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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響早了 第三章

一踏進家門,發現家人竟然都在,童乃風嚇了一跳,心思已經輾轉數回,表面卻依然不動聲色的溫文以對。

「爸、媽、哥哥、姊姊,你們怎麼都在啊?宴會遲到了喔,」童乃風上前,在母親和姊姊頰上印下一吻。

「正要出門!」白靈拉住他,「你回來得正好,一起去吧!」

「恐怕不行,媽,我還有事呢。」童乃風笑得很抱歉。听說宴會是六點開始,他故意拖到七點才回來,想不到還是被逮到。

「胡說,都已經晚上了,還會有什麼事!而且我剛剛已經和品真談過電話了,她說APlus已經沒事,你不用再過去了。」

「媽,我沒說是APlus的事。」童乃風笑了笑,心里直呼好險,「『亞伯』那邊有點公事,我必須去處理一下。你們也知道,資訊是時效性的工作,慢了一步就會錯失商機,所以我只是回來洗個澡,馬上就得趕過去了。」充滿歉意的笑容顯得非常頁誠,若非厭惡鎂光燈,他在演技上的成就會比兒姊更勝一籌。

催促老爸和兄姊帶著媽媽出門去,他匆匆上樓,趕緊撥了通電話給他那四位自稱「廉價勞工」的好友兼「亞伯」的更正經營者。

他毫不懷疑媽媽一定會打電話「查勤」,所以他得先交代一聲,正好今天星期四是他們五人固定聚會的日子——雖然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參與。

「那就說定了,其它三人由你通知,八點在俱樂部見。」掛上電話,童乃風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下樓時已不見父母兄姊,他松了口氣,拿起車鑰匙出門去了。

來到俱樂部已是七點五十分,他看見毛昀玉已經到了。

「其它三人呢?」童乃風在他旁邊坐下。

「尚泰和俞松說會晚點到,你放心,我已經交代過了,伯母如果打電話給他們,他們知道該怎麼說;至于威凌,他在樓上的健身中心,應該快下來了,他不會錯過八點的節目的。」毛昀玉蹺著腿,靠著舒適的椅背,整個人顯得有點慵懶。

「八點的節目?有什麼精彩的嗎?」童乃風疑問。

毛昀玉瞥了他一眼。「你多久沒來了?」

「滿久了,至少三四個月吧!」

「難怪你不知道。」毛昀玉坐直身子,「威凌那個萬年冰庫,迷上了在這里演奏鋼琴的美人兒,每個星期四八點一定準時捧場。」

「鋼琴?」提到鋼琴,想起今天那位玉路小姐,他就忍不住皺皺眉頭。

「怎麼?你對鋼琴有意見?」

「我對鋼琴沒意見,只是對彈琴的人有點感冒,不過當然不是所有人,只是對某個『特定人士』罷了。」

「威凌來了。」毛昀王首先看見走過來的林威凌。

童乃風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五分。

「乃風、昀玉。」林威凌在毛昀玉另一邊坐下,一身清爽,看來是運動過後還沖了澡、換了衣服。見到他們,他冰冷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不過他們都是多年的好友,還是可以體會到他對朋友的熱情。

「我剛剛跟乃風提到你的夢中情人。」毛昀玉調侃他。

「能讓你看上的人,肯定不簡單。」童乃風微笑。

「別听昀王胡說,我只是欣賞她的演奏罷了。」林威凌瞥了毛昀玉一眼,冷冷的說。

三個男人,三種不同的氣質,但卻同樣引人注目。

「就算如此,能讓你欣賞的演奏,也肯定是一流的,今晚我可得好好聆賞,看看到底怎樣的演奏技巧,會讓你這般推崇。」童乃風輕笑。

「要開始了。」林威凌端起酒杯提醒道。

舞台上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沒有多餘的介紹,一會兒之後,一陣悠揚的樂曲響起,琴聲干淨清澈,曲調如行雲流水般流暢,這是一場結合詩意與創造力的精致演奏。琴音時而像是受傷的小鳥在夜里低嗚、時而像是威猛的獅王對著烈火咆哮,演奏者的鋼琴彈奏技巧,可說是出神入化、引人入勝。

童乃風迷醉了,在這個樂音中,醉了。

他望向舞台,可惜他座位的角度剛好看不到演奏者,他不禁納悶,是什麼樣的女子能演奏出這般動人的琴聲。

上半場三十分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後,舞台的燈光瞬間熄滅,童乃風不自覺嘆了口氣。

突然,舞台的燈光又亮了起來,他看見一名女子站在鋼琴邊,對著舞台下一鞠躬,他猛的坐直身子,錯愕的瞪著舞台上的倩影。

是她,玉路!

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晚禮服,樣式典雅大方,長長的秀發盤在腦後,露出縴細修長的頸項。薄施脂粉的她,在燈光投射下顯得美麗高雅,那微微上勾的紅唇漾出一朵淡淡的笑花,如此優雅的姿態,更顯得氣質出眾,她……是那個叨念不休的玉路?

此時他又不敢確定了,眼前的女人和他印象中的玉路外貌相同,但氣質……

或許,她有個雙胞胎姊妹?

兩人的視線突然相接,他看見她唇角的笑意微僵,黑白分明的大眼錯愕瞠大,雖然只是瞬間,她又恢復從容的模樣退回後台,但是已經讓他確定,她的確是玉路。

「乃風?」毛昀玉斜睨著他,似乎察覺他的異樣,「怎麼?你認識她?」

「誰認識誰啊?」姚尚泰和韓俞松終于出現,在一旁落坐。

「玉路。」毛昀玉回答,「乃風好像認識玉路。」

「是嗎?乃風這幾個月不是沒來過俱樂部嗎,怎麼認識玉路的?」

林威凌的視線也望向童乃風。「你認識她?」

童乃風挑眉,沉吟不語,考慮著是不是要把玉路的「真面目」告訴他,免得好友「誤入歧途」。

「威凌,你真的愛慕她?」

林威凌微眯了眼。「為什麼你們的觀念都這般狹隘?我只是欣賞她,她的演奏擁有打動人心的魔力,這種情感和男女之間的愛慕沒有關系,如果她是男人,我一樣會每周來捧場,這樣的說明夠清楚了嗎?」

「夠清楚了,抱歉,我們的觀念就是這麼狹隘。」毛昀玉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背,感覺似乎有點惱。

林威凌看了他一眼,似乎要說什麼,卻又轉向重乃風,重提方才的問題。「乃風,你認識她?」

「認識,不過不熟。」出里乃風老實的說︰「今天我就是為了她的事忙了一天。」

「哈哈,原來你剛才說的特定人士就是她啊!」毛昀玉笑了,帶點興味的睨向林威凌,「幻想破滅了吧!」

林威凌只是冷淡的看他一眼,並沒有對那句話發表意見,反而向童乃風提起公事。「乃風,你還記得公司策畫已久的一款大型線上游戲吧!」

「記得啊!不過不是被你喊暫停了嗎?」童乃風端起酒杯淺啜。這款游戲有一些特殊的賣點,到目前為止市面上尚未出現同類型的游戲,不過如果再拖下去,其它人總會想到類似的創意,若被其它公司先行一步上市的話,他們就會失去先機了。

「因為由你作曲的背景音樂很棒,我不想粗糙的用電腦來合成音樂,更不想隨便找一個我不喜歡的聲音去詮釋它。之前我已經找到合適的管弦樂團,至于主奏鋼琴,則一直找不到滿意的聲音,不過現在我終于找到我要的琴聲了,我想邀請王路,你覺得如何?」

童乃風笑了笑。「威凌,公司的事向來交給你們四個負責,我呢,說好听點是總經理,可實際上只是掛個名,要是你們覺得可行,就放手去做,資金方面不是問題,我會負責的。」

「那好,既然你認識她,就由你出面與她洽談,我們等你的消息。」林威凌說。

「我?」童乃風訝異,「我和她不熟啊!」而且兩人之間還不是很愉快。

「好歹你們認識。」

「你們可以直接找她談啊!」

「我們試過了,當初威凌的小佷女在她的音樂教室上小提琴課,威凌有幸听過一次她彈奏鋼琴,當場驚為天人和她談了這件事,可是她說她沒有時間,還推薦了幾位朋友,不過……他都不滿意。」毛昀玉橫睨了林威凌一眼,「後來她搬家,音樂教室也突然結束,失去她的音訊,背景音樂方面的事就停滯下來了,直到他偶然在這里看見她。」

「為什麼非要她不可?」他知道威凌的耳朵非常挑剔,而她的琴聲的確很棒,但真的有棒到無可取代的程度嗎?

「因為我喜歡。」林威凌表情冷淡,說得非常理所當然。

「也對,你不喜歡的話,就算對方技巧如何高超,聲譽如何響亮,你依然嗤之以鼻。」童乃風點頭,一時之間忘了好友的個性,問了一個蠢問題,「那麼,既然非她莫屬,你就繼續游說她啊。」

「我們也想,不過不得其門而入。」毛昀玉聳肩。

「怎麼回事?」童乃風疑問。

「那位小姐根本不應允任何男人的邀約,中場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不管听眾送去多少紙條,一律沒有任何回應,而下半場演奏完了之後,她就直接離開俱樂部,若幸運堵到人,只要她不想談,俱樂部的保鏢就會替她擋下來,據說……」毛昀玉停頓下來。

童乃風狐疑的望著他,等著他繼續未完的話。

「據說她是俱樂部老板的人,所以她的行為有老板罩著,所有員工都听命行事,負責保護她不受騷擾。」毛昀玉低聲說。「不過這都是傳言,未經證實,真相仍然不得而知。」

童乃風挑眉。是這樣嗎?

他原本以為,因為這里是高級俱樂部,光是入會費就要一千萬,可不是一般的Club,沒有那些借酒裝瘋的紈褲子弟或仗勢欺人的大亨,就算有,也會在第一時間就被毫不留情的轟出去。在這里,「紳士」是入會的基本條件,所以玉路才能安然無恙的保持神秘,他倒沒想到昀玉說的這層關系。

老實說,他不想出面負責洽談,不是因為像厭惡鎂光燈般厭惡玉路,相反的,听過她的琴聲之後,他開始欣賞玉路,也滿喜歡她的。不想負責洽談,是因為他發現自己面對她時很容易失控,而他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的情勢。

「好,事情就這麼決定,由乃風負責說服玉路小姐。」毛昀玉下結論。

「不行。」童乃風反對。

「反對無效。」毛昀玉瞪他。

「我真的不行,昀玉,我和她……」他努力思索著合適的形容詞,「犯沖。」

「喔?犯沖啊——」毛昀玉拉長了音調,和其它三人相視一眼,舒適的往椅背上靠。

「我很好奇,是怎麼個犯沖法?」毛昀玉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說。

「是啊,我也挺好奇的,向來與『斯文』兩字齊名的你,對任何生物,尤其是女性,向來最體貼有禮,就算對方再怎樣的無理取鬧,你都能保持冷靜的面貌,四兩撥千斤的把人給解決掉,這會兒怎麼會和一個有內涵、氣質佳、外貌贊的美人犯沖呢?」韓俞松突然笑得很奸詐。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領教過她的碎念功力。童乃風在心里嘀咕。

「就是說啊,事情有古怪喔!你說對吧?威凌,就連一向對人冷酷、對女人無情的你,對這位玉小姐都那麼欣賞推崇了,怎麼反而是乃風和人家犯起沖來了?」姚尚泰曖昧的用手肘頂了頂林威凌。

林威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冷冷的望著童乃風,等著答案。

童乃風不打算說出今天的事,因為他的失控,已經讓他在APlus里受盡「異樣」的眼光,他不想在這里也受到同樣的「關愛」。

「誰規定斯文就不能有脾氣的?面對鎂光燈,我不也照樣翻臉!」

「意思就是你厭惡玉小姐的程度,媲美鎂光燈嘍?」韓俞松笑問。

童乃風張了張嘴,又閉上。眼前的情勢看來,多說多錯,他還是不說的好。

「算了,去就去。」他妥協,反正只要自己脾氣穩著點,別再失控就行了,她應該也不會不看時間地點就狂念一通才對。

下半場開始了,眾人都不再交談,靜靜聆听這宛如天籟的樂音,直到演奏結束,她再次現身答禮,童乃風的視線緊緊追隨著她,看她舉手投足間依然散發著優雅高貴的氣質,可是她卻避開了他所在的方向。

想到白天那個玉路,童乃風的頭忍不住又開始痛了起來,可心中又有一股莫名的期待,短短的一天,就讓他發現她多變的樣貌,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啊,讓他忍不住想看看,她到底還有多少不同的形象。

看她回到後台,他站起身。「我可以找她談,不過不保證她會同意,還有,如果她同意了,往後的事情就與我無關,所有接洽事宜,全部由昀玉負責,可以嗎?」

「沒問題。」毛昀玉點頭。

童乃風看了看四位好友,本來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別說了。

「我先走了。」對四位好友丟下話,他便轉身離開。

問題是,他要用什麼借口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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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路在休息室換回輕便的服裝,拆下挽高的頭發,戴上鴨舌帽,將長發全塞進帽子里,她背起裝著晚禮服和高跟鞋的大袋子,和經理打了聲招呼,接過今晚演出的酬勞塞進袋子里之後,看也不看放在桌上大約二十幾張俱樂部特制的便條紙一眼,便從後門離開了。

踏上寒冷的街道,她拉緊外套的衣領,往自己停車的地方漫步走去。

那些紙條的內容是什麼,她不用看也能猜出個大概,她目前沒那心力也沒興趣談感情,尤其是在這種地方踫上的富家子弟,通常只是想和她玩玩,根本不會認真。

她有能力養活自己,不需男人的豢養。雖然忙碌,但日子過得自由自在,幾年下來也已經存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存款,生活不虞匱乏,甚至可以算是個小盎婆,她完全沒有飛上枝頭的。

在她的觀念里,枝頭太過脆弱,又得承受風吹雨打日曬,實在不太穩當,她寧願當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窩在堅固的屋檐下,避風擋雨又遮陽,何苦跟一大堆鳳凰爭脆弱的枝頭呢?她又不是傻瓜!

所以對于那些邀約,她采取不回應的態度,所幸這是一家正派經營的高級俱樂部,出入者也都有一定的水準跟風度,不會因為踫了個軟釘子而惱羞成怒,再加上俱樂部老板是欣怡的爸爸,總是特別關照她,所以她在俱樂部里能不受到任何干擾。

至于俱樂部外頭……

走近她的OPelCorsa,就看見站在車旁的身影,她眉頭皺了起來,停下腳步,雙手伸進外套口袋,一手握住防狼噴霧罐,一手則握住小型警報器,考慮著是不是要轉身回俱樂部,請保鏢陪她一起過來。

那個人似乎看見她,向前走了兩步,整個人現身在路燈下。

是他!

玉路有些驚訝,然而不若在俱樂部里看見他時的震驚,也許她潛意識里認為他會找她?

「玉小姐。」童乃風點頭微笑,她此刻的裝扮與演奏時有著天壤之別,呈現出青春的風貌與活潑的氣息。

「童先生。」玉路也客氣的點頭招呼,「你怎麼知道這輛車是我的?」

「你今天不是開著它跟我們的車嗎?」

她倒忘了。「有事?」

「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很驚訝會在這種場合看見你,所以過來打聲招呼。」

「那……招呼已經打過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她比了比請讓讓的手勢。

童乃風笑了,呵呵!不管他是搬家工人,或是出入高級俱樂部的青年才俊,她的態度就像下午趕他時一樣,簡直完全沒變。

玉路古怪的看著他,奇怪了,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懶得理他,她越過他直接走到駕駛座這一邊,隨即驚愕的一頓。

「這是怎麼回事?!」她失聲喊,不敢置信的瞪著駕駛座這邊的兩個輪胎已經扁平沒氣,而且可以清楚看見輪胎破裂的地方,那一定是用利刃割的!

「什麼?」童乃風走過來,一看見被破壞的兩個輪胎,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撇頭懷疑的瞪著他,童乃風也回望她,一會兒之後才理解她的意思。

「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微眯眼警告的回瞪她。這女人,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玉路抿唇,須臾才勉強開口,「沒有。」

沒有才怪,不過他決定不跟她計較。

「我剛剛一直站在另外一邊,所以沒有發現。」兩個輪胎都被割了一道大刀口,而備胎只有一個,根本派不上用場,「要報警嗎?」

「不用了。」在她過去的經驗里,報警得到的只有浪費時間,問題還是不能解決。

「你有修車廠的電話嗎?」

「有。」她睨了他一眼。

「那就打電話請他們來處理。」

「我沒帶在身上,要回家找。」

「如果你不介意,Opel原廠有我認識的朋友,我可以打電話請他們來把你的車子拖到原廠換輪胎,如何?」他征詢她的意見,不過已經將手機拿出來,等著她點頭……或搖頭。

玉路抿唇,她不想欠他人情,可是車子丟在路邊實在不怎麼妥當,已有毀損的車子停在路上,會更加吸引宵小前來破壞、偷取車子的配備,搞不好明天一早就只剩下車殼。

「麻煩你了。」最後,她只能點頭。

「不用客氣,只是打個電話罷了。」童乃風看出她的不甘願,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打電話向朋友說明車子狀況和地點後,便收了線。「他說現在正在忙,大概一個小時內會趕到,我先送你回去,等他把車子修好之後會告訴我,我再通知你去拿車。」

「謝謝你,不過不用麻煩你送我回去,我想散步,順便吹吹冷風。」玉路客氣有禮的婉拒,這是她對所有富家子一貫的態度,他能出入這家俱樂部,代表他有豐厚的身家,如果今天他只是一個搬家工人的話,她或許……

微微一愣,意識到自己荒謬的想法時,她猛的轉身就走。

「玉路。」童乃風跟上去,「現在氣溫不到十度。」

「我的外套很保暖。」她冷淡的回答,腳踩著球鞋,走起路來飛怏。

他停下腳步,目送她走了約二十來步,才揚聲道︰「也許破壞你車胎的人就躲在附近伺機而動。」

「我有自保的能力。」

「目前已知對方有刀,除此之外,如果他還有槍呢?台灣黑槍很泛濫喔!」

玉路的腳步倏然停止。他以槍威脅她!

他笑著走上前,接收了她帶點抱怨的一瞪眼。

「我送你回去吧!有點事情順便和你談談,好嗎?」嘴里客氣的詢問,可是他手勢一擺,示意她往回走。

玉路不情願的掉頭,經過她的車子時,再次看見被割破的輪胎,心里的怨氣逐漸累積。現在的社會,真是亂得可以!

兩人走回俱樂部的停車場,她刻意壓低帽沿,避開警衛好奇的目光,不過成效似乎不大,她還是看見警衛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及自以為是的有色眼光。

不需要讀心術她也能知道警衛心里在想些什麼,心情壞到了谷底。

「玉路,你為什麼不把車子停在俱樂部的專用停車場?」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之後,童乃風才開口。

「因為我不想被準備獵艷的男士堵到。」像今天一樣。她在心里補充。

「你好像很討厭男人?」童乃風試探的問。

她當然討厭男人!討厭到希望這世界上不要有男人!

想到過去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愈想情緒愈糟,念功忍不住發作。

「為什麼你們男人總是听不懂拒絕?女人說『不』,就代表『不』,沒有任何延伸的意義,不是欲擒故縱、不是拿喬、不是試探、不是耍把戲,也不是要吸引你們的注意,更不是想要抬高身價,就只是單純的『不』這麼簡單而已,為什麼男人就是不懂?

「多金了不起嗎?長得帥又怎樣呢?連拒絕都听不懂,難怪有人說,大腦只是男人第二重要的器官,我看根本是精蟲沖腦,一看見有點姿色的女性就想追來玩玩,甚至認為只要自己有錢、長得還能看,就能無往不利。

「遇到女性拒絕,就認為人家是在惺惺作態,等到確定人家確實是說、不。的時候又惱羞成怒,不是惡言相向,就是背地里編造不實的謠言攻擊,再不就是死纏爛打,硬指人家欺騙他的感情,鬧得左鄰右舍都拿有色、不屑、鄙夷的眼光『釘』她,讓她住不下去,只能搬家,男人根本就是只長身體不長腦,簡直幼稚到了極點……」

童乃風輕咳,壓抑住差點月兌口而出的大笑,他敢肯定,如果此刻他笑出聲的話,一定會引發她另一波叨念。

從她的話里,他可以想象得到,過去她如何受到男人「迫害」,她說的那些,應該是她的經驗之談吧!

車子在紅燈前停了下來,他側首望著她,她的紅唇依然一張一闔,叨絮不休。撇開她美麗且氣質出眾的外貌不談,認真說來,其實她的聲音還滿好听的,只要不揚高聲音吼,只听她的吳儂軟語,把它當作另類的音樂,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不過……他瞥了一眼車上的電子鐘,她已經念了將近二十分鐘了,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停止她的抱怨呢?

「玉路,你今晚住哪里?」他嘗試轉移話題,結果成效不彰……不,是完全無效。

「討厭男人?我當然討厭男人,我巴不得這世界上沒有男人這種生物,然後人類可能會因此滅絕,但更有可能發展出無性繁殖。只要沒有男人,社會會進步得更快、女人會更團結,你知道讓女人無法彼此相愛的主因是什麼嗎?就是男人!所以只要沒有男人,女人就會……」繼續叨念不休,完全沒有中斷。

童乃風失笑,綠燈了,他踩油門繼續走。

「玉路,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在哪里?」他只知道未來她將住在「鬼屋」里,但卻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里,她不說,他怎麼送她回去?

「男人根本就是社會的亂源、一切災難的禍根,我敢保證,今天破壞我車子輪胎的,一定是個男的……」以下持續五分鐘有餘。

他完全笑不出來了,她根本已經處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听不進外界的任何聲音了。

難不成就在街上亂晃,等她念夠了,滿足了,才送她回去?那他要和她談的事呢?

「玉路,听我說……」

她繼續碎碎念……

「玉路……」

叨叨絮絮,綿綿無絕期……

「夠了!玉路,閉嘴,」他忍無可忍,再一次停紅燈時,轉頭對著她吼。

「哦?」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張著嘴,錯愕的瞪著他。

童乃風閉了閉眼,將頭靠在方向盤上,對于自己再一次喪失理智覺得無力,可是,她終于閉嘴了,真是可喜可賀,這是不是就叫惡人無膽——雖然她並不算是惡人。

「欸……」她怯怯的開口,真是糟糕,她怎麼忘了他是個表面斯文,其實脾氣很大的男人啊!她不應該上他的車的。

「干什麼?」他偏頭瞪她,語氣雖然不似方才差,但是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她指了指燈號。「綠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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