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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記之寶∼雲羅杼 第五章

「少爺,我真的沒事,真的不用找大夫!」不管她說了幾次,他卻依然故我。秦震將她安放在暫居客棧的床上。「大少爺,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沈織織不解的看著四周,「我們應該回秦府呀。」

他倒了杯水,遞給她。

「大少爺,這事是奴才該做的,你替我倒水,這真是折煞我了。」

秦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硬是把杯子塞進她手里。

「大少爺,你不打算回秦府了嗎?」

他解下披風,大刺剌的坐在床邊看著她。

「大少爺,」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為什麼你一直不回答我的話?」

「我在等妳什麼時候才會記起,」他的聲音懶懶的揚起,「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要妳叫我秦震,而非大少爺。」

沈織織的身子一顫,臉兒布滿紅霞。

看她誹紅了一張臉,秦震不禁輕笑。「妳還是跟以前一樣可愛。」

他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讓她看得呆了,心中忍不住掀起波濤。

「老太夫人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她低喃。

秦震沉默了一會兒,「她老人家還好吧?」

「很好,只是掛念你。」沈織織像是想起什麼,急切的接道︰「老爺也是!老爺的身子不好,日思夜盼的便是你返家,他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眼神一斂,他冷淡的說︰「我這次回江南,是為了替宮里找上好的刺繡布料,可不是為了返鄉探親。」

听到這個,她乍見他的興奮稍滅,「你不是要回家?」怎麼會這樣?

「我有要事在身。離家後,頭幾年我跟著外公鎮守邊疆,過了好長一段日子奔馳塞外的生活,之後外公告老還鄉,我因為從小在布莊耳濡目染,被外公安排在朝廷禮司任職。今年歲末,姚倫公主將下嫁女真族長庫巴,我此次前來,便是奉命挑選鮑主嫁妝的刺繡與染布。」

沈織織的心中因為他的話而五味雜陳。

「所以,你不是要回家?」她小心翼翼的啾著他問。「既然你都回來了,順道回家一趟,真有這麼困難嗎?」要是知道他回江南卻過家門而不入,老太夫人和老爺一定會很失望。

「五年前,在我被逐出家門的那一刻,那里已經不再是我的家。」

她聞言,眼神一黯,「可是你會回去,你答應過我的!」

他承諾過,他會回來——回來找她。這些年來,他的話總是令她魂牽夢縈,她深信他會回來看她的。

「還是……」她一雙美目定定的啾著他,「你忘了對我的承諾?」

「承諾?」他喃喃的重復。

忘了嗎?她眼底的激動隱去。是啊!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怎可奢望大少爺記得她呢!秦震注意到她的神色一黯,不由得微斂下眼眸,輕拍下她的臉頰,「不論我有過任何承諾,這次既然我回來了,妳可以跟我一起回京城。」

他的話使她的心一揪。果然,忘了吧……

「你可以忘了對我的承諾,但是布莊呢?」她強壓下心頭的低落,輕聲詢問︰「你曾說過,秦記布莊是你最重要的東西,難道你也不要了嗎?」

他努力讓自己擺出釋然的表情,「布莊已經屬于秦雷了。」

「可是二少爺……」她只是個下人,不該私下議論主子的事。沈織織為難的止住欲月兌而出的話。

「對于他的行徑,我已有耳聞,妳毋需替他隱瞞。」秦家二少爺出入煙花、調戲良家婦女,行為荒誕不經,已使秦家多年來的名聲全毀于一旦。「爹與二娘放縱他,既然當家的人不是我,我無權置喙。」

他徹底將自己與秦家劃清界線,不是他無情,而是他們先對他恩斷義絕。

「你怎會無權置喙?若是你回去,」她激動的拉住他的手,「情況會不同。老爺現下重病在床,你若不回去,此生定留遺憾。我爹娘都死了,我就算再想盡孝道都沒有辦法;但你不同,老爺還在!就當是完成他最後的心願,求你回府去見老爺一面吧——」

秦震靜靜的看著面前柔情似水的眼眸,臉上卻沒有任何反應。

看出他的堅持,她心頭沉甸甸的,「我認識的秦震不是個無心絕情的人。」

她的神情牽動了他的心,但想起前塵往事,他的臉色變得陰鷥,「或許我已經改變了。」

「我不信!你不會變!」沈織織倔強的看著他,「你若不回去,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她不希望他抱憾終生啊!

看著她儼然動了怒氣,秦震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弧度,「我以為妳不會發脾氣。」

漠視他的嘲諷,她堅定的回視他。「我是不該對你發脾氣,畢竟我只是個奴才,縱使你對我再好,也已經是過去的事。可我不想見你一錯再錯!老爺當初趕你出府是他不對,但是他已經行將就木,你怎可待他如同陌路人一般?」

「妳這是在指責我?」他印象中的沈織織乖巧、柔順,可不是像此刻的她這般犀利。

「我……」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黑眸,她一時語結,「我不是指責……我只是奴才,怎麼可能責備主子,但是……」

她無奈的嘆氣。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雖然大少爺鐵了心不願回去,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啊。

從知道在她出世時是他救了她與娘後,她認定他是她的恩人,只要他開口,她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交到他手中!她不想他未來懊悔啊!

就在這個時候,門扉被輕敲,店小二領了大夫進門。

「別再說些不開心的事,」秦震伸出手,扶她坐好,「讓大夫看看妳是否受傷了。」

「我沒事。」她避開他的手,「織織只是一個奴才,不勞大少爺費心。」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舉動,使他的神情也跟著陰郁。「不要口口聲聲說妳是奴才,我已經說了,妳不是奴才!」

他的表情令沈織織遲疑,但是她無法讓步,「但我是啊!我的賣身契還在秦府管事的手里。」她看看外頭的天色已暮,「糟了,石管事交代的事——」顧不得其它,她急忙下床。

石管事第一次要她出府辦事,她便出了亂子,看來以後除非秦府上下都沒有奴才可使喚,否則石管事不可能再讓她出府了。

「我說了,大夫看過再——」

「我也說了,我沒事。」她再次躲開他的手,「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就跟我回府。」如果這樣才能逼他回府,她甘冒以下犯上,逼他回去。

她的話使他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沈織織,」他輕柔的語調中卻透出有危險氣息,「別把我的關心當成談判的手段!」

沈織織遲疑的回視他。她朝思慕想與他重逢,卻沒料到最後竟是這般收場。

「大少爺,你真的不回去?」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就算是妳也無法左右我!」秦震拉下臉,「如果真當我是主子,就給我坐回去,讓大夫瞧瞧!」

「如果你不回秦府,你就不是我的主子,我根本毋需听你的!」

他驚訝的看著她,從沒料到有一天,柔順的她會反駁他。「妳說什麼?」他瞇起眼。

「你太絕情。」

她的低語清晰地傳進他的耳里,刺入他的心坎。

「什麼?」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沒有重復第二次,反而甩開他的箝制,在他來不及反應前,就算膝蓋疼痛,她依然故我的轉身離去。

在門口差點撞上了氣急敗壞趕回來的宋伊,她受傷的腳步也沒有片刻的遲疑。

「姑娘留步啊,姑娘。」宋勁有些意外的看著離去的曼妙身影,「怎麼走人了?我還想叫秦大哥替我引見這位漂亮姑娘呢。」

「你是瞎了眼嗎?」驕蠻的宋伊忍不住嚷嚷,「那樣的貨色,你也能稱之為漂亮的姑娘?」

「不管妳怎麼說,人家就是比妳美上百倍!」他涼涼的下結論。

秦震沒有理會兩兄妹的爭執,目光緊緊的追隨著沈織織而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心竟因為她離去時那怨慧的神情而悸動?若是當年早料到她的存在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他根本不該跟她扯上任何關系。

「該死!」她離去的受傷神色使他內疚,早知回到江南會心煩意亂,或許當初就不該順從外公的意思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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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沈織織嬌小的身影穿過曲橋,走向秦震的樓閣。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樓閣透著微亮的光,這盞燭光是否還需要她費心的留下,她

已茫然的找不到答案了……

或許盼一輩子,它再也盼不到主人回來。自從上個月有個丫頭在明聖湖投湖自盡後,每每經過湖上的曲橋,她的心頭總浮現一絲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悵然。等了一天一夜,依然沒有盼到秦震的身影出現。她不由得猜測他是否已經離開江南返回京城,她的心因為這個可能而隱隱作痛。她再也無法否認,他佔據了她全部的心思,可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丫頭罷了。

黑暗中驀然傳來的聲響,讓沈織織收回心神。

她連忙高舉起手中的燭火,想要將前面的黑暗看個仔細。

只見遠遠的有個移動的黑影,正踩著不穩的步伐走了過來。

「小心!」看到那黑影差點失足滑下斜坡,掉進湖里,沈織織心一急,連忙上前拉住他。

那人被她用力一拉,重心不穩的跌坐在石板路上。

「該死的!」

刺鼻的酒味立刻朝沈織織撲鼻而來,令她微皺眉頭。

斑舉燭光,在光線照射下,她定眼看清酒醉之人,心下不由得一驚,連忙松手,退後一大步。二少爺!石管事和褚大娘千叮萬囑要她遠遠逃開的秦雷。她的心跳如擂,不著痕跡的想要離開這敗家子。秦雷一邊喃喃咒罵,一邊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身。

「死奴才,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過來扶我!」他不客氣的怒斥著,「快呀,扶我起來。」

沈織織不安的目光望向四周,試著想討救兵,無奈這里除了她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該死的奴才,妳是沒認出我是嗎?我在叫妳,妳聾啦!」他傲慢的怒罵。

沒法子了!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一手提著燈籠,空出一只素手將酒醉的他給扶起來。但特意別開臉,不讓他看仔細。

秦雷的手不客氣的環住她肩頭,嚇得沈織織渾身僵硬,他身上散發的氣味令她心生厭惡,卻又不敢推開他,畢竟他是主子。

透過微亮的燭光,秦雷打量著她,「本少爺跟妳說話,看著我!」

她猶疑不決,知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知道若不順從,他絕不會罷休,只能無奈的轉頭看他。

「哇!沒想到我們府里還有這樣的俏丫頭!」他色迷迷的盯著她看。她下意識想要退開,但是秦雷的頭突然靠近她的頸窩,用力一嗅。

沈織織嚇了一大跳,再也顧不得他是主子,連忙伸手用力的把他推開。

秦雷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舉動,反手抓著她的手腕,「妳是新來的丫頭吧?告訴本少爺,妳叫什麼名字?」

她用力掙扎著,卻怎麼都甩不開他,嚇得她一臉驚恐。「放開我!」

「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他一雙賊眼不停的打量著她凹凸有致的嬌軀,「我就放開妳。」

其實秦雷長得還算俊俏,只是一雙眼總是賊溜溜的,讓他整個人透露出一股邪氣。

「沈織織。」不得已,她只好坦白回答。

他露出微笑,「沈織織……織織?這個名字好,我喜歡!」

他喜歡與否,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二少爺,」她強壓下心中的恐懼,顫抖的開口,「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你可以放手了嗎?」

「不放!」另一只手一攬,把她抱得更靠近自己的身軀,「嗯,妳真香!」

「織織只是個奴婢,請二少爺放過織織。」她心焦的舉目四望,卻沒有半個人影,心一急,使盡用力一推。

「妳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沒料到她會突然推開他,害得他往後跌坐在地。

「二少爺,您醉了,奴婢去找人過來扶您回房休息。」沈織織急亂的搖下話,就想轉身離開這瘟神惡霸。

「妳給我過來!」秦雷長手一伸,拉住她的裙襬,「我不要別人,我只要妳!妳若再敢動一步,我就要妳的命!」說著,他的手用力一拉——

沈織織整個人重心不穩的跌在地上,膝蓋硬生生撞上石板路,揪心的痛立刻襲上心頭。昨日為了追上秦震的馬匹所以摔傷的痛處還在,沒想到此時又狠撞到同一傷處,疼得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該死的丫頭,竟敢把我推開!」秦雷硬是把她往自己的身上扯。「妳好好依了本少爺,以後會有妳好處的。」

「我不要——」她不停的掙扎著,想要退開他的勢力範圍。雖然秦雷醉了,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力量遠遠在她之上。

「放開我!放開我!」沈織織再也顧不得其它,掄起拳頭直往他的身上用力捶打。

秦雷雖被打,卻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反而開心的哈哈大笑,「不錯,我喜歡這個調調。」

他用力的捉著她的雙手,把手高舉過頭,一張嘴硬是往她臉上湊去。

沈織織急得將頭一撇,讓他的唇只能印上她的臉頰,濕灑灑的感覺使她的胃部一陣翻絞,覺得惡心至極。

「放開我,」她急嚷著,連雙腳也用上,一陣狂踢,一心只想將他踢開,「不然我要叫了!」

「妳叫啊!」秦雷壓根沒有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在秦家,他有他娘撐腰,不管他做任何事,他娘都會出面替她善後,他怕什麼?

「本少爺倒要看看有哪個奴才敢壞我的好事!」

沈織織眼里的淚水在听到他的話後差點落下。她早就從石管事和褚大娘那里听聞二少爺放浪形骸的可惡事跡,更清楚秦府因為老爺臥病在床,如今幾乎都由秦雷兩母子做主,為了保住飯碗,確實未必有人敢出手救她。

就算如此,她也不願接受他的羞辱啊!

憤怒取代了她心中的恐懼,她死命掙扎,想要逃出他的魔爪。

因為她劇烈的掙扎,他的手一滑,一時沒抓穩,讓她獲得自由。

得以掙月兌束縛,沈織織的手用力一揮,指甲劃過秦雷的臉頰,留下傷痕。

他一痛,咒罵一聲,反手便是狠狠賞她一巴掌。

臉上一陣灼熱,她可以嘗到嘴里有絲血腥味。

「死丫頭,不知好歹,本少爺看上妳,是妳的福氣!」說著,他動手便想要扯開她的衣物。

「不——」她驚駭欲絕,瘋狂的踢腿想要阻止他的動作。

「這是做什麼?」

「本少爺做什麼哪輪得到——」秦雷原本凶惡的表情在看到站在身後的人之後,不由得僵住。那驚愕的神情,就如同看到從地府回來的森冷鬼魂似的,一股寒意竄過全身。

「還不起來!」秦震低頭看著他,眼中盛怒看得秦雷雙腳發顫。

秦雷撇撇唇。當年秦震離家時,他已經十七歲,自他有印象以來,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總不自覺得有股懼意,更何況當初害秦震被逐出家門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他心知肚明就算時間經過了五年,一向趾高氣揚的他,對兄長的那份恐懼依然不曾稍減。

發現身上的重量一輕,沈織織整個人防衛似的全卷曲了起來,害怕那禽獸再撲上來欺負她。

「沒事吧?織丫頭?」石南飛快的拿了秦震丟給他的披風,密密實實的蓋在她的身上,想給剛經歷可怕經驗的她一些溫暖。

她嚇得無法言語,瑟縮了下,用力咽下喉中屈辱的硬塊,顫抖著搖頭。

「為什麼不說話?」秦震忍著狂怒,目不轉楮的瞪著秦雷,「你方才到底在做些什麼?」

縱使語調冷冰,但是這聲音,她一輩子都不會認錯!

他回來了!

沈織織緩緩抬起頭,透過水霧看著眼前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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