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是假日,又正逢寒流掃過,因此,此刻的陽明山是車少人稀。彼德森開到了一處步道前停車,徑自拉著她下車,沿著美麗的森林步道往上爬。
「你怎麼會知道這兒?你不是第一次來台灣嗎?」
「只要有心,什麼都能找得到。」他話中有話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歡一個人躲在深山背劇本,芬多精會讓我的頭腦特別清楚,而大自然會讓我整顆心平靜下來,更貼近真實的自己。」
「可是,演戲不就是要忘了自己,完全融入另一個角色嗎?」
「很矛盾是吧?所以,我需要更清醒的心,來區隔這樣的差異。」他的體力很好,爬了好大一段階梯,都沒見他大聲喘氣。
「當演員也真不容易呵!會有角色混淆的問題,呼!」她可是很喘呢!
「其實,這不只是我們才有的問題,這世上有許多人不也拼命地去扮演別人期待中或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而忽略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他倏地停下來,深深地望著她,話中頗含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是,戴面具不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嗎?」她迎上他的眼反駁。
「沒錯!可是,有時候也別忘了拿下來,面對朋友,也面對自己。」
南蓀心慌了,隨即提口氣,徑自往上跑,不料,卻踏了個空,整個人往前撲。
「小心!有沒有怎樣?」彼德森連忙追上來,仔細察看。「沒事!只是擦破點皮,小事一樁。」她笑著拉起褲管。
但彼德森一臉嚴肅地蹲子,檢查那破皮的傷口,他掏出手帕,細輕的擦拭傷口,好似她是人間獨一無二的寶貝一般。
南蓀傻了,全身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看。
看著他溫柔地用手帕把她的傷口包扎好,一臉心疼的輕輕吻了那條手帕一下,一時間滿滿的感動倏地漲滿她的胸懷,讓她說不出話來。
「來吧!」他扶起她,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頂端。
一眼望去,整個大台北都在腳下,南蓀突然有一種想哭的。
「這麼一來,我們的世界就一樣了。」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輕聲說。
「只是這一剎那,下山之後呢?」她強作平靜地回應他。
「來!把手伸平,閉上眼楮,深呼吸。」他把自己貼近她的背後,與她同時伸出雙臂,輕柔地與她的手指交握,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這樣站著,听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感覺拂過臉上的涼風,還有彼此的氣息與體溫,整個人完全融入這片靜謐的世外桃源中。
「有感覺了嗎?是種天人合一的感覺。」他輕聲說。
她笑了,閉著眼,卻笑得燦爛無邪。
「記住這樣的感覺!不論何時何地,記住它,我就在你身邊。」
他們站在一個很高、很冷的山頂,但誰都不感到孤單。
今天的南蓀另有一番風情。雖然一樣穿白袍、戴眼鏡,但她的長發恣意地束在頸後,粉女敕的紅印在兩頰上,隨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散發出一種屬于幸福的感覺。
「趙醫生,你戀愛了喔!」一位病患太太,一直朝南蓀端詳著。
「嗯?」南蓀愣了一下。
「你看起來很不一樣耶!當年,我也曾經這樣過,看不出來吧?結婚二十年,我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她指了指自己變形的臃腫身軀苦笑著。
「徐太太,喝點咖啡,這是濕紙巾。」南蓀笑了笑,把東西放在她桌前。
「唉——」徐太太總是抱怨她的先生對她很冷淡,只把她當佣人,不把她當老婆,老是對她頤指氣使的。
「其實,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只要你有耐心,多跟他溝通,讓他想想當初你們剛結婚時的感覺,還有你們彼此對婚姻的期望。」
「他說,婚姻就是結婚前一個人寂寞,結婚後兩個人一起寂寞!你知道嗎?他根本就是嫌棄我,說我邋遢,說我煮的菜不合他胃口,連帶我上館子,都嫌我拿濕紙巾的方法太沒水準——」說著說著,「啵!」地一聲,她把濕紙巾拍出驚天巨響的抽出它,擤著自己的鼻涕。
南蓀看得愣住了,笑也僵在嘴邊,她直直地望著徐太太,心想,她終于能體會徐先生的想法了。
「南蓀、南蓀,快快快!不得了了!」突然,格非就這麼嚷著沖進來。
「我現在有病人耶!」南蓀向格非使著眼色說。
「我的事是十萬火急啊!」格非神色緊張地說。她身上穿了一套金黃色的小禮服,腳上還踩著三寸高跟鞋,頭發也染成了金黃色。
「你不是該去上班嗎?」南蓀看了她的打扮,暗自搖頭嘆息。
「可是,我沒衣服穿哪!這一套是我昨天穿去買菜的,就這樣穿去上班簡直太丟人了。」格非是認為太「隨便」了。
「是滿丟人的。」一旁的徐太太皺著眉喃喃自語。
「徐太太,對不起,我這朋友——」南蓀一臉尷尬地說。
「沒關系!反正也差不多了,改天我再來好了。你這位朋友看起來很嚴重,她比我更需要治療。」臨走,徐太太附在南蓀的耳旁說。
「好了!郎格非,你到底要干什麼?」才一送走病人,南蓀就雙手叉腰質問。
「我要你陪我去買衣服。」
「天哪!你的衣服都多到快把你淹沒了,還買!」南蓀一臉無奈地瞅著她。
「當然要買!我還有一個很正當的理由,你看!」她急忙扭開電視,轉到有線頻道的娛樂台。
螢幕里出現了彼德森。顏尼歐,這是今日的頭條新聞,國際巨星彼德森。顏尼歐已抵台數日,準備開拍一部杰克張的新片。
這是他來台的正式記者會,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外套,讓頭發整個散落下來,不卑不亢,內斂中帶著自信,舉手投足間都深藏魅力。
南蓀的眼楮就這樣一直盯著螢幕看,不知怎地,她的內心瞬間覺得好亂,她又想起幾天前,他們在陽明山的情景……她整顆心頓時沸騰了起來,感覺他真的就在她的身旁一般……
「請問彼德森先生,你知道麗莎也來台灣了嗎?听說,她對你還舊情難忘,你們有可能會舊情復燃嗎?」
有人問了這話,南蓀猛然心悸。
「我跟麗莎一直都有聯絡,但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彼德森這麼回答。
「你是顧忌梅麗絲小姐?還是史考特小姐?」
「彼德森先生,你知道梅麗絲小姐對外宣稱,她一定要把你搶到手,還說,她已經有你的孩子了。」
「彼德森先生,史考特小姐對此有什麼表示嗎?她前一陣子不是說打算跟你共度一生?她還說,你把代表你夢中人的白玫瑰送給她了……」
南蓀愈看心愈沉,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個大傻瓜,就因為一些甜言語、一束花,就以為自己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事實上,她從來都不想當鳳凰的,她只要平凡、幸福,有個美滿的家,每天能為心愛的先生、小孩煮一頓豐盛的晚餐……
「全面進攻!」突然格非叫了起來,還舉起手作進攻狀。
「你干嘛?」南蓀臉色怪怪問。
「既然情敵一個個的放話,這下我非得更加把勁。南蓀,如果我真把彼德森搶到手的話,你會怪我嗎?」格非挺認真地問。
「無聊!必我什麼事?」南蓀哼了一聲別開臉。
「怎麼不關你的事?他不是也送你白玫瑰嗎?可是,他怎麼也送給史考特呢?」格非搔著腦袋,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更不關你的事了!」南蓀站起身,月兌上的白袍。
「誰說的?那幾個女人沒一個配得上我的彼德森,只要我的衣服夠格調、夠醒目,我一定可以讓他一見到我,就對我傾心。」
「喂!你干嘛?」南蓀被格非一把拖出門。
「變美麗啊!」格非理所當然地回答。
「是變窮吧!」交了這種怪胎朋友,南蓀也只好認了。
就這樣,格非硬是拖著南蓀逛遍了東區幾家著名的百貨公司,挑了幾套洋裝與首飾,她把南蓀累得快癱了,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喂!小姐,你到底好了沒有?再買下去,你就變成敗家女了。」南蓀揉著雙腿,坐在人行道的休息椅上,皺眉哀嚎著。
「就買這些當然不夠!彼德森是什麼身份?我身上的衣服一定也要是世界名牌,他才會注意到我。對了,我有一位朋友在這附近開了一間服飾店,專門代理香奈兒的高級服裝,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走慢點兒!又不是買菜,慢一點就會被人買走。」南蓀被格非拉著跑。
「可是再慢一點,我會把中午吃的牛肉拉在褲子上!」原來,格非主要是去借廁所。
一進店內,格非連滾帶爬的沖進廁所。
「嗨!我是格非的朋友,她要我順便替你挑一套衣服,你喜歡什麼樣子的?」一位親切的小姐走過來,跟南蓀寒暄著。
「我?不用了,我只是來陪格非。」南蓀笑著搖搖手。
這時,掛在店門口的風鈴響了,想必是有客人進來。南蓀客氣地跟小姐點個頭,示意她盡避去忙吧!她自己一個人隨便看看便成。
這間名牌專賣店貨色很多,不過價格不菲,南蓀隨便拿起來一看,頓時瞠目結舌。然而,買得起的人還是很多,听那位小姐熱烈的招呼聲,南蓀便知道,剛剛進來的一定是位大客戶,還是位外國客戶。否則,那位小姐不會一連挑了五、六件衣服,講著英文,還開了貴賓室讓客人試穿。
偏偏格非還不出來,讓她孤零零地呆站著,她只好隨手翻著,她隨便挑了一件橘色的套裝,對著穿衣鏡比著。
「它不適合你。」突然,一個聲音自她的背後響起。
她看著鏡子,竟發現彼德森正深情款款地笑瞅著她。
「這一套還有這披肩,試試看。」他往一旁的櫃里挑出一件銀灰色的細肩帶禮服,與一條薄紗灰色披肩,要南蓀試穿看看。
南蓀一時錯愕,乖乖的接過他遞來的衣服,進入試衣間換上。當她出來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她簡直傻掉了。
她就像是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公主一樣美麗,他不自覺地撫向她的臉,溫柔地說︰「你是我的仙蒂瑞拉。」
南蓀像是被他催眠一般,定定地望著鏡里的他。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她喃喃地輕吐,眼光迷?,整個人像醉了似的。
「我是一個男人,一個今世專程來愛你的男人。」他用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頸背,低下頭在她的耳頸處輕聲低語,還把那熱氣一道道吹上她的耳根、她的臉。
南蓀覺得要窒息了!她深吸一口氣,閉起眼,全身不由自主地輕顫著。此刻,她只感覺到彼德森的氣味、彼德森的嗓音、彼德森的撫觸……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她多想就這樣一直睡著,永遠不醒。
然而,美麗的夢卻最容易被驚醒,一聲突來的呼喚,瞬間打醒這場迷離的夢境。
「彼德森,你在哪兒?幫我看看這套衣服合不合適?」從貴賓室里走出一位金發美女,穿著一身性感的黑色緊身洋裝,把她那玲瓏有致的曲線表露無遺。
南蓀在電視上見過她,她就是麗莎——彼德森的舊情人。
「很好,你的品味向來無庸置疑。」彼德森笑著走過去,而他那自然月兌口的話听在南蓀的耳中,心中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
「那好!這件我就不月兌下來了。等回去飯店,就讓你效勞?!」麗莎曖昧的一笑,隨即提了兩大袋的新衣服,親密地挽住彼德森的手要走。
彼德森還不時回看南蓀,但南蓀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看不出是生氣、吃醋?還是……他有些失望地輕喟一聲,便讓麗莎給拖出店外。
「呼——真是舒服啊!」此刻,格非總算從廁所出來,便發現南蓀穿了一身銀灰色大禮服,高貴典雅地站在那兒。「哇 !南蓀,你好漂亮啊!」她才對南蓀贊嘆幾聲,便看見店里所有的人全站在玻璃門前,專注地往外看。
「喂!你們在看什麼啊?」格非好奇地問。
「彼德森哪!天啊!他比電視上還要帥耶!」店員們面露紅暈地嚷著。
「你說什麼?彼、德、森?他剛剛進來這兒?」這下子換格非愣住了。
「怎麼?你沒看到?你剛剛去哪兒啊?」
「嗚嗚……」听過鬼哭神號嗎?就是格非此刻的模樣。
「格非,等等我!別走這麼急,你要去哪里?」出了店後,格非像瘋了似的狂奔。
南蓀已換下衣服,立刻追了上去。
「去、殺、人!我要去把那個賣我減肥藥的推銷員給殺了!」
這一晚,南蓀徹夜未眠,腦海里全是彼德森的笑靨!她沒辦法再否認,他已侵入她的情感世界,佔了一席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愛情是自私的,她雖然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她既沒有麗莎的性感,也沒有史考特的嬌媚,更缺少梅麗絲那傾國傾城的容貌,她憑什麼去得到他特別的青睞?
「不許再想他了!」她悶吼一聲,隨即把頭蒙進被子里,試圖把他忘了。奈何,她還是想他,想得又氣又心慌……
「南蓀,你想,我的生日派對該邀請哪些人來參加?我應該怎麼打扮才好?嗯?南蓀?趙南蓀!」格非發現打從那一日從服裝店回來後,南蓀就像掉了魂似的,常常叫了她半天,她卻渾然不覺。
「嗯?你叫我?」南蓀坐在窗邊,用手托著腮幫子,一臉怔忡地問。
「喂!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叫你半天也不應一聲,怎麼?魂被彼德森給勾去啦?」格非上著發卷,涂著指甲,白了她一眼問道。
「胡說什麼?我才沒你那麼無聊。」南蓀心虛的撇開眼。
「那就好!我是看破了,我跟他是有緣無分。不過,他也挺沒眼光的,竟然真的跟那位麗莎舊情復燃。唉!我覺得梅麗絲倒比麗莎漂亮多了。」格非談論的是最近幾天來,娛樂新聞里的緋聞頭條。
南蓀不說話,神情不自覺地黯淡下來,相遇一場,卻只是證明她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面對一個超級巨星,她還是失去了對楊頂漢的忠誠,與自己的尊嚴。
「別說了,你不是要出去嗎?別遲到了。」南蓀笑笑的提醒著。
「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的約會很重要,我可不能遲到。」格非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又是那個牙醫?」
「哦!那已經是過去式了!這次是我新認識的朋友,還是托你的福才認識的。」格非笑得神秘兮兮的。
「誰?該不會是我的病人吧?」南蓀有點不安地問。
「不是,他的身心可是健康得很。在他的身上,我才發現以前的自己真是幼稚可笑,而且愛情是不分職業貴賤的。」格非講得頭頭是道。
「嗯!不錯!看來他確有兩下子,能把你愛慕虛榮的想法改掉。」嗯!這人不是學者,也應該是個飽讀詩書、對人生頗有閱歷之人。
「叮咚!」門鈴響了,南蓀上前開了門,卻發現那位清理化糞池的工人就站在門外。
「上一次你已經清理過了。」
「我是來找格非的。」他憨笑著說。
「你來啦!真準時!南蓀,晚上我不回來了,我們要去礁溪洗溫泉,拜拜!」
「砰!」地一聲,門著上了,南蓀卻愣了好久才爆笑出來,還笑彎了腰。哈男人可以哈成這樣,連個工人都難逃她的魔掌,南蓀覺得,自己真是敗給格非了。???
「趙醫生,你到底在笑什麼?」診所里,林蒂蒂終于忍不住問她。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那位室友說不定可以跟你結成莫逆之交。」她一想到這兒,又笑了。
「為什麼?」
「沒有,我說笑罷了!對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我是說,我最近精神好很多了,也不再上街找男人了。」
「很好,有進步喔!」南蓀對她點頭稱許著。
「都是彼德森的功勞!我想,這一次我是真的愛上他了,我把他的照片貼滿房間,不論我在房里干嘛,都能一眼就發現他正含情脈脈的看著我……趙醫生,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喔!我每天晚上都月兌光衣服睡覺,然後,幻想著他正在與我……哦!我竟然因此而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南蓀哼不出聲,一臉錯愕地盯著林蒂蒂,有種想吐的沖動。
「還有啊!你看——」她一把撕開自己胸前的外套,露出里頭的綿衫,上面竟然印著彼德森的大頭照!
南蓀一看,差點昏倒。
「蒂蒂,你覺得這樣是健康的嗎?」她厲色地問。
「不!我覺得我已經病入膏肓,因為,我只要一想到彼德森,或是听到別人談起他,我就……我就全身發熱!哦!又來了,哦……」林蒂蒂竟然當場發起春來。
南蓀又氣又窘,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地,她發現自己跟楊頂漢在一起時,怎麼完全沒有這樣的沖動?是林蒂蒂有病?還是她自己出了什麼問題?而高潮的感覺又是怎樣?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轟隆隆的,搞得她頓時煩躁不已。「怎麼?今天這麼早就有空啦?」老周端上一杯咖啡笑問。
「下雨天嘛!幾個預約都臨時取消了。」南蓀坐在咖啡館一角,慵懶地啜著咖啡,欣賞著窗外的雨景。
「格非的生日,我不知道該送她什麼咧?」老周問道。
「送她個男人吧!她會感激不盡的。」南蓀玩笑地說。
「要是送她那個男人,我看,她一定會當場開心的昏死過去。」老周突兀地說,眼光直望向店外那個駐足的身影。是彼德森!他還是一身黑大衣,撐著一把大黑傘,呆呆地站在那扇玻璃門前,望著里頭的南蓀。
南蓀隨著老周的眼光望去,剛好與他四目交接,她明顯地震了一下,連手上的咖啡都濺出了杯子,把桌上鋪的紙餐巾給暈出幾點褐色的漬子。
她神情里的渴望與眼光中的愛慕,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
「砰!」地一聲,他又撞到門了。
「他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清潔劑嗎?」彼德森按著額頭,調侃地幽了自己一默。
「你還好嗎?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南蓀心疼地撫著他的額頭。
「你是指撞到門?還是愛上你?」他故意裝傻。
「這是你們意大利人調情的方式嗎?」
「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突然,他收了笑,嚴肅地對她說。
「什麼真的假的?」她別過臉,怕正視他那電力強大的目光。
「我跟麗莎早已經過去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無比的肯定。
「你不必告訴我什麼,我不想知道。」她故作無妨地聳聳肩說。
「可是,我卻想讓你知道,就算你拒絕我,我仍必須對你誠實,也對自己誠實。」
她直直地盯著他,這個全世界所有女人的白馬王子,竟然挑上她趙南蓀?除了不可思議外,她還真的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害怕?
「嗨!南蓀。」是孟波,他穿了一件綠色的毛衣,配上粉紅色的長褲,頂著一頭雞窩頭,一臉惺忪地走了進來。
「這是我的鄰居,叫孟波。」南蓀跟彼德森介紹著。
「嗨!我是孟波,未來的超級巨星。你……你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孟波跟彼德森握了握手,盯著他的臉,狐疑地問了一句。
彼德森笑了笑,他認得孟波,他就是那位在酒吧跟他聊過天的醉漢嘛!
「孟波,你找我有事嗎?」南蓀開口問。
「我不知道要買什麼禮物送格非,她這人很怪,除了知道她喜歡搜集男人外,就不知道她還喜歡什麼了?」孟波搔著頭,笑得很無厘頭。
「格非?」彼德森插嘴問。
「哦!她是我室友,過幾天是她的生日,我們要幫她辦個派對,慶祝一下。」南蓀解釋著。
「我想到了!不如我就送她男人吧!老兄,你那一天有空嗎?」孟波興奮地這麼問著彼德森。
「不!他很忙,他怎麼會有空?」南蓀搶著回答。
「哪一天?幾點?我想,或許我可以挪出時間來。」不料,彼德森卻笑說,特意看了南蓀一眼。
「好耶!老兄,你真夠義氣。奇怪!我怎麼愈看你,愈是覺得眼熟?」
南蓀白了孟波一眼,只覺得眼前這兩個男人都瘋了。
***
這是格非三十歲的生日,也是她最後一個生日派對,因為她說,三十歲以後,她就永遠只有三十歲,以後絕不再過生日了。
因此,這一天她邀請了幾個平常交情還不錯的鄰居,一起上她們住的小鮑寓,好好熱鬧一番。當然,她還想收些禮物,來平衡一下面臨三十歲的失落惆悵。
「嗯!好香啊!南蓀,你存心想讓我今晚破功嗎?」格非一臉興奮,對著南蓀剛烤好的那些餅干猛吞口水。
「是因為你生日,本姑娘才會親身動手,你不吃,以後就很難吃到羅!」南蓀的廚藝很好,尤其是烤蛋糕,更是她的拿手絕活。
「你做的是什麼蛋糕啊?」格非望著那一鍋還在攪拌的蛋糊問道。
「是巧克力榛果加藍莓蛋糕,是法國口味喔!」南蓀挖了一口蛋糊嘗甜度。
「天哪!我一听就受不了了。對了,他們該來了吧?你知不知道那個死孟波要送我什麼?看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像是什麼大禮物似的。」
南蓀心里又開始七上八下。彼德森真的會來嗎?她是希望他來,還是希望他別來?她突然看見自己手中的戒指,不知怎地,她陡地拔下它,把它暫時擱在廚台上方。
一會兒,電話鈴響了,是楊頂漢打來的,說他忙,沒空來,請南蓀替他跟格非說一句「生日快樂」。她掛下電話,沒什麼表情,因為這早在她的預期中,楊頂漢從來不把時間浪費在對他沒有幫助的事物上,而她的朋友或鄰居,一向都在他的黑名單里。她突然覺得楊頂漢現實的少了一點人性。格非趁著南蓀還在講電話之際,一個人東模西模的,一個不經意,她發現南蓀的戒指竟然被隨意擱在廚房的一角,大概是為了做事方便,暫時取下的吧!她拿起戒指玩著。
「喂!你在發什麼愣?」南蓀隨意地朝她的背拍了一下。「啊——」格非嚇了一跳,也嚇掉了手中的戒指,不知掉到哪兒去了。
「你在干嘛?」南蓀邊問邊繼續做她的蛋糕。
「哦!沒、沒有!我想,我該去換衣服了。」格非心虛的趕緊跑回房,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可不要為了一只戒指而壞了她所有的興致。
晚上七點,客人陸續進來了。
「格非,祝你生日快樂!」老周送她一本書。
「如何把自己嫁掉?」格非念著書名,然後笑著對老周說︰「謝啦!我很需要。不過,你是否也應該順便奉送一個男人讓我練習一下?」
「何必呢?你那個化糞池情人呢?」老周笑問道。
「吹了!每次跟他出去約會,我十瓶香水都不夠擦。」
「她老覺得他身上有化糞池的味道。」南蓀替她補充說明。
「那有什麼關系?只要有男人肯跟我約會,就算他聞起來像還沒炸的臭豆腐,我都願意啊!」
林蒂蒂干嘛也來了?格非用眼神詢問南蓀。
「蒂蒂說她很久沒有社交活動,所以,我叫她一起來玩。」南蓀解釋。
「生日快樂!送給你。」林蒂蒂抱了一疊雜志給格非。
「這是……哇!」格非隨手一翻,兩眼都亮了。
「不錯吧!心情苦悶時,他們會幫你解除煩惱。」原來林蒂蒂送給格非幾本猛男寫真集,差一點讓她噴鼻血。
「天哪!你們兩個真是女!」南蓀翻了一個白眼,隨即又去開門。
「哈?!榜非,生日快樂。」孟波興奮地大喊。
「哇!你當真兩手空空?」格非左看右瞧,但什麼都沒有。
「非也!我帶了一樣你絕對會非常喜歡的禮物,保證讓你心花怒放、口水直流!嘿嘿嘿……」孟波唱作俱佳地說。
「得了!你別說你作了一首歌給我。」格非露出驚恐的神色。
「哦!那是表演節目,不是禮物。老兄,你可以進來了。」
彼德森走進來,今晚的他,穿著米色套頭毛衣,配上黑色的長褲,手里拿著一個小禮盒,笑得好似鄰家大男孩一般。
「她就是我的室友格非,你見過的。」南蓀站在他身旁,對他介紹著。
「我見過?」彼德森完全沒有印象。
「你……你……」格非整個人都傻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祝你生日快樂!」彼德森將手上的禮物遞給她,然後,禮貌性地在格非的臉頰親了一下。
「咚!」地兩聲!又有人昏倒了,除了格非外,還有林蒂蒂。
「哦——我想起她是誰了。」彼德森恍然大悟,看著暈過去的格非說。
「哇!我以為她最多是呼吸困難而已,沒想到……」孟波喃喃自語。
接下來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大家圍坐在餐桌旁,吃著南蓀親手烤的蛋糕,但眼楮卻都盯著彼德森。
「好吃!南蓀,你學過烹飪嗎?很有專業水準喔!」還是彼德森先出聲,試圖用輕松的談笑淡化眼前的僵局。
「是嘛!榜非,你怎麼不多吃點?你今天是壽星耶!」孟波好心地提醒。
「拜托!你別陷害我了,我身上的脂肪讓我無福消受。」格非白了孟波一眼。
「哎呀!盡避吃,只要有自信,干嘛在乎這個?」孟波很義氣地說。
「你不在乎?!」突然,格非對孟波的話很是感動。
「當然!你的脂肪,我在乎干什麼?」孟波不解的回答。「哈哈哈……」大家都讓他倆的對話給逗笑了,氣氛開始熱絡。
「對了,老兄,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孟波這時才想到要問。
「彼德森。」他笑著回答。
「耶!你們老外叫彼德森的人還真不少。前陣子我去看了一部電影,那男主角也叫彼德森,真搞不懂他怎麼會那麼紅?不過長得還可以嘛!不像我,才華洋溢,又會唱歌、又會作曲,你等著看吧!不出幾年,我就會成為舉世聞名的超級巨星——叭叭叭啦……我要戀愛、我要吃飯……」他就這麼唱了起來。
大家听得是面面相覷,不知該笑,或是該把耳朵捂起來?
南蓀笑得很厲害,還不時側過臉,與彼德森笑望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情愫,自他倆的心底漾開……
「你這次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問他話的是老周。
「不知道,或許幾個月,也或許永遠都不走了。」他望南蓀,話中有話。
「听說你的真愛出現在你的夢中?」格非好奇的問。
「對!不過,她已經從夢里走出來了,而我在等她發現我。」他幾乎是看著南蓀說,眼光里的深情令她動容。
「既然是真愛,何必等呢?或許積極一點,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喔!」老周望著他倆,一切全看在他眼里。
「哇!好?曼蒂克喔!我听算命的說,我的真愛會忍人所不能忍,有個發奮圖強的工作。」林蒂蒂突兀地插話。
「嗯!挖糞涂牆?蒂蒂,我有個朋友,他或許很符合你對真愛的要求。」格非突然想來她那個清理化糞池的前男友。「嘿!我也是不能有固定的女朋友,因為,我即將成為國際巨星,要是我有了女朋友,會讓很多女人傷心的。」孟波說得跟真的似的。
「嘔——你嘛幫幫忙!柄際巨星?要是你能當明星,我就會遇到一個男人,當我的面,直接從嘴巴吐出一只戒指來,還跟我說我愛你。」格非嘲諷地說。
「這是什麼?我、愛、你?」誰知,格非話才一說完,孟波不知咬到什麼東西,倏地從滿是蛋糕的嘴里挖出一只戒指,再將瓖在戒指里的字念出來,那正是先前格非弄掉的那枚戒指。
榜非愣住了!一股作嘔的感覺開始在她的胃發酵作祟……
派對完後,南蓀送彼德森走出屋外。
「你的鄰居好有趣啊!今晚我玩得很愉快。」彼德森與她並肩一起散步在這車少人稀的街道上。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你能來大家都很興奮。」她仰頭望著他,她好喜歡他這般平易近人的模樣,感覺離她好近。「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渴望這樣的平凡,我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一個值得我愛的女孩在家等我回來,她會幫我煮一桌熱騰騰的飯菜,或是我為她煮也無妨,還有我們的小孩圍在一旁,大家在飯菜香中說說笑笑。」他輕松自然的訴說著他的夢想。
南蓀則一臉驚訝,因為他的夢竟與她的一樣!
「很難想象這是從一位超級巨星的口中說出來的。你們的生活是那麼的燦爛,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而你卻說你要平凡?」她無法置信地說道。
「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高處不勝寒?名利雙收並不能讓我們真的很快樂,我沒有什麼知心朋友,隱私權也被剝奪,一個不小心,那些狗仔隊便會把你上廁所的照片都拿來刊登。」他苦笑地說。
南蓀覺得不忍,停下腳步望著他說︰「我是你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來找我。」
「不是明星,而是朋友?」
「對!是朋友!」她給了他很肯定的笑容,伸出手與他的手緊握。
夜晚的冷風呼呼地吹過,他與她相視而笑,讓溫暖溢滿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