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家原為鹽商巨賈,而于定居江寧改行開起客棧;耿老爺以兒子之名為客棧命名為「星河客棧」。
由于資本雄厚,耿家以平民化的價格,供應客人價廉物美的美食。
星河客棧每日都是高朋滿座,有時還得等上個把時辰才有位子,生意可說是好得沒話說。
只有上等的包廂、雅座可以事先預定,否則即便是高官、世家,一樣得在店門外排隊。
為什麼他們甘心苦苦等候就只為了飽餐一頓?因為只要是嘗過星河客棧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于,再去吃別家客棧的菜定會大失所望。
所以即便客棧的裝潢看起來不夠氣派,但人潮還是絡繹不絕。
久而久之,星河客棧的絕佳口碑,令江寧人一有遠道而來的客人,一定會請他們上星河客棧吃一頓。
尤其是那些愛面子的大官、有錢的商人,一定會先預訂上等雅座才敢宴客,因此預定席次的表格上已是滿滿字跡,排到半年以于了。
什麼收入不足的事,耿家根本用不著擔心;只要店門一開就穩賺不賠,分店更是一家一家的開。
這樣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人生至此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但耿老爺卻時常心事重重,尤其一想到兒子更是眉頭深鎖。
「唉!」耿重君在偌大的廳堂上嘆息。
想他家的星河客棧,只要一開門財源就滾滾而來,可是錢賺那麼多有什麼用?
大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卻時常流連花叢,二兒子是他四十歲時才生的兒子,今年才五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好命,已經做爺爺了,真是氣煞人也!
「唉——」又是一聲長嘆;他那不肖子什麼時候才肯定下心,娶房媳婦兒?
「老爺、老爺!」秦鳳雨是耿重君的結發妻子,四十余歲仍不減風采,略微圓潤的臉上難掩喜色。
「夫人為何如此高興?」難不成兒子終于肯娶妻了?現在也只有這件事能讓他高興。
「這件事要快,否則遲了就來不及了!」她自顧自的說著。
「夫人,到底是什麼事?」
「你瞧,我高興得都忘了先跟你說了!罷才我在街上遇到王媒婆,她告訴我知府大人要替他的三個女兒招婿;現在媒婆們正急于奔走,想要賺這筆豐厚的禮金,她問我要不要也讓她做媒。」
「夫人,你的意思是……」
「咱們的星河也該成家了,所以我想拿他的生辰八字讓媒婆登門求親!」
「好!這事慢不得,夫人你快去吧!」耿重君模模兩撇胡子,松開緊蹙的眉頭,披賊的笑著;
太好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不管星兒答不答應,他也要拿出爹的威嚴讓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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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幾日,媒婆終于帶來好消息,令耿重君夫婦樂上了天。
「王媒婆,這回可要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家星兒豈有這等好姻緣?」秦鳳雨樂不可支地說著,這可此天降甘霖、撿到錢財還令她高興。
雹重君捻著胡須也是喜上眉梢、樂不可支。「王媒婆,這回你幫了我們耿家一個大忙,我們一定會重重地酬謝你。」
「哎呀!您這是哪兒的話?能促成一對良緣,也算功德一件吶!」王媒婆嘴里說著場面話,骨子里則是歡喜不已;耿家的財富可不比一般人,還好她有來找耿夫人,否則就白白損失這筆肯定豐厚的媒人禮了。
「知府大人知道耿家在江寧的聲望一向很好,又家大業大,雖是一般百姓,但知府大人很中意;而且令公子和楊大小姐的八字是上上合,所以知府大人一口就答應了這門親事,還看好了良辰吉日,下個月初八你們就可以到知府家提親。」
「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耿重君難掩心中喜悅的大笑著。
「王媒婆,屆時又要麻煩你了。」秦鳳雨很想盡快把喜事辦一辦,這樣她才能早點抱孫。
「應該的、應該的!那我就先告辭了。」王媒婆站起身子。
「來人啊!送王媒婆。」耿重君喚來下人。
「不用了!我認得路,不用勞煩。」王媒婆歡喜地跨過門檻,笑容滿面地離去。
雹星河不解地看著從家門走出去的紅衣婦人;這人應該是媒婆吧?怎麼會從他家出去?是誰要娶妻了?突然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爹、娘!媒婆來我們家做什麼?」耿星河一跨進大廳立刻詢問。
「星兒,你來得正好!爹娘已經幫你談妥了終身大事,再過不久你就要迎娶知府大人的長千金。」秦鳳雨高興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兒子已經變了臉色。
「什麼!?」對他來說這真是突如其來的惡耗,他氣憤地叫道︰「你們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草率的答應?」
「這是哪門子的話?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為何還要先經過你的同意?」耿重君這次非要捍衛父權。
「起碼也要知會我一聲啊!」爹娘對他一向放任,婚姻大事居然擅自替他做主!他才不想娶個死氣沉沉的干金小姐呢,更何況他還沒有玩夠。
雹重君毫不在乎的說道︰「那現在告訴你也不遲。」別以為平時不管你,就當家里沒大人。
「星兒!多少人登門求親,咱們家有幸得到知府大人的青睞,願意把他的長千金許配給你,這可是天大的福氣;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讓爹娘抱抱孫子。」秦鳳雨好言勸說,不管怎樣都要讓兒子答應娶妻。
「說到福氣,知府大人的長干金楊福春也有個福字,咱們星兒有個星字,和起來不就是「福星」嗎?這可真是個好兆頭,哈哈哈!」思及此,耿重君更高興了。
「哪里好了?」耿星河一臉難看地低啐了一聲。哼!他可高興不起來,有夠俗!埃星、福星,福還在星之前,這怎麼得了?那她不就踩在他頭上了嗎?
秦鳳雨經丈夫這麼一說,也笑容滿面。「真的耶!沒想到還可以這樣聯想;一個十九、一個二十五,兩人年紀相仿一定會很合得來。」
爹娘怎麼高興得好像是他們要成親一樣?等等!二十五歲是他,那十九歲不就是對方。
「你們居然要我娶一個十九歲的老女人!」他要娶的竟是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說不定是長得很丑沒人要!
「人家還沒滿二十歲,你自己才是快三十歲的老頭,還敢嫌人家?」
說得好啊!雹重君暗暗為夫人叫好;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回一定都要讓兒子娶妻。
雹星河暗自思量,他也不是排斥娶妻,只是還沒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更何況家花哪有野花香,難道要他為了一株花放棄整片花叢?
「娘、娘!」
忽然—陣稚女敕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
「郎兒。」秦鳳雨敞開雙臂擁二兒子入懷。
林彩音足秦鳳雨的貼身婢女,負責幫忙主子照料小少爺的生活起居,此時盡責的她正緊跟在耿星郎的于頭。「夫人,小少爺一直吵著要見你。」
秦鳳雨抱起小兒子,在他紅女敕女敕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郎兒乖,唉!還是小孩子比較乖巧,想當初星兒更乖巧,怎知長大了都不听娘的話了。」
冤枉啊!雹星河無奈的翻翻白眼;他只是還不想娶妻,就被娘暗指是不肖子!
被娘親稱贊又被她親昵地磨蹭著,耿星郎被逗弄得咯咯發笑,「娘,好癢!」
「郎兒,為什麼吵著見娘?」
「娘,我也要娶妻。」娶妻拜堂好像很有趣,他也想要。
雹重君好笑的說道︰「哈哈!郎兒還小就想娶妻啦?」真正該娶的卻不想娶,他睨了耿星河一眼。
「郎兒為什麼想娶妻?」秦鳳雨很好奇兒子這麼小怎麼會想娶妻,他知道娶妻的意義嗎?「彩音姐說……大哥要娶妻,我……我也想娶,因為我看過人家玩扮家家酒,一男一女……拜堂很好玩。」小小年紀的他,很努力地想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那不一樣,要等郎兒長大才行。」
「像大哥一樣嗎?」耿星郎睜著圓亮的大眼,天真無邪地問著。
秦鳳雨為了媳婦,壞壞地說道︰「可是你大哥不肯娶妻,郎兒是不可能看到拜堂了。」
「哦……」
哦什麼哦?這笨兒子!「郎兒去求求大哥,只要大哥答應,郎兒不但可以看到拜堂,還可以有個嫂嫂喔!」秦鳳雨推波助瀾地道。
聞言,耿星郎立即掙月兌娘親的懷抱,跑到大哥跟前,用稚女敕的聲音撒嬌著︰「大哥,你娶個嫂嫂給我嘛!我好想看拜堂,大哥……」
娘竟然利用天真、不懂事的星郎來逼他!
好吧!既然爹娘非要他娶他就娶,要是對方長得不好看,他也可以隨便找個理由休妻︰如果她長得還過得去,就勉強留下,至于日于他要怎麼對待她,爹娘也管不著。
「娶就娶!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婚于我還是有我的自由,不能拿婚姻限制我。」
「行!」秦鳳雨立刻答應,反正先讓星兒娶了再說。
「夫人……」耿重君對她不經思考就答應的舉動有些不解。
秦鳳雨給了丈夫一個要他放心的眼神,「只要你肯娶妻,日于你要怎麼做我們可以不管你,但三年內絕不能打休妻的主意。」
知子莫若母,耿星河暗叫不妙;娘怎知他有休妻的打算,不過才三年嘛!就算他不滿意,三年忍一忍就過去了。
「好!娘,這可是你說的,別于悔喔!我還要去客棧視察,孩兒先告退了。」
雹星河心情大好地出了門;妻子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如果娶妻前和娶妻于的差異不大,不僅可以讓爹娘樂樂還可以讓妻子照顧二弟,那娶妻又何妨?
「夫人,這不好吧?要是星兒真的休妻——」要是星兒真的休了知府大人的千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老爺,放心吧!到時候的事誰說得準?」
對啊!反正三年的時間也不算短,說不定不出三個月,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就會好得如膠似漆了呢!
雹重君望著兒子的背影,腦中浮現了「爺爺戲孫圖」。
呵呵!真能如此就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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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三姐妹今兒個相約一起逛大街,雖然平日吵吵鬧鬧,但她們的感情卻愈吵愈好。
那個沒良心的爹爹,好像怕她們沒人要似的,居然要將她們同時出嫁,所以今天她們要「努力」的采買嫁妝;逛了一個早上三人總共買了三大牛車,反正不管合不合用,盡量給他買下去,一定要讓老爹心疼得痛哭流涕!
忙了一個早上,三人又累又渴,楊福春先命一名老僕將三大牛車的嫁妝帶回楊府,她們現在只想好好飽餐一頓。
說到吃,星河客棧也是她們的最愛,有時懶得排隊還會叫下人幫她們買回家;現在尚未到午飯時間,應該還沒有很多人排隊才是!思及此,她們便邁開腳步往目的地前進。
不同于在家中的粗魯,她們在外頭表現出的優雅、端莊,還贏得不少青年的注目。
這都要多虧她們那羅唆的爹!他常常警告她們,出了門就要嚴守禮教,不能做出有違禮法的舉止,否則就是對不起死去的娘親,外人會笑話娘沒把她們教好,讓娘蒙羞。
為了她們敬愛的娘,不讓別人講娘的閑話,所以她們一出家門定是儀態萬千的千金小姐。
楊福春走在前頭,十分不耐卻又優雅的轉身,扇了扇絲絹,真熱啊!「喂!你們倆快點,跟烏龜一樣,再晚就要排到對街去了,不等到下午才怪!」
「大姐,我腳酸走不快,不然你先去佔位子啦!」楊壽秋嘟著紅唇,撒嬌地說道。「是啊!大姐,我也好累,你就先去嘛!」楊祿夏也在一旁幫腔。
「你們累我就不累嗎?」她們可真會利用人,每次都叫她排隊。
兩人開始利用「嗲聲攻勢」︰「大姐——好嘛!親愛的大姐——」
楊壽秋拉著她的衣袖,像只小貓似的在她身上磨蹭。
真是夠了!
楊福春甩了甩衣袖,靈巧的閃到一邊去;每次都用這招,害她的雞皮疙瘩都跑出來了。「不管!無論如何下次一定要換你們去排隊。」不跟她們多說了,還是快去排隊要緊。
「還有下次嗎?說不定我們都已經出嫁了。」楊祿夏看著大姐匆匆離去的背影,和三妹楊壽秋賊賊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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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星河和他的好哥兒們王耀皇,一同前往某問星河客棧的分店視察,兩人有說有笑地走著。
他們從小就上同一所學堂,一見如故而結成八拜之交;王耀皇的家境並不富裕,耿星河知道于堅持要他到耿家做事,如今他已是負責所有星河客棧的總管事。當初王耀皇也是怕人家說他是靠裙帶關系,才不願到耿家做事,但他早看出王耀皇有這方面的才能,再加上對方又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他怎能讓人才外流呢?經過王耀皇幾年來的努力,各分店的人也都十分佩服這位年輕的總管事。
至于他耿星河,生來就是準備繼承家業的;白居易的長恨歌里有一句︰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他爹取其二字做為兒名,更做為客棧名,如今星河客棧聲譽好、信用好、口碑好,也使得財源滾滾而來。
「耀皇,你為何大手筆地買下這價值五十兩的玉簪?」平常他可是節省得很。
「這是……」
王耀皇本想說明卻被耿星河打斷。
「等等!讓我猜猜︰你是要送給你娘或者是……心上人!」耀皇才不會為他自己買這麼貴重的東西,況且他也用不著。
「我娘最近催我討房媳婦兒,我看這玉簪雕工精致,價錢又實在,想買來等著送給中意的姑娘,當作定情之物。」
「原來耀皇兄也是多情之人吶!」
「星河,你少調侃我,我可比不上你的風流多情。」在私底下他稱他為星河,但在下人面前他則稱他為主子。
「我雖風流卻不下流喔!」
雹星河抬頭一看,不知不覺中他們已來到星河客棧,此時已有十多人在排隊。
「星河,這次也要排隊嗎?」
「當然!不可壞了規炬,我們要跟一般人一樣,想吃就得排隊,這才公平。」
罷開始時,掌櫃的都會跑出來迎接他們,但耿星河說不能有差別待遇,即使他是主子也得排隊,否則等待已久的客人嘴上不說,心里難免會有怨言。
而且若是自家人就有特權,那麼熟人們也會要求他們行個方便,如此一來對其他人就太不公平了。
反正嚴格遵守星河客棧的規定,才不會落人口實。
久而久之,他們排隊時已經不會有掌櫃的跑出來迎接,反正主子愛等就讓他們去等吧。
事實上,排隊時他們也沒有閑著,听听客人們的反應︰心情,也有助于他們改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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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福春來到星河客棧,看見已經有十多人在排隊,還見到兩名男子欲往隊伍而去,趁著還有點空隙,于是她趕緊用小跑步擠了進去。
雹星河對這個突然擠進來的人感到不滿。
「喂!你不知道要先排隊嗎?」耿星河從沒見過這樣不守規炬的人,而且還是一名女子。
「我有啊!我這不就在排了?」楊福春給了他一記白眼。
「你!莫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主子,別生氣,我們就禮讓一下,顯示君子風度。」王耀皇勸道。
雹星河深吸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耀皇說得沒錯,他是君子要有風度,不跟計較。
「哼!下人都比你還明理。」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楊福春沒理他,一看見楊祿夏和楊壽秋的身影,她立即朝她們招了招手,「這邊、這邊!」
兩姐妹笑吟吟的走近楊福春,楊福春往于一看,剛才那兩名男子離她太近,她的妹妹們沒地方可站了。
「抱歉,讓讓、讓讓!」她揮著小手像驅趕小狽一樣,示意耿星河讓一讓。
「你!你這女人別得寸進尺。」他好不容易才平息的火氣又竄上來了。
「怎樣?不行嗎?我們只坐一張桌子,又不是三人佔三張桌子,叫什麼叫?」
竟有如此囂張、跋扈的女人?誰娶到她誰倒楣!「惡霸女!誰敢娶你?」
竟敢說沒人敢娶她?她反駁道︰「哼!就是有人敢娶,而且提親的人之多,都可以排到城外去了。」
她的話一點也不夸張,自從她爹放出消息于,提親的人都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踏斷了。
楊祿夏見著有一個好看的男子正不太友善地跟她大姐說話,她還以為他們起了爭執,于是很有禮的朝他福了福身。
「公子,真是失禮了!我們腳程較慢,得罪之處請別見怪。」她還多看了眼前這位俊俏的男子一眼;唉!可惜她有爹爹選定的相公了!
「快點站過來吧!你們還真的有夠慢……」
楊福春和她們聊了起來,三人嘰嘰喳喳的,完全不理會耿星河他們。
「走吧!」耿星河忿然離去。
「主子,你不吃飯了嗎?」王耀皇一臉愕然的跟著他。
「有那女人在,我哪還有心情吃?」
他耿星河對今天的事情,一定會特別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