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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如意 第九章

「畜牲,沒我允許,誰叫你來這里的!」

出聲者,乃大茶壺是也。

杜烈火兩人發現,這時的他,說話咬字清楚,思緒通暢,一點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跟剛才與他們對話的傻樣子,判若兩人。

「爺爺,你說過不準接近茅屋十公尺,所以我坐在這範圍外頭等,並沒冒犯到您啊!」蔣錕一邊削著萊陽梨,一邊陰陰笑著,對于女乃前這位老先生,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蔣錕竟然叫大茶壺……爺爺?!

杜烈火思緒一轉,整個人忽然豁然開朗起來,他記起來了,他曾听大哥杜乘風說過,蔣錕的爺爺本來是晉北的一位名醫,因家門前懸掛的一塊「懸壺濟世」匾額,因此有了蔣仙壺的封號。

他所煎熬出的湯藥,有當場奏效的神奇療效,藥引子不需帶到鋪子抓藥,全由他一只仙壺熬煮,即可藥到病除,所以幾十年下來,累積的財富可說是相當可觀。

接著蔣錕的父親因經商成功,更讓蔣家成了華北、西北一帶的大戶,然而這一切的榮耀與富貴,卻出了個不肖子蔣錕,他使出奸佞手段,逼迫父親及祖父交出家產,最後再將他們逐出家門,蔣錕的父親在江南流離顛沛,至于蔣錕的爺爺,則在蘭州市郊二十里外的一處小村落,殘度余生。

幾年下來,為了不讓自己被人暗諷數典忘祖,他只能拿些金錢來補償,但蔣仙壺一點也不領情,還規定他,絕對不能靠近他的茅屋十公尺以內,否則他就用這條老命跟他拚,並且一死了之,還發毒誓要做惡鬼來報復。

「爺爺,謝謝你替孫子治好你孫媳婦的病,我這下就帶她回去,等到我們正式拜了堂,我再帶她來給爺爺請安。」蔣錕態度傲慢,一邊吃著梨,一邊心不在焉地說著。

「要是你的頭腦也開始在不清楚了,可以請你爺爺也替你治一治。」杜烈火毫不畏地看著他,更在他面前把絲絲緊擁在懷中,捍衛擁有的自主權。

听到了聲音,蔣錕才正視到杜烈火的存在。

「原來是杜二當家的,幸會幸會。」說完客套話,他的口氣似乎就沒再那麼溫馴。「杜二當家的怎麼掌了權後,還在跟著馬兒東奔西跑,這種粗活兒不都是下人在做的嗎?如此粗鄙的生活,你還真是過得自在呀!」

「我可不像有些人,靠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八大字,就能吃香喝辣過日子,這種丟宗忘祖的行徑,我恐怕一生也學不來,我看,改天非得要向三爺來討教討教一番,你應該是這方面的專家吧?」

「不行不行,你不能學他,這個人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從頭到腳都爛透了,跟他學,你一輩子就毀了。」絲絲緊緊環抱住杜烈火,尤其在蔣錕兩眼看得更仔細時,她抱得更緊。

「哇,病得這麼重呀?沒關系,那我們請大茶壺爺爺來替他治,應該就能治好他的頑疾吧!」杜烈火接著往下唱,還不忘請蔣仙壺來客串一番。

「他的病恐怕是藥石罔效,仙丹也救不了他的那顆黑掉的心。」蔣仙壺寧可幫著外人,也不願幫這畜牲。

三人一搭一唱一合,將蔣錕損得是無地自容,就連自己的親爺爺,也加入其行列,盡避他想要盡可能地保持風度,但這些不識抬舉的人,似乎用不著給他們什麼好台階。

「好哇好哇,好一出精彩的西廂記,崔鶯鶯跑去私訂張生,爺爺你呢?還真是名符其實的紅娘啊!」他站起身,指著絲絲說道︰「哲札丹絲,你可是我花了十五只羊換來的,依照你們回族的習慣,我才是你正統的夫君,你想要琵琶別抱,還得要問我這個做丈夫的,是不是願意答應?」

「你還說吶,這筆帳我都還沒跟你算,說好兩大車的黃金和珠寶,怎麼到你家就變成十五只羊了,要不是我偷听到你家丫環說話,我還真被你用十五只羊騙到手了!」絲絲突然想起什麼,氣憤難平,卷袖叉腰,指著他的鼻子猛吼一通。

「這可能是我和你爹爹在溝通上產生了一點點問題,要不這樣吧,你只要現在走到我身邊,我保證可以給你十大箱珠寶,外加十大箱黃金,另外在天山底下,替你們家蓋間豪華的綠洲別館,並且找三十個僕佣來伺候你雙親,這樣夠有誠意了吧!」蔣錕輕搖紈扇,意態風流地來回走著。

杜烈火從鼻子里噴出一道氣,從那輕蔑的聲音就可知道,他有多麼不屑他的行為。

出其意外地,絲絲很認真地回應他這句話。

「是真的嗎?你真的會給我那麼多黃金和珠寶?」

她的表情,配合亢奮的腔調,讓杜烈火陷入重重迷霧,不會吧?絲絲不會是這樣愛慕虛榮的女人吧?

「喂,你……」

「你說真的嗎?珠寶和黃金都是滿滿的一整箱,不能只裝半箱喔,還有那別館有多大呀?有沒有你在西安的勒?敲創蟆??彼克扛?揪拖袷 嘶晁頻模??帕一鶼肜???捕祭?蛔?/P>

「是啊,小寶貝,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他敞開雙臂,準備將這甜心寶貝好好地擁在懷中,細細呵護。

「絲絲,你在干什麼啊?快點回來!」杜烈火在後頭叫著,心急如焚地看著蔣仙壺。

蔣仙壺也搖了搖頭,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來,快點過來,我的心肝寶……哎……哎呀,痛死我了,你這臭丫頭!」蔣錕抱著他的右腳,跟只獨腳雞似的東跳西跳,原來絲絲在靠近他的,趁他不注意,用力往他腳背一踩,疼得他直喊爹叫娘。

「你就算再給我十牛車的黃金和珠寶,我也不會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你等十輩子吧你!」她咚咚咚地又跑回杜烈火身邊,還志得意滿地抬起胸,滿臉驕傲的神情。

「你怎麼可以這樣呢?這樣踩人家的腳是不對的。」杜烈火表面上像在斥責絲絲,可是打情罵俏似的,捏捏她的小粉臉。

「對,教訓得好,這丫頭太無法無天了。」蔣錕跌坐進椅子里,原先有的溫文有禮,早已化為滿目猙獰。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光踩他一只腳這哪夠啊?應該兩只腳一起踩才對。」

蔣錕氣得七竅生煙,舉手一揮,身後四名武功高強的高手,從其身後抽出亮晃晃的鋼刀,四把鋒利的刀同時亮相,要是膽子小一點的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

「姓杜的,這是你自找的。」蔣錕手勢一放,四名高手動作協調地箭步向前,突然,後頭響起「砰」的巨響,濃濃的煙硝味彌漫在整個空氣中。

「是羲爺爺,還有範大哥、範小扮,他們全都來了!」絲絲開心得手舞足蹈,這救兵來得正是時候,看來,他們不用再害怕蔣錕這惡棍子。

羲公與範曄、範暉手中各拿一支洋火槍,這些是杜烈火從一位英商手中,高價買下來的。

喜歡收集洋玩意的他,自是將這三支洋火槍隨身攜帶,本來是放在驛館里頭,沒想到羲公他們還真拿出來用了。

「二公子,對不起,我們來遲了。」羲公跳下馬,不過手中那支槍,槍口仍舊對著蔣錕。

「羲公,你來得正是時候,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里呢?」杜烈火一問,一旁的範曄馬上忙著插嘴。

「羲公可真厲害,說請人打听到二哥你在這里的消息,所以我們就趕來了。」

羲公臉色一沉,並且還偷偷地與一旁的蔣錕交換個眼色。

這小小的一個動作,沒有人會留意到,倒是絲絲,卻發現到有些異常。

她不敢妄下斷言,並且告訴自己,這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什麼關系才對。

「哼,這次算你們走運,下回你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蔣錕簡單地丟下一句,隨即打道回府,收兵走人。

事情發展得太過順利,讓絲絲心中留下太多疑慮,蔣錕是個什麼樣難腸鼠肚的小人,會因為羲公帶著人馬到來,就鼻子模模走人,這……這也太不像他的為人了吧!

「以後你要是再敢動我們二公子及絲絲姑娘的主意,我這把槍可不會長眼楮的。」與蔣錕擦身而過時,羲公還不忘給予口頭警告。

「哼,有你的,咱們走著瞧。」蔣錕回應一記冷冷的笑,便在四名護衛保護下從容離去。

羲公一看蔣錕離去,馬上提出建議,「二公子,我看蘭州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唯今之汁,就是要將絲絲姑娘趕緊送回天山,先安穩住他們家人的心才是。」接著他又說︰「要是蔣錕那家伙派人先到天山,傳達不良于絲絲姑娘消息的話,勢必會造成絲絲姑娘他們一家人,身心都受到煎熬。」

「嗯,你說的沒錯,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路吧!」

杜烈火不疑有他,命令範家兩兄弟將馬幫弟兄做一整頓,只留下少部份的人與他們同行,其余的,就讓武師先行帶回杭州。

對于羲公這樣的急公好義,絲絲怎麼想就怎麼不對,以往對她是那樣的冷漠,可現在,卻好到讓她招架不住,是真的敞開心胸接受她了,還是另有他圖?

在她心中,這個疑問不知誰才能夠給她一個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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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星戴月,塵飛影馳。

全體的人一致改了快馬,星夜穿越河西走廊。

大伙在拜別蔣老先生後,連夜從蘭州出發,一路經過武威、張掖、酒泉,在第九天,擇定在嘉峪關落腳。

是夜,寒鴉從一處老舊簡陋的驛館上方,一大片地展翅飛起。

呀呀呀的刺耳聲,伴隨著掉落在半空的滿天黑色羽毛,似乎象征著有大事要發生,而且是令人相當震與詫異的大事。

今夜天空無月,朔風呼呼狂吹,倏地,一具嬌小黑影鬼鬼祟祟地穿越中庭,並且小心翼翼地將後門的閂子扳開,直往驛館後頭的一座小廟而去。

只是瞻得了前,卻顧不到後,另一具穿著藍衫男子,則緊緊尾隨其後。

暗夜里,寒風中,一前一後的兩人,在黯淡的月光下,直向同一個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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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前頭一處的廢棄神農廟前,嬌小黑影才停了下來,並且繞到廟的另一頭,從石雕的花窗內,仔細觀看里頭的一切。

突然間,一只大掌從後頭伸到她臉前,並在她要發出聲音前,先行將她的嘴巴捂住。

「唔唔……」

「噓,別說話,你也發覺到有不對勁了是嗎?」細如蚊蚋的聲音,緊緊地貼著她的耳畔著。

絲絲一顆小圓頭點呀點的,表示這不尋常的現象她已觀察很久了。

羲公突然間對她的態度大轉變,從冷漠一下子變成熱情,這樣的轉變在當事者絲絲身上,感受最為深刻。

別說是絲絲了,就連杜烈火,也感到不能理解。

這使得兩人時時提高警覺,直到今晚,兩人才不約而同決定跟蹤羲公的行蹤。

「你還要我等多久,還要我當跟屁蟲跟多久,你要知道,過了嘉峪關,就快到回疆了,到時讓那丫頭一回到宗喀巴祿身邊,我不但人沒了,就連談判的籌碼也沒了。」這一長串心浮氣躁的話,正是出自于蔣錕的嘴。

「這幾天我們家二公子一直陪在絲絲姑娘旁邊,我哪來的機會下手?再說,我要是不配合著他們趕路,被他們起了疑心,豈不更難辦事?」羲公言之鑿鑿,對于蔣錕的抱怨,倒是推個二五六,一干二淨。

「我警告你,我的耐心已經快要用完了,這將近十天的時間,我陪著你日趕夜趕,白天熱得我快要烤焦似的,夜晚冷得我手腳快要裂開,每天一醒來就是等著吃沙子,跟在你們後頭跑,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了。」他將臉逼近羲公那張老謀深算的臉。「明天,明天中午,你要再不把那丫頭搞定,我派的弓箭手就會在屋外,隨時等著來伺候你。」

絲絲一听差點尖叫出聲,幸好及時被杜烈火把嘴給緊緊捂住,才化解一場可能發生的危機。」蔣錕,你不覺得絲絲跟我們二公子比較匹配嗎?」

靜謐片刻,從羲公的口中,突然道出一句絲絲與杜烈火從來都不奢望會听到的話。

蔣錕像是沒听清楚似的,還豎起耳朵再問了次,「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你不認為絲絲姑娘該嫁的人,是我們家二公子,而不是你,不妨你听听我的建議,就當個君子,成人之美算了。」羲公又再說了一遍,聲音之大,連外頭那兩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蔣錕緊握著拳,語帶戲謔說道︰「你是老胡涂了,還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怎會說出這種渾話來?」

「我一點也不胡涂,我人雖老,但我這雙眼楮卻亮得很,原本我是對她沒什麼好感,但從發生的這幾次事件看來,我看得出來,讓她入主我們杜家,陪二公子過一輩子,是絕對有這資格。」所有的事,羲公全看在眼里,兩人攜手同心、患難與共的精神,便是考驗愛情的最佳見證。

窗外的絲絲,一听到羲公對她這樣的認同,一顆珍珠般的淚,陡然地滾落粉頰。

杜烈火欣慰地搭在她的肩上,對于羲公,他們對他是誤解太多了。

只是這樣的論調,听在蔣錕的耳里,像是朝他雙耳丟進幾百支針,哪有辦法听得進去。

「少在那邊跟我講那些長篇大論,羲老,你不是私塾里的夫子,我也不是你的學生,跟我說這些屁話,我是一個字也听不進去,我簡單地告訴你,你最好乖乖地照我原先的計劃去做,如果你敢在踏出這廟門後,泄漏一丁點有關我們倆的秘密的話,我就豁出去,大家一起玩完,那對你心目中的金童玉女,我有辦法讓他們踏不進回疆一步。」蔣錕做事向來心狠手辣,說到做到,羲公無法不正視。

「蔣錕,我這一百萬兩……」羲公正準備將銀票掏出來還給蔣錕,可又馬上被他一手塞回手里。

「我不管你要不要這筆錢,明天中午,我要是沒發現那丫頭軟趴趴地被抱到我面前,後果如何,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極為粗魯地推了羲公一下,隨即使邁開大步走出廟門,不消多久,便騎著馬揚長而去。

絲絲與杜烈火此時也不好做什麼,在羲公還未發現前,早先一步返回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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