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真快,尤其是對于不該留白,虛擲的年輕歲月,糾糾纏纏,好像連貫著高二、高三兩年時間,也就這麼輕易的過了。
大學入學考試結束的下午,恭雪珊在整理她媲美比塞塔的半殘廢書櫃時,听見熟悉的腳步聲一路上來,她頭也沒回的說︰「你來啦,我正在整理書櫃。」
拂拂手臂上的灰塵正欲起身,她突然被一雙臂膀自身後整個緊緊抱住。
冷春曉把額頭靠在她的後頸,雙手緊箍著她的腰不放,鼻息的熱氣拂著她的頸子,又重又急。
她察覺他的異狀,「冷春曉,你怎麼了?欸,干麼不吭聲?」她用眼角余光瞥他。
他的身體不斷發燙,鼻子重重的呼著氣,感覺像是剛從憤怒的深淵爬起來,始終無法獲得平靜。
許久,他用充滿恨意的口吻說︰「我真恨他,真恨--」此刻的他像頭受傷的野獸。
「誰?」恨?是誰讓他這麼恨?她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兩年來都不曾。
「我剛剛真的好想殺了他,真想親手殺了那個可惡的人!包讓我生氣的是,為了那樣的男人,我母親曾經那麼痛苦,不值得、不值得--」冷春曉發狂的大吼,松開手,握起拳頭宣泄的對空氣放肆揮舞。
他又跟父親起了沖突,這些年,他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一踫面,家里就免不了兩軍對峙的沖突,他好厭煩這樣的生活,然而就是無法認可父親的行為。
聞言,心陡然一驚,恭雪珊趕緊回身阻止,「不行,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行?」雙眉勃發,眼底的陰騖讓他看起來很可怕,他反抗的怒問。
「他是你的父親。」
「他不配,不配!若不是他,我母親也不會那麼早就走,而且走得那麼痛苦。」他擰著眉,痛苦的蹲來。
盎裕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失去更多的親情嗎?母親的人生又算什麼?只是為了讓一個混蛋這樣糟蹋嗎?
「冷春曉,你不能這樣,你再怎麼恨他,也不可以把你自己的未來賠進去啊!」
「可是我真的恨他--」他抬眼狂嘯。
「我不準你這樣,不準!」恭雪珊把他抱緊,不讓他這麼憤世嫉俗。
「我好想我媽……」他脆弱的低喃。
「我也是。」她也會想念,想念生病辭世的母親。
兩人相依的擁抱著,他聞著她身上的氣味,極度的依戀,以前他是那麼依戀著母親,現在他身邊只有她,只有她能給他全然的安慰,這兩年多虧有她,有她跟他拌嘴,有她在督促他用功,有她……一切都是因為有她。
嗅聞著,他叛逆的味道讓她不孤單,滿足了她心里某一部份的缺憾,因為他,她在失去母親後,在父親不得已遠離的情況下,她感受被人依戀也依戀他的安憩,可以說,他們是相互依賴彼此的存在。
許久,冷春曉終于平息了澎湃的憤怒,癱平四肢躺在地板上,他看著天花板的燈,這一片刻他覺得是平靜也是一種悲哀,他好想遺忘,遺忘那個給他一半骨血的混蛋,如果幸福是需要代價的,那麼他願意拋棄原先所有,只希望換取他跟雪珊的永遠。
見他眉宇舒展,恭雪珊淺淺的笑,坐在他身旁,此心不渝的陪伴著。
「欸,你一定很高興,因為以後你就再也不用寫厭惡的周記跟書法作業了。」
「廢話,恨不得用燒王船來表達我的感激。」這兩年為了那每周一次的周記跟書法,他們兩個不知道大戰幾百回合,現在終于一切雨過天晴,他再也不用受苦了。
真不懂,學校干麼規定高中生得寫周記跟書法?為什麼不是賽車跟撞球?
「沒耐心的家伙,連拿筆寫字都不會,吃飯會不會?」她睨他一眼,「啊,有一樣你一定會,就是把地中海搬到波蘭去,哈哈……」她說起一年多前的地理考試,偉大的冷春曉把地中海慷慨的配給了波蘭,當時害得她差點厥過去。
「呿,天曉得地中海不在波蘭,恭雪珊,妳少挑釁我,說不定以後我就真的跑到波蘭去定居,囂張什麼,妳也沒好到哪里去,書呆子一個。」
「哼,最好是,我就喜歡當書呆子,怎樣?」奇怪,書呆子礙到他啦!
兩人凶狠狠的互瞪一眼,又各自背過身去不理睬對方。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之道,前一秒鐘還生死相依,下一秒又開始斗嘴吵架,誰都不理誰。
僵持許久,他突然起身喚她,「恭雪珊--」
她噘著嘴,「干麼?」
稍稍轉過身,恭雪珊隨即整個人被拉過去,驀的,他吻上她的唇,她羞愣的搥了他一記。
「討厭,你每次都偷襲我。」接著她又漾出羞澀赧窘的笑。
瞧她嬌嗔薄怒的,冷春曉得意的掀著唇,低下頭霸道又激烈的吻著她的唇。
半晌,她氣喘吁吁的推開他,「好了,人家會喘不過氣。」她軟聲制止。
他的確每次都這樣偷襲,因為他喜歡看她驚訝氣惱的模樣,然而她卻不明白,他這一次不僅僅只是想親吻,他想要更多更多的她。
他靜默的看著她羞赧的低頭、手指勾著散落的發絲,須臾,他挑起她的下顎,再次欺身上前,這一回擱在她腰際上的手轉而不安份的貼上她的膝蓋,舌探入她口中狂猾的挑勾著她,手也大膽的從膝蓋一寸一寸的撫模上去。
不消須臾,他發燙的手已經貼上她棉質底褲的邊緣,她趕緊壓制住裙下的踰矩,一臉的驚愕,「你……」
他的眸光陡的陷入一片深沉,抓開她壓在裙上試圖抵抗的手,他決定繼續主導一切。
他放肆的撫觸讓恭雪珊緊張得不知所措,欲定還留的吻讓她的整個腦子彷佛掉落一片昏沉沉的迷蒙,幾度糾扯,她的衣扣二投降臣服,身體在不知不覺中一寸一寸的揭露、坦白。
不知在何時她已經躺臥在床上,任他為所欲為,閉著眼楮,微啟的唇發出綿軟的輕喘,她彷佛是在黑暗中泅水,那麼急于找尋一個攀附。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自然,冷春曉解著束縛,渴望將熱源解放,年輕的身體親昵的摩挲著,空氣中的吟哦喘息有些濃烈,當一切都不足夠時,他決定更積極的靠近。
當他試探的貼近,一股溫潤炫惑叫彼此幾乎想申吟,他嘗試著貪婪的挺進些許,刺痛紛竄,身下迷離酣醉的人兒突然顰眉驚呼--
「啊,好痛--」恭雪珊雙瞳瞬間浮現淚花,五官揪緊。
「再忍一下。」他激情難耐的試圖要再更推進一些。
「呃,不……」她痛得淚眼汪汪,「不要,好痛,你走開、走開--」當場不合作的大哭,雙腳抗拒的踢蹬。
怎會這樣?真的好痛,她不要再繼續了……沒有人告訴她會這麼痛的!
「恭雪珊,妳合作一點!」冷春曉痛苦的低吼,他現在是騎虎難下,闖進了些許可不能馬上放棄,他也很痛苦。
「嗚嗚,我不要做,你出去,出去啦--」她不停掙扎,雪白的腳蹬個不停。
「雪珊--」他惱火的吼她,希望能喝止住她的歇斯底里。
突然一腳蹬上了冷春曉的胸口,他意外又懊惱的跌坐在床尾,眼巴巴的瞪著這個難纏的女人。
他的眼神好凶!她嘴一癟,「人家不要嘛……」她縮著身子哭泣。
「妳--」氣到說不出話來,他一臉鐵青。
哭,她還可以哭,他連哭都不行!他面色凝重的拉起半退的衣褲,迅雷不及掩耳的穿好衣物,頭也不回的離開,今天真是夠了,什麼鬼日子!
機車引擎聲轟隆遠去,恭雪珊窩在床角無辜委屈的啜泣,許久,地板上一個被紅絲線纏綁著的V型粉色水晶吸引住她的目光,她抹抹眼淚,裹著被子走去拾起,端詳須臾--
是春曉的吧,因為她沒有這個東西,她攬在手心,心里為今天的荒唐覺得氣餒,她把事情搞砸了……
這真是痛苦又失敗的初體驗!
從那一天起,冷春曉沒再來找過她,恭雪珊試圖撥電話給他,可是菲佣都說他不在家,這家伙就好像平空消失在東港似的。
原想初嘗歡情,卻被愛人一腳蹬下床,不僅男性顏面掃地,還可能會讓他一輩子耿耿于懷,為此,她感到無盡後悔。
這是他們分開最久的一段時問,她每天都在問,他到底去哪了?
一早返校領了成績單,恭雪珊眼巴巴的等在後門,她想,他總要回來領成績單的,所以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見到他,一定!手中緊握的V型粉色水晶會證明她的決心。
從早上到晌午,她像位盡責的門房在學校後門里里外外的穿梭尋看,一點風吹草動可都沒放過,然而時間分秒流逝,偏偏就是盼不到他,她等得心急,連午餐都沒心情吃。
下午兩點的太陽好熾烈,恭雪珊實在是累極了,不知道第幾次定出後門,對著空無一人的馬路落寞嘆息,她再次失望的回頭往學校走去,眼淚幾乎奪眶。
「妳傻呼呼的在找什麼?」消失多時的聲音在她旋身的時候響起。
停下腳步,她回頭驚喜的瞅著冷春曉,是怨也是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的東西攬得更緊了。
恰北北的恭雪珊不吭聲,難不成她的舌頭被貓咬了?
「干麼不說話?」他沒好氣的睞她一眼,瀟灑走來。
垂眸咬咬下唇,她攤開手掌,一副舉案齊眉的姿態,「我撿到你的東西了。」
他眼眸一瞥,馬上拿起她掌心的水晶雁柱,「原來在妳身上,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嘀咕著,憐愛的摩挲著失而復得的寶貝。
她放下手,「你去哪里找?」難不成是去美國找,要不怎會消失這麼久?
「妳家啊!」他說得很理所當然。
「我家?你什麼時候去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她不可能錯過見到他的機會。
「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你又沒鑰匙。」她傾身扠腰問。
「基本上,妳家的門鎖有跟沒有是一樣的,一只刀片就可以撬開好嗎?」他敲她前額一記爆栗。
「喔,疼欸!冷春曉,你這樣擅闖跟小偷有什麼兩樣?」
「欸,我是失主,這東西在妳身上放那麼久,我早該報警抓賊了。」
「可是你--」可惡的小霸王!
冷春曉一手搭上她的肩,「對了,妳剛剛不會是在等我吧?」他得意的低頭看她。
「才不是……」她吶吶的反駁,趕緊轉移話題,「那是什麼?」
「水晶雁柱。」
「水晶雁柱?做什麼用的?」
「古箏上用來頂弦的玩意兒。」
「是粉水晶吧,真漂亮。」
他睞她一眼,「哼,是很漂亮……」他輕蔑的哼了一聲。
說來,這又是不快的回憶。當年父親盛情追求母親時,為了討她歡心,特地花了一大筆錢請師傅打造一架獨一無二的水晶古箏送給母親,曾經是那麼甜蜜的禮物,可是當愛情褪色後,這成了一種諷刺,母親在飽受背叛的折磨下親手砸毀古箏,然後了結自己,他什麼都來不及挽救,只能撿起唯一完好的雁柱,永遠的珍藏,藉以懷念母親。
呵,想來諷刺,他索性把東西塞進口袋,眼不見為淨。他徑自走入校園,恭雪珊一路尾隨。
「欸……」她躊躇的喚他。
「什麼事?」嘖,吞吞吐吐的,她吃錯藥了嗎?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話落,她抬起頭望著他。
「沒有。」他的臉閃過一絲尷尬,因為想起那個失敗的初體驗。
「那為什麼消失那麼久?我打電話到你家,菲佣說……」
「說我不在。」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呵,我是真的不在啊!」一副吊兒郎當。
「你去哪里?」
「波蘭,妳信嗎?」他嘴角扯著揶揄的笑意,隨即又收起笑容,嚴肅的道︰「我媽媽的忌日到了,我姑姑幫她辦了一場法會,所以在姑姑家住了幾天。」
「喔,原來是這樣。」她心踏實了些。
一掃臉上沉重陰霾,冷春曉突然揚起笑臉,「告訴妳一件可笑的事,我姑姑竟然想幫我改個名字,她說什麼我命中帶劫,還說改了名字我就會過得平安順遂。」他搖頭低笑,「嗤,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鐵定又是算命師父在騙吃騙喝,隨她,我姑姑就是這樣,迷信。」他壓根兒不信這些蠢話。
「怎麼可以說她迷信,那是因為她疼你,少不知好歹了。」恭雪珊狠狠的睨他一眼,心里不免羨慕他這麼的受寵。
「妳就那麼巴不得我改名字?冷春曉有什麼不好听、不吉利的?」他喜歡母親為他取的名字。
「你改啥名字對我而言都一樣,我還是習慣叫你冷春曉,但是對你姑姑不一樣,那是一種心安,如果我是你,如果換個名宇可以讓家人安心,那有什麼關系!」
「再說啦!」他不想在這瑣事上打轉,稍稍加快腳步的往前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嘀咕,「你也真是的,離開也不說一聲,害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她以為他為了那天突然拒絕他的事情,耿耿于懷……
她唇一抿,「沒有!」可是臉卻誠實的染上一抹紅暈。
「最好沒有。」他挑眉看她,忽地明了,遂而走來彎身湊近她的耳朵,用兩人才听得見的聲音道︰「那次不算,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此仇不報非君子。」
「啥,還要--」恭雪珊又驚又慌的掩著嘴,驀的臉紅了,因為腦海中閃過的是有關那天親密的殘缺畫面。
冷春曉走了幾步路,回過頭見她還呆在原地,「還不走,又在發什麼愣?」
「你快去領成績單,我在這里等你就好。」她需要一點距離冷靜一下。
「隨便妳。」他毫不猶豫的走了。
她坐在花台上,嘴巴咕咕噥噥個沒完,全是關于冷春曉。
「恭雪珊,雪珊姊、雪珊姊--妳在哪?」遠遠的,鄰居還在念國一的小妹正拚命狂奔的喚著她。
听見聲音她別過頭,「我在這里,奈蓉,什麼事?」她納悶看著眼前上氣不接下氣,彼此其實不大熟稔的鄰居小妹。
在學校,拜冷春曉之賜,恭雪珊來了兩年也沒幾個知心朋友,在校外,跟鄰居除了偶爾踫面點頭之外,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她不懂,小奈蓉為什麼會急著找她。
「姊姊,妳爸爸他發生海難了!整艘船都撞沉了,船公司的人在找妳,快回去,妳家現在擠滿了人。」
眉一聚攏,她眼底一陣刺痛,「爸爸?」吶吶低喊,心窩驀的酸疼,就像摯愛的東西從心里被一刀剖開似的。
「快回去吧!」小奈蓉伸手拉她。
抱雪珊眼眶迅速染紅,久久無法言語,隨即轉身握著雙拳快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回家,她要回家,這不會是真的……
她沒有等待冷春曉,回家的路這一次顯得又遠又漫長,她幾次痛哭出聲,然而她又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倔強的抹去眼淚命令自己平靜,心就這樣反復的上升墜落,把她折騰得迅速瀕死。
然而,當見得門可羅雀的殘破小屋擠滿了陌生人,卻獨缺她熟悉的面孔,她這時候再也說服不了自己,是真的,唯一的親人又再度失去生命,離她而去。
哀戚無助的站在一隅,她听著船公司代表的說詞,卻什麼也無法思考,整個腦子嗡嗡嗡的發響,街坊鄰居的憐憫談說,好像都與她無關似的,她只是靜靜的愣著,回想從前一家人的天倫美夢。
老天爺,真的對她太殘忍了……
直到好奇關切的鄰居一個個的走了,恭雪珊依然是呆坐在客廳里,沒多久,闖入一群橫眉豎眼的凶神惡煞,再度把窄小的客廳擠得水泄不通。
「媽的,終于讓老子找到你們了,恭國維人呢?叫他出來--」
抱雪珊垮著肩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她在笑,恭國維,呵呵,她也想要叫他出來,但是,他能嗎?
「老大,這丫頭根本完全不甩你。」
那老大一掌巴上說話的男子,「媽的,老子我有眼楮,不用你說。」
「是……」小苞班閃到一旁。
突然,棍棒打上恭雪珊面前的矮桌,脆弱的桌子當場四分五裂的支解,這記下馬威依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力,這讓為首的男人更加的憤怒。
「媽的,臭丫頭,妳不要以為妳不說話,我就奈何不了妳。」他猙獰的看著她。
使個眼色,一群人像受到鼓舞的破壞者,開始肆無忌憚的損毀踐踏屋里的每一樣東西,乒哩乓啷的一陣亂響,所有家當在一瞬間都被砸成了廢物,又是潑漆又是寫字,不堪啊……
然而,只有恭雪珊明白,碎烈的玻璃像是呼應著她此刻的心,碎得極致。
「臭丫頭,快把恭國維給我叫出來,欠錢還錢,天經地義,就算你們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听到沒有--」又是一陣威脅的大聲喝斥。
忽地,她抬起頭,用著幽怨空洞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些討債的兄弟,嗤笑一抹,「你嚷也沒有用,他不會出來了,因為他已經死了,尸骨無存。」她冷冽的說著。
「啥,老大,不會吧?!我們找了很久欸,現在人死了怎麼辦?他欠那麼多錢,三千萬欸,要找誰討……」小苞班又開始喳呼個沒完。
啪--又是一記大巴掌,「媽的,老子在說話,你插什麼嘴?」
他瞪著恭雪珊,「臭丫頭,妳少跟我打馬虎眼,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別以為賴說他死了,錢就可以不還,老子我不是慈濟功德會,沒有那麼多奢侈的慈善心,哼!」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爸爸真的是死了,尸體在大海里,你去撈吧!」她倔強的回瞪著他。
「X,恭國維這糟老頭真的給老子回去蘇州賣鴨蛋了,」恨恨的扔了個煙,那老大一手將她從椅子上拽起,「死了也要還錢,既然妳老子死了,這債當然由妳來還!」
「若要有錢早還了,沒人愛欠。」她用力扯回自己的手。
「哼,沒錢就去籌,下一次我來要是沒有錢還老子,妳就用身體還。」他輕佻的擰了她的臉頰一把,「長得還不賴,老子會好好幫妳多找幾個客人的,呵呵……」
甭傲的恭雪珊抿著嘴不發一語,恨恨的瞪著,然而當這些人一走,她整個癱坐在地上,身子無端的發冷,「爸,爸……」她哀愁的喚著。
沒看到等待的她,冷春曉在學校找了她許久,終于才從別人口中得知她的父親發生意外了。
他飛車趕來,正巧和上門討債的兄弟擦身而過。
雙方的眼神都不懷好意的睨瞅了彼此,只是此刻冷春曉無暇多加理會,因為他掛心里面的人。
推開半毀的門,恭雪珊就坐在地上低聲啜泣,一個箭步上前,除了把她抱緊在懷里,他想不出更好更直接安慰的方式。
「嗚嗚,春曉……」伏在他的胸前,恭雪珊登時放聲哭泣,像是要把全身的哀傷都給宣泄出來似的。
「怎麼沒等我就走,發生什麼事了?家里怎麼會變成這樣?剛剛那群人是誰,是他們做的對不對?」冷春曉急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爸爸他……我爸爸他發生意外了!」
他臉一沉,「怎麼會?誰說的?」
「剛剛船公司的人來過了,他們說船撞沉了,上頭的人全都失蹤,已經命人打撈兩天了……」她搖著頭,不忍再說那絕望的話語。
「家里又是怎麼回事?」
「是……是討債的人找上門,爸爸之前生意失敗欠了不少錢,原以為躲到東港,他們就不會找上門來,可是還是被發現了,嗚嗚……」她的眼淚洶涌的滾出。
「所以他們把家里都砸了?」
抱雪珊點點頭,「他們說下一次若還籌不到錢,要抓我去償債。」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孑然一身的孤獨吞噬著她所剩無幾的勇氣。
「這些敗類,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冷春曉咬牙宣示,「走,這里不能住了,一旦被討債的兄弟知道下落,他們隨時都會來騷擾妳。」
「我沒地方去了……」她淚眼迷蒙的說。
「可是我有,從現在起,我到哪里妳就到哪里,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安排。」突地,他拿出最珍愛的水晶雁柱綁上她的脖子,「現在它是妳的了,它會永遠守護妳,就跟我一樣。」
「春曉……」
他不喜歡她絕望的眼神,「恭雪珊,馬上給我站起來,不管妳有多傷心,但是為了伯父,妳一定要更勇敢,絕對不能讓那些討債兄弟有機會把歪腦筋動到妳身上,听到沒有?」冷春曉激勵著她。
她像個棄兒,面容上熱淚橫流,她用茫然無助的眼神瞅著他--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了,老天爺不會把他也從她的生命中帶走吧?那是一個未知的恐懼。
他用指月復使勁的抹去她的眼淚,「不要哭,哭不能解決事情,妳不老這樣跟我說嗎?讓我來安排,現在就跟我走。」他表現得像個男人。
「我們要去哪里?」她問。
「去哪里都好,只要有妳有我。現在先到我家住幾天,然後等交了志願卡我們就上台北,姑姑會收留我們的,妳要繼續念書,當個漂漂亮亮的大學生,而我則會努力準備重考,今年當不成妳的同學,明年我也要當妳的學弟。」
「春曉……」她的眼又再度模糊了。
「走--」打開手掌,他把手伸向她面前。
抱雪珊吸吸鼻子,毫不猶豫的把手搭上去,十指緊扣,她決定追隨他的腳步。
回眸一瞥,這住了兩年的老屋已經不能再提供安全,僅僅撿了幾個隨身的東西,她幾乎什麼都沒有帶就走了。
這是人生再一次的考驗,除了勇敢的跨向前,她也沒有其它的選擇了。
重型機車的後座,她靠著他的背,心里認定已是一輩子的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