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仙靈粉拳緊握,不顧主僕之分,雙眼怒視著趙子惟。
然而他卻眼眸含笑,欣賞她凶狠的氣勢。
「不準你說我是妖言惑眾!」見他輕蔑的笑容,她實在很想一拳揍歪他的嘴。
「你也不 瞧自己有幾兩重,學了點皮毛就想當神算;若真是算得準的話,怎麼沒算清楚自己會有做人家奴僕的命運?」趙子惟幾句話便把她貶得更低了。
姚仙靈氣歸氣,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
她是沒算過自己的命,到底是不是當算命仙的命,但就算她現在為奴為僕,還是能把算命當成副業,這又礙著他不成?
「我告訴你,就算我現在幫人算出來的有出入,但只要我努力個十年之後,鐵定是個神算。」
「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說吧,現在你給我安安分分地做好奴婢的本分。」
「你……」姚仙靈真的被他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本想再與他爭論,卻有人搶先她一步。
「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啦,連對下人說話的氣焰也高張。」來人說話的口氣酸不溜丟的。
听出說話者何人,趙子惟心下一驚,意外他的造訪;雖然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他們一向水火不容。
兄弟之間他無意與誰結怨對峙,但四皇兄趙品應總是仗著母妃和自己得父皇的寵而恃強凌弱。尤其是任何可能是太子人選的人,都是他盯視的目標,幸好父皇還公正,否則他們會被整得有多慘可想而知。
他一直認為自己會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如今寶座易人,心里定是有諸多不平;可想到今後,他和五皇兄會有更多的麻煩。
有道是會叫的狗不會咬人!
雖然眾多皇子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剌,倒也不至于被他痛下毒手。可怕的是,他明著不能如何,卻暗著來。
瞧方才他只不過說了姚仙靈兩句,就被他說成那樣;不過,瞧他的模樣,擺明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若他真成了太子,那天下才是雞犬不寧呢!
「四哥怎麼來了?」
「怎麼?沒事就不能來你這里一敘,閑話家常了嗎?」趙品應微怒的問。
氣氛為之緊繃,偏偏姚仙靈有眼無珠,沒發現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一見趙品應便忍不住驚嘆的說︰「這位爺的面相好,一生顯耀富貴,享祿之命。」她馬上就忘了趙子惟的警告。
姚仙靈的話說得趟品應心花怒放。「這小婢的嘴真甜,我喜歡。」
「四哥,她才疏學淺,又喜愛班門弄斧,實難登大雅之堂。」因為趙品應的「我喜歡」這三字,弄得趙子惟一陣緊張,沒來由的感到膽戰心驚,一時間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些什麼?
「難不成,你認為她說錯了嗎?」趙品應目光凌厲的一瞥,似乎不滿因為自己沒被冊封為太子,他就不把他這兄長放在眼里。
「不,我是怕她失言,四哥會怪罪。」趙子惟恭敬地一揖,顯示他是尊敬他這皇兄的。
「既無失言,何罪之有?」見六弟唯唯諾諾的模樣,趙品應的虛榮心大發,咄咄逼人的氣焰消減許多。
好听的話誰都愛听,但要是他听到了不好的預測,屆時不惱才怪。趙子惟不禁想著。
「那你瞧我有沒有當皇帝的命?」趙品應急切地問姚仙靈。
明知道太子已經冊定,趙品應競還敢大刺剌的問,若父皇仙逝,繼大位的也不是他,這麼問不是代表著他意圖不軌、存心不良;若姚仙靈的答案是肯定的話,就會令四皇兄懷有一絲希望,但若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豈不是會得罪他,讓他為此事記恨?
她……會怎麼回答呢?趙子惟不由得為她捏了把冷汗。
「肯定有!」姚仙靈興奮地點頭,單純的為眼前的人高興。
「仙靈!」趙子惟斥暍一聲,沒想到她真是不知死活。
「叫仙靈啊,名字取得真好,不過六弟,你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吧?」趙品應不悅地凝視著他,心里直想著他定是為自己沒當上太子在幸災樂禍著。
「這種話被有心人听到了,總是不好的,四哥。」趙子惟唯唯諾諾的說著,在四皇兄的面前最好別把立場表現得太明顯,以免他懷恨在心,暗中使詭計謀害。
「實話實說有何不妥?何況你我都是父皇所生,本來都有當皇帝的機會,還是你看我沒那本事,加上太子繼位大典的吉日在即,所以就瞧不起我來著?」趙晶應一記冷眸掃向他。
謗本只有他自己是這樣認為,趙子惟心里暗付,可表面上仍恭敬地說︰「六弟怎敢?再怎麼說四哥是我的兄長,六弟絕不敢心存不敬。」
覬覦權勢的人,不管是宮內宮外,滿坑滿谷,他雖無意卷入,但也最好謙卑待人,別去招惹到不必要的紛爭。
「哼!最好是這樣。」趙品應冷冷地說,隨後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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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暫時解除,趙子惟松了口氣,隨之而來的是,他要好好說說姚仙靈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你太不知分寸了,你知不知道,宮庭之中你隨便一句話,就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因為心有余悸,他不自覺地音量揚高了幾分。
「可是四皇子看起來人很好。」她囁嚅的為自己辯護。
「哪里好了?你沒听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來多久,我跟他是幾十年的兄弟,還不了解他的為人嗎?你口沒遮攔,幸好講的是他愛听的話,不然我還要擔心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奇怪!她照實說也不行了嗎?頭一遭算到如此出類拔萃的命格,她當然句句說的都是好話,這又稱得上是口沒遮攔?況且四皇子都說不怪罪她了,他干嘛那麼緊張,氣得直跳腳,還關心起她的死活。
「嘿……你擔心我?」
姚仙靈從頭到腳的把他瞧了一遏,瞧得趙子惟挺不自在的。
「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會連累到我。」
「原來你是貪生怕死之輩啊!」她訕笑著。
「我不怕死,怕你連累到無辜的人。萬一我四皇兄把你胡謔的話給當真,真以為自己有當天子的命,只怕他會不擇手段,傷害無辜,好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實話實說,哪里錯了?又害了誰?」有理走遍天下!姚仙靈迎向他的目光,一點也不畏懼。
「現在是沒有,你敢保證以後不會有嗎?」開玩笑,論氣勢他還會輸她嗎?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都有吉凶禍福的時候。」意思就是說,如果往後真要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也不能完全怪在她今天所說的話上。
「好個誰都有吉凶禍福時!那你有沒有算過今天會有口舌之災?」趙子惟反將她一軍,露出不懷好意的笑。「罰你砍十公斤的柴,挑二十缸的水。」
「你……惡主欺奴,辯不過人家,就想用身分壓人。」姚仙靈氣呼呼的指著他。
「我看你才是惡奴欺主吧!憑你敢對主子大小聲,我就可以處罰你了,我要把你關進地牢里三天。」若不教訓教訓這個丫頭,只怕她分不清誰才是主子。「來人!」趙子惟揚聲一喚。
沒一會兒出現了幾名方才找過姚仙靈算命的小太監,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卻是個個立正站好,等著他下令。
「咦?」她似乎現在才覺悟到所謂主僕之分的差別。
她不要被關進又臭又髒的地豐里,既然跟他硬踫硬討不了好處,那她就來軟的,就不知他吃不吃這一套?
「嗚,你欺負人,你辯不過人就仗勢欺人……我真後悔跟錯主子……嗚……我怎麼這麼命苦,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姚仙靈哭得呼天搶地,就怕別人不知道她被趙子惟欺負。
當場幾名太監因為姚仙靈泣訴的淚水,同情心泛濫,對她抱以同情的眼光。
當然,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為她說情,只是那微帶責難的眼眸一直瞟向趙子惟。
情勢逆轉,姚仙靈不但沒被他的話嚇得跪地求蹺,反而扮起弱者的角色,被她這樣一鬧,他竟然變成不明理的主子,如果他執意要罰她的話,恐怕難以服眾。
「好,我可以不處罰你,不過有條件。」他順勢為自己找了台階下。
「什麼條件?」有了變通之道,姚仙靈的淚水說收就收。
到底她是哭真的,還是哭假的呢?趙子惟哭笑不得地思忖。
「你得答應不準隨便為人算命。」
「我盡量。」要她有話不說,可是很痛苦的。
「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才給她三分顏色,她就開起染房來啦!
吧嘛突然又凶起來?
「有話不說,悶久了會得內傷。如果明知道那人有災難發生,要我忍著不說,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而且若不出言告知,萬一人家真的發生了不幸的事,那我豈不是要良心難安?」姚仙靈斗膽的說著。
「你……還歪理一堆。」她又不是神,況且以她那破爛的算命功力,根本不用去擔心這種事,偏偏她就是沒有這種認知。「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準你知訴我。」
「嗯……」姚仙靈猶豫著。
要是其他人早就高興的叩首謝恩了,只有她,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
「還是你想被關進牢里?」
動不動就威脅她!姚仙靈只能無奈的應允。「奸吧,我答應就是了。」
看到姚仙靈免去責罰,主子也熄了怒火,幾個太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做你們的事!」趙子惟突然暴暍。
明明就是主子喊他們來的,現在又怪他們怎麼在這里?就算主子不趕人,他們也不想多待。
幾個太監片刻不敢多待,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見姚仙靈還呆愣著,趙子惟脾氣一來又吼道︰「你也是,還傻愣在那里干嘛?去做你的事!」
「吃錯藥啦,火氣那麼大!」姚仙靈嘟噥著離開。
她的話全敦趙子惟听得一清二楚,「念些什麼?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一記怒吼從她背後傳來,姚仙靈身子一縮,邊跑邊應道︰「是!」
奇怪,他一向自恃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怎麼遇到姚仙靈就全亂了呢?
這種情況直比三千煩惱絲上身,剪不斷理還亂。
趙子惟想了一下,便宣告投降,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事,還是別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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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風襲來,教人不昏昏欲睡也難。
自姚仙靈負責澄觀閣起,趙子惟在此讀書時,她就得隨侍在側。
可是她一直站著只覺得無聊,腦袋里又昏昏沉沉的,頻頻打著呵欠,不知不覺地敗給了瞌睡蟲,雙腳無意識地朝最近的椅子定去,就連自己什麼時候坐上去的也不知道。
趙子惟見狀也不喚醒她,僅是微微一笑,任由她打盹。
對她,他似乎太過容忍,但問他為何不糾正她,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不想勉強她變成另一個樣樣,破壞掉她原有的純真。
那些宮中的規矩,都不應該拿來束縛她,若真要她順從了,她就不會是原本的她;那並非他所樂見的,因為那樣的人,宮中到處都是。
問他為何要如此欺負她,大概只能勉強解釋說,這是他的樂趣吧!
驀地,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姚仙靈嚇了一大跳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雲繡神情喜悅跑了進來,見著姚仙靈便沖著她笑道︰「仙靈,太好了,家里來信說,我大嫂一次為咱們家添兩子,我娘高興得連舊疾都不藥而愈了。」
咦?姚仙靈不由得一愣。失親之痛跟添兩子,好像沾不上邊吧?最神奇的是,連雲繡母親的舊疾都不藥而愈了。
不會吧?難道她又算錯了?
「對不起!雲繡姐,這次我好像又算不準了,竟然連你有喜兆都沒有瞧出來。」姚仙靈一方面忙著道歉,另一方面信心再次受到打擊,怎麼她都算不準呢?
「沒關系,幸好沒有噩耗傳來,就算有也不是你的錯。」
「可是……」瞧雲繡姐這麼高興,想必她先前一定擔了不少心吧?
「難不成你是存心騙我的嗎?」雲繡故意怒問。
「不是,我怎麼可能欺騙待我如親姐妹的雲繡姐?」姚仙靈猛搖頭。
她也知道姚仙靈不是存心騙她的,她當然不會怪她,雲繡反而笑著安慰姚仙靈道︰「那你就沒什麼好自責了,是不是?」
雲繡姐真是個好人,姚仙靈很感動的點頭,正想好好謝她一番,卻有道訕笑從背後傳來。
「哈哈……看吧,你又算錯了!」
「啊!主子,雲誘……雲繡不知道您在這里。」她怎麼會如此莽撞?大概是積郁多日的心情一下子紆解開來,只顧著找姚仙靈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卻沒注意到屋內還有別人。
「無妨、無妨!」身為被姚仙靈誤算的受害者之一,趙子惟能明白雲繡的心情。
在旁的姚仙靈看出他眼里的取笑意味,也不甘示弱地還以一記眼色。
好奇怪,為何主子被仙靈瞪了一眼,反倒笑得開心?雲繡不明白地看著兩人之間的詭譎互動,心里納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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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見著有利哥?」姚仙靈注意到自己已有幾日不曾再見到那名叫張有利的太監,納悶地向人詢問。
「他呀!他家老爹前日突然心血來潮,為自家院子松松土,竟然挖到了一壇金磚。雖然不是大富,但也夠三輩子吃不完,他索性太監不當了,把自己贖回老家去做小本生意。」小太監滿臉羨慕的神情說著。
姚仙靈一臉錯愕,還記得自己說過他沒偏財運,怎麼有受人庇蔭的命格?真的是世事難料!
不巧這件事又被趙子惟听見,免不了對她又是一陣嘲笑。
「好個鐵口直斷的神算,好的說成壞的,活的都說成死的,哈哈……」
「你!」怎麼會有這樣壞心的主子?
姚仙靈兩眼含怨的怒視著他,怎麼壞的總教他听到;听見也就算了,偏偏他還得要嘲笑她才甘心。
不知為何,見她怒不可遏的神情,趙子惟心里卻有股前所未有的舒暢感,不是說他喜歡欺負下人,只是跟她相處時,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忘卻一切煩惱。
他自己的解釋,是因為她陶無城府,高興或不高興都直接表現在臉上,因此面對她,他可以不用虛偽應對。
姚仙靈含怒的眸子直瞅著他,倏地,她心下一驚,瞬間滿臉怒意轉化成擔憂,不禁低頭且小心翼翼的抬眼覦著他。
趙子惟見她的模樣知道她一定有話要說,且為了該不該說而煩惱,若不準她說,屆時她一定會說有話不講,悶久了會得內傷。
而且他都說過她要為人算命得先告訴他,一想到此,趙子惟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說吧,我是不是又有什麼災禍會發生?火災、水災,還是病禍?」
姚仙靈實在很不想說,到時要是不準定會惹來他的嘲笑,可是不說,她又很掛意,內心交戰著說與不說,很快的良知強出頭,她決定說了。
「你……最近會犯小人,要小心一點。」
犯小人?「誰有那膽子?」他怒斥。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姚仙靈會這麼說,但她沒想到當初趙子惟要她小心他的四皇兄時,她沒听進去,還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都有吉凶禍福的時候」這種話跟他吵了起來,現在她全忘了,只擔心他的安危。
「行了,你說的哪一次準過?」初見面時,她幫他算出「滅門之災」,可他人好好的,總不會是被她這張烏鴉嘴一說就逢凶化吉了?不可能、不可能!他連忙摒棄這樣的想法。
她怎麼有那種能耐?他頓時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駛得萬年船。」姚仙靈煞有其事、一派認真的說著。
「你……看不出來還挺會說話的。」她的話還真讓他不得不服,嚴格說起來,想要害他的人也不是沒有。「好啦,我會小心一點的。」
「嗯嗯,這才對嘛!」姚仙靈高興地點著頭。可是她剛剛才想他是壞心的主子,現在她居然莫名的開心,又是為哪樁事?
「對什麼?是你主子還是我主子啊?」真是沒大沒小的丫頭,是不是他對她太縱容了?
「當然你是主子!」毫無疑問的嘛!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