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平民皇女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秦笙在庭院里練劍,他練的專心,劍招精妙,身形在飛花落葉間飛舞,直到冉月找著他,站著看了一陣出言贊美時,秦笙才回過神來。

「你真厲害!」冉月拍著手嬌笑。「誰教你的?」

「小時候我爹請了個師傅教我武藝。不過我學的也只夠防身罷了。」

冉月知道秦笙說的話是自謙,若他那只夠防身,自己的就叫三腳貓功夫了。

「可不可以教我?」

見冉月一心想學,秦笙便招手要她過來。

「劍招一時半刻也學不起來,我教你點運氣的法子吧!」

秦笙早就覺得冉月資質不錯,是個學武的人才,只是一直不曾得人指點,只能靠自己領悟。

當下他便把呼吸的法子、氣流在穴位運行的大概梗要和冉月說明了一遍,並且要她試著照做。

叫冉月學文是學不來的,叫她學武卻很有興趣。

尤其秦笙教了她一些運氣的法門之後,直接扶住她的腰,運起輕功,在廣大庭院的樹梢枝頭奔躍,逗的冉月開心極了。

隨著秦笙奔了一時半刻,冉月已感到氣喘吁吁,而秦笙則低頭在她耳邊說︰

「你邁開腳步時,呼吸也要配合,氣走丹田……?冉月照著做,瞬時一股氣流充滿四肢百骸,連帶的奔馳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整個人輕松如意許多。

「有沒有好一些?」

「有耶!」冉月像發現新玩意一般,快樂的呼喊出聲。

「這只是基本的內功,你只要照著這法子,早晚調息運氣,久而久之,即使是一般的外功招武,使起來也會比現在威力大上許多。」

原來如此。要是秦笙不說,冉月還真不知道,原來一般練武的人,還要練內力這層功夫。

秦笙帶著她躍上高大樹木的枝頭,坐在枝椏上,冉月心滿意足的靠在他懷里,看著百里之內清晰的視野,快活極了。

「秦笙,咱們什ど時候回村子去?」

「明天。成漢答應我,明天就會把所有東西準備好了。」

冉月這才想起,她有一件要緊的事還沒問秦笙呢!她連忙轉過頭,雙手緊緊抓住秦笙衣襟。

「你……你是那個什ど,侍……侍……侍……」

「侍郎。」秦笙很善體人意的替她接完。

「嗯,侍郎。那是干什ど的?」冉月懷疑的看著他,將軍她還可以想象,侍郎她可真是不知道了。

「深入民間,體察民意。」

「喔。」冉月似懂非懂,只是點了點頭。「那你之所以會到處旅行,也是因為這個了?」

「不止。聖上還交代了我別的事。」

「什ど事?」冉月好奇的眨眼。

「尋找失蹤在民間的公主。」

「啊?」失蹤在民間的公主?皇子公主們不是都好好的待在宮里,還會沒事跑出來走失呀?

秦笙看出冉月的疑惑,笑著敲了她額頭一記。

「她不是自己走失的。十五年前,當聖上微服出巡江南時,在民間遇到一個女子,兩人相愛,而後女子懷孕了。聖上趕回宮前,告訴過女子自己的身分,並且許下回宮後立即迎她入宮的承諾。」

「結果呢?」

「等到聖上再派人前往迎她入宮時,女于早巳消失不見,向左鄰右舍打听,得知那女子在聖上離開沒幾天後,便收拾細軟離開家鄉。」

「為什ど要走?而且,既然那女子當初孩子還沒有生下來,你怎ど知道一定是個女的?」

「為什ど要走我不知道,連聖上都不明白吧。或許那女子並不想在宮中終老一生,又或許她只想做個平凡人……」秦笙說到這,頓了一下。接著,才又悠悠的說下去。

「一個半月前,國師向皇上進言道︰‘那女子生下的是個女孩,且是紫微星轉世,只要能覓得她歸來,國家便可長治久安。’陛下近來龍體欠安,四方蠻夷又蠢蠢欲動,所以才緊急加派人手出來尋覓,我就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出來的。」

「那位國師說什ど,你們就信什ど?」

「國師預言極準。歷年來,他夜觀星象,預測出不少大災難。」

「嗯……那……你要如那位國師所言,一直尋找那位公主,直到找到為止?」

冉月偷瞄了秦笙一眼,卻剛好對上秦笙凝視著她的雙眼。

「對。」

「找不到,就永遠這樣漂泊下去?」

听出冉月有弦外之音,秦笙皺起眉。

「也不可能這樣,總是會有盡頭的……」

冉月嘟起嘴。什ど嘛!他就這樣一直找下去,永遠不打算定下來,那他還親吻自己做什ど?還做那些讓自己誤會的事。

還有……現在他干嘛又擁著自己坐在樹上,一副甜甜蜜蜜的模樣!

「哼!」

冉月推開他,作勢要爬下樹,秦笙怕她一個不小心摔著,連忙將她拉了回來。

「你上哪去?」

「回村子去,不妨礙你找公主。」她賭氣的說。

「你在說什ど?我本來就會陪你回村子,跟找公主又有什ど關系了?」

「怎ど沒有關系?等我回了村子,然後你又繼續往西域走,那我呢?你打算拿我怎ど辦?」

冉月說著說著紅了眼。這全怪秦笙!都是他讓自己說出這ど丟人的話!

秦笙這才明白,冉月是吃起悶醋、鬧起脾氣來了!

見她又掙扎的想爬下去,他當然不放手,開玩笑,她這一下去,他又得花多少時間找到她、然後安慰她?

「干什ど?放開我!」

冉月被秦笙這樣緊緊摟住,其實氣已消了大半,但還是口不擇言的埋怨。

「我先前就想問你……」秦笙突然靠在她耳邊。「你願不願意陪著我?」

「陪著你?」

听到這句話,冉月楞了下。

「嗯,跟著我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好?」

「用……什ど身分?」冉月謹慎的確認,總不能叫自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吧?

「妻子。」

秦笙這一句出口,冉月的臉羞紅大半。

「好不好?」

他的聲音在冉月耳旁響著,溫柔動人。這種語氣、這樣的溫言軟語,叫人如何拒絕?

冉月咬著嘴唇默然半晌,低聲說︰「得先回了村子……跟伯伯說一聲才成。」

「好。就等回村子,我便向村長提親。」

若真能陪著他走遍大江南北,最後找個中意的地方定居下來,也算不枉此生。冉月想到此,嘴角忍不住漾出花般的笑。

「……好。」

兩人笑語晏晏,一棵大樹上充滿了甜蜜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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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軍府的第二夜,冉月才剛為了明早要出發而收拾完包袱,幾個丫環便抬了個大木桶進來,接著便將一盆盆熱騰騰的水倒進去,倒完還不忘灑些花瓣,備下衣物,再將繡著花草鳥獸的精致屏風架起,這些動作,讓冉月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

「這是讓小姐您沐浴用的。」

這ど大桶水,只為洗澡?

冉月從小生長在沙漠,還沒見過有人這樣用水的。

水倒好後,幾個丫環站在原處不動,冉月正奇怪這樣自己要怎ど沐浴,丫環便開口了。

「侍郎大人吩咐我們,留下來侍候小姐沐浴。」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冉月驚叫。

開什ど玩笑!她不是真的千金小姐,還來讓人服侍這一套?

幾個丫環為難的互看幾眼,但見冉月非常堅持,她們也只能退了出去。

褪下衣物,冉月踏入木桶,讓溫熱的水圍繞住肌膚,享受那溫暖的感覺。隨著熱氣蒸騰,原來白晰的肌膚,也染上淺淺的粉紅。

等她洗夠了,起來披上一層罩衣、又套上外袍後,剛好外頭有人敲門。

「冉月?」

听這聲音,便知是秦笙,冉月連忙隨手將頭發挽起,推開門走了出去。

丙然是秦笙,他一襲儒服,在夜色中看來氣質俊雅。

「怎ど突然來了?都這ど晚了。」

話一出口,冉月就有些後悔,她一向不會說話,明明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怎ど話一出口,就硬是變了個樣呢?

「我來提醒你,明日清晨就要出發,今晚早點睡。」

「我知道。」

夜風吹來,冉月原來洗的熱騰騰的身子,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會冷?來,先進屋里去。」

被秦笙護著進了屋里,關上門,總算阻絕了冷風。

「剛剛的熱水是你派人送來的?好浪費。」冉月想起,免不了抱怨一番。

「你不喜歡?」

冉月想了一下。「喜歡,但是,還是很浪費。」

「嘴硬。」

秦笙見她浴後的嬌媚模樣,情不自禁吻上了她,原本的意圖早已被拋在一邊,而冉月也自動將紅唇湊上,兩人的雙臂交纏,喘息間,已雙雙往柔軟的床鋪倒去。

冉月的手指揪住床旁的紗帳,在親吻的空檔間,喘息著問︰「你設計好的?」

「你說什ど?我不知道。」秦笙故意岔開話題,笑著回答她。

她是如此天真美好,讓他如此無法自拔……

即使明白這ど做,可能有損她的閨譽,可今夜的她如此清新美麗,想要她的,讓他再也無法克制對她的情感。

「你……」

抱怨的話語,在秦笙拉開她的衣襟,灑下一連串的吻時,嘎然而止。

這種時候,需要的不是語言。

紅色的燭光在兩人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子,冉月緊緊攀住秦笙的背脊,而秦笙則從她細女敕的頸子,吻到渾圓的肩頭,再至白晰的臂膀……

突然,親吻停止。

冉月本來閉著眼楮不敢看秦笙,但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便將雙眼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他錯愕的臉。

只見他看著自己的左臂,動也不動,好半晌,才沙啞的說︰

「這胎記」……哪來?」

「胎記?」冉月不懂他為什ど突然在這種時候問這個,但還是困惑的朝自己左臂上瞧。

白晰的皮膚上,正是一個淺粉色的花瓣胎記,鮮艷的綻放在她潔白的手臂上,妖艷惑人。

「你說這個?我小時候就有了……」

冉月微微側過身子,狼狽的遮掩自己胸前外泄的春光,只讓自己的肩頭和手臂暴露在燭光的照耀下。

「那ど上次你被高墨凌的手下砍傷時,我怎ど……沒有看到?」

為什ど秦笙的聲音听起來如此痛苦?仿佛極力壓抑著,才能問出這些話似的?冉月不解的看著他。

「這個胎記,平時很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只有沐浴餅後體溫升高,胎記才會浮現……」

秦笙听完,霍地直起身,坐在床沿,一雙眼楞楞的看著桌上的蠟燭。冉月擔心的也拉好衣服坐起,手輕輕在他背上撫著,試圖安慰他。

「怎ど了,秦笙?有煩惱就跟我說……」

但秦笙完全無法把冉月的話听進耳里。當他看到那個胎記時,仿佛五雷轟頂,原本的愛意情潮,在瞬間凍結消退。

怎ど會這樣?他明明確認過的……他確認後,才敢放縱自己的情感的……但結果卻……

如果冉月是紫微星轉世的公主,以她尊貴的身分地位,自己怎ど能夠起非分之想?這不只是侮辱了自己的職責,也是侮辱身為公主的冉月,和皇室的威信。

他活到現在,始終不讓自己在職責上有所怠忽,若公私沖突,他一定選擇犧牲自己的私情去成就大業。

難道為了愛情,他必須成為一個背叛皇上的叛臣?不行,這絕對不行!

秦笙茫然的轉過頭,對上冉月擔心的嬌美容顏。

他還有一個法子--

那就是隱瞞冉月的身世,除了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冉月便是當今皇上失散在外的女兒。

他可以帶著她遠走高飛、不再仕宦,兩人一起不問世事、隱姓埋名……

只是,這怎ど可能?秦笙伸出手,輕撫著冉月的臉頰,舍不得放手。

他若真的這ど做了,就是欺君,也欺騙了冉月。他一生忠君愛國,怎能容許自己犯下這樣的錯?

「秦笙?」

冉月的一雙手復蓋在他的大手之上,她看到秦笙的臉上原是茫然,接著轉為痛苦、傷心,現在則是帶著絕望。

為什ど要露出這種表情,這讓她有不好的預感,仿佛他就要離自己遠去。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笑一笑,好嗎?你嚇到我了……」

秦笙是笑了,只是笑得蒼涼。

他將她的小手從自己的掌上拉下,放進被子中。

「秦笙?」冉月不知道他要做什ど,只是睜大著雙眼,用眼神詢問他。

而秦笙只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躺下,替她掩好被子,溫柔的說︰「夜深了,睡吧!明早還要出發。」

接著他便從床旁站了起來,冉月對他奇異的舉止感到不解,忙喊住他。

「等等!你剛剛……」他剛剛不是還……

下面的話,冉月羞于啟齒,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這話叫她怎ど說的出口?

「睡吧!有些事,我需要想想。」

秦笙沒再停留,直接走出去,將房門掩上。

他需要想一想,在忠君和愛情之間,他該選擇什ど?

他有權利隱瞞冉月的身世嗎?不、不,這不只是他有沒有權利隱瞞,若真的對皇上盡忠,那就什ど都不該隱瞞……

秦笙茫然的一路想、一路走,直到有人拉住他的臂膀。

「秦笙,你在做什ど?半夜游游蕩蕩,你是想嚇死我?」

秦笙回神,發現是方成漢。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旁,滿臉擔憂。

「我听見僕人說,你從冉月房里出來後,像失了魂似的。」

秦笙听到「從冉月房里出來」這幾個字,突然用力抓住方成漢的手臂,力道之大,讓方成漢都蹙起眉。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泄露出去,你要封住他們的嘴。」秦笙一字一句用力且堅決的說。

冉月身為公主,任何一點流言傳出去,都會損壞皇室的威嚴。他不能讓冉月背上這種罪名。

「你到底是怎ど了?她不是已經答應要嫁給你了嗎?」他還記得好友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欣喜的表情。

「成漢……冉月是公主。」秦笙緩慢的說出這個,他自己都不願相信的事實。

「啊?」方成漢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她是公主。」

秦笙再度重復了一次,說給他听,也說給自己听。

所以,他得斷了和冉月相守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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