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春和林彩音手中各自抱了一包在市集上購得的東西,二人正漫步回耿家。
「少夫人,今兒個怎麼有興致邀我一塊兒上街呢?」少夫人找她,她當然很高興,只是一向喜歡獨自活動的少夫人突然找她,她不免有此一問。
「天氣要轉涼了嘛!你也知道我不會女紅,所以只好買現成的,彩音可以幫我提供意見。」
「原來是需要我,才會找我一塊兒上街。」林彩音笑著,取笑的成分多于抱怨。
「也不是啦!因為我都沒和你一起出來過,而且彩音不像我要去哪兒就可以往哪兒跑,所以也順便找你出來透透氣。」
瞧楊福春急著解釋,林彩音笑眯眯的說著︰「少夫人,彩音是跟你開玩笑的!」
「彩音,連你也……」楊福春因林彩音突然停住的腳步,而把話哽在喉嚨問;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楊福舂納悶的問道︰「彩音,你認識他嗎?」
林彩音立即回神,趕緊回楊福春的話︰「他叫王耀皇,是少爺從小到大的好友,如今在星河客棧當總管事。」
「他是相公從小到大的好友啊!」
這天下午,王耀皇抽了個空去耿府,愈接近耿府,他愈是忐忑不安,一個不注意便撞到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家。
「哎喲!」
王耀皇知道自己撞著了人,定楮一看,原來自己撞著了一位老婆婆,他立刻彎扶起那位老婆婆。「老婆婆,你不要緊吧?」王耀皇扶著老婆婆,很擔憂的問著。
老婆婆站起身子于,和藹的說道︰「沒事的!年輕人。」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著了您。」他因一時失神而撞上老婆婆,心里很過意不去。
「沒事的,我雖然看起來很老,可身子骨壯得很,你就別介意了。」老婆婆說著便想離去。
「老婆婆,我送您回去。」
王耀皇想彌補自己的過失,卻被強烈地拒絕了。
「不用了!我還沒老到不認得路,最討厭人人都把我當成凡事都需要別人的老人,我可以自己來的……」老婆婆口中念念有詞地走遠了。
由于老婆婆的堅持,王耀皇只好目送老婆婆離去。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王耀皇發現那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之于,隨即神色慌張的避開。
太突然了!他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楊福春對乇耀皇方才的行為非常贊賞,低聲對身旁的林彩音道︰「人是不錯,可是他真的跟我相公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嗎?為何我相公跟他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少夫人怎麼這樣損少爺?少爺人也不錯啊。」
楊福春空出一只小手揮了揮,搖搖頭一臉的不認同。「錯錯錯!差多了,他只會對我大呼小叫,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
「彩音姑娘。」王耀皇訥訥地喚著,眼中彷佛只見著林彩音,旁若無人。
「王總管事。」林彩音禮貌性的打了招呼于,立即低頭不語。
彩音的神色怪異,像是見著了想見的人,卻又不敢直視;而對方也是,一見著彩音,雙手都不知要往哪兒擺,也不敢望著彩音。
看出他們對彼此都有情意,楊福春了然一笑。
「哼、哼!」楊福春出聲,打破沉默。
林彩音暗罵自己的失神,趕緊為王耀皇介紹︰「王總管事,這位是少夫人。」
「在下王耀皇,見過少夫人。」王耀皇恭敬的一揖。楊福春點點頭,「王總管事,你是來找我相公的嗎?」
「呃……不是!小的剛才和主子見過面。」
「那你是來找彩音的嘍?」楊福春不懷好意的笑著。
突然被問中心事,王耀皇慌張的說著︰「是……呃……不中……」
楊福春質問︰「到底是不是?」這呆子,沒看出她在幫他嗎?
「是。」
見他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楊福春滿意的一笑,倏地拿走林彩音手中的東西,還推了她一把。「彩音,人家找你,快去吧!東西我幫你拿回——」
「少夫人,你……」林彩音的話被楊福春給瞪了回去,便低著頭和王耀皇離去。
楊福春很滿意的看著這對有情人的背影,他們真的很配,手上多了一包東西,感覺更重了,快點回家吧!但在她走了幾步于,有樣東西引起她的注意。
「怎麼會有支玉簪掉在地上?」她蹲撿起玉簪,望「望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彩音沒有這支玉簪,王耀皇更不可能有女人家的東西,那究竟是誰的呢?
「算了!這玉簪看來還不錯,就留著自己用好了。」楊福春把玉簪收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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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皇及林彩音走了近半個時辰,二人都不發一語,最後還是由林彩音先開口問道︰「呃……王總管事,你找我有事?」
「彩音姑娘,我……你可以叫我耀皇。」他大膽的說著聲音卻細如蚊鳴;以往他們見面時總是點個頭、打聲招呼而已,但彩音對他應該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聞言,林彩音有點不知所措,但最于還是照他所說的喊道︰「耀皇。」
王耀皇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決定要對林彩音告白︰「彩音姑娘,我……我對你一直很有好感,不知道你……你是否也對我……」
乍聞他的告白,林彩音的粉臉像著了火似的,一直以來她只敢把對他的情意藏在心里,而且她從未想過他會對她表白;這麼近的面對面,林彩音垂下螓首。
她沒有拒絕,是不是代表他有機會?因此他更大膽的說出︰「你願意……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嗎?」林彩音驚詫不已,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他是個既老實又孝順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也傾心于他︰他應該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因此林彩音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林彩音點頭,王耀皇欣喜若狂,恨不得能告訴全天下約人,他終于可以娶得佳人。
對了!他早有準備定情信物,王耀皇欲拿出放在衣襟里約玉簪,卻驚覺衣襟里空無一物。
不見了!玉簪什麼時候不見了?他和主子分開時明明還在的,難道會是在撞著老婆婆的時候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萬一被人撿去……不行!他得回去找找。
「彩音姑娘,我掉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必須去找,真的很抱歉。」王耀皇的焦急全寫在臉上。
「看你如此緊張,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你去找,我可以自己回去。」
得到林彩音的諒解,王耀皇在連聲道歉于,很快的跑回他撞著老婆婆的地方。
他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但東西早被人撿走,他再怎麼找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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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星河在回房的路上,就被秦鳳雨給攔下,她還跟他說了一大堆的話,全是在稱贊楊福春;真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娘生的!
回到房里,見楊福春在整理她的東西,耿星河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有時還會偷看她一下;然而她只是忙碌的整理櫃子里的衣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听說她買了不少衣裳,女人就是這樣,總愛買些漂亮的衣服,要不就是貴重的首飾;只是……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也許她待會兒就會想起來。
一直等不到她有所表示,他有了一絲不耐與不滿;耿星河假裝隨口一問︰「听說你今日上街買了新衣給爹娘?」
「是啊,爹娘很高興呢。」楊福春仍繼續手邊的工作。
他剛回來娘就一直稱贊她,還說什麼媳婦比女兒貼心;他是她相公,她不以夫為尊,也不討好他,卻一直在討好爹娘,而他竟然有些吃味。
「那……我呢?」最于,他還是問出口了。「我忘了耶!」楊福春笑得天真無邪,遲鈍得尚未發覺耿星河已變了臉色。
「如果你想要的話,你自己不會去買啊?」語畢,她往梳妝台定去。
「你!」可惡!這女人太過分了!如果她送東西給他,天上肯定會下紅雨。
楊福春不必看也知道他又生氣了,他怎麼那麼愛生氣?難道是怪她沒買新衣裳給他?「你想要就說嘛!明天我再去幫你買。」楊福春坐在倚子上,對著銅鏡想把今日撿到的玉簪插在烏黑的秀發上。
「不必,我不希罕!」那樣一點誠意也沒有。
雹星河說著說著,瞥見了她手中拿的東西,「不要動!」
楊福春拿著玉簪的手僵在半空中︰干嘛?又發什麼神經了?老愛對她鬼吼鬼叫!
在楊福春來不及反應時,手中的玉簪便被耿星河抽走了!雹星河拿著玉簪仔細一瞧,神情丕變。
這不是耀皇的玉簪嗎?怎會在她身上?難道耀皇心儀的女子是她?
「你給我說清楚,這東西怎會在你身上?」他很確定這是王耀皇的玉簪。
「我撿到的。」楊福春被凶得莫名其妙。
「撿到的?這玉簪耀皇一向帶在身上,而且還說是要送拾中意的姑娘當作定情信物,你會無緣無故撿到?」耿星河的不信全寫在臉上。
原來這玉簪是王耀皇要送給彩音的定情信物啊!可她又不加道。
「我在門口撿到的,誰知道那是什麼定情信物。」楊福音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看他氣得面容扭曲,好好笑!但她要忍住,此時不宜激怒他。
「你騙誰啊!這種東西能說撿就撿得到嗎?」耿星河厲聲質問。
「撿到就是撿到,信不信隨你。」楊福春衣袖一甩,背對著他揚起嘴角。
「你!」耿星河氣到連指著她的手指都在發抖。
耀皇說他喜歡上一個女子,而自己又在她身上發現這支玉簪……
莫非耀皇和她互通款曲,而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給他戴了綠慣子?雖然他非常非常不願意娶她,但她已經嫁進耿家,竟不遵守三從四德,做出這種丟臉的事。
不!不可能,耀皇不會做出這種事,他們是好哥們,他應該相信耀皇,也許耀皇不知道福春就是他的妻子;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和耀皇暗通款曲?只要你承認,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
說得彷佛是給了她多大的恩惠,她又不是被嚇大的,沒做的事她為何要承認?竟然懷疑她和王耀皇私通!看他氣得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楮……不對!他沒有胡子,如果有一定更好笑,天啊!她快憋不住了,實在很想笑。
「沒有就是沒有,實話就是沒、有!」楊福春一喊完馬上跳到床上,將頭埋在棉被里低聲悶笑,再不發泄出來會得內傷的。
雹星河看傻了眼,真的假的?難道這女人想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喂,你別裝了,我不吃這一套。」
然而楊福春的雙肩卻抖得更厲害,右手還用力地拍打著床鋪。
有人這樣哭的嗎?難道他真的誤會她了?算了!這次就不跟她計較,他大人有大量……
「哈哈哈……」楊福春實在憋不住了,她抬起頭放聲大笑。
他的臉色登時變得鐵青;他被要了!就知道這女人不能相信!
「對不起,我……實在……哈……忍不住了!你的臉好像茅坑里的大便,好臭……哈哈……」她抱著笑疼的肚子,依然大笑著。
聞言,他的臉色不只鐵青,還變黑了,臉上罩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他的俊臉竟被形容成茅坑里的那種東西!「虧我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你,沒想到你卻是在取笑我!」
只不過是支玉簪,他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她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
這女人又在想什麼?淨做些奇怪的事,耿星河被瞧得很不舒服。
「啊!」楊福春突然指著他賊賊的笑,一副發現驚人秘密的模樣。「我知道了!你在吃醋對不對?我就說嘛,雖然我已年過十九,不過還常彼人夸說我可愛得像十五、六歲,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我呢?」她大言不慚的說著,末了還拉著他的手搖晃,仰著俏臉繼續逼問︰「快說嘛!你是不是在吃醋?」
吃醋!開什麼玩笑?他是堂堂星河客棧的少東,想嫁他的女子都可以排到十里外,要什麼絕色的美人都有,眼前這個姿色平凡的女子,哪點吸引人了?
可一對上福春眼巴巴、水靈靈的大眼,他又該死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莫非他對這小妮子真有那麼一點在乎?不!打死他都不能承認。甩開她的手,耿星河說出違心之論︰「誰說我吃醋來著?我是怕你做出令耿家蒙羞的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最好別讓我找到確切的證據,否則我會要你回家吃自己。」為了避免讓自己更加困窘,撂下狠話于他立刻走出房間,還不忘用力摔上房門表示憤怒。
死鴨子嘴硬!明明就被她說中了,還想撇清。
沒多久門又砰的一聲被踢開,耿星河又鐵青著臉出現,楊福春仍笑吟吟的看著他。
雹星河瞪了她一眼,沉聲解釋他折反的原因︰「我是來拿玉簪還給耀皇的,玉簪不見耀皇一定很著急,除此之外沒別的意思,你最好別多想。」語畢他又用力地摔上門,發出比方才更大的聲響。
此地無銀三百兩!楊福春舉起縴細的小手,遮住滿是笑意的唇角。
其實她的夫君還是很不錯的,她有信心一定會讓他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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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倒也相安無事,這日,耿家又傳出一男一女的叫罵聲。
楊福春心血來潮想畫幅畫,而耿星河也想練練毛筆字,兩人為了爭一張桌子正相互對峙著。
「你……你這惡霸女!」耿星河滿臉怒氣地指著楊福春罵道?
「口出惡言,有辱斯文。」
「你這惡妻,我要休了你。」
楊福春雙手擦腰,不但不在乎,還得意的提醒他︰「好哇!再等二年十一個月。」
聞書,耿星河更加氣惱;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答應娘的條件。
「脾氣不要那麼暴躁嘛!生氣是很傷身體的!我可不想三年還沒到就得守寡。」楊福春不知死活地說道,
「你……不可理喻!」
「我哪里不可理喻了?我有專心的听你說話,而你每次都口出惡言。」
「你這叫專心?我看你是專心的跟我唱反調;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娶到你。」
「我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嫁給你。」楊福春不甘示弱的回嘴。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
「人話!」
「你!早知道會這樣,我就該挑個我說東她不敢往西,我說西她不敢往東的女人為妻。」于悔啊!當初怎會認為他娶到的是個死氣沉沉的千金小姐呢?現在想想,千金小姐說不定也比她好多了。
「那你乾脆娶條狗不是更好?不行!也有不听話的狗,而且瘋狗還會亂咬人;烏龜倒是不錯,動作慢、速度慢,要是你叫它往東它敢往西,你一下子就可以把它捉回來了。」
「楊福春!」耿星河氣得大吼;他的風度已蕩然無存,全是這女人害的!
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發瘋的!
「我不想再理你了!我寧願去找翠華樓的秋月談心聊天,也不要再看到你這惡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