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我師娘啊?哎呀,別說了,我那個沒良心的師娘早在我師父被關沒多久後,就說什麼她受不了過這種苦日子,求我師父休了她,我師父人好心善良,雖說心里有再多的不願意,還是答應了我師娘的要求,這位官爺,你說我那師娘是不是很沒良心,我小三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姑娘家呢,對了,這位官爺,你找我師娘做什麼?」
「沒事,只是縣太爺的兒子想找人。」官差往後面那頂大轎比過去,小三側著臉看。
轎子挺豪華的,「就不知道縣太爺的兒子找我師娘做什麼?」
「也不是找你師娘啦,只是縣太爺的兒子想找位人犯的妻子,就不知道你師娘是不是?但我听你剛剛講的話,我想十之八九不是。」
「這話怎麼說?」
「因為縣太爺的兒子要找的那位小娘子可是有情有義的很,為了她家相公的案子四處奔走。」
「是呀,真是有情有義。」果真跟他家師娘不像。「那鐵定不會是我家師娘。」
「我想也是,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後會有期。」差爺打躬作揖,他還得跟宋少爺回報這家的狀況呢。
差爺走向轎子,低語了幾句,不一會兒,轎夫扛起轎子,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走人了,徒留下小三子一個。
他寂寞又無聊,自從師娘走後,他的生活少了樂趣,就不知道師父在牢里過得如何?
對了,他也該去看看師父了,幸好師娘走的時候,還頗有良心,有留下一袋銀子要他張羅師父的吃穿,更要他有空就多去牢里看看師父。
哼,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她對師父做的事明明那麼絕,卻偏偏表現得像是放心不下的樣子,她想做給誰看啊?惡心。小三子吐吐舌頭,這才轉身進屋里去,掏出那袋銀子,惦了惦--
咦,還滿有重量的,莫非里面裝的全是石頭!
好啊,那狗娘養的,臨走還用假銀子欺騙他的感情!
小三子氣得把那銀袋倒栽蔥,這一例,里頭的東西全滾出來,竟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真的還假的?
小三子不信,拿起一錠咬咬看。
哎呀,果然很硬,也沒掉漆,這是真的銀子!師娘她哪來的這麼多錢啊?!小三子傻眼了。
他帶了一些前去打通獄卒,再偷偷的跟師父講這事。「怎麼辦,師父,這銀子收還是不收啊?」
「別用她的銀子,她既然都已經決定要離開我了,我何必再接受她施予的恩惠。」
「可是這很多錢耶。」
「錢再多,那也是她的事,與我無關。」言承武說的淡然。
小三子看著師父再看看那袋銀子。他覺得師父變了,雖然以前師父就淡薄名利,不會貪圖這袋銀子,但他言談舉止的態度,他似乎比以前更冷漠了。
小三子照著師父的話把銀子送到城西朱家去,到了朱家,小三子才知道原來他師娘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莫怪能拿得出這麼多銀子出來,但,當他問門房,說他想找朱敏朱姑娘時,那門房卻說他家小姐出嫁了。
「她又嫁了啊?」
「什麼又嫁!」門房沒什麼好臉色,誰讓這小伙子不懂事,竟然詛咒小姐、姑爺的姻緣。
「我們家小姐就只嫁一個人,那就是大善人言承武言相公。」
是師父!
這麼說來,師娘沒回娘家嘍!但若師娘沒回娘家,那她跑哪去了?!小三子突然覺得事情不對勁,但他不敢跟師父講,伯師父知道了又要罵他多管閑事,總之現在師娘的名字與話題全是師父的禁忌,師父不喜歡他提到師娘就是了。
☆☆☆
第二天,又有人來見小三,這一次來人說他是從京城里來的,又說他要找他家師娘。
小三覺得煩了,直揮手趕人,要人別來煩他。「我師娘讓我師父休了,現在人不住在這,你快走吧。」
「那你師父人呢?」
「還在牢里呢。」
「這樣啊。」來人低吟思索著。他想自己既來之,則安之,還是完成任務之後再離開吧,省得主子說他光支薪卻不做事。
來人呈上他的拜帖,小三不識字,把拜帖拿顛倒著看,還問︰「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拜帖--」算了,他還是自我介紹比較省事。「我是你師娘托人請來的刑名師爺,特地替你家師父打官司來的。」
「刑名師爺!那是官嗎?」
「不是官,只是個落地書生,圖個溫飽的人罷了。」洪會南是個十分謙遜之人,他不講他的名氣在京里響徹雲霄,就連達官人都搶著要人。
「不是官,那有什麼用?」小三不知道他的名氣,說話魯直,也不怕不小心得罪人。
洪會南知道他是說者無心,所以也捺著性子跟小三解釋,「雖然我不是個官,但是我家主子是。」
「他可以幫我們?」小三頓時亮著雙眼,心頭閃過一線生機。
「不,我主子很忙,他不能來,所以他派我來幫你家師父。」
「這樣啊。」小三就像消氣的球一樣,整個人垂頭喪氣的。算了,沒魚蝦也好,有人幫師父總比沒人幫來得強,他就辜且讓這個人試一試吧。
小三進屋去,將他師娘留下來的那袋銀子倒出一錠銀子出來,拿給洪會南。「唔,這是給你的慵銀,這事你若辦成了,我讓我師父再給你一錠。」小三把一錠
第二天,又有人來見小三,這一次來人說他是從京城里來的,又說他要找他家師娘。
小三覺得煩了,直揮手趕人,要人別來煩他。「我師娘讓我師父休了,現在人不住在這,你快走吧。」
「那你師父人呢?」
「還在牢里呢。」
「這樣啊。」來人低吟思索著。他想自己既來之,則安之,還是完成任務之後再離開吧,省得主子說他光支薪卻不做事。
來人呈上他的拜帖,小三不識字,把拜帖拿顛倒著看,還問︰「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拜帖--」算了,他還是自我介紹比較省事。「我是你師娘托人請來的刑名師爺,特地替你家師父打官司來的。」
「刑名師爺!那是官嗎?」
「不是官,只是個落地書生,圖個溫飽的人罷了。」洪會南是個十分謙遜之人,他不講他的名氣在京里響徹雲霄,就連達官人都搶著要人。
「不是官,那有什麼用?」小三不知道他的名氣,說話魯直,也不怕不小心得罪人。
洪會南知道他是說者無心,所以也捺著性子跟小三解釋,「雖然我不是個官,但是我家主子是。」
「他可以幫我們?」小三頓時亮著雙眼,心頭閃過一線生機。
「不,我主子很忙,他不能來,所以他派我來幫你家師父。」
「這樣啊。」小三就像消氣的球一樣,整個人垂頭喪氣的。算了,沒魚蝦也好,有人幫師父總比沒人幫來得強,他就辜且讓這個人試一試吧。
小三進屋去,將他師娘留下來的那袋銀子倒出一錠銀子出來,拿給洪會南。「唔,這是給你的佣銀,這事你若辦成了,我讓我師父再給你一錠。」小三把一錠銀子說得跟金子一樣偉大,他不知道洪會南在京里領的月俸足足比這多個三十倍,但洪會南還是將那一錠銀子收下,還跟小三鞠躬道謝。
小三仿佛施了什麼大恩惠給人一樣,頓時趾高氣揚,神氣的不得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只有「神奇」兩字能解釋,洪會南領著巡府之命,查辦言承武過失殺人一案,他才花不到十天的時間,便將事情抽絲剝爾,將疑犯直指荷月。
後來事情查清楚了,荷月因預謀殺人跟誣陷言承武入獄兩項罪名被捕入獄,而他們的縣太爺也因此摘下烏紗帽。
事情終于水落石出,小三直嘆最毒婦人心,師父這一輩子救人無數,但就遇到兩個女人,一個因為愛不到他,而陷害他入獄,另一個則因師父入獄不能同甘共苦而離開,看來師父似乎沒有什麼桃花運。
☆☆☆
言承武被放出來後,首先要謝的當然是義務替他打官司的洪會南。
「言兄客氣了,洪某不是什麼聖人,這次之所以幫言兄的忙純屬為了圖口飯吃,所以才蹚這趟渾水,所以言兄不必言謝,洪某實在承擔不起。」洪會南將話說得極為客氣,但小王魯直,听不出來,還以為洪會南是在跟師父要銀子。
對呀,他當初承諾過他,他要是真能把他師父救出來,那麼事成之後,他還得再給他一錠銀子的,他怎麼給忘了!
小三趕緊進屋里去,倒出一錠銀子交給洪會南。
洪會南接過銀子之後道聲謝,便拱手道別。
他離開後,言承武還特地將小三叫過來問話,「你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銀子?」
「唔……是、是……」
「老實說。」
「是、是師娘留下來的那袋銀子啊。」
「那袋銀子!我不是讓你拿去退還了嗎?你怎麼還留在身邊!」
「我有拿去退還啊,師父。」師父千萬別冤枉他。「只是我去了朱家之後,才知道師娘根本沒回去娘家。」
「沒回去!那她一個姑娘家,還能去哪?」雖說不該,但言承武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起朱敏的下落。
「這我又不是師娘,我怎麼知道她還能去哪啊!」小三口氣不大好,因為像師娘那麼壞的女人,她就是死在外面,師父也不需要同情她,因為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師娘一定萬萬也想不到,師父最後會無罪釋放,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師父。」
「我沒要她後悔,而反那也不是重點,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你師娘的下落。」
「什麼,去找她!我才不要。」
「小三。」
「師父,你傻了啊?她那麼壞,又背信忘義的,你落了難,她便一翻兩瞪眼,不顧夫妻情義,你都還沒被定罪呢,就急著要撇清你跟她的關系,這種人你還關心她的死活做哈?」
「不,縱使我跟她今天做不成夫妻,但如今她下落不明,我總該盡點心力。」
「笑話,那腳長在她身上,她要去哪,師父你管得著嗎?」
「話雖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她失蹤了,我總覺得難辭其咎。」
「所以師父你就是太好心了,所以今天才會被師娘欺負得死死的。」哪有夫妻情份都已經斷絕了,師父還在擔心那不要臉的女人的道理。
「不行,我看我還是走一趟朱家。」
小三听到,連忙拉住他,「師父,你去朱家做什麼?」
「他們家的女兒不見了,我總得去通知人家吧。」當初朱家親手將女兒交予他是信任他,現在雖說是朱敏主動求去,但她沒回家也沒跟家里的人聯絡,這朱家要是知道了還不急得跳腳嗎?為此,他無論如何也得走上一遭。
「師父,你別去,你要是去了,朱家滿不講理,硬是找你要人,那怎麼辦?」
「不會的,朱家是講道理的人家。」
「是嗎?既是講理的人家,又怎麼會教出一個沒婦德的女兒。」小三嘴壞,總之他一想起師娘的薄情寡義就一肚子火,虧他以前還是仰慕師父跟師娘的感情,總覺得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後來才知道原來師娘的好與善都是佯裝出來的,真是偽善得今人作嘔。言承武不听勸,硬是要去朱府走一趟,小三攔都攔不住,最後只好跟著師父去。
☆☆☆
「什麼!我的寶貝女兒讓你給休了!」朱夫人听到消息之後急急忙忙的趕來大廳明白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罷開始她只听說女兒失蹤了,沒想到一問之下原來是有更大的內情。「我女兒是做了什麼,今兒個要遭受你這樣的屈辱?」
「是,是,全是晚輩的不對。」面對朱家的盛氣凌人,言承武顯得謙遜很多,倒是隨他而來的小三看不過眼,搶著替他家師父辯解。
「這根本不是我師父的錯,是師娘自己吃不了苦,我師父入獄沒多久,便迫不及待的到牢里跟我師父要休書,我師父有成人之美,心想我師娘心都不在他身上了,他徒留她的人有什麼用,所以才成全師娘讓她走的,這樣我師父也有不對之處嗎?」真是好心沒好報。
「而你相信?」言春原本冷靜地在一旁听著,不打算開口講話,因為老爺、夫人都在,哪有她們這些做下人說話的余地,但是言相公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我家小姐為了嫁你,幾乎跟家里斷絕關系,她不論在你們言家受了什麼苦,也絕不往娘家里傾倒一句苦水,她為的是什麼?只為了你當初一句話,要她以朱敏的身分嫁你,不帶娘家一分一毫、一草一木,她由一個原本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變成跟個村婦沒什麼兩樣的婦道人家,就只為了和你做夫妻,她的心意如此明顯,為了你,她什麼都可以不要,而你卻真的相信她是個不能與你同甘苦的妻子!」
「拜托,她都這麼做了,我師父有什麼理由能不相信!別忘了,那封休書是她硬逼著我師父寫的。」
「是,我知道那封休書是我家小姐硬逼著你師父寫的,但--」將話鋒轉向言承武,言春問他,「你都沒有想過我家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
「除了嫌貧愛富,怕惹事上身之外,她還能有什麼理由?」小三不屑地冷哼。
言春不跟他一般見識,她要問的是言相公,「在你心目中,我家小姐真是那樣的人是嗎?」言春直勾勾的看著言承武。
言承武不由得想起朱敏曾經為他所做的一切。
他霍然清醒,原來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的妻子。
「小三,隨我來。」
「好。」
「等等,你要去哪?」言春覺得真是莫名其妙,她話才說一半呢,怎麼他就要走人了!
「我去查出事情的真相,還給朱家一個公道,這事要真是言某不對,那麼言某到那時候再來負荊請罪。」
請罪!請什麼罪啊?!小三不懂,他急急忙忙的追上師父。
離開朱家後,言承武問小三,他被關的那段日子,朱敏有何不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啊,剛開始的時候,師娘跟以前一樣好,每天纏著我,說要跟我學做菜。」
「這些我都知道,我要問的是,你師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師父指的不對勁是……」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說她厭倦了等待的日子?」
「就是師父休了師娘的那一天啊。」
「你確定你沒記錯!」
「這事我怎麼會記錯,因為前一天師娘還莫名其妙的大哭一場,那時候我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知道才一天的工夫,師娘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對我說話冷言冷語的,進了趟牢里,便拿著休書回來,說她要離開了。」
「等等,你剛剛說在那之前,你師娘哭過?」
「對啊。」
「她為何而哭?」
「我也不知道。」小三聳肩,不懂師父為什麼要問這些。
「那在她哭之前呢?她有什麼異狀沒有?」
「異狀倒是沒有,但是那時候師娘不是沒去牢里探望師父了嗎?」
「沒錯。」
「師娘除了每天關心師父在牢里過得如何之外,她還每天打探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問牢里是否有生面孔去問些不尋常的事,而那時恰巧獄卒在做身家調查,查問犯人家里是否有位莫約雙十年華的妻子,這事師父記得嗎?」
「記得。」他當時也被查問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要找人的是縣太爺的兒子。」
「縣太爺的兒子?」
「嗯。」小三點頭,「哦,對了,師父這一提,我現在才想起來,在這更早之前,師娘曾要我打探縣太爺家人的行動,後來我打采出來,莫約是初二那天,縣太爺的兒子會偕同他的未婚妻一起去法源寺,師娘听到之後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她有說她要去哪嗎?」
「沒有,當時我問了,但師娘神神秘秘的,不讓我知道,又不讓我跟。」
「初二!」言承武現在回想起來,敏兒似乎就是初三過後才沒去牢里探望他的,這是不是意味著,初二那天發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看來事情的真相只能從法源寺查起。
☆☆☆
到了法源寺,言承武旁敲側擊上個月初二那天,法源寺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所有沙彌一听到他的問題之後,各個紛紛走避,直搖頭說︰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
他們回避的態度太奇怪了,今人不由得心生疑慮,于是言承武加更篤定那天法源寺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不氣餒的站在法源寺山下,向每一位要上山的香客打听,上個月初二那天,他們是不是有上山來?
他如此守株待兔,為的就是踫踫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一位當事人,願意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言承武足足在大太陽底下等了三個鐘頭,上山的香客每一個都搖頭,說初二那天,他們不曾上山。言承武本以為今日無望了,沒想到他一片赤誠之心感動了一位小沙彌,小沙彌偷偷下山,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跟前,丟了一團紙給他之後轉身就跑。
言承武將紙團展開來看,事情的真相終于撥得雲開見月明,一切真相大白,原來朱敏真的沒有負義于他。
那天她闖了禍,得罪的人又是縣太爺的兒子,她想當然地會伯縣太爺因此而降罪于他,所以她不敢去牢里看他,沒想到縣太爺的兒子不因此而作罷,甚至著手調查每一位犯人的家世,想揪出敏兒來,敏兒怕累及在牢中的他,所以在他面前演出那場懊死的戲,她瞞著每一個人,為的就是想保全他的命。
而他,為她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就只是誤會她。
言春說的沒錯,他根本不曾用心對待過敏兒,不曾了解過她,所以今兒個他才會信敏兒那拙劣的謊言。
他,一點都不值得她如此對待。
而這該死的小女人,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他,她是存心要他刻骨銘心的嗎?
如果是,那她真的成功了,但他不會讓她就這樣離開他身邊的,她是他的妻不是嗎?這一次換他主動出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