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燕尾眼罩在雪白的襯接上,安沛倫臉色冷澀凝郁,渾然天成的孤傲氣勢凌人。一旦他戴上陰郁漠然的面具,他本人便和他的音樂一樣擁有讓女人喪失理智的性感魔力,那分獨有的音樂家豐采和男性魅力令名媛仕女們不顧一切蜂擁而至,不願錯過任何一次能見到他的機會。
此刻,他負手站立在窗前。
「倫特尼,時候到了,應該出發了。」蘇莉安娜在他後面催促。
安沛倫一動不動。「我等以欣。」
蘇莉安娜臉頰微微抽搐了下。
「不必等了,女人在試裝換衣服時總是會拖拖拉拉的,如果你要等她一定會來不及的。」
「那我就遲到吧。」
「那怎麼可以!」蘇莉安娜高聲叫了句,隨即又驚覺地降下音調。「听我說,倫特尼,安妮塔和派翠西亞帶那個、呃、她去挑選合適的晚禮服,還有配件、鞋子、首飾什麼的,時間上一定會就擱很久「我已經替她買好禮服了,我就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堅持要她另外選焙?」
「場合不同啊,倫特尼。」蘇莉安娜忍耐地說。「你買的禮服只適于一般場合。但今天這場演奏會絕對不同以往任何一場演奏,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嗎?她必須有更精致的禮服才行呀。」
安沛倫仍然頭也不回。「那又為什麼要在臨出門前不久才堅持要她換裝?早一點說就不會這麼緊湊了不是嗎?」
「呃、這個……」蘇莉安娜腦筋快速轉動著。「這邊商店沒那麼早開門,太早去也沒用。」
「是嗎?」
「對,倫特尼,就是這樣,她們肯定會有好一陣子的擔擱,你還是先出發吧,我自然會通知安妮塔直接到白金漢宮和我們麼會。」
安沛倫這才微側過頭來深深凝視母親一眼,那眼神奇詭怪異得令蘇莉安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媽,如果沒等到以欣,我是絕不會出發的。你們或許可以將我五花大綁抓去,但是我的手也絕不會放到鋼琴動上半根手指頭……」
蘇莉安娜感到有些惶恐和焦慮。
「你……你怎麼說不听啊!唉好吧,還是讓你爸爸來跟你說或許比較有用。」
她無措地轉身向後,準備向丈夫求援,但是兒子冷酷果決的警告聲卻又讓她立刻停下一腳步。
「還有,媽,如果你們敢動以欣和我們的孩子一根寒毛,我發誓我會親自毀了我自己的雙手!」他冷笑。「如果你們不信,大可以試試看!」
蘇莉安娜倒抽一口冷氣,淬然轉回身。「倫特尼,你……你在說什麼?」
「我的手……」安沛倫舉起自己的雙手反覆觀看,仿佛他頭一次認識自己的手。「我絕不會吝惜于毀了它們,如果你們敢傷害以欣的話。」
蘇莉安娜驚恐地瞪著兒子頎長的背影三秒,驟然轉身沖出門去。
安沛倫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母親倉皇離去的身影,嘴邊噙著一抹有趣的微笑。
有派翠西亞和比爾的暗中跟隨保護,他並不擔心喬以欣真會受到什麼傷害,但是借這個機會給他們一個有所警惕的警告也是必要的。
看樣子滿有效的,不是嗎?
基于安沛倫那雙寶貴的手,喬以欣未久便換了一套新禮服回來和安沛倫一起出門赴白金漢宮的演奏會。
而安禾亭夫妻倆苦于無奈,只能進行C計劃︰盡量分開倫特尼和那個女人,不讓倫特尼有機會公開介紹那個女人。
安沛倫暗自好笑,但只要喬以欣和孩子安然無恙,其它都無所謂了。
于是,白金漢宮的宴會廳中,「阿拉貝斯克作品十八」猶如風琴的圓滑奏仿佛從遙遠的地方悠揚傳來,把听眾帶到自得的情景,那些柔和的弱音將人引導到舒曼如詩的「第三號奏鳴曲」,所有的音都沐浴在陽光下,使出了鋼琴的極限,像是海面上的波濤,洶涌澎湃,氣勢磅礡。
李斯特的「噴泉」真如潺潺清泉那麼幽美,拉哈曼厄諾的奏鳴曲則充滿了俄羅斯風味的憂愁與抒情,貝多芬的「月光奏嗚曲」猶如在月光閃耀的瑞士琉深湖上隨波搖蕩的小舟二般異于普通手法,輪廓模糊的和聲,悄悄打開了音樂美學意識的門扉,通過樹葉的輕微飄動,從不知處傳來了鐘聲,德布西的「飄過樹葉的鐘聲」敲動了听眾心靈的震撼。
豐富的感情與天賦的感受力,他的演奏比作曲者更具說服力。
當最後一曲的尾音為這場演奏會劃下完美的句點,平日端莊拘禮的英國仕女紳士們也情不自禁地起立狂呼「安可」,連英女皇也忍不住拍紅了手。
倫特尼安的魔力再一次風靡了所有的听眾二局貴狂做地佇立在舞台中央,倫特尼優雅自然地恭身答禮。瘋狂的熱情包圍著倫特尼,但他依然無動于衷地轉身離去。
「太棒了!沛倫?太棒了!安可!安可!」
奇跡似的,在震動整個宴會廳的狂吼聲吵,他依稀听到了那個唯一能撼動他心靈的低沉沙啞嗓音。所以,他緩緩轉回身來,踏國舞台中央,雙眼極目搜索著他心愛的妻子。然後,他看到了。興奮感動的笑容在俏麗的臉蛋上蕩漾,與有榮焉的驕傲在她眼底閃耀。
于是,他笑了,一向冷漠沉郁、從來不曾公開展現過笑容的倫特尼安竟然笑了!
驚訝的听眾們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掌聲與狂呼,突然寂靜下來的宴會廳中清楚地傳出倫特尼•安溫柔親昵的語聲。
「Fouyou,mylove,onlyforyou."
安沛倫從容地坐口鋼琴前面,雙手輕抬,李斯特「愛之夢」三首「夜曲」開始在他指下場起歌頌愛情的樂音。
在所有听眾震驚的屏息中,倫特尼•安生平頭一次在安可聲中加奏一曲,為了他的愛人!
但是,即使再好奇,也沒有人會撥出心思去尋找那個能使倫特尼傾心的女人。浪漫「飄逸夜曲」在第一顆音符開始飛起時便攫去所有人的心神,在如詩如夢的琴聲中跌人愛情的憤憬中。
願拋棄人世的快樂,追求至高無上的愛!
以極盡所能的去愛,不讓此生留下遺憾!
抒情的旋律編織面旖旎浪漫的氣氛,悠然跳躍的音符仿佛愛語的呢噥,華麗裝飾的伴奏有如洋溢歡欣的示愛。
從第一曲「聖高之愛」到第二曲「愛到永遠」,安沛倫始終深情凝視著遠處的妻子。
Foryou,mylove,onlyforyou
演奏會結束當天,在安禾亭完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安沛他帶著喬以欣一溜煙逃回台灣,扔下一大堆記者訪問、演奏會訂期、達官貴族邀宴,還有大失所望的安妮塔對焦頭爛額的他大肆咆哮不已。
半個月後,他才將所有能拖能延的全都安排好,而後舉家追殺到台灣去。
無論如何,他非將金雞抓回他的手掌心不可!
既然事情都已明朗化,安沛倫自然敢開始動用他的財產而不必再擔心別人追到他的行蹤了。頭一件事當然是找個窩。就是廖如凱家附近,喬以欣看中了一棟小巧溫馨的二樓洋房,四周圍有不算小的庭院。
但在修繕裝潢期間,他們還是得暫居廖如凱家中。過年時回喬以欣家,過年後應該就可以舒舒服服地進駐新家了。
「……迷人的豐采風靡了所有的听眾,獨一無二的性感魁力牢牢吸引住仕女們愛慕的視線,倫特尼安的魔力又一次震撼了……」
何希玉突然停下念誦,她放下報紙斜眼看另一張沙發上的男女、一臉痴呆滿足地將面頰緊靠在喬以欣月復部眨听感覺的,正是「迷人性感」的安沛倫。
忍不住大嘆一聲後,何希玉大聲嘀咕著︰「真是亂寫一氣!什麼風采?什麼魅力?根本就是阿達一個嘛!」
「阿達」立即應景似的傻笑一下。「老婆,我好像感覺他在動了耶!"
「你白痴啊你!」何希玉忍不住罵道。「才三個多月而已動什麼動?我看是大腸蠕動要拉肚子……"
一本厚厚的育兒寶鑒淬然凌空飛射過來,何希玉忙閃身躲過,結果砰一聲結結實實砸到後面的江亦雷頭上。正在潛心練武的他慘叫一聲,立刻扔掉武俠小說跳起來擺好架式。
「誰?誰?是誰偷襲我?好膽撂下名來跟我面對面比試一場!」他呼呼揮舞兩下。「我非讓他嘗嘗我催心掌和奪命拳的厲害不可!’
兩秒的靜寂,繼而是驚天狂笑。
指著莫名其妙的江亦雷,喬以欣大笑道︰「正牌的阿達在那兒哪!」
「抱歉,阿倫,抱歉。」何希玉揉著眼淚。「剛剛送給你的阿達寶冠我要收回來轉送給阿雷了!」
仍然陶醉地趴在喬以欣肚子上,安沛倫隨手揮揮。「請便,請便。」
「老兄哪,你真是……」廖如凱搖頭嘆息。「難怪消夜永遠是你在買。」
江亦雷搔搔腦袋。「不是你們叫我去找漂亮的女乞丐順便買的嗎?」
在另一陣大笑聲中,門鈴響了起來。
「可能是涂大哥,他說過今天要來的。去開門吧,阿雷。」
「又是我?」江亦雷指著自己的鼻子,隨即個情不願地去開門,嘴里還咕噥著︰「為什麼都是我?」
而所有的笑聲在門外一串人沖進來後慘然而止。
「阿倫,好像是敵軍首領親自帶領大軍沖殺過來了。」廖如凱冷靜地說。
安沛倫愕然抬頭往後看,父母兄姐全到齊了,微蹙眉之後,他立刻定下神來緩緩站起身。
「爸,媽,你們來了,坐啊,不用拘束,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都像自己人一樣,我……」
「你這個混蛋!你竟敢未經我的同意就這樣跑走了!」安禾亭開口便是怒吼。「你知道有多少方程還等著你完成嗎?我勉強拖這麼久了,已經不能再施了……」」
「那就取消啊!"安沛倫暗暗向兄姐點點頭。「我說過我要退出音樂界,所有過去或未來的演奏會、記者會等等,我都不會再舉行。你不用再拖了,爸,直接取消就行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安禾亭揮舞雙手大叫。「我們都已經收下訂金了,怎能……」
「我會負責賠償,爸。」安沛倫踱開兩步。「在我離開前所訂下的合約,我會負責賠償。但是我離開之後的部分,也就是沒有我的簽名的合約,恐怕就要您自己解決了。」
「什麼?你這……」
「爸,您冷靜一下,先坐下來再說。」安沛爾向母親使個眼色。「大叫大嚷解決不了問題的。」
蘇莉安娜附和道︰「是啊,禾西,我們不是講好了要平心靜氣地和倫沛尼好好溝通一下嗎?倫沛尼長大了,你和他吼是沒用的。但是如果跟他講道理。我相信他一定能接受的,對不對,倫沛尼?」
安沛倫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先坐下來再說吧。爸,我相信你們一定是一下飛機就趕來了看看要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我讓以欣幫你們弄。」
「我才不……」
蘇莉安娜用力按按丈夫的手,示意他噤聲。
「好啊,是有點餓了,隨便有什麼可以填飽肚子的都可以,那就麻煩、呃、她幫我們準備一下了。」
于是,喬以欣被支開去準備吃食,而廖如凱。江亦雷和何希玉當然很識相地退回自己的臥室。
安家一家人圍坐客廳,卻有如兩軍對陣般壁壘分明。安沛他雖然看似勢單力孤,但他的氣勢最為冷靜穩定,另一邊的安禾亭夫婦表面狂做霸道,私底下卻是忐忑不安,而安沛爾兄妹更早已是倒戈的間諜了。
在喬以欣為他們端出一杯杯香濃撲鼻的普洱又回到廚房後,蘇莉安娜首先打量一下室內。
「你就住在這種地方?」她略帶不屑地輕哼兩聲。「家里的豪宅華邱、舒適大套房、成群佣僕你不要,卻寧願來住這種又小又邋遢的小房子?」
「這里雖然小,但是很溫馨。雖然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卻反而比我感覺到生存的活力。」安沛倫淡淡一笑。「我很喜歡這兒,可是這兒畢竟是我朋友的家,所以我另外在附近不遠處買了一棟洋房,正在裝演,一樣不大,但是那兒會是我和以欣最溫馨甜蜜的愛窩。」
安禾亭臉一緊又想叫出來,但依然被蘇莉安娜掐手阻住。安禾亭很快冷靜下來,她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慢慢來,而後再度轉向安沛倫。
「你能不能告訴我,倫特尼,你究竟為什麼要離開?如果你有什麼不高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安沛倫注視母親片刻。
「基本上,你會這麼問我就表示你不會了解我的痛苦,但是既然你問了,我還是會回答你。」他深吸口氣。「我想要自由,想要我自己的生活,想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想要……想要自己想要的一切!如果我向你們討回自由,你們會還給我嗎?」
不待母親回答,他自己便搖頭否決。
「不會,你們不會還給我,只會更小心的看管我所以如果我真想要自由,除非自己行動,所以……」他聳聳肩。「我就行動嘍。」
「我明白了。」蘇莉安娜點點頭。「其實仔細想想之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過的確是太疏忽你的想法和需要了,所以我們打算和你共同討論商量出一個最適當的方法來安排你日後的生活行程。」
「哦?」安沛倫眼神怪異地望著父母……
「對,譬如……」蘇莉安娜瞥丈夫,眼。「我們認為如果把你的工作和生活分開來安排,也許你會滿意得多。」
安沛倫有趣地輕笑一聲。「是嗎?」
「當然,你的工作還是要由我們來替你安排規劃,畢竟在這方面我們比你了解熟悉多了。」安禾亭看看情況似乎不錯,忙接下去表示意見。「至于生活方面,我同意你可以自行安排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形式,不過如果有什麼重要的宴會交際,你也必須抽空參加才行。」
安沛倫笑笑。「這樣嗎?」
「嗯。」安禾亭寬宏大量似的頷首。「我相信這樣的安排你應該要滿心感激的接受才對,畢竟是我們做長輩的不介意你的作逆行為先行讓步,這就是我們對你的愛心表現。」
愛心表現?
安沛倫差點失笑,他知道兄姐也是一樣,因為他們兩人同時輕咳一聲轉開頭去。他不由低頭捏捏鼻子,等笑意完全過去後才又抬起頭來。
「按照媽剛剛所說的,我應該也有表示意見的權利吧?」
安禾亭大方地揚揚下巴。「你說吧。」
「最重要的一點,」安沛倫堅定的雙眸對上父親霸道的眼神,「是你們忽略了我要退出音樂界的心意,這一點就……"
安禾亭想大吼,但是妻子在他大腿上相當用力的一掐,又令他冷靜下來。他忍耐地開口問︰
「你為什麼想退出音樂界?」
「因為我不想利用音樂達到任何目的,只想為喜愛而彈奏、唱歌,自由自在地沉浸在音樂的美妙里。」
安禾亭冷哼。「如果沒有演奏會為你賺來的大筆財富,你以為你能過這麼悠哉的生活嗎?」
安沛倫轉眼望著安沛爾,兩人相視一笑。
「可以。爸,也許你不信,但是我真的可以。我在離家的那半年里加人了一個樂團,一個純粹為喜愛音樂而組成的樂團,而且我並不彈鋼琴,我拉小提琴,還唱歌。然而我過得很快活,因為生活是自由自在的,賺的錢雖然不多,但夠支出還能存一些錢。爸,那種平凡單純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
安禾亭用力閉了閉眼,隨即又睜眼。
「倫特尼,你不能因為自私而把自己的天賦就這麼隱藏起來,世上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分享你的天賦所帶來的感動喜稅。」
「世上每一個人?」安沛倫嗤笑。「爸,一張票三千美金又有多少世人付得起啊?」
安禾亭窒了窒,但立即又辯駁︰「那價錢又不是我訂的!」
「是你收取的報酬太高,所以他們只好訂那種天階!」
安禾亭咬咬牙。
「好吧,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讓我繼續安排你的演奏行程?只要不太離譜,我願意盡量配合你。」
安沛倫嘆口氣。「你還是不明白,爸爸,我不是在威脅或勒索你,我是真的想退出音樂界了。」
「狗屎!」怒火終于爆發,安禾亭咆哮著,蘇莉安娜推得再用力也沒法使他的怒火熄滅了。「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了嗎?我讓步,你不領情,好,我現在什麼也不讓了!我命令你乖乖跟我回去,照以前一樣,你什麼都得听我的,懂了沒有?」
安沛倫一句不吭,只是靜靜望著父親咆哮。
「你到底听到了沒有?」安禾亭吼得更大聲了。
廢話,聾子都听見了!
「你要我怎麼樣?」安沛倫無聊地垂下眼簾,「答應你?抱歉,我辦不到。否決你?你一定听不進去,所以我只好什麼也不說嘍。」
七竅生煙大概就像安禾亭現在一樣,他抖手指著安沛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蘇莉安娜看他又失去冷靜了,忙使出她女性撫慰本能,軟言細語安安沛倫朝兄姐無奈地聳聳肩,安沛翠抿唇微笑,安沛爾調皮地眨眨眼。
就在這時,喬以欣端著一大盤熱呼呼的點心出來,大大的鐵盤上裝滿了好兒盤各色不問的點心,還有一疊小盤子和叉子。她一邊打量面色各異的眾人,一邊將盤子放下來招呼大家。
「來,剛蒸好的,趁熱吃,趁熱吃。」
一看到「拐走」他兒子的「罪魁禍首」,安禾亭立刻找到遷怒的對象。
「我才不吃你這婊子做的東西!」
安沛論雙自倏地怒瞪,卻在剛跳起來時就被喬以欣接回去。在小盤子上隨便裝了兩個小籠包和燒賣,喬以欣硬塞給安沛倫。
「吃,少說話!」
「可是他……」安沛論指著父親。
喬以欣才不管他的手指。「怎麼?你嫌我做得不好吃嗎?」
「不是是他……」
又扔一粒到他盤子上。「哪,你最喜歡的水晶餃,你你再不吃,我就統統拿給里面那些饞鬼吃嘍!"
「啊!」急忙又多槍兩粒水晶餃,安沛倫立即開始往嘴里塞。我吃,我吃。"
而早就知道喬以欣有一手出色調藝的安沛爾也忙著替自己和妹妹裝滿小盤子。
安沛翠接過盤子,猶豫地叉起水晶餃輕咬一口,僅只咀嚼幾下後使月兌口贊道︰「好吃!」
安沛爾忙噓一聲,用手肘頂頂她,兩人有默契地挪呀挪的,挪到了沙發邊邊、遠離戰火享受美食。
又添了幾粒燒賣到安沛倫的盤子里,喬以欣才轉頭望著神情陰沉慍怒的安禾亭夫妻倆,但發出的問題卻是針對安沛倫的。
「你又說什麼惹火他們兩位了?」
安沛倫連頭也沒抬,只是含糊咕噥一句︰「我只是說我一定要退出音樂界嘍。」
「喔。」喬以欣想了想,而後朝安禾亭夫妻友善地笑笑。「其實沛倫的意思並不是真的一定要退出音樂界。」
安沛倫驀地抬頭看了喬以欣一眼,旋即又聳聳肩,低下頭繼續埋首奮斗。
得到安禾亭的注意力後,喬以欣又說︰「畢竟音樂是他最喜愛的,他當然不可能完全不接觸音樂。但是他希望在他想彈奏的時候才彈奏,當他不想踫觸時也能遠離,他不願意讓演奏會綁住他的生活,更不希望因為名聲而使他失去私人生活的權利。」
喬以欣轉眼有趣地凝睇著安沛倫狼吞虎咽的吃相。"瞧他,雖然是個音樂天才,但他也是個人.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同時,他還很孩子氣,需要人疼愛他、關心他。他也很頑皮,愛玩。愛鬧、又愛搞鬼,但是這些本性全被你們死死壓制住,為了你們的需要,他必須戴上冷漠自制的面具日復一日,他愈來愈痛苦,于是,當他再也受不了時,他只好逃了!」
安禾亭夫妻若有所思地望著安沛倫用手肘頂頂喬以欣,再用叉子指指空無一物的小盤子。喬以欣弄了一些點心到他盤子里,但他又拿叉子指著水晶餃,喬以欣再多叉幾個給他,他依然指著,喬以欣只好整盤拿起來……
「等等,我還要!」
大家同時轉頭望著安沛爾,他尷尬地笑了笑。
「那個、呃、很好吃,我想、呃、再要一些。」
安沛倫立刻一把搶過整盤水晶餃。
「回去吃自己吧你!」他說著同時將整盤水晶餃倒到自己的盤子上。「我老婆做的你好意思跟我搶?你‘爬帶’啊?」
「爬……爬帶?」安沛爾愣愣道。
喬以欣抿唇一笑。「腦袋不靈光。」
安沛爾臉一笑。「你才白痴!」
安沛倫得意地又一粒水晶餃到嘴里。「你‘一一兀錘錘’!」
安沛爾又愣了。「—……一元……」
喬以欣噗哧一聲。「笨笨的、蠢蠢的。」
安沛爾呆了片刻後,他轉向父親。「爸,為什麼他說的中文我好多都听不懂??
安禾亭張了張嘴……他也听不懂!
「別理他,那只是一些台灣的流行語。」喬以欣正正臉色。「我只是想說,沛倫的個性很外向,他需要自由的空間讓他呼吸喘息。只要你們能夠配合他的心情和生活,而不是要求他來配合你們,我想他不會完全拒絕你們的。」她踫踫安沛倫的手。「對不對,沛倫?」
安沛倫咧嘴一笑。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嘍,老婆。」他當然知道喬以欣是在盡量維護他和父母間的關系,自然也要全力配合嘍。
安禾亭和蘇莉安娜互覷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發現一頂事實︰金雞已經飛出手掌心,再也抓不回來了!
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迎向喬以欣鼓勵的目光,又注意到安沛倫對喬以欣百分之兩百信任的眼神,于是他們明白,這個媳婦不但不能不承認,而且還要相當巴結才行。
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
實禾亭嘆了口氣。
「好吧,那你看,我們該如何配合他呢?」
屏東縣潮州鎮是往恆春必經的小城鎮,人口不多,種族復雜,山地人、客家人、台灣人和外省人,小平房、樓房、農舍、高樓大廈和農田混雜在小小的城鎮內,參差夾雜成一幅有趣的景象。
一對高挑的男女從台汽客運下車後就直接往鎮尾走去,一路上不少熟識的人頻頻和女孩打招呼。
「阿欣仔,你轉來啊!」
「轉來」?安沛倫頭上突然飛出一個大問號,不待他發阿,喬以欣先側過頭瞥他一眼。
「啊,沛倫,我好像忘了問你,你會講台灣話嗎?」
「呃,台灣話?什麼台灣話?」
喬以欣沒來得及回答,前方不遠處兩個正在路邊聊天的婦人之一突然急步跑過來。
和喬以欣有幾分相似的胖婦人拉開和她體型配合的大嗓門叫道︰「阿欣仔,捺世即今也轉來啦?。
「嘸法度啊,學校即今也放假嘛。」喬以欣回答著並親呢地挽住安沛倫的手臂。「阿母,我結婿啊啦,這就是我的佳婿啦。
「嘎?啥米,你結婚啊?捺甘按呢,攏嘸講一聲得偷偷仔結婚啊,你的阿爸世給你氣死啦!」
「嘸法度啦,囝仔攏有啊,阮卡緊結婚就壞看啦。
「哎喲,你這個夭壽死囝仔,這款代志你啊耙做喔!」
喬以欣俏皮地皺皺鼻頭,然後笑著緊緊摟住滿臉茫然大問號的安沛倫的腰部。
「阿母,伊緊痛我嘛緊有錢哦,這拜轉來就是要來請桌世啦!"
「喔,阿呢喔……」
安沛倫一臉正字標記的白痴表情。
啊!救命啊!炳米攏听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