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如鉤,高掛在夜空。
唧唧的蟲鳴聲、潺潺的溪流聲,交織出屬于山谷夜晚的美妙樂音。
半晌後,一陣細微的跫音響起,一抹縴巧的身影踏著月色而來。
柔和的月光灑在她身上,映亮了那張甜美的臉蛋,就見她膚白如雪,五官細致,像一朵清新月兌俗的花兒,美麗動人。
喬影兒背著一簍衣裳,來到一條清澈的溪邊。
"好,開始干活兒了!"
她卷起衣袖,蹲在溪邊,開始取出簍子里的衣裳,一件件地洗滌。
由于此刻已值深秋,衣裳的布料較厚,要搓揉、捶打這些衣物,對一名十七歲的少女來說是有些費力,但是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那認真的神情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堅毅的光彩。
為了照顧娘親和幼小的弟弟,就算再辛苦,她也甘之如飴。
自從爹年初病逝之後,喬影兒就自告奮勇地幫忙掙錢貼補家計,幸好街坊鄰居挺關照的,願意讓她幫忙洗洗衣裳,賺賺外快。
其實今兒個下午,她已經洗好了大部分的衣裳,原本應該是可以全部洗完,不用再來這麼一趟的,可是娘昨夜受了涼,今天早上咳個不停,為了讓娘多休息,她二話不說地攬下了燒菜做飯的工作,要娘今天好好地躺在床上歇息。
為了不讓家人餓著肚子等晚膳,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就匆匆地趕回家去做飯,因此這些還沒洗完的衣裳,只好現在再拿來洗了。
雖然夜晚洗的衣裳不容易干,但總好過拖到隔天再洗,因為明日還有明日的工作,所以這些衣裳她一定要在今天全部洗好才行。
喬影兒認真地洗滌著每一件衣物,反復搓了又搓、揉了又揉,洗得干干淨淨,毫不馬虎。
"呼∼∼終于洗完了!"
當最後一件衣物清洗完畢時,她松了一口氣。雖然手臂有點酸疼,身子也感到有些疲累,但她的臉上還是揚起了欣喜的笑容。
現在夜色已深,娘和弟弟都已經睡了,因此她也不急著回去,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溪邊听著蟲鳴和流水聲,甚至還忍不住動手月兌下了鞋襪,讓一雙縴巧的蓮足浸泡在溪水中。
冰涼的溪水無比舒暢,讓喬影兒忍不住發出舒服的輕嘆,也讓她突然有股沖動,想要褪去身上的衣物,跳進溪里好好地洗個澡。
反正都已經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人到這兒來……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喬影兒的眼角余光就瞥見對岸有個人影,那讓她驚訝地愣住了。
"咦?怎麼會有人在那里?"
她詫異地望去,由于隔了一段距離,她只能看出那似乎是個高大的男人,而且好像沒穿衣服!
倘若那個人是想要在溪中沐浴,那麼月兌個精光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問題是……他此刻一動也不動地靠在溪邊的大石上,赤果的胸膛露出水面,其余的部分則浸泡在溪水中。
他到底在做什麼?
喬影兒屏著氣息,悄悄觀察了好一會兒,就見那個男人始終沒有任何動靜,而那讓她心中更加驚疑不定了。
一個正在沐浴的人,至少也該潑潑水、動動身子吧?可是他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斜靠著,實在太不對勁了!
難道他受傷昏迷了?還是……
死了?!
一想到說不定那個人已沒了氣息,喬影兒的俏臉就微微發白,心里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喂!鮑子!鮑子?"
她鼓起勇氣喊了幾聲,卻沒有得到半點響應,讓她心底的擔憂與害怕又更加深了幾分。
現在該怎麼辦?
喬影兒撫著快速跳動的心口,有些拿不定主意。
理智告訴她,那是一個陌生而赤果的男人,她最好別靠過去。可是……倘若他沒死,而是受傷昏迷了,那怎麼辦?
要是繼續讓他在這里昏睡一晚,就算他沒有不小心跌進溪水里溺死,只怕也要染上嚴重的風寒,甚至是被凍死了!
一想到一條人命可能就這樣枉送,喬影兒的心就狠狠揪了起來。
見死不救,她的良心怎麼過意得去?
內心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後,她終于決定前去看看,不然實在不能安心啊!
雖然已決定要去一看究竟,可……她該怎麼過去呢?
喬影兒佇立在溪邊,蹙著眉心發愁。
那個男人在溪的對岸,而這條溪雖然不算太寬闊,但兩岸之間至少也有個二十步的距離,沒有橋可走,她更沒有輕功可以飛過去呀!
喬影兒左右張望,觀察了好一會兒,看來她若想要到溪的對岸去,唯一的法子就是踏著散布于溪面的那些大石塊過去了。
她辦得到嗎?
喬影兒不是很有把握,一雙靈燦燦的美目緊張地猛打量那些石塊。
溪中石頭之間的距離不算太遠,她應該勉強跨得過去,而且這條溪水不算太深,白天偶爾會有一些諳水性的小孩兒跑來泅水玩耍,因此就算她不小心跌下去,應該也淹不死人……吧?
一想象自己跌進溪水的畫面,不諳水性的喬影兒不由得一陣心慌,可是一想到那男人或許性命垂危、正需要幫助,她就顧不得自己的慌張了。
她深吸口氣,不再給自己有任何猶豫或害怕的機會,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個石塊,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
幸好一路挺順利的,她很快就已來到了溪中央。
"公子?公子!"
喬影兒試著又開口喊了幾聲,無奈那個男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連一動都不動,像是根本沒听見她的聲音。
懊不會他真的傷重昏迷,或是死了吧?
喬影兒的心髒一陣緊縮,縴細的身軀也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害怕的感覺讓她有一點想拔腿逃跑,但她終究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前進,直到近得足以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樣。
幸好此刻他的下半身浸在溪水里,不會不小心看見太"刺激"的畫面,但是盡避如此,她還是沒勇氣盯著人家赤果壯碩的胸膛,只好把目光定在他的臉上。
當她一看清楚那男人的臉孔時,差一點就忘了呼息。
這世上怎麼有如此俊美的男人!
喬影兒在心中驚嘆著,就見他有著濃眉、挺鼻、薄唇,那完美的輪廓宛如上天的杰作,俊美得不可思議,尤其此刻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他的俊臉上,讓他散發出一股尊貴神秘的氣息,彷佛天神降世一般。
喬影兒的目光完全無法從這男人俊美無儔的面孔上移開,她就這麼呆立在石塊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臉瞧。
她的心跳不斷地加快,呼息也跟著急促,心湖彷佛被人投入一顆顆石子般,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失神地凝望了一會兒後,喬影兒才猛地想起現在可不是沉溺于"美色"的時候,她得先弄清楚他是死是活呀!
"公子!鮑子!喂——公子!"
她又提高音量,連喊了好幾聲。都靠得這麼近了,倘若這男人還有意識,不可能沒听見吧?
無奈他始終動也不動,沈靜得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說不定他還活著呢,她怎麼可以隨便詛咒人家沒了生命?
喬影兒趕緊驅散腦中的胡思亂想,由衷期盼這男人只是睡得太沉了,才會沒听見她的叫喊。
只是,既然他怎麼也叫不醒,為了弄清楚他到底是怎麼了,喬影兒別無選擇,只能過去探探他的呼息。
最好他只是熟睡了,沒有受傷,更沒有性命之憂。但即使他只是一時沉睡,她也得想法子將他叫醒才行,不然要是他真的不小心跌進溪里,或是浸在溪中過久凍壞了,那等他醒來之後可有得受了。
喬影兒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前進,冷不防腳步卻突然一滑,她都還來不及發出驚叫聲,整個人就撲通一聲掉下水了!
她嚇白了俏臉,趕緊攀住身旁的石塊。幸好溪水不算太深,只淹到了她的頸子,不至于害她滅頂。
"還好還好,差點嚇死我了!"
她驚魂未定地靠在石塊旁休息了一會兒,心跳才漸漸恢復平穩,而她也開始思忖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既然都已經落水,而且水深只到她的頸子,她也不想再費力地爬上石塊了——事實上,她也沒有把握自己能爬上去。
反正溪流並不湍急,她小心一點地扶著石塊,慢慢走過去好了。
打定主意後,喬影兒開始繼續小心翼翼地前進,而愈是靠近那個男人,她的心跳和呼息就愈是狂亂。
老天!她竟然正在接近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
倘若這情景被人瞧見了,那她的名聲豈不是毀了嗎?幸好現在夜深人靜,沒有其它人在場。
不過話說回來,她會這麼做,可全是為了救人,若是為了顧慮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而棄他不顧,萬一他因此沒了性命,那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胡思亂想之際,喬影兒終于來到那個男人的身邊,而她也再度被那張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孔給迷去了心神,怔怔地凝望了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深吸口氣,緩緩伸出手,朝他的俊臉探去。
希望他還活著!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而她微微顫抖的小手都還來不及探得他的鼻息,縴細的手腕就倏地被一只大掌緊緊抓住!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快得讓她根本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
喬影兒被嚇了一大跳,她驚魂未定地抬眼一看,就見那雙原本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了。
好冷的眼!
一對上他的黑眸,喬影兒的心驀地一陣緊縮,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不帶有任何一絲溫度,讓她聯想到寒冬的霜雪,冷得足以將人凍傷。
此刻,那雙冰冷的眸子正盯著她,即使這男人沒開口說話,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卻足以將人嚇壞。
喬影兒心如擂鼓,一張俏臉幾乎失了血色。
"你……你……我……那個……"她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卻根本沒辦法好好地說話。
司徒正雍緊盯著眼前這名美麗的女子,他的神情沈靜內斂,看不出情緒。
身為奉命駐守蟠龍城的將軍,他白日忙著巡視、練兵,夜晚偶爾會來這兒沐浴淨身。冰涼的溪水令他通體舒暢,也讓他習慣在溪中閉目養神一會兒,靜靜紓解一整日的緊繃與疲累。
早在這女人接近時,那細微的跫音就落入他耳中,他警覺地觀察了一會兒,就見她在對岸專心地洗衣,看起來不具任何攻擊性。
既然兩人各據一方,互不干擾,他也就沒理會她,繼續靠在石塊上閉目養神,想不到過了一會兒,她卻開口喊他。
他始終不理不睬,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原以為她會識相地離去,想不到她竟不死心地涉水過來,那讓他對這女子多了一分防備。
她是誰?執意接近他有什麼意圖?
這里位于國土邊境,北方蠻人虎視眈眈,屢次舉兵進犯,意圖奪佔蟠龍城。盡避有他所率領的精兵駐守,那些蠻人始終無法得逞,但他們卻不曾放棄,甚至不只一次地派出奸細,不是妄想竊取軍機,就是意圖行刺他。
因此,即使是像她這麼一個看似純真無辜的美麗少女,都有可能被敵軍所收買,而對于奸細,他一向不留情,不論是男是女。
"你想做什麼?"他的嗓音和他的眼眸一樣冰冷。
在他冷冷的盯視下,喬影兒的心猛地一顫,有種快要喘不過氣的感覺。
這男人給人的壓迫感好重啊!
罷才他閉著眼楮靜靜地躺著,看起來尊貴凜然,宛如不可侵犯的天神;可是現在他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凌厲肅殺的氣勢,像極了隨時準備取人性命的修羅!
倘若她是他的敵人,肯定早已沒命了吧?
"我……我剛才看你一動也不動,喊了你好幾次也沒有反應……我怕你重傷昏迷需要幫忙,所以……所以才……"
司徒正雍銳利的眸光仍緊盯著她,像是想看穿她說的是否屬實。
靶受到他的懷疑,喬影兒不禁一臉委屈與無辜。虧她剛才還這麼擔心他的安危,甚至還悄悄對他怦然心動……
"我只是來這里洗衣的,既然公子不愛被人打擾,那我離開就是了。"
話才剛說完,突然一陣強勁的夜風吹來,讓渾身濕透的喬影兒冷得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