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還不算太亂,可是那三個人就「亂」極了。
一個倚在角落邊邊爬不起來,另一個躺在矮桌上喘氣申吟,最後一個剛剛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三個都沒一個能見人的,全是鼻青臉腫、嘴歪眼斜,渾身上下班班點點的血,衣服破爛得就像乞丐一般。
真是好慘哪!
「賽門!」
驀地轉過身來。「凡克?」賽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你居然還活著?!」
凡克瑟瑟地笑了一下。「我逃掉了。」
「逃掉了?」賽門挑高雙眉。「你知道他們要殺你?」一說完,他就自嘲地嗤笑一聲。「你當然知道他們要殺你,你會有什麼不知道的。」
凡克默然。
賽門瞟一眼凡克身邊的紫依。「看樣子你過的不錯,不過」他盯著凡克雙眸。「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做什麼吧?」
凡克苦笑。
賽門冷笑。「沒錯,既然當初他們要殺你,現在我當然得替他們完成任務。你真的很傻,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就沒事了嗎?」
凡克嘆了口氣。「一定要這樣嗎?賽門,看在一同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分上,你就不能當我已經死了嗎?」
賽門驀地失聲大笑,凡克暗自嘆息。
「你不知道我一直很看不起你嗎?」賽門笑著說。「你是最笨的,也是能力最差的,雖然」他搖搖頭。「沒想到你也是唯一一個引起他們殺機的人,不過回頭想一想,換了是我,我也要殺了你,像你那樣的人,待在你身邊實在太恐怖了。」
恐怖?紫依詫異不解地看著凡克。待在他身邊會很恐怖?
鎊自扶持著走近來的藍尼、崔特和強生也以同樣的訝異盯著凡克。
他哪里恐怖了?
無視于他們異樣的眼光。「賽門,我求你好嗎?放過我們,我會很感激你的。」
凡克兀自向賽門哀求著。
「求我?」賽門輕蔑地哼兩聲。「我真的覺得很奇怪,怎麼所有的實驗品里就只有你是這麼懦弱無用?像我們這種人,只有高高在上的分,哪能低聲求人?何況你應該看的出來,求我是沒用的,所以,你還是省省吧!」
「賽門」
這一叫,似乎又叫出了賽門什麼想法,他的嘴角惡意的一撇。「還有,安博士,你叫他媽媽的那一位,恐怕她也得」繼而以幾聲冷笑來代替他未完成的話。
始終忍氣吞聲的凡克似乎終于被擊中了弱點,從來不曾生氣的憨厚臉孔,猝然湧現出無數忿怒的線條。
「我不能讓你回去傷害我媽媽!」他激動地叫道。
「是嗎?」嘴角譏誚地揚起,賽門不屑地斜睨著凡克。「我就是高興听到那個老女人痛苦的哀嚎,你又能怎麼樣?」
下顎突地繃緊,凡克臉孔板得死死的。
「藍尼,你們快到我後面來。紫依,你也是!」他沉聲命令著,嚴肅而冷凝,赫然展現出他前所未有的凌厲悍野。
四個人都驚訝又遲疑地瞪著他,凡克不由焦急緊張地提高聲音又命令了一次﹕「紫依,快到我背後去啊!」說著還猛推著她。「藍尼,你們三個也動作快一點,到我背後來,否則我保護不到你們啊!」
紫依已經被凡克硬推到身後,而那三個還在磨磨蹭蹭的,賽門便有趣的大笑起來。
「保護?你想保護他們?真是有趣的笑話啊!你應該知道你的透視力是無法傷人的,你又如何能保護得了他們呢?」
凡克沒有回答他,僅是不斷催促著藍尼等盡快躲到他身後去。慘不忍睹的三個大男人互瞄一眼,終于住凡克的身後踉踉蹌蹌地走去。
他們已經是徹底認輸了,這個賽門有若魔鬼般可怖,他們實在對付不了,或許凡克真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只能先看看再說了。如果他也是不行,到時候三個人拼了命也得讓他和紫依逃去不可。
看著那四個人都避在凡克身後,賽門只是有趣地揚起唇角,轉身踱到客廳中央站定,再施施然拿出另一根雪茄來點上,深深吸了好幾口,這才揚手拍去身上的灰塵竹屑邊淡淡地說﹕「你想怎麼樣呢?」
凡克小心翼翼地踏前一步。「應該是問你想要怎麼樣吧?」
「我?」
賽門看著手中的雪茄只是輕聲笑了笑,而回答凡克的是從牆上突然飛射過來的現代版畫。他的笑聲更響亮了,但是卻隨著版畫突然半途掉落而嘎然停止,兩道視線刷一下移到地上,他驚愕地瞪著地上的版畫,好似看著三頭龍。
好一會兒,他才徐徐抬起頭,臉上漠無表情看不出任何訊息。「是你?」他平板地問,目光牢牢盯在凡克臉上。「你也有?」
凡克只是繃著臉保持沉默,但微微抽搐的臉頰卻背叛似地透露出他的緊張。
瞪了半晌,賽門慢慢瞇起雙眼,隨即住旁瞟了一下,而隨著他細微的動作,牆上的熊頭迅即張著大嘴嘶咬了過來。密切注意著凡克的賽門看到凡克也朝熊頭瞄一眼,只有一瞬間,可憐的大熊什麼也沒咬到就哭泣著躺在地上了。
它已經餓了好幾年了耶!
又瞪了熊頭片刻,賽門謹慎地退了一步。雪茄只燒了一小截就被捨棄在地上,在晶亮的皮鞋底吐出最後一口氣。
「他們真是忽略了你不是嗎?」賽門陰郁地說。「大家都認為你是最無用、可笑的一個,應該像垃圾一樣被丟棄。但是實際上」微微仰頭。「你卻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一個。」他以肯定的語氣說出結論。
凡克後面幾個說是躲在凡克背後,但卻沒一個是真正躲著的。那三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各自守著一個角度,緊緊觀察著凡克和賽門的動靜,準備隨時看情況不對便沖向前援救或抵擋。而紫依幾乎是半身緊帖著凡克,另外半身則也擺好了姿勢,預備隨時越過身去替凡克擋下任何傷害。
當版畫在中途掉落時,他們頓時松懈下一秒後便要動作的身軀,同時訝異地自問﹕怎麼一回事?他改變主意了嗎?
接著,熊頭也在中途停止了攻擊行動。這下子,他們真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賽門為什麼老是裝腔作勢地發動攻勢,卻又半途而廢呢?在玩他們嗎?這樣好像並不怎麼有趣嘛!至少對他們而言是不怎麼好玩。
而後來賽門的話卻令他們更糊塗。凡克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一個?為什麼?就像他自已先前所說的,透視力再高也不會有任何傷害嘛!
三個人不解地面面相覷,就連紫依都忍不住回頭向他們投去詢問的眼神。
不知道!
三個人連連搖頭,紫依不滿地翻了下眼,隨即又回過頭來注意著賽門。
「不過」賽門蹙眉思索。「據我所知,你的透視力並不高,那麼應該是都不會太高嘍?應該是。」他自問自答還點著頭,隨即抬眼注視著凡克。
「你試過嗎?」
凡克猶豫一下才搖搖頭。
「真老實,」倏地露出猙獰邪惡的詭笑,賽門嘿嘿一笑。「那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話聲剛落,賽門突然彈了一下手指,隨著清脆暸亮的彈指聲,牆上所有的版畫和動物標本全都瞄準同一個目標飛射過去。紫依四個人剛驚嚇地倒抽一口寒氣,所有的武器又驀地飛回原處。
紫依四人不由同時困惑地「呃」了一聲。
然後同樣的武器再度出鞘,卻又再度中途回鞘,接著又再一次飛出,另一次的飛回拉鋸戰就此開鑼。
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險的威脅,他們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紫依和藍尼等看著版畫和標本在空中飛來飛去,就好似胡鬧電影片里的某個詼諧搞笑場景,心中從緊張到困惑而變好笑,但又確實不認為這是個適合大笑的狀況。他們互相瞥視著對方彆扭的表情,心中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但是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賽門究竟在干什麼?明明臉色那麼猙獰可怕,為什麼卻做出如此滑稽的事情來呢?
難道腦際靈光突閃,紫依立即轉眼向凡克仔細看去。
凡克的臉容沉凝嚴肅,但很鎮定,而且似乎愈來愈自信。然而最令人寒慄的是他的眼楮,銀灰色的雙眸此刻已沉黯得幾近黑色,有如千年古潭般幽深不可見底,神祕又詭異。
老天!是凡克在和賽門對抗。
可是每個人不是都只有一種能力嗎?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賽門說凡克是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一個的原因?
因為凡克擁有不只一種超能力?!
就在紫依差點月兌口質問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驟然靜止。紫依茫然地看看凡克不變的臉色,再轉頭望向賽門。
不敢置信和慌亂,這是賽門臉上所顯示出來的。
兩雙視線互纏緊鎖,凡克自信而鎮定,而賽門的不可一世早已消弭無蹤,他似乎極不情願地退了半步,然後又退了一步,依然是迫不得已的,接著是另一步,跟著又最後他背靠在壁爐上動彈不得。
「不不要」他掙扎著說,臉上寫滿了驚恐。
凡克依然沒出聲,他只是緩緩走到賽門身邊,伸手在他頸後某個部位捏了一下,賽門便有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癱了下去。跟著他回過身來,原先的沉肅鎮定不翼而飛,以前那個可笑的呆瓜又回來了。
銀眸不好意思地瞥了眾人一下。「我媽媽教我的。」凡克他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將他綁起來什麼的?」
看看他,再瞧瞧一團爛泥也似的賽門,又回眼瞪著凡克來來回回轉了許多回,紫依終于跳起來沖到凡克前面,小手一抓便扯住了凡克胸前的毛衣,另一手則指著賽門。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他不是你不是說都只有一種怎麼會」
雖然她說的話應該沒人听得懂,但是凡克卻似乎能理解她顛三倒四的語言。他瞄一眼賽門,然後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這個呃,他們都只有一種,只有我不只一種。那個,呃,我也有,是意念致動的能力。」他垂下眼簾。「可是媽媽叫我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別人會利用我來做壞事,所以我一直沒讓任何人知道。」
紫依頓時不善地瞇起雙眼。「你也怕我利用你?」
「不是,不是!」凡克慌忙搖手否認。「紫依,我相信你啊,我怎麼會擔心你利用我呢?我知道你不會的。」
雙眉弓起不信的弧度。「那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紫依斜睨著他冷冷地問。
「我只是想,媽媽教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也不會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做什麼事,那就干脆當作我根本沒有這項能力就好了嘛!」凡克委屈的咕噥道。「我沒有存心瞞你,只是想忘了我有這項能力而已嘛!」
又瞪了他半天,紫依終于放棄似地松開了手。
沒辦法,她就是氣不了他多久。再有天大的怒氣,只要看到他那副委屈的呆瓜模樣,什麼不高興都停留不了多久。
凡克仍然小心翼翼地覷視著她。「紫依。」他怯怯地低叫。
「干嘛?」紫依沒好氣地應道。
凡克瞟一眼正在捆綁賽門的藍尼三人。他們不忙著理清疑問,反而忙著處理那個給了他們相當苦頭吃的惡魔。被單、繩索,幾乎是像包裹木乃伊般地將賽門綁了個紮實。
趁著他們尚在忙碌,凡克俯下頭湊在紫依耳邊咬了一句﹕「我愛你,紫依。」
紫依微微一愣,繼而失笑。「你這呆瓜!居然也懂得這一招,嗯?用甜言蜜語來擋我的怒氣?」
嘴角下垂成委屈的角度,凡克可憐兮兮地扯扯她的衣袖。「我是說真的嘛!」
紫依斜睨他一眼,隨即無奈地吁了口氣。「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生氣了,可以了吧?」
立刻送給她一個特大號的燦爛笑容,凡克開心地咧著大嘴。「謝謝你,紫依,謝謝你。」
「但是,」紫依忽又來個但書。「有一個條件。」
笑容立刻僵住。「呃?」
「不準再給我說不餓、吃不下,我給你的束西你統統都要吃光光,吃不下也要硬塞,明白了嗎?」紫依惡狠狠地說。
歡喜的笑容配合著啄木鳥的點頭動作。「明白了!明白了!」凡克充分表現出他的心悅誠服、五體投地、崇拜仰慕、敬若天神
紫依受不了地推開他,也沒有多用力,誰知道凡克卻踉蹌退後兩大步搖晃了一下才勉強站穩。她不由呆了呆,看看自己的手,再望向凡克蒼白的臉色。
我也有超能力嗎?
下一秒,凡克砰然倒地。
*****「你比他如何?」
這是藍尼、崔持和強生三人同時、也是頭一句問出的話。
凡克靠在兩顆大枕頭上把一湯匙一湯匙的魚粥舀進自己嘴里,他環顧圍繞在他床邊的三男一女,同樣緊張好奇的神色。
他當然知道他們嘴里的他是誰,尤其經歷過今天賽門對他們的嚴酷「考驗」之後,他們總算了解面對那種可怕人物的無力與恐懼感,也就更顧忌那個能力在賽門之上的超感應力者了。
「我也不知道。」他聳聳肩道。「我根本就沒有真正使用過自己的致動力,直到今天。」
紫依往前靠了靠。「揣測看看嘛!」
舀魚粥的動作停了下來,凡克皺眉苦思牛天,終于遲疑地說︰「至少差不多吧。」
「至少?」崔特濃眉一挑。「你是說也有可能你比他更厲害?」
「我真的不知道。」凡克躊躇著。「也許吧。」
「凡克,」紫依拉拉他。「告訴我老實話,你說你在他們面前都盡量隱藏住你透視力的真正實力,所以他們才會認為你實力不佳,但實際上,你的透視力應該是最厲害的吧?」
凡克赧然傻笑,並點點頭。
紫依猛拍一下大腿。「我就知道!」她朝崔特拋去一眼。「所以很有可能他的致動力也是最厲害的!」
「原來你才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強生喃喃道。
「不,不,我不是,」凡克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剩下小半碗魚粥差點晃出碗沿。「我絕不是最厲害的!」
「不是?」藍屁斜睨著他,眼神中不信的程度大致上佔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
「真的不是嘛,你沒听賽門說嗎?他說我是最笨的一個,這是真的!」凡克說著羞慚地垂下腦袋。「以魏氏量表的計算,他們的智商至少也有一百以上,而我」他猛攪著魚粥。「我只有七十四。」
接近正常智商,或者該說是接近智能不足。(輕度智能不足為55~69,接近智能不足為70~84。)
四個人面面相覷。
一個接近智能不足者居然有如此超強的能力!
這算什麼?上天給他的補償嗎?
幾個人再度互覷一眼。
避他的,只要他是好人這一邊的就行啦!
紫依平靜地扶扶他的碗。「快吃你的魚粥,你答應我要全部吃完的。」
凡克悄悄抬眼,紫依便送上一個溫柔寵膩的笑容。「快吃吧,下午你昏倒時,我真的嚇壞了,搞不懂怎麼自已輕輕一推就把你推昏了。結果醫生說你是營養不良、身虛體弱,又耗力過鉅,需要好好休養、補充能源才行。所以你要多吃一點,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嗯?」
凡克立刻還以乖寶寶的笑容。「我吃。」說著馬上一匙一匙地往嘴里倒。
忍不住,紫依撫著他的臉頰輕柔地告訴他﹕「凡克,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的,就算你真的是個大白痴,我還是愛你,懂嗎?」
凡克開心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埋頭吃魚粥。
紫依滿意地抿唇微笑,而後轉頭也朝藍尼三人大方地笑笑。「我真的很愛他。」她說。落落大方、坦白直接,沒有羞赧,也沒有什麼修飾,僅是說出一件事實而已。
「看得出來,」崔特輕笑。「他也很愛你,你們是很相配,也很咳咳,有趣的一對。」
就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撫掌著凡克的腦袋,紫依瞟一眼快見底的碗。「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吃完就要睡了,醫生說他必須多休息的。」
三人互相看看,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
「賽門他」
一提到賽門,凡克便抬起頭。「你們會打針嗎?」
藍尼一愣。「打針?干什麼?」
「下午那一下頂多只能讓他睡上十二個小時,你們最好幫他打鎮靜劑讓他繼續睡,否則你們怎麼捆綁他或關他都沒用的。」
「嘎?」三個人立刻張大了嘴。「那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直睡下去吧?」
凡克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以他的能力來說,只要他醒過來,你們是絕對鎖不住他的。我建議你們想辦法盡快將他送回美國,在你們手上那四位研究員應該知道該用什麼藥物來抑制他的腦波異動。」
沒有異議。「听你的!」三人應聲離開分別行動。強生去買鎮定劑,藍尼聯絡上級,崔特想著辦法看該怎麼將一個昏睡的人運出南非。
而紫依拿回空碗一聲令下。
「睡覺!」
痹寶寶立刻上路尋找周公去也。
*****這一趟非洲之行雖然失敗,但藍尼的上級卻開心得很。
莫名其妙的,對方第二號異能殺手便給擄了來,這還不夠開心嗎?
另一方面,雖然藍尼等為了隱瞞凡克的存在而吃了不少上級的排頭,結果還是讓賽門給透露出來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上級立刻指示將這個寶物給請回華盛頓,可惜凡克只當自已是垃圾,他堅決不肯,死也不肯,斷然不肯。
媽媽說的,只要一牽扯上政府,好事也會變成壞事。所以他能避就避,不能避就逃。他回話要是他們不肯放過他,他就來個溜之乎也,啥也不管了,要找人也讓他們自己去傷腦筋。
沒轍了。藍尼的上級只好暫且撇下將寶物塞進自己口袋里的念頭,想著把該救的人先救回來再說嘍!
接著,凡克被紫依養得肥肥胖胖了之後,才得到她的允許再度出動尋人。當然,經過賽門事件之後,不但藍尼的工作單位在內部進行了一項「清理」工作,同時也調派更多位人手來保護凡克。
保護?!真不知道是誰保護誰喲!
兩個月後,最後一組人質救援行動正式展開,紫依和凡克在澳洲坎培拉等待消息,順便和袋鼠比比看誰跳得比較高,也看看食火雞到底是怎麼食火的。然後,紫依很不小心的想到該打個電話給老板續假。
「你們兩個混蛋都被開除了!」
「喔,是嗎?」
「沒錯!」對方得意地嘿嘿笑。「連手續都辦好了,什麼勞保啊、健保啊都沒了,你已經被炒魷魚了,不再是東和的員工,更不能再踏進這家公司里了。」
紫依有趣地瞧著凡克看電視看得笑趴在地毯上。
「沒關系,等我們回去以後,你再重新聘用我們就好了。」
「想都別想!」綠依恨恨道。
「這樣」凡克都笑出眼淚來了,紫依忍不住也跟著笑。「那記得將股利存到我們的帳戶里。」
綠依咒罵一聲。「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紫依不由大嘆。「告訴你多少次了,郁卒的老處女嘛!」
「你狗屎的」
紫依將話筒移開一邊,然後朝凡克喊道﹕「拜托!凡克,你都三十了,還看那種小孩子看的片子。快去換衣服,待會兒我們游泳去!」
「紫依!」
將話筒又擱回耳邊。「干嘛?」她懶懶散散地應道。
「你們到底在哪里?在干什麼?」綠依非常非常無奈地問。「還有,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我們在澳洲度假。」紫依哼一聲。「還有,都被炒魷魚了,我還回去干什麼?」
從話筒里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見綠依忍耐地吸了口氣。
「紫依,我拜托你,你到底」
「快了啦,快了啦!」紫依想了想。「再一個月上下吧。」
「那凡克」
「一起啦,一起啦!」紫依不耐煩地說。
一得到紫依的回答,綠依似乎就松了口氣。「那就好,一些他接待過的客戶都指名堅持要他,我也很無奈呀!」
凡克已經三兩下換好衣服,而且笑呵呵地杵在紫依跟前了。
「這麼快就換好了?」紫依詫道,隨即對著電話交代幾句。「大姐,過半個月後就可以叫張嫂把我們的房間整理一下了。還有,我們可能一回去就結婚。好了,我要去游泳了,下次再聯絡。」
「嘎?等一等,紫」
紫依鏘地一聲扔下電話,然後一把挽住凡克的手往外走。
「就知道你喜歡看我穿泳衣,對吧?你們男人啊,都是一個樣,見到美女就發呆,看到好身材就流口水。說不定」紫依斜瞟他兩眼。「你早就想上我了對不對?」
凡克一張臉些燃燒起來。「不,不我不我沒」他支支吾吾地說著,緋紅的臉上寫滿了尷尬,眼底還隱藏著被說中心事的懊惱羞愧。
紫依猝然失笑。「瞧你這副德行,你會這麼想是很正常的嘛,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則我還會以為自己是不是缺乏吸引力咧!」
凡克扭怩地垂下腦袋。
「嗯」紫依沉吟。「或許我們可以先試試」
凡克抽了口氣,雙膝一軟差點跌僕下去。
紫依忙一把抓住他。「你干嘛呀,連路都不會走了是不是?」她哭笑不得地罵道。「真無路用,只不過隨便說說就可以嚇得你半死。」
凡克頓時羞愧得下巴都帖上了胸膛。
紫依又睨了他片刻,接著便聳聳肩,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好,就這麼決定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來試試!」
兩只腳突然打了結,踉蹌一步,凡克正正跌僕下去,而且連帶著將拉著他走的紫依也拉了下去,兩人霎時摔跌成一堆。
「凡克,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紫依一向說話算話,于是那天晚上,從紫依的房間里又一次傳出同樣的大吼聲。
「凡克,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對不起,對不起」
「那樣很痛耶!」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重來!重來!」
「是,是,是」
門外一堆人笑倒一地。
****「怎麼這樣?!」
凡克雙眼驀地恐慌地大睜,紫依馬上緊張地靠過去。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你媽媽嗎?她怎麼樣了?」
仍然直視著前方。「他們他們搬離原來的地方了!」凡克沮喪地叫道。
「仔細看看,凡克,」藍尼鎮定地提醒他。「看看他們搬到哪里去了?」
「哪里?哪里?哪里?」凡克喃喃唸著,雙眸張得更大。「好多儀器,整面牆、整個房間都是,還有好多人好奇怪的走廊好小的睡房好奇怪的門還有還有好多好多的」
他倏地停住,而且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他叫著。
所有人都忙亂地擠向前來,但沒人敢踫他。大家此起彼落地叫著,但都是相同的一句話。
「怎麼了?他們到底搬到哪里了?」
也不曉得是不是他沒听到,凡克並沒有回答他們,只兀自喃喃唸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樣怎麼找?這樣怎麼找嘛!」
每個人都瞪著紫依,于是紫依盡量把聲音放到最輕柔,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凡克,告訴我,你看出來他們搬到哪里了嗎?」
「知道,也不知道。」
狽屎!這是什麼鬼答案!紫依鼻孔噴了會兒氣,才又耐著性子問﹕「告訴我,凡克,他們到底搬到哪里了?」
凡克沒有出聲,紫依等了片刻都沒等到回答,正想再問一次,卻見凡克用力眨了眨眼,下一秒,銀眸中又出現了紫依的影像。
「凡克,他們到底搬到哪里了?」紫依問得自己都感到很厭煩了。
凡克可憐兮兮地瞅著她。「潛水艇,他們搬到一艘潛水艇里了。」
潛水艇?!一屋子的人除了凡克以外全都傻了。
「我原先也看不懂,直到我看到包圍著他們的海水,還有魚,各式各樣的魚,深水魚、鯊魚」凡克無助地看著手上的相片。「所以才有滿屋子的儀器,還有那種奇怪的通道、艙房和艙門。」
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的確很令人意外,但也可說是意料中之事。所有人質都被救走了,失去了留住研究員的籌碼,對方也只能盡力保住研究員不被救走了。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把研究員藏在某一個不容易找到,也不容易被援救的地點。
但,潛水艇?這太誇張了吧?
嗯,也不會,畢竟只有在潛水艇里才真的是萬無一失。
想想,就算知道他們在潛水艇里,誰又知道潛水艇又是待在哪個海洋或哪個海灣?就算知道在哪個海洋,天知道又是在哪個區域?光在陸地上找人都很累了,何況是整個地球表面有十分之七都覆蓋著又咸又黏的海水。
即使知道潛水艇在哪個海域,這邊的人又如何潛進深海里的潛水艇里?更何況還要把人救出來咧!
天哪!頭大啊!
*****從一九八八年起,美國所有的特種單位,不管是陸軍、海軍或是空軍,都處于美國特種作戰指揮部(USSOC)的控制下,其基地位于佛羅里達州坦帕的麥克迪爾空軍基地。USSOC指揮五個司令部的作戰行動﹕太平洋特種作戰司令部、大西洋特種作戰司令部、中央特種作戰司令部和歐洲特種作戰司令部。
為了四位研究員和人質的安全,國防部決定將他們安置在USSOC所在的麥克迪爾空軍基地左近,同時將基地防護範圍擴大,將新建築的研究實驗室包括在內。
為了安慰沮喪的凡克,紫依建議凡克去和比利見見面。果然,凡克在見到智商只有三十的比利,先是激動的哭出來,繼而興高采烈地和他玩起來,紫依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兩個年過三十的大男人居然玩起積木來了。
當然,他們並不是就此放棄救援研究員的行動,畢竟,再次實驗的不成功,似乎必須要全體研究員集合起來討論才能有個結論出來。而不管是天才智商、知識的傳輸或超感應能力者的創造,在未來必定會將美國,甚至全世界迅速導入另一個更先進的階段。
潛水艇可以長期潛伏在水中,但它終有浮起來的一天,或喘息、或補給。只要它在海岸附近浮上水面,凡克就能試著看看它到底是在哪里。另外,大部分的海域在每個季節都有特殊的魚類或海底植物,只要觀察得到,應該也是能藉以猜測它大約是在哪個海域。
因此,凡克固定每天透視三次,等待它浮上水面的時刻,當然,如果它是在海中央浮出,他也只能失望的嘆息了。除此之外,他也開始拼命研究魚類的種類和存在海域,還有各海域所特有的海底植物等,期望著或許能先從這方面得到線索。
一切都需要耐心,比利撫慰了他對媽媽的歉疚與思念。所以,紫依毫不猶豫地拿起電話,打算和老板再續假一次。
「抱歉了,老姐,我們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去。」
「什麼?」這是尖叫。「你說什麼?你好膽再給我說一次試試看!」
紫依實在非常非常聰明。「我們再過一段時間才會回去,而這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抱歉,本人也不知道,所以,嘿嘿,拜拜嘍!」一說完,她立刻喀嗦切斷電話。
呵呵呵,夠厲害吧!
****坦帕市位于佛羅里達州的中南部,鄰近墨西哥灣,凡克則是在州立南佛羅里達大學尋找漁業資料,這是個干淨而充滿商業機會的城市。
紫依原想在布希公園附近租間公寓住下,但國防部人員堅持他們住在實驗室範圍內較安全,甚至他們只要一踏出基地守護範圍內,便有便衣人員會隨護在後。雖經紫依抗議多次,但他們依然故我,紫依只好叫他們離她遠一點,不要讓她瞧見。
實驗室是一棟佔地三百多坪、地上三層、地下兩層的嶄新建築物,前面是停車場,左右則各一大片休閑空地,籃球場、網球場、游泳池、甚至棒球場等。後面有兩排整齊的別墅型住屋,分住鎊研究員的家屬,紫依和凡克就住其中一棟。
比利是重度智障者,情況特殊,只能由國防部派專人給予特別照顧。不過至少凡克還是能天天去找他,陪他玩玩什麼的。
這樣過了三個多月,然後有這麼一天,
紫依一身外出服飾從房里出來朝起居室里的凡克叫道﹕「凡克,我要去超級市場,你要什麼嗎?」
捧著兩大本海洋魚種分類學專心閱讀的凡克隨口應道﹕「不要。」
紫依聳聳肩便朝大門走去,就在打開大門剛踏出一步時,她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縮回了腳,然後又朝起居室大喊著﹕「喔,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懷孕了。」
凡克依然漫不經心地應道﹕「知道了。」
紫依不在意地笑笑就出去了。
她在超級市場買了些菜,又到書店選了幾本小說,再去男性服飾店幫凡克挑了幾件衣服,還上麥當勞坐了會兒,最後才提著大包小包回去。
她的車子才剛停下來,實驗大樓里的守衛便跑了過來。
「啊,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快去看看,凡克瘋了!」
紫依聞言不由一愣。「瘋了?凡克瘋了?你在說什麼啊?」
守衛重重一嘆。「小姐,你才剛開車出去過沒幾分鐘,凡克就急毛竄火地跑過來問我你到哪里去了?我就告訴他你上超級市場去了。」
「是呀,」紫依應道。「然後呢?」
「然後?」守衛喃喃重復一次,隨即失笑。「然後他就瘋啦,他踫到每個人,包括小孩子就抓著對方重復地一直問﹕『她懷孕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應該結婚了?我們該怎麼結婚啊?我是不是該跪下來向她求婚?我這麼笨,她願不願意嫁給我呢?如果她不願意怎麼辦?爸爸該怎麼當啊?我不會當怎麼辦?要是孩子跟我一樣笨,她會不會怪我?』諸如此類等等。」
守衛滿臉滿眼滿嘴都是笑意。「現在整座大樓,還有後面住家所有的人統統都被他問過啦!」
「他這個這個」紫依啼笑皆非地瞪著大樓方向。「這個大白痴!」
「我想你最好趕快答應和他結婚,免得他一路問到基地里頭去。」守衛戲謔地說。
紫依驀地張大了口,似乎立刻就要破口大罵出來了,卻在三秒鐘後又頹然洩了氣。
「天哪!他真是個超級大白痴!」她撫額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