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香味飄散在空氣中,被窩里的人發出一聲咕噥,翻了個身,身上的棉被翻開來,冷空氣侵襲入肌理,讓沉睡的人慢慢的醒轉過來。
外頭早已車水馬龍,但吵雜的噪音無法侵入這棟位于頂樓、隔音良好的高級公寓,床上的人拉回棉被,又重新睡去。
「叩叩」,兩聲簡短有力的敲門聲響起,敲門的人不等房里的人有所響應——又仿佛知道房里的人不會有響應,便徑自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奧提斯,起床了。」雷哲在床沿坐下,輕輕的搖著沉睡的奧提斯。
一會兒之後,奧提斯緩緩的睜開眼楮。
「早安,雷哲。」薄唇很習慣的向上勾起。
「十點半了,不早了。」雷哲將他拉起,替他換上衣服之後,才抱起他放在輪椅上。「去梳洗一下,吃完早餐之後,我要帶你到醫院去作復健。」
「復健?」奧提斯低頭看了自己的腿。「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你不會想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的!」
「我不在乎啊。」奧提斯聳肩。
「你不在乎我在乎。」雷哲有些火。「快去梳洗,梳洗好了之後,到餐廳用餐。」說完,便離開臥房。
奧提斯沉默的操控輪椅進入浴室,慢慢的梳洗,視線不經意的落在鏡子里的人臉上,看到的,卻是幾天前那雙晶亮的黑珍珠瞳眸。
眨眨眼,回過神來,鏡子里的,是一雙死寂的藍眸。
撇開臉,他抽出毛巾,隨意的擦干臉上的水,退出浴室。
操做著控制器無聲的前進,來到餐廳外頭,奧提斯听見雷哲正在講電話,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辦好,盡快查出主使者,把我要的答案給我,其它同樣的問題我不想一而再的回答!」那是雷哲的聲音,他不曾听過他用這麼任性的語調說話。
「好,我就再回答你一次,我暫時還不會回去,至于時間,我不知道!」
「你如果敢來這里找他的麻煩,我會跟你翻臉!」
「沒錯,我的確是在威脅,而且非常認真,你最好通知下去給每個人知道!」
「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去。」
「他們拿繼承權威脅我?有沒有搞錯,當初是他們把這個擔子硬加在我身上,那從來不是我要的,告訴他們,誰要誰拿去,我不在乎!」
「你知道我從來不說假話!」雷哲直接切斷電話,將手機丟到餐桌上。「可惡!」
奧提斯默默的「開」著輪椅出現在餐廳門口,雷哲一看見他,怒容一斂,收回手機,上前幫他將輪椅推過門檻。
「我會去找個設計師把這里重新設計成無障礙空間,這樣你行動起來會更方便。」雷哲說。
「嗯。」奧提斯無所謂的點頭,看著雷哲將早餐放到他面前。
盤子里有炒蛋、培根、烤土司、還有一盤生菜,可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咖啡上,端起咖啡,卻馬上被攔截。
「這杯咖啡是我的。」雷哲說,從他手中拿回咖啡,再將餐桌上的一杯牛女乃交到他的手中。「這杯才是你的。」
奧提斯看著杯子里白色的液體。「雷哲,我已經有二十年沒喝過牛女乃了。」他說。
「我知道,不過醫生說你目前的狀況最好不要喝咖啡,對了,也不可以喝酒。」雷哲將刀叉交到他手中。「今天的早餐是新來的廚子做的,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最近似乎常常換佣人。」奧提斯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嗯,那些人都是賈司柏派來監視我們的,我知道之後就把他們換掉了,流動率那麼高也麻煩,我已經改請鐘點佣人,一個禮拜來打掃兩次。」雷哲也不隱瞞,雲淡風輕的說,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早已見怪不怪。
「他就這麼擔心我暗地里搞垮坎佩爾集團嗎?都已經架空我的職權了,我還能干麻?」奧提斯無奈的搖頭,拿起刀叉開始吃早餐。
「你的能力他心知肚明,就算身不在坎佩爾集團里,如果你願意,同樣有能力搞垮他,所以他才會忌憚你,想要接收台灣的公司,免得你有發展的空間。」雷哲中肯的分析,不過賈司柏•坎佩爾的心里不值得他們探討,他望著奧提斯一口接一口的把早餐吃下,有些期待的問︰「味道如何?」
「不錯。」奧提斯笑。
雷哲暗自一嘆,還是不錯啊……
不管是一流的美食,或者難吃到咽不下去的食物,奧提斯的答案永遠只有「不錯」兩個字。其實不只是食物,對其他事物也是如此。
靜靜的喝著自己的咖啡,雷哲望著慢慢將食物塞到自己嘴里、咀嚼、吞咽的奧提斯,他的舉動像是一個機器似的,重復做著設定好的標準程序。
「奧提斯,既然現在已經不管事了,你有沒有想過徹底離開?」雷哲問。他和逵希奧計畫讓奧提斯被褫奪繼承權的事幾乎已經實現了,賈司柏對于「奧提斯」出的紕漏確實非常火大,也已經架空了奧提斯的職權,現在奧提斯對坎佩爾集團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賣身」了,他希望能在奧提斯「賣身」之前,帶奧提斯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奧提斯笑問。
「你不想要自由嗎?」
「我有被監禁嗎?」他有趣的反問。
「真的被監禁的話反而不是問題。」雷哲咕噥。被監禁容易解決,奧提斯是思想被監禁了,要解決困難重重。
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一串音樂鈴聲,打斷了他們的「閑聊」,雷哲放下咖啡,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蹙起,直接關掉電源,將手機放回口袋。
「不接電話?」奧提斯抬頭望向他。
「打錯的。」雷哲微笑。
奧提斯若有所思的望著雷哲,嘻嘻一笑。「你說謊。」
「對,我說謊,我只是不想接討厭的人打來的電話。」雷哲聳肩。
「他們要你回家了?」
「你听見了?」雷哲反問。
「不多。」但足夠了。「你是該回去了。」
「奧提斯!」雷哲臉色微沉。
「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個無業游民,在我身邊無法發揮你的才能,跟著我已經一點好處也沒有。」奧提斯笑。
「在你眼里,我和其它人沒什麼差別嗎?是那種沒有好處可撈就閃人的人?」雷哲瞪他。
「就因為你不是,所以我才要提醒你啊。」唉呀,原來雷哲是這麼敏感的人啊。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免了,別忘了還有人花巨款買凶要你的命。」雷哲沒好氣的說。
「可是留在我這里太可惜了。」
「你是在趕我嗎?」
「沒有啊,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如果沒有,就不要再談這件事了。」
「你不想談?」奧提斯問。
「沒什麼好談的。」
「為什麼?」奧提斯追問。
雷哲微瞇眼,干脆放下手中的刀叉,細細的審視著他,良久才緩緩地開口︰
「奧提斯,你今天為什麼這麼好奇?」
「好奇不好嗎?」奧提斯輕笑。
「會好奇當然好,但是太突然了一點,如果你想轉移話題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失敗了。早餐趕緊吃一吃,和醫生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奧提斯微張著嘴,一會兒之後才嘻嘻一笑。「嘻,被你發現了。」
「奧提斯,我認識你已經二十年了,我還會不了解你的把戲嗎?別想躲掉復健,醫生說你的肌肉已經開始有萎縮的現象了,不管你願不願意,用拖的我都會把你拖去復健。」
「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重新站起來也沒什麼不好。」雷哲嘆氣。「奧提斯,我不可能永遠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奧提斯望著他,久久,才慢慢的點頭。「好吧,既然你堅持,就隨你吧!」
「隨我?」雷哲有些啼笑皆非。「奧提斯,要做復健的人是你,你可不可以對自己的事有點參與感啊?」
「說到參與感……」奧提斯切了一塊培根塞進嘴里,嚼了幾下吞下之後,才又繼續︰「這個周末的訂婚宴,我可以不參加嗎?」
雷哲手上的咖啡打翻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奧提斯,周末的訂婚宴,你是男主角,你認為可以不參加嗎?」站起身,拿來抹布擦擦擦。
「好吧,當我沒提。」
「你確定要結這個婚嗎?」雷哲問。
奧提斯又看著他,塞進最後一口炒蛋之後,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
「我無所謂,爺爺要我結婚,我就結婚,他高興就好。」
「那你呢?你高興嗎?」
「結婚是喜事,所以應該是高興吧!」奧提斯輕笑。
雷哲有想哭的沖動,高興與否,他竟然要用推論的才有答案!
他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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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矮了眾人一節的奧提斯,早在宴會開始之前就看見了捧著一大把玫瑰,站在宴會廳入口的貝芙莉,她發給每個進入會場的賓客一支玫瑰,男的是白玫瑰,女的則是紅玫瑰。因為他是從另一個入口直接進入休息室的,所以她並沒有看到他。
宴會時間一到,雙方主事者簡單的致詞過後,進入今日的重頭戲,宣布兩家聯姻,男女主角成了注目的焦點。
是他!
站在入口的貝芙莉看見了今天的男女主角,立刻就認出坐輪椅的準新郎就是那天停車場無辜的殘障人士路人甲,他的身後,照常是他那個叫雷哲的朋友。
原來他是今天的準新郎,真可憐,要娶艾蓮娜•米勒那種女人……
非常巧合的,奧提斯正好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相交,她還沒來得及揚笑當作打招呼,他的眼神已經撇開了。
呵,也難怪啦,人家身份高貴,她只是個賣花女……
突然渾身一陣涼,她的視線和今天的女主角相會了。
艾蓮娜•米勒,米勒百貨的千金,高挑修長的身段宛如模特兒般,艷麗無雙的臉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望向她的眼神,如此冰冷。
她沒得罪她吧,她很安分、很盡責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是嗎?她心里可憐男主角的OS,艾蓮娜•米勒當然也不可能听見,所以她干嘛拿那種眼神看她啊!
避開她冰冷鄙夷的眼神,她不巧又對上了女方父母的視線,不過這次她很快的移開,心里則非常納悶,干嘛啊,為什麼都在看她?她又不打算沖出去鬧場!
看見男女主角的距離至少兩公尺以上,兩人各據一端,和各自的親友談話,沒有互相看一眼。
貝芙莉忍不住嘆息,這種婚姻……好悲哀。
「貝芙莉,你在想什麼?」在另一邊忙完的杜月齊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喚她回神。
「啊,老板,你那邊忙完了嗎?」
「對啊,剩下的雜事就交給提姆和文森負責了。」杜月齊說。「你剛剛在看什麼?」
「還能看什麼?今天的男女主角啊。」
「準新郎長得很俊呢,可惜坐輪椅。」杜月齊不無惋惜。
貝芙莉默然無語,看著他不知道對站在他身後的雷哲說什麼,雷哲便朝幾個在場的親友微微點頭,推著他離開那里,拐了一個灣,就看不見了。
「貝芙莉,我們可以回去了,結束後回收的事就交給提姆和文森負責就行了。」
「文森的女朋友不是在店里等他嗎?」
「咦?啊,我忘了。」杜月齊拍了一下額頭。「那……」
「我留下來吧,你和文森先回去。」
「只能這樣了,我去找提姆交代一下,等一下就不再過來,直接回去了。」
「好。」貝芙莉點頭,等杜月齊離開之後,她又看了一眼會場內,準新郎還是沒出現,倒是看見艾蓮娜•米勒和另外一位男子正在跳舞,兩人之間幾乎毫無空隙的貼在一起。
貝芙莉聳聳肩,轉身離開這一處衣香鬢影,往花園走去。
來到噴水池前,看著水柱混著彩色的光線,跳躍出炫目的水舞,一時之間看呆了,這就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啊!
要來這里之前,听文森的女朋友說,坎佩爾大宅里有一處名景,是用玫瑰花栽植建造的玫瑰迷宮,趁著現在,她或許可以去探險。
說走就走!
輕快的跳走著,東張西望,尋找這座廣大的庭園里最像玫瑰迷宮的東西。
「啊!應該是那里!」她看見一處茂密的綠籬,約兩公尺高,肯定就是玫瑰迷宮了。
她來到入口處,果然,上頭有塊不規則狀的木匾,寫著玫瑰迷宮。
她四下張望,確定沒有其它人,便興奮的走了進去,展開她的迷宮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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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她好象迷路了。
在迷宮里繞了半個多小時,貝芙莉依然找不到出口,心里忍住開始慌了起來。
怎麼辦?如果她一直找不到出口,又沒有人發現她在迷宮里,她搞不好會死在這面,直到發出尸臭才會讓人發現!
嗚嗚……貝芙莉在心里哀鳴,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亂闖了,慌亂之下,手掌不小心劃過綠籬,刺痛從掌心蔓延開來,她被多刺的玫瑰花叢給劃了好幾道血痕,痛加亂,她兩腳竟然打結,連叫都來不及叫,便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她呆呆的趴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笨手笨腳到這種程度!
一陣冷風突然吹過,吹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因為花叢長得太茂密遮去了陽光,還是什麼,迷宮里顯得陰森森的,為什麼她一開始沒有發現呢?
「嗚嗚……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未經主人允許偷偷跑進來……」貝芙莉嗚嗚低喃告解,狼狽的爬了起來,小心謹慎的往前走,期望能夠奇跡的找到出口。
又走了十分鐘,不知道繞過同樣的地方幾回,踫壁的幾回,突然,隱隱約約間,似乎听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立即循著聲音前進,左拐右彎,踫壁再轉,聲音消失了,她急的跑了起來,正想口呼救,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她……看見了他。
他坐在輪椅上,四周沒見到他那位朋友,他停留的地方,剛好位于這處八角形的草皮正中央,看見她突然出現,似乎有些訝異,不過仍然保持著笑容,所以他應該沒有生氣,是吧?
「哦,嗨,真巧,你也在這里。」貝芙莉干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這個地方該不會是迷宮的中繼休息站吧?因為比較空曠,所以明亮許多,不顯陰森。
奧提斯的確有點驚訝,又看見她一身狼狽,忍不住向前。
「你受傷了。」他說。
「哦,你是說這個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天啊,難怪她覺得好痛,看起來真是慘不忍睹。「剛剛不小心弄到玫瑰……其實它沒看起來的嚴重。」
「過來。」奧提斯突然說。
她很听話的上前,來到他身旁。
「坐下。」指了指旁邊的石板凳。
「喔。」很听話的坐了下來,與他平視。
「手給我。」
「哦?」楞楞的伸出手AB沒受傷的左手。
「不是。」奧提斯輕笑,干脆自己來,小心的握住她的右手腕,將她的掌心攤在腿上。「刺要先挑出來,否則會發炎。」
又不是仙人掌,玫瑰刺那麼粗,頂多是劃破她的手,怎麼會把刺留在肉里嘛!
「這……應該沒有才對……嘶!」痛得倒抽了口冷息。
「那這是什麼?」奧提斯捏出一根,在她眼前揚了揚。
「哦,玫瑰刺……」傻楞的回答。
貝芙莉有些錯愕的看著他……的頭頂,因為他又低著頭仔細的替她找看有沒有刺。
鼻頭一陣酸楚,方才的驚慌害怕的情緒漸漸沉澱下來,心情一松,眼眶就開始發熱,掉下了兩滴淚水,正好滴在他的手臂上。
奧提斯猛地抬起頭來,看見她的眼淚,抬起手用食指接住一滴晶瑩剔透水珠,表情有些迷惘的望著指頭上的水滴,一會兒才道︰「很痛嗎?」
「啊?」貝芙莉楞楞的看著他,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哭了,趕緊抬起沒受傷的手抹掉眼淚。「沒有,不是很痛。」
「那為什麼哭?」奧提斯有些困惑的望著她。
「因為我剛剛迷路的時候,以為自己會死在迷宮里,直到尸體發臭了才會引人注意來一探究竟,然後不小心跌倒,受傷,接著又覺得四周陰風慘慘,又怕又急又驚又慌的時候遇到你,你又對我這麼好,讓我好感動,心情一放松,就莫名其妙的掉眼淚了。」貝芙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右手還擱在他的左手上,他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什麼,又低頭繼續幫她找刺。
此時的氣氛顯得好寧靜,四周的聲音都靜了下來,相對的,自己的心跳聲大了起來,在耳膜砰砰、砰砰的躍動著。
靶覺自己的不對勁,她趕緊找話題打破沉默。
「今天的會場是我們『花好月圓』布置的喔,你覺得怎樣?漂不漂亮?滿不滿意?」
「不錯。」他笑道。
「不錯喔。」貝芙莉有點失望得到這個答案,不過一下子就恢復。「沒關系沒關系,下次我會更努力。」
奧提斯抬頭望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他的答案似乎……不好嗎?
「對了,你怎麼沒有在宴會里?你是主角耶!」
奧提斯沉默,沒有回答。
「你……不喜歡這樁婚事嗎?」貝芙莉猶豫了一下。
「我無所謂。」奧提斯輕笑。「好了,看來只有那一根刺,等一下出去之後,再清洗消毒,抹個藥就可以了。」
「謝謝。」貝芙莉感恩的說,望著他的笑容,那種他明明在笑,卻覺得他沒有笑的感覺愈來愈濃。「是因為你的腿嗎?」她月兌口問。
奧提斯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不解。「什麼東西是因為我的腿?」
「你對你的婚事無所謂的態度,是因為腿的關系,所以自暴自棄嗎?」
奧提斯笑了,搖搖頭。「不是,就算我的腿沒廢了也是一樣。」
「為什麼?」貝芙莉錯愕。
「什麼為什麼?」奧提斯困惑。
「為什麼無所謂,這是終身大事,不是嗎?是一輩子的幸福啊!」
奧提斯又笑了。「我不會去追求那些抽象虛幻的東西。」
「可是……幸福不是抽象虛幻的東西,它是真實存在的,真的!」
「是嗎?」奧提斯疑惑,突然想到希奧和涂羽禾相處的情形。
「當然是!」貝芙莉斬釘截鐵的說。「而且幸福是要自己去創造的!」
「自己創造幸福?」他更加迷惑了。
「沒錯,幸福絕對不是從天上掉下來,是要靠自己努力創造的!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個私生女,我媽媽被一個男人欺騙感情,懷了我之後被拋棄,照道理說,我媽媽很慘吧,很可能就此自怨自哀,恨盡天下男人,如果我沒被打掉,生出來了,也會被偏激的媽媽教導成憤世嫉俗的人,對吧!」
奧提斯眨了眨眼,點點頭,這種狀況確實很常見,卻不是必然的。
「可是我媽媽並沒有因此而充滿怨恨,她挺著肚子回台灣,把我生下來,疼愛我,寵我,盡心盡力的教育我,用她開朗積極的人生觀教導我,在我三歲那年,我媽媽遇到到台灣參加醫學會議的泰倫,他對開朗熱情積極樂觀的媽媽一見鐘情,就算知道我媽媽未婚生子他也不在意,把我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的疼愛,甚至在會議結束之後,放棄紐約這里的高薪工作,留在台灣和我們一起生活,後來泰倫成了我的繼父,直到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媽媽才答應和他一起回紐約。你瞧,我媽媽雖然遇到不幸,可是她選擇面對,選擇積極的生活下去,所以她才能遇到泰倫,進而得到他的鐘情,得到幸福。而且我雖然不是我爸爸的親生女兒,但是我爸爸卻非常疼我,雖然我們家的生活因為爸爸媽媽不會理財而有些窮困,但是我們很快樂很幸福,幸福絕對不是虛幻的東西,到現在,雖然我爸媽已經去世兩年了,但是一想到他們,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幸福的。」
望著她閃亮的眼神,以及因為激動,臉頰上染上兩抹紅暈,他又開始覺得她在發光了,不自覺的伸出手,撫上他覺得燦亮的臉龐。
貝芙莉錯愕的眨眨眼,他……他怎麼……
不過只一下子,他就放開了她。「好吧,你很幸福,幸福對你來說確實是存在的,但是我和你並不相同,我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能替坎佩爾集團帶來更大的利益啊!」他說的理所當然,這已經是根深蒂固的認知了。
「你存在的價值,絕對不只如此!」貝芙莉為他的話,心頭又涌起一股酸楚。
「你怎麼又哭了?手又痛了?」無情無緒無感的心,莫名的,有些慌。
貝芙莉無法控制的低泣,心里也是頗為納悶,她不是愛哭的人啊,有記憶以來,她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的話都讓她這麼想哭呢?
她哭得超沒形象,眼淚鼻涕直流,毫無美感可言,但是……卻讓他有些失措,直覺認為,她並不是因為手痛才哭的,可是……如果不是手痛,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你在同情我嗎?」他問。
貝芙莉搖頭,她不是同情他,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覺得心酸。
奧提斯望著她,從口袋抽出手帕遞給她。
「把眼淚擦一擦,你的妝都花了,看起來很恐怖的。」
「亂講,我只用了一點保養品和擦了唇蜜,才不會變花臉。」貝芙莉呿了呿,不過還是用沒受傷的手接過手帕,把滿臉的眼淚鼻涕擦一擦。「我回去洗好再還給你。」
「不用了,送妳。」奧提斯敬謝不敏。
「這條手帕很貴吧!」看它的商標,不是她能接觸到的品牌。
「不會,一百多塊而已。」他的東西都是雷哲張羅的。
「哦?台幣?日幣?」她抱著希望問。
奧提斯古怪的看她一眼。「這里是紐約。」
是是是,她當然知道這里是紐約,手上的手帕突然變得好重,一百多塊美金一條手帕,他竟然說還好?唔,有錢人的世界的確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其實你不用可憐我,我一點都不在意成為我爺爺擴展事業的籌碼。」
「我才沒有可憐你,眼前最可憐的是我的手才對。」貝芙莉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怕他認為自己在可憐他,所以舉高了手,轉移話題,結果一不小心踫到了受傷的手,痛得讓她倒抽了口冷氣,差點真的因痛而哭出來。
心好酸,她干脆歸咎于手痛,又開始低泣。「好痛喔……」
奧提斯立即將她的手拉過,捧著她的手細看。
「它看起來確實很可憐。」他低喃,對著她的傷口輕輕的吹氣。
去而復返的雷哲,穿梭過復雜的迷宮,一踏進「玫瑰花心」——迷宮中央的空地,就看見那令他張口結舌的景象。
那個「暴力女」猛哭,而奧提斯則捧著「暴力女」的手吹著氣,臉上的表情,是……疼惜?!
他不管「暴力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也不管奧提斯對「暴力女」親昵的舉止,畢竟過去更親熱的都看到不愛看了,這種程度連親熱的邊兒都構不著,沒啥好大驚小敝的。能夠讓他張口結舌、震驚到差點跌跤的,是奧提斯臉上竟然會出現那種近乎疼惜的表情!
他下意識的退開,沒有現身,就算明知道在宴會大廳里,賈司柏•坎佩爾正等著奧提斯回去,就算目前還不知道那個「暴力女」的來歷和目的,他也決定留住奧提斯此時的「表情」,不管能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