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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撿到高跟鞋 第5章(1)

棒天,剛還是周休二日的第一天。一大早,連繽葵就跑到醫院去,準備今天要帶給嚴棣心的驚喜。

自從車禍發生至今,也已經有一個多月的光景了。而嚴棣心身上的幾處輕傷其實早已痊愈,只剩腦中的血塊還不穩定。連繽葵也曾就他的情形,請教過他的主治醫生,問他究竟還有哪些地方需要特別注意。

「其實——現在他最需要的是心理的復健,這要比克服生活上的不便更不容易。」醫生這麼告訴連繽葵。

然而,嚴棣心根本就拒絕任何關心,他就像只刺蝟,動不動就扎得人滿身是血,連先前照顧他的棣音以及家僕阿福都束手無策了,哪里還有人敢自己找死?

就因為這樣,嚴棣音才趕回美國找些心理專家研究對策,也順便陪那位吵著要來看孫子的女乃女乃,搭乘飛機返回台灣。

不過,她們都沒有想到,最佳的心理醫生已經悄悄進駐嚴棣心的生活中,她不僅取得了他的信任,接著,她還想「設計」他,他走出關了三十幾天的病房。她,就是連繽葵,一個抱定「舍我其誰」的革命烈士。

「不行!我不想出去!」嚴棣心一听見說要去外頭散步,二話不說就否決了這項提議。

「好嘛!不過出去一下,要是不舒服,我們立刻回來呀!」她要求著。

「你出去,我想安靜。」就這樣,連繽葵讓他給轟出了房。

「哈哈哈——小姐,你就別自找苦吃了!否則,你借的這架輪椅恐怕一會兒要留給自己了。」她們是怕她再讓嚴棣心再砸出個傷口。

「這麼小看我!」連繽葵想,難道她們不知道國父的革命,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呀!

所以,她再次進去勸說,結果,這次更慘,她連話都還沒說,嚴棣心就直接賞她一顆隻果塞進她嘴中,然後,轟出門。

「哈哈哈——小姐,死心嘛!我們都看不過去了。」她們好是同情。

「那怎麼行?我可是千年打不死的妖精。」她只得如此替自己加油打氣。

就這樣,她整個早上進進出出不下十回,幾乎把嚴棣心病房內的東西都一並「帶出」,除了可以吃的隻果外,還有面紙盒、茶杯、垃圾筒、拖鞋等——凡是嚴棣心模得到的,就只差點滴瓶沒扔了。

「小姐,勇氣可嘉!我們絕對支持你。」

「我——我——」連繽葵怕這一說就露了口風。

「她可是唯一能伺候暴君吃飯,而不飯粟加身的奇女子呀!」一旁有人調侃著。

「喔!你就是那位腦筋有點怪怪的小姐呀!我听嚴先生提過啦!」

他竟說她——腦筋怪怪的?什麼意思嘛!連繽葵無辜地苦笑著。

「說實在的,嚴先生早就可以自己試著走走了,否則,這樣下去,就算不長褥瘡,手腳也不利落。」這位男看護徑自說著,沒發覺連繽葵的眼楮正逐漸亮了……

「嗨!是我——」連繽葵終于又進去了,而且胸有成竹。

「那位太太住院多久了?」他終于忍不住問了。

「听說才三個月——還好,你現在連兩個月都不到,就算什麼萎縮、長什麼瘡的,應該不明顯,等到真那樣子時,你可以再聘些專家來幫你做治療。」

「我……我看還是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好一點吧!」嚴棣心還是被誆了。

哇!成功!哼,我就不信你斗得過我!好在嚴棣心看不見,否則,他要是知道連繽葵此刻囂張得意的模樣,鐵定氣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哇——不可思議呀!」就在大家驚愕的眼光下,連繽葵頂著得意的光環,推著嚴棣心走出醫院側門,往前方不遠的草皮上走。

「這眼鏡剛好吧?會不會痛?」連繽葵還真是細心,早就替他準備了一副墨鏡,一來,為了幫他掩飾失明的眼楮,二來,也是為了要避免眼楮受到陽光的照射。

「你要推我去哪兒?」嚴棣心第一次帶著黑暗走出戶外,心中難掩忐忑。

「去野餐哪!我可是準備了好多食物喲!」就在一處有著樹蔭的草皮上,連繽葵將輪椅停了下來,並仔細地觀察他神情上的變化。

威風徐徐吹來,拂過了嚴棣心的臉,也送來了陣陣的花香。他坐在輪椅上,不動聲色地感覺周遭的一切,曾幾何時,這麼細微、這麼唾手可得的東西,如今卻離他那麼遠。就如同他戴的墨鏡,雖然是薄薄的一層,卻讓他與外面世界隔絕。突然,他好想掉淚,而這竟成了眼楮唯一沒死掉的感覺……

他的傷心,連繽葵沒有漏掉半點。只是,這不是她要推他出來的重點,所以,她佯裝沒發現,她忍住心酸,繼續嬉皮笑臉。

「想不想走走?有我這美女相伴,機會難得喲!」她問著。

「不必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而其中隱藏著莫名的惶恐。

「那——嘗一嘗我準備的野餐吧!有壽司、香腸、粽子……喔!還有你愛吃的檸檬派耶!來,我喂你。」

就這樣,連繽葵先喂他吃東西,並且不斷地說著笑話來營造輕松氣氛。而今天的氣候很配合,不但涼風宜人,連空氣都格外的清新,因此,嚴棣心就在這種舒服的狀態里,漸漸忘了方才心中的郁結之氣,甚至,他還在吃著檸檬派時,讓連繽葵的笑話給逗出了幾朵笑意。

見時機成熟,連繽葵試探地鼓勵著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來,我陪你走到那一頭。」她沒等他搖頭,便主動地拉起他的手,然後小心地往前面的小湖泊走去。「別怕——」

「我怕什麼?我只不過——累了。」他逞強地說。

最後,連繽葵扶他在小湖泊旁堆砌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並拿出手帕幫他擦著臉上的汗。

「我聞到水的氣味。」他突然這麼說。

「哇!你真厲害,他就坐在池塘邊呢!這湖是人工的,大概有個籃球場這麼大,而湖中有好幾朵盛開的水蓮,白的、黃的、粉的,都睡在墨綠色的荷葉上,儼然是中國水墨畫中的意境呢!還有那水珠圓滾滾、晶瑩剔透地,把太陽光折射成一片七彩再暈染開,像是大自然的魔術師……」連繽葵仔細地將嚴重所見的一切轉成文字,再用她內心反射出來的感覺細細鋪陳,對嚴棣心深刻且意境地描述著當前的美景。

嚴棣心听得入神,他在連繽葵生動的形容里,仿佛看見了那原本黑暗的一花一木姿態優美的搖曳在水邊,而這樣的體驗很奇特,因為,除卻了眼楮,他竟然「听」見了比視力更豐富的畫面。那是一種屬于「感動」範疇內的深層感覺,而連繽葵的聲音是媒介,她的用心是引子,而花開的聲音,他仿佛听見了……

「我一直沒問你,你叫什麼名字?」這本是他最不在乎的一件事,但此時此刻,他卻非問不可。

「我?」連繽葵嚇了一跳,因為,他從來都只用「喂」來稱呼所有的護理人員。「我——姓向,大家都叫我MISS?向——」由于醫院的護士小姐都是這麼稱呼來稱呼去,為了怕穿幫,連繽葵只好出此下策。反正「向日葵」也算是她的綽號嘛,說她姓「向」應該無所謂吧!她想。

「死相?!炳哈哈——人怪,連名字都怪呀!」在陽光照耀下的湖畔,嚴棣心仰著頭笑得像個大男孩。而他這模樣,頓時讓連繽葵看得心神恍然,對,就是這樣的笑容,才是她的嚴棣心該有的光彩……

「哥——」突然,有個聲音悄悄地在他們背後響起,是嚴棣音,她的身邊挽著一位老婆婆。

「棣音?」嚴棣心的耳朵挺利的。

「我的乖孫哪!女乃女乃看看。」老婆婆激動地走上前抱著他。

「女乃女乃?不是要你別來的嗎?」嚴棣心心疼女乃女乃的千里跋涉。

「你都傷成這樣,我怎麼放的下心來?偏偏棣音又什麼都不敢跟我說,害我自己得打電話給幾位我在台灣的老朋友,幫我留意著你的情況再告訴我。」

「女乃女乃的消息比我還靈通!」嚴棣音無奈地跟她老哥說︰「連你摔盤子快摔成國手的事,她都沒漏掉。」

「所以呀!想騙我?門都沒有。」說著說著,這位老女乃女乃突然把頭轉向連繽葵站的角落,「這些天來,可辛苦你了!」據她可靠的消息來源,那位登在雜志上的新娘對她孫子很可謂情真意切,用著溫柔與耐心,終于降服了大家眼中的暴君,看來,她孫子的眼光還真有獨到之處呢!

「不會,不會辛苦,這都是我該做的。」連繽葵有點心慌。

「唉!有你這麼好的媳婦,我就真的放心不少。」女乃女乃握著連繽葵的手說著。

「啊?我——媳婦!不、不——」連繽葵結巴了。

「能娶到你,可是棣心前世修來的福氣呀!」女乃女乃拉著她繼續說著。

「棣音,女乃女乃在說什麼呀?」一旁的嚴棣心一頭霧水,輕聲地問著。

「我才要問你在干什麼咧!不是說不找她來的嗎?」其實,嚴棣音在一開始看見連繽葵時,就嚇了一跳。她不知道老哥為何突然改變心意,要她來冒充新娘子?而且,還事先跟她培養了那麼好的默契——湖畔訴情?怪感人肺腑的。

「什麼跟什麼?」嚴棣心還是听不明白。

「棣心哪!你可真是有眼光,挑的老婆不但長得可愛,還會說笑話呢!她剛剛跟我說,她是不小心誤穿新娘服,才讓人誤當她是新娘呢!炳哈哈——」老女乃女乃淨顧著笑,沒發覺身旁一干人都白了臉、翻了眼珠子。

「是啊!少女乃女乃登在雜志上的那一張很漂亮耶!」又來了一位中年婦女,順便加上這一句,讓真相大白得徹底些。

「好啦!一會兒再聊,我要先去看看阿福好些了沒。走吧,阿香。」說罷,老女乃女乃便在那位叫阿香的中年婦女攙扶下,緩緩走進屋內。

只留下一臉大事不妙的嚴棣音,手足無措的連繽葵,還有即將火山爆發的嚴棣心。

「你就是連繽洋的妹妹?」他終于說話了,四周陰風慘慘的。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是因為——」

「夠了!」他大吼一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不是嗎?你跟你哥哥是串通好一起來整我的,不是嗎?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敢這樣對我——」他的額頭青筋浮起,而交握成拳的十指,則吱咯吱咯地發出憤怒的聲音。

「不!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連繽葵愈急著說,話就愈說不清。

「你只是閑著沒事,把我當猴子戲耍。」他認為她的接近是居心叵測︰「滾,你滾!我發誓我會把你哥欠我的,加上利息全部討回來!我們走著瞧!」

連繽葵沒料到,嚴棣心的那一句「走著瞧」是說真的!

包不可思議的,他竟然提出了要跟她假結婚的荒謬要求。

自從昨日她被嚴棣心從醫院趕出來後,連繽葵就一個人躲在屋里療傷止痛。當然,不是因為嚴棣心說的那些指責,而是她竟讓他的自尊再度受到傷害,即使,這一切的發展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中,可是,她的內疚甚重。

「也罷,反正他妹妹也回來了,有了親人的照顧,那——我就不必辭職了。」話雖然這麼說,但她的心仍記掛不舍。

于是,她撕了前夜才擬好的辭職信,依舊在喧鬧的塞車陣中,打起精神去上班。不過,才一進公司,她就被大家曖昧的眼楮給盯出一身疙瘩來。

「總裁夫人,你的離職手續辦好了。怎樣,我的效率不錯吧?」經理突然冷不防地給她這一句。

「離職!我沒說要辭職啊!」連繽葵想,她那封辭職信不早就撕成碎片了,怎麼還會傳到經理這里?根本說不過去嘛!

「是總裁昨天親自打電話交代我的,他說怕你辛苦,要你在家安心享福。」

「總裁?!他已將我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連繽葵訝異嚴棣心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總裁夫人,連總裁自己都承認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們打啞謎了。」

「誰是那倒霉的總裁夫人!我是、我是啞巴吃黃連呀!」連繽葵氣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連繽葵,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嫁了個這麼好的歸宿也怕讓我們知道?」

「是啊,否認得像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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