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媽媽呀!」
江涓涓等林雋一上樓回房,就立刻從背包里掏出行動電話,撥號回家找江母抱怨。听了好一會兒的電話鈴聲,她以為自己撥錯自家號碼,又重新撥了一次,才听見母親接起電話回應的聲音,她便立刻開始抱怨,「你怎麼不告訴我屋主的孩子是個成年男人了?」
回頭望一眼樓梯,嗯,他還沒下樓……她專心於通話內容上。
江母的聲音有些囁嚅,「涓涓,你們打過照面了?」大半個月都過去了,女兒這反應也來得真遲。
「嗯,剛剛。」江涓涓回答。
「那……那個……你林伯母說讓你們年輕人自己認識就好……」听女兒埋怨的語氣,她暗忖,事情進行得不如她們想像的順利嗎?
「媽媽,」江涓涓眯起眼,靈光一閃,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別跟我說這就是你幫我安排的相親喔!」媽媽和林伯母到底在打什麼奇怪主意?
「呃,涓涓……」果然是從自己肚子里蹦出來的女兒。
「媽!」江涓涓輕聲尖叫,「你都不怕林伯母的兒子其實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就這樣隨隨便便讓你寶貝女兒住到只有一個男人住的房子里?」雖然她從不認為林雋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但使用這類措辭讓她的口氣比較接近真正生氣的狀態。
江母溫聲地解釋著︰「不會啦,媽向林伯母、還有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們都打听過了,每個人都說林雋是有為青年——」
「媽媽,你怎樣這樣啦?!就算是安排相親,也不用安排我住到人家家里去吧?那會讓你女兒變得好像因為沒人要,所以才急急忙忙塞到別人家里去,被人知道了,很丟臉耶!」江涓涓又撒嬌又嗔怨,不由自主地跺著腳。
「是你堅持暫時不住家里,要媽媽幫你想想辦法。」江母到底心疼女兒,淨是緩著口氣說話。
江涓涓又窘又難堪,「木哥哥的事情我已經在反省了,你竟然就這樣……把我跳樓大拍賣……」兩家媽媽悶不吭聲安排他們相親的事,林雋應該還不知道,天啊!可千萬別讓他知道,否則她就要像啄木鳥一樣不停的去撞樹了!
江母好笑地說︰「嘖,什麼跳樓大拍賣,真難听。」女兒這麼生氣,該不會是……
「況且……」江涓涓嘟著嘴,眼眶因委屈而微微感到酸澀,聲調也泄漏出落寞,「人家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好丟臉喔!還好只是說給媽媽听而已。
她喜歡的人為什麼都已經先喜歡上別人?老天爺真是太不疼愛她了,截至目前為止,她總共也只喜歡過木哥哥和林雋而已——
啊,什麼?!
她喜歡……喜歡……林……林雋?
江涓涓震驚不已,嚇得連內心的自我對話都結巴了。
江母聞言不無遺憾,「啊?這樣呀,怎麼沒听你林伯母提起……」果然有順女兒的眼,不然反應不會是這樣。
「最……最近的事情而已啦。」江涓涓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澎湃,她左手舉著電話靠在耳邊,在貼牆的一座櫥櫃前蹲下,眼楮盯著櫃面的原木紋路,右手食指無意識地順著紋路輕輕滑畫——指尖有些發顫。
「你怎麼知道?」兩個年輕人不是才剛打過照面而已?江母詫異極了。
江涓涓向來和母親情感親近,只要母親開口問了,她話也從不藏肚,「之前因為某個機會就已經認識了,但今天才知道我是借住在他家里。」
江母喃喃︰「這麼巧……」
「就是這麼巧。」江涓涓將話機換個耳朵听,左手食指畫著另一道木紋,指尖仍為前一刻心中所發現的事情而輕顫著。
停了片刻,江母才開口,「涓涓,如果你覺得不妥,那要不要乾脆就回家來了?」女兒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江涓涓沒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暫時離家。「木哥哥再過幾天不是就要在巷子里擺流水席請喜酒了?」也真是的,到飯店辦喜宴不是既方便又體面嗎?做什麼一定要在住家巷子擺流水席啦!她不免好奇地又想,不知道當晚會不會請電子花車女郎去熱鬧助興?
「是啊……」說到這兒,江母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覺得女兒可憐?「木媽媽昨天還一直叮嚀要找你回來喝喜酒呢。」
「哈哈哈……」江涓涓失笑出聲,「不怕我又發酒瘋掀桌子嗎?」咦,笑得出來了?那表示自己已經不那麼在意了吧?「不要啦,我才不想去喝那杯喜酒,然後讓街坊鄰居笑話我。」她只求上天讓事情趕快過去,最好是船過水無痕,沒人記得她干過的任何糗事。
「真可惜,原本媽媽還以為啊,」江母以遺憾地口吻說道,「你能和林雋以情侶姿態在喜宴上出現,平息鄰居們的閑言閑語呢!」她看過林雋的照片,帥、帥、帥!真是一表人才,本人出現的話,包準讓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看得流口水。
「媽——」江涓涓對著原木櫥櫃翻翻白眼,「你連續劇看太多啦!」怎麼可能嘛,他看上眼的人又不是她,而是她幾天前還討厭著的葛莉。
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火速地轉過頭,險些扭到頸子——赫然發現梳洗過後、換上便裝的林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
她腦袋里的血管鼓脹跳動,血液變得濃滯。江涓涓覺得好像只有尖叫一聲才能紆解她的壓力。但她緊緊抓住那最後一絲未拋棄她的理智,硬生生地含住在喉嚨打轉的尖叫。
他下樓多久了?听見多少?他臉上那個奇怪的笑是怎麼一回事?
和母親匆促地道過再見、結束通話後,江涓涓凝聚所有力氣地擠出一個微笑,粉飾太平的問︰「可以出門了嗎?那間餐館附近的道路常塞車,所以我們最好快一點出發。」她想,這時候問他是不是听見了她剛才的電話內容,實在是不智的行為,因為她沒有勇氣面對他肯定的答案。
他像是配合她的穿著品味似的,換上的是休閑式的棕色格子襯衫以及黑色牛仔褲,使得他看起來有股隨性的瀟灑,很是帥氣。
林雋自沙發椅上起身走向她。「其實我們不一定要出去,我來煮義大利面,加一點橄欖油、巴馬乾酪和洋蔥,想吃三明治的話,冰箱里有起司片。或者,冷凍庫里也有乳酪通心粉或波菜小方餃,不過,那只是微波食品就是了。」
陳嬸總會將廚房櫃子和冰箱塞滿食物。但他也知道江涓涓通常只會取用拆開包裝即可食用的食物。
將相處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交通上,雖然他並不在意,因為她會在身旁。不過,既然兩人已在同一空間內,又何必特意空著肚子經歷交通的阻塞、等待餐館侍者將餐點送上桌?
「你會下廚?」江涓涓不無訝異,短短時間內她所受的驚嚇不少,「如果你願意替我貧乏的荷包省下上餐館的錢,我當然不反對。」
「希望你的味蕾不是太難伺候。」她望著他的表情像是他已戴上廚師帽,令林雋不禁莞爾。
※※※
保齡球館里,擠滿各個年齡層的消費民眾。隨著晚餐時分的消逝,四周氣氛逐漸升高,利用餐後時間稍作運動的顧客叫聲、笑聲、保齡球在球道上的滾動聲,還有隨著保齡球瓶應聲倒地的撞擊聲,洋溢整個球館。
「你真的很厲害!」林雋不得不對江涓涓的球技感到佩服,她已經連續贏他三局球賽。
晚餐後,他提議到附近公園旁新開幕不久的保齡球館打球,那時他並未預料到自己會在她面前出糗。
江涓涓訥訥地笑著。她心想,如果「認真」部分可以計分的話,林雋大概可以名列保齡球館名人堂前十名!不過,他的準頭實在太差,即使非常認真地將球滾出,大部分的球瓶依然文風未動。
不是她厲害,而是他實在不懂得如何掌握滾球訣竅。
「為什麼我就是打不到球瓶?」林雋苦惱地看著隔壁球道那個小男孩,搖搖晃晃的拋出保齡球後,又是一記全倒。
「你身體的重心太高,也太早將球拋出去了。」江涓涓很難忘記其他顧客睜大眼看林雋這位大帥哥以難看到極點的姿勢洗球道時的失望表情。哈,期望愈高、失望愈大。「還要再打一局嗎?」
「不了,改天吧,」林雋靦腆地笑笑,「今晚我的自尊心已受夠傷害。」他不是不知道周遭的人已全將他洗球道的實況看在眼里,而且還不時的噴笑出聲。
林雋先江涓涓一步從椅背上拿起她的毛衣外套,拎著肩線部位為她搭在肩膀上。他的舉動令她受寵若驚,臉頰倏地紅了起來。
當他們換回自己的鞋、離開球館,沿著公園外圍走道並肩回住處時,夾帶著植物的夜風輕輕地拂在他們倆身上。
「雖然現在問得好像有點太晚,」林雋拉著江涓涓的手臂,讓她避過從公園矮牆探出的枝椏,免得她的毛衣被勾住。「晚餐還合口味嗎?」
他們緩慢行進的腳步沒停,但像是忘記了一樣,他的手掌沒有離開她的手臂,反倒是順勢下滑,輕輕地撈住她的手指。
「很棒,你的手藝真好。」江涓涓體內的神經傳導很正常,她切切實實地知道他正牽著她的手。這……這只是很尋常的友善舉動吧?不用想太多、不用太在意……她在心里告訴自己,耳後連接頸項的皮膚卻愈來愈燙。
「只是煮滾水下面條而已,佐料都是現成的。」他輕笑,想起當他一開櫥櫃或冰箱拿出食材時,她就會從她的錢包里取一些零錢、紙鈔擺上的行為。他告訴她不用擺錢了,她卻正經地回答說本來就是該換她請客的,甚至在餐後還堅持必須由她洗滌餐具。
「像你今晚這樣就很好,表現出一些缺點,讓你看起來很有親切感,」一整晚,他都沒開口問她有關於該如何追求葛莉的話,江涓涓猜想,林雋一定是找不到合適的開口時機,所以她索性替他先解答,「沒有缺點的人令人卻步……」話說了,卻讓她的心口悶悶地,滿難受的。
「喔?」林雋望著前方,態度顯得莫測高深。他發現自己掌心里的細小手指有些發涼,「我該怎麼做?」
「積極一點,但態度要很溫柔。」江涓涓呼吸困難,又不得不勉強自己繼續提供意見,「尤其她下意識里對男性有排拒感,你要對她發揮更多的耐心。」
「嗯。」對於江涓涓口中的「她」,林雋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江涓涓躊躇了一會兒才將話說出︰「她家里的環境不錯,又因為父親曾是議員,所以難免得罪過人或產生政敵,以致她小時候發生過被人綁架要脅她父親的事件,才會使她得到斯德哥爾摩癥候群,以及下意識地畏懼男性。」她認為當初的事件鬧得滿城風雨,也都上過電視及報紙頭條,為了追求葛莉,林雋或許早已打探過這些過往消息。
「斯德哥爾摩癥候群?」對於「她」曾有的遭遇,林雋難免感到吃驚,「就是綁架案的受害者在指認綁匪的時候,害怕見到對方真面目的癥候群?」不過,倒也解釋了「她」為何會對男性產生畏懼心理的原因。
「嗯。」江涓涓點點頭,並好意地又提醒著,「還有,其實她很敏感又很愛胡思亂想,最受不了別人以憐憫的眼光和態度對待她,你要記得喔!」
「這就是你選擇以挑釁態度和她『溝通』的原因?」沒有假裝自己听不出江涓涓口中的「她」指的就是葛莉,林雋笑笑地問。
「大概是她太感謝我這個救命恩人,所以現在我也挑不起她的釁了啦。」江涓涓以開朗的語氣回答,「除了嘴巴還是會說些難听話之外,她也不再對我發脾氣了,還替我安排工作呢。」
※※※
當林雋不得不松開輕握江涓涓手指的手,好自衣袋中取出鑰匙開啟家門時,他听見身後的她發出細細小小的聲音,「之前……我和我媽媽通電話時所說的話,你是不是都听見了?」
門廊燈下,他回頭望進她略帶憂慮的眼,衡量著自己該不該對她誠實?
通常沉默拖得太久,便是一種回答。
「你果然听見了。」江涓涓的臉色因突來的尷尬而刷紅,「那個……那個……」她支吾地不曉得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並不多。」林雋還是選擇了一個小小的謊言。
「從你上樓到下樓,共花了多少時間?三分鐘?兩分鐘?」江涓涓眯起眼,懷疑地問。
「兩分半鐘。」其實是一分鐘。那時他不願令她久候,除了上下樓梯時三步並作一步之外,換裝動作更是超乎她想像的快。林雋溫和地微笑著,藉以說服她相信他善意的謊言。
「你說謊,你上樓到下樓之間,沒花那麼久的時間對不對?」江涓涓沒有上當。
林雋莫可奈何了,只好苦笑地點點頭。
「相親、喪心病狂的變態、跳樓大拍賣、發酒瘋掀桌子……」江涓涓回想著自己在電話中說過些什麼話,她愈想心愈驚、愈想臉愈紅。
「涓涓,」這是林雋第一次喚出她的名字,「別在意,其實我並沒有听清楚你說了什——」
「你又說謊了,」江涓涓苦著小臉,眼楮瞄到他身後的門框,直覺想一頭撞去。「我知道我的嗓門很大。」
「涓涓——」林雋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撫她。
「今天晚上很開心,謝謝,」江涓涓肩頭被燙著似地縮了縮,仰起頭朝他僵硬地微笑,「晚安。」接著便逃命般地從他身旁竄進屋內,往樓上自己房里跑去。
※※※
「林雋,你在嘆氣!」
度完蜜月假期銷假回公司上班的溫桓不敢置信地瞪視著會議桌一角的林雋。
他、林雋、溫曉陽三個公司負責人,通常在上午與工作團隊就工作企畫進行討論,下午則和業主溝通。此時會議已結束,其他參與這次企畫案討論的職員與溫曉陽也先後離開會議室,當他闔上會議桌面企畫資料卷宗時,耳邊竟听見向來沒個正經的林雋在嘆息,著實吃了一驚。
「唉——」林雋夸張的又大聲嘆了口氣。
「發現自己得絕癥?」溫桓故作惡意的口吻,「藥石罔效?」
溫曉陽私底下已將林雋「苦惱」的事情告訴溫桓了。剛得知林雋竟為個女孩傷腦筋的那一刻,他嚇得不輕。微笑、招手就有一堆女人靠近的林雋,會為個女孩皺眉?的確是條大新聞。
「藥石跑了,」林雋煩躁地抓起桌面上的煙盒,點燃一根煙,「所以可能真的會變絕癥了。」他大力地朝空中吐出一陣煙霧。
「頂多跑回家去而已,又不是找不到地方『抓藥』,」溫桓涼涼地說,「這樣就愁眉苦臉,窩囊廢!」哈哈,他陷入他親愛的老婆那條愛河時,林雋這家伙成天站在岸邊嘲笑他,這下子,他總算逮到報仇良機啦!
「幾天來她不接行動電話,而我能問的人都已經問過了,」他甚至還不管時差的打國際電話,去向母親打听江家電話,也向阮姿韻及葛莉去電詢問過。「她沒回家,現在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為什麼要突然收拾東西趁半夜搬走?」林雋大感疑雲罩頂。他做了什麼?他什麼都還沒做啊!
那天晚上在門廊前,她窘迫難安的表情令他很心疼,為了讓她得到平緩情緒的時間、空間,所以沒有跟到她房里去打擾她。
棒天早上,他出門上班前曾去輕敲過她房門,但沒有得到回應,他以為她仍處於睡眠或是困窘狀態,所以便出門到公司上班。傍晚,他返家後再度去敲她房門,依然未得到回應,他猜想,她可能外出未歸,所以便邊打理自己的晚餐邊等候她,其間撥過幾次她的手機號碼,但沒有人接听。直到深夜,他愈想愈不對勁,敲了她房門後輕轉門把進入,才發現房內已無她私人物品存在——她離開了。
「可能是因為擔心你會半夜獸性大發,破門而入將她給生吞活剝了吧?」溫桓邪惡地笑著。
「放尊重一點,」林雋凶殘的瞪了他一眼,「對她,我可是紳士得很,步伐慢得像條牛,哪像你,死皮賴臉的用下流手段將你老婆拐上手,哼,不要臉的東西!」他對江涓涓的態度的確可說是小心翼翼,他不急不躁,卻還是讓她一溜煙的跑了。
「要臉?」一想起他早上出門前看到老婆的可愛睡臉,溫桓心情就好得不得了,「那你就乖乖得你的絕癥,少在那邊裝愁苦。」他想,林雋多半是扮演被追求的角色,飾演主動追求者的經驗明顯不足,所以才會有這種慌亂失措的反應。哈,活該!
「老溫,你的嘴臉看起來非常癢、非常欠揍,」林雋咬牙切齒地說,「我很願意替你服務。」相對於溫桓幸福的得意樣,他可是心煩意亂得不得了。
溫桓咧嘴笑出白牙,「我看起來再怎麼欠揍,都比你現在那張沒出息的臉好看。」他只差沒擠眉弄眼吐舌頭地扮鬼臉了。他收妥桌面文件,邊得意地哈哈大笑,邊轉身離開會議室。
林雋看著溫桓的背影,心忖,倒也是,像老溫這種看起來像只大熊的臭家伙,都能拐到那麼可愛的老婆,而且連小孩都快出世了,或許自己真得再不要臉一點……
※※※
真好,葛莉家什麼都有!
吃的、用的、穿的、睡的,連繪圖工具都一應俱全,甚至連環境整潔都不用操心,頂多讓葛莉損兩句難听話、瞪幾個亮到刺目的白眼——反正她早就習慣得很——就OK了。
江涓涓無法不承認,葛莉對她真是夠意思到了極點。
那天半夜里,她拎著行李搭計程車到葛莉家按門鈴,睡眼惺忪的葛莉雖然氣皺了臉,但還是收留了她。
她納悶地想,自己到底是個臉皮厚還是臉皮薄的人呢?難道她臉皮的厚薄度具有不可控制的非定性變化?
「鈴——鈴——」
唉……手機鈴聲又響了,是他打來的嗎?
江涓涓先是遠遠地瞪著桌面上的行動電話,僵持數秒之後,終於抵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湊近去看看視窗上顯示的來電號碼——只是用眼楮看,而沒有伸手拿取話機,因為她擔心自己一時沖動之下會按下通話鍵。
「嘖,什麼呀!原來是——」
既是安心也是失望,江涓涓輕啐了一聲,然後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後貼在耳旁,「姿韻大人,初稿已郵寄給您,有什麼問題要輿小的討論嗎?」是該接姿韻電話了,否則她以後一定會被大卸成七七四十九塊。
「初稿我收到了,大致上沒什麼問題。」阮姿韻其實很火大,但她盡量地放緩口氣,問出重點,「為什麼連著幾天不接電話?」
「可不可以不說?」就知道是要問這個……江涓涓暗自申吟。
「不可以!」阮姿韻口氣開始強硬。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能不能假裝收訊不良,然後偷偷斷訊?江涓涓故意將話機漸漸拿離耳旁,音量愈說愈小。
阮姿韻沒有追問,自顧自地又說︰「林雋打給我好幾通電話問你——」
話機迅速貼回耳邊,江涓涓閉住呼吸等待下文。
「涓涓?」阮姿韻沒听見應聲,試探地問︰「你還在听嗎?」
「嗯。」江涓涓有氣無力的回答著。
「之前他先是要曉陽問我你的手機號碼,這幾天是問我你人到哪兒去了,」阮姿韻提高音量,「喂,你在搞什麼鬼?」其實她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溫曉陽找她喝過茶、碎過嘴,只是她想听听江涓涓怎麼說。
「我哪有搞什麼鬼,」江涓涓覺得好委屈。她很努力地想盡朋友道義,幫助林雋追求葛莉︰也很努力地告訴自己,絕不能對他存有非分之想。如今阮姿韻還對她使用這種指控口吻,讓她既氣憤又傷心。「姿韻,你剛才說的那句話讓我很生氣!」
「你生氣?」阮姿韻有些意外,不停問著︰「你真的生氣了?沒見過你真的生氣的樣子,我好好奇喔……」
「姿韻——」江涓涓氣極反笑,「你很討厭耶!」
「好啦,我今天暫時先放過你,改天再好好的逼你口供,不過……」阮姿韻覺得仍處於胡里胡涂狀態的江涓涓有幾分可憐,「涓涓,有時候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先別急著逃跑,把狀況弄清楚了再做下一個動作,懂嗎?」
她反省餅,懷疑是她先前看待林雋到醫院探視葛莉的態度促使江涓涓鑽進牛角尖。
「懂。」懂是懂,但不見得做得到,她也瞧不起自己拔腿就跑的蠢樣啊……江涓涓猜想阮姿韻知道的「內情」似乎不少。
「那……今天最後一個問題,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兒?」阮姿韻臉上的詭笑,江涓涓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