊?那就給短頭發的那個,而且一定要她簽收。這樣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對,別再搞砸了,是短頭發的那個。嗟,亂七八糟的花店,服務這麼差,連送個花都會出問題。」他掛上電話埋怨著。
「要送花找我嘛,我們公司有固定合作的花店呀,服務好、品質佳、價錢又公道。」鐘伶伶提醒他說。
「對呀,我怎麼給忘了,那好,送花的事就麻煩你了,不過,這款項我另外給你,免得我老爸又叨念不休。」
「那當然嘍,你這筆要想報公帳,我還頭一個不準的咧。」鐘秘書的公正分明是公司上下有口皆碑的,也難怪康莊定會重用她這麼多年。
「怎麼,你是又看上哪家的千金了?」
「什麼‘又’,我也不過一年才換兩個而已,這以一般小開公子的水準而言,我還算是不及格的呢,連公子的邊也沾不上。」
「是是,痴情王子,那你這幾天的心神不寧就是為了她嗎?」
「喂,這話可別亂說,不小心給我老爸听到了,他又要削我了。」康汀宇小心的盯著辦公室的門,生怕又會跳出一只獅子對著他大吼。
看來,他對自己的老爸是還存三分敬畏的。
「你呀,戀愛可以談,可是別因此誤了正事就好。」鐘伶伶邊翻文件邊叮嚀著。
「喂,不要吧,我才剛從里頭的炮灰走出來而已,現在連你也要對我發動攻擊嗎?」按已有的九年經驗來看,這位可當他阿姨的鐘老秘書一定又要叨念上半天了。
「沒辦法,這是我的工作範圍,上面有交代,所以我不得不依命行事。」
鐘伶伶果真正經八百的五申三令,不厭其煩的將所有的細節及過程灌進他的腦子里,並且為確保安全,事後還對他小考了一番,確定他是真的有听、有進、有吸收後,他終于才知道交辦的所有資料。
要死了,這是什麼秘書,這麼會念,比他老爸還厲害,更甚他老媽的羅嗦。
不過,說是這麼說,這要是以後自己生的兒子也跟自己同樣德行的活,那他也得找位這牌子的秘書來治治才成。
※※※
「‘伙伴工作室’因為近年來的成績已受肯定,所以規模漸漸的從兩人公司發展至全副配備的小鮑司,以前因CASE的不平均,所以都是用配合的方式連絡導演及拍攝人員,而現在業績已趨穩定,他們在兩個月前已經發展到有自己的專職導演及兩組攝影人員了,他們……」
康汀宇邊走邊看著「伙伴工作室」的資料,不知不覺的已來到了地點都還不自知。
「先生,對不起,需要幫忙嗎?」招待人員見康汀字一直低頭讀資料,差點就要撞上櫃台了,于是地客氣的問著。
「啊……」康汀宇抬頭望著四周的環境,在看到牆上的五個字後,確定找對了地方才開口,「我是‘康宜食品’的人,我找你們負責人。」
「請問,你有約時間了嗎?」
約時間?啊!又忘了!真是的,他真記不清這首要的生意禮儀。「我沒約耶,這是我名片,你幫我問問他們有沒有空?」
「是,你先坐一下,我馬上幫你傳達。」
唉!做生意真麻煩,明明就有時間,偏偏就得先搞這一套,像是晉見總統一樣。他已經在這商場生活了九個年頭,他還是不能習慣。
等待的時間,康汀宇看到桌上插著一把熱鬧的金慧星花朵,他便聯想著,不知道自己吩咐的花送到了沒?看看表,三點了,應該已經送到了吧?
迸孝堤,好有氣質的名字啊,人如其名。
他決定這邊結束了以後,待會再去瞧她一眼去。
※※※
康汀宇懶得再廢話做多贅言介紹,干脆又豪爽的伸出手。
「屈以文。」
「刁慕呈。」
兩人也同他的方法,都簡短有力的報上自己的名字,握過手後便坐了下來。
「我是不是看過你們?」康汀宇懷疑的看著兩人,覺得面熟。
「沒有吧,我們雖有幾次拜訪貴公司的經驗,不過好像沒有見過康先生。」屈以文說著。
但是,刁慕呈卻覺得頗有和康汀宇的同感,自己似乎是在哪里看過他,不過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這是先前已經談好的合約,我們簽字吧。」
啊!就這樣,簽字?刁慕呈和屈以文不解的看著對方。
「有什麼問題嗎?合約不是你們之前就同意的條件……」他記得鐘秘書說,「伙伴工作室」是同意這紙合約內容的。
刁慕呈和屈以文再仔細的看過一遍這薄薄的幾紙文字,是以前談好的條件沒錯,只差少了孝堤這一項。奇怪,事情怎麼會轉得這麼快,之前康莊定的態勢不是還強硬得很。
「有問題嗎?」康汀宇看著遲疑的兩人。
「請問,康總對于女主角這一事,已經不堅持了是不是?」
「哦,這事啊,你們別理他,既然是肯定了你們的才華了,自是該給你們寬一些的做事空間,你們女主角愛找誰就找誰吧,這你們自己決定,反正東西出來是好品質就成了。」康汀字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在見著刁慕呈和屈以文兩人的詫異後,康汀宇才知不妥的又補道︰「呃,我是說,我們總經理對女主角一事已松了態度,你們盡避放手去做就是了。」
是這樣嗎?難道說真是康莊定放不下面子才派這小子來的?康汀宇?看來也是自家人吧?就不知是同康莊定這脈直系的,還是其他兄弟出來的。
看他這率性的態度,似乎還不是塊做生意的料,如果「康宜食品」的這一代接班人都這副德行,那「康宜食品」的傳統家族企業怕是將在這一代生起波折變化了。
不過,這樣的一個人不是好生意人,倒可以是個好朋友。才坐下來沒幾分鐘,屈以文已經和這位康汀宇稱兄道弟了。
原來這社會上真性情的人還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