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後,京城近郊傳來一陣馬蹄聲。
不一會兒,就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策馬而來。
暖暖的春陽灑落在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上,就見她有著一張明艷動人的容貌,然而除了精致絕倫的五官之外,更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是她眉宇之間流轉的奕奕神采。
她的騎術精湛,馬兒一路奔馳,直到一處位在山腳下的木屋旁才停下。
「婆婆,我來了!」
季寧雪利落地翻身下馬,朝木屋走去。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從屋內探出頭來,一看見她,立刻揚起和藹的笑容。
「季姑娘,你來啦?」
「是啊!我來探望婆婆了。」季寧雪笑道,那甜美的笑靨,讓她的容顏顯得更加嬌美了。
她是樂平王爺的女兒,然而過去十多年來,她卻是在江南長大的,而這全都是因為她幼年時曾過了一段「精彩萬分」的生活。
听娘說,她兩歲那年「不小心」跌進池塘里,差點就溺死,三歲那年「不小心」被反鎖在柴房里,差點被凍死,而四歲那年「不小心」有大蜘蛛爬上她的床,差點將她給嚇死。
這一連串的「不小心」,讓娘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懇求爹允許她們母女倆搬到娘位于江南的老家去,就怕她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
不僅如此,有鑒于當時「意外」頻傳,娘為了讓她擁有自保的能力,還特地請了師父教她武功。
這些年下來,她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卻學得了一身好功夫,更培養出一股濟弱扶傾的使命感。
她想要到各地去游歷,想要行俠仗義、幫助弱小,然而計劃卻趕不上變化,幾個月前,染了嚴重風寒的爹因為太思念她們母女,派人將她們接回了京城。
或許是大家的年紀都大了,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已淡去,而那些曾經欺負她的哥哥們都娶了妻,姊姊們也都出嫁了,不再有人欺負她們母女倆,于是久別重聚的一家子過得挺和樂的,即使後來爹的病康復了,也沒打算要讓她們母女再離開京城。
一家人團聚,這的確是好事,可是早已自由慣了的季寧雪卻覺得好悶。
「野」慣了的她,對于現在的一切不太能適應。
她不喜歡充滿規矩的王府,不喜歡三天兩頭就有王公貴族來訪的生活,那讓她這個「王爺之女」必須在人前裝模作樣地擠出溫婉的微笑,必須收斂大剌剌的步伐和動作,讓她常覺得自己就快僵成一尊雕像了。
那種強裝出來的假象讓她渾身不自在,偏偏好像京城的人都喜歡這樣,讓她覺得無趣極了。
為了不讓自己被悶死,她常常一個人騎馬溜出王府,而她也是在幾天前經過此地時,正好看見年邁的婆婆獨自照顧一名十歲大的孫子。
眼看婆婆如此辛苦,她實在好不忍心,便答應婆婆有空時就過來陪陪她老人家,順便也可以陪小男孩玩耍。
「咦?小豆子呢?怎麼沒看到他?」她口中的小豆子,就是婆婆的孫子。
「他去學功夫了。」
「學功夫?」季寧雪有些訝異。
「是啊,瞧,他們在那兒呢!」
季寧雪順著婆婆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遠處空地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而那穿著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在為拿著樹枝的小豆子示範一套劍法。
由于距離有些遠,那白衣男子又正好背對著她們,因此季寧雪看不見他的容貌,不過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她不自覺地屏息,而他握在手中的長劍宛如有生命似的,招招凌厲又靈活。
好俊的身手!
季寧雪不禁在心里喝采,不僅立刻對那男人產生好感,望著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欣賞。
「他是什麼人?」季寧雪好奇地問著婆婆。
「不知道。」
「嗄?不知道?」季寧雪有些錯愕。
婆婆笑了笑,說道︰「那位公子從來沒有開口提過自己的身份,或許是有什麼顧忌吧,所以我也沒問。不過他絕對是個好人,如果不是有他,我這條老命還有小豆子那條小命早就被閻王給收去了。」
「喔?怎麼說?」
「去年年底,有一天突然有幾個凶惡的土匪闖進屋來搶劫,還放火要燒了我這房子,幸好那位公子正好經過,不僅將那些土匪抓了起來送交官府,還立刻找人來幫忙修繕房子呢!多虧有他,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啊!」
「那他怎麼會教小豆子功夫呢?」
「因為小豆子很崇拜他,纏著要他教武功,他也很樂意,所以每個月除了會送些吃的、用的過來給我外,還會順便教小豆子功夫。」
听了婆婆的話,季寧雪心里感動極了,一股仰慕之情也油然而生。
她生平最欣賞武功高強又行俠仗義的人了,而他不僅幫婆婆抓土匪、修房子,事後還來教導小豆子功夫,真是個令人敬佩的男子漢!
季寧雪忍不住又轉頭朝他望去,就見他已收起長劍,改使起一條長鞭,而那讓她的眼楮為之一亮。
學了十年功夫,鞭子是她最擅長的武器呢!
她目不轉楮地望著他,很快就發現他不只劍術精湛,使鞭的功夫也是一流。倘若她和他交手,只怕不出十招就要落敗。
季寧雪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抹身影,一顆芳心也隨之怦然跳動。
一股想要結識那白衣男子的沖動涌上心頭,但想不到過了一會兒後,那男人向小豆子揮了揮手,隨即邁開步伐離去了。
「啊?他走了?」她難掩失望之情,自始至終,她連他的容貌都沒瞧見一眼呢!
就算要走,他怎麼也不進屋來和婆婆打聲招呼再走呢?這樣她就有機會見到他了。
婆婆笑道︰「他肯定是以為我在歇息,怕打擾了我。剛才他一來,見我在忙著洗菜,還催我去午睡一會兒呢!」
「原來是這樣。」真是個善良體貼的男人。
原本她以為京城里都是一些養尊處優、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想不到也有像他這麼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只可惜他走了,她連他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不過……婆婆不是說他每個月都會來嗎?
下個月,再找機會見見他吧!
季寧雪揚起嘴角,開始覺得京城的生活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而她心中也不禁對下個月的到來充滿期待。
春日融融,百花盛放,五顏六色的花朵,將皇宮內苑點綴得瑰麗繽紛。
花團錦簇的宮殿一隅,正舉辦著一場熱鬧的筵席,現場絲竹繞梁,笑語不斷,氣氛相當歡樂。
這場筵席是為了慶賀皇太後六十大壽而舉辦的,皇太後生性喜歡熱鬧,適逢她老人家六十大壽,這麼一個大喜的日子,自然免不了要廣邀皇親國戚一塊兒入宮,熱熱鬧鬧地同歡慶賀。
這些身份尊貴的賓客,當然都打從心底替皇太後的健朗安康而高興,不過卻有一些人的心中更多了幾分雀躍、幾分期待。
這些難掩興奮之情的賓客,全都是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而且個個來頭不小--有眾家王爺的掌上明珠,也有朝中重臣們的千金愛女,她們全都把握住這個能夠進宮露臉的好機會。
在這些女子的心目中,替皇太後祝壽只是其次,她們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得到太子楚廷豫的青睞。
要知道,當今太子楚廷豫今年二十一歲,已到了選立太子妃的年紀,而他不僅身份尊貴,更有著俊美瀟灑的外貌,任誰都想要嫁給他……好吧,其實有一個人並不這麼想。
季寧雪看著圍繞在身邊的眾家女子,不由得暗暗咋舌。
她們每個人都經過了精心的裝扮,五彩繽紛的綾羅綢緞加上金光閃閃的珠花發簪,簡直快閃瞎了她的眼。
不僅如此,從她們身上飄傳來的各種香氣,混合成一種過度濃郁的氣味,讓她頭暈腦脹,有種快要喘不過氣的感覺。
唉,早知道就不來了,季寧雪忍不住在心中嘆息。
事實上,若不是她娘苦苦哀求,她根本就不想要參加這場苞她一點關系也沒有的筵席。
她知道娘暗暗希望她能得到太子的青睞,但其實她對太子完全沒興趣,盡避身為樂平王爺的女兒,她的志向卻很不一般。
她想要到各地去游歷,想當個行俠仗義的俠女!
為此,今日她並沒有刻意裝扮,甚至為了不讓自己太過搶眼,她僅穿了一襲顏色清淡的粉色衣裙,就連黑瀑般的秀發上也只插了一支雅致的發簪。
無奈的是,盡避她已經刻意「低調」了,依舊遭受不少敵視的目光,不過這也怪不得她,誰教她那張容顏著實美得過分。
巴掌大的俏臉、白里透紅的肌膚、精致無瑕的五官、玲瓏曼妙的身段,即使用最嚴苛的目光將她從頭審視到腳,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也因此,即使她只是淡掃蛾眉、輕點朱唇,依舊比現場任何一張濃妝艷抹的臉孔還要嬌媚動人,即使沒有華麗衣裳和貴重首飾的襯托,依舊掩不住她與生俱來的明艷豐采。
面對這些充滿敵意的目光,季寧雪只能在心里大嘆無奈。
真是的,她們搞錯競爭對手了吧?
她才沒興趣搶著在太子的面前露臉呢,只有傻瓜才要當太子妃!她在心里不以為然地輕哼。
她欣賞的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像幾天前,她在婆婆那兒遠遠望見的那個白衣男子,像他那樣武功不凡又樂于助人的男子,才能打動她的芳心。
至于太子?她一點興趣也沒有,而她對「太子妃」更是敬謝不敏。
要她困在皇宮中,那豈不是像一只籠中鳥嗎?不但既可憐,又拘束,而且完全失去了自由,甚至還……
「啊,那是太子嗎?」
一聲興奮的低嚷,打斷了季寧雪的思緒。
她抬起頭,就見遠處有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隨從與宮女的簇擁下走來,而那也讓現場所有的女子都蠢蠢欲動了起來。
為了搶佔最佳位置,好讓太子一眼就能瞧見自己,每個女人都拚命地想擠到最前面,只有季寧雪很努力地想往後退。
無奈的是,身後的人不斷往前擠,害她不但沒能溜掉,甚至還被推呀推的給擠到了前方。
「哎呀,別再推了。」季寧雪眉頭一蹙,心里有些懊惱。
如果不是娘交代她千萬要安分一點,她早就施展輕功飛身月兌困了。
一想到娘,季寧雪就忍不住輕嘆。倘若不是娘的堅持和苦苦哀求,她才不會跟著爹一塊兒前來參加這場壽筵呢!
她完全無法理解太子有什麼好的?值得這些女人們一邊激烈地推擠,一邊搞些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