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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龍天子(上) 第10章(1)

黑夜降臨,整個皇城氣氛詭譎,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朝中大臣各懷心事的跪在大殿之中。

于光只剩最後一口氣,但是守在他身旁的親生子卻不宣御醫,反硬要他換上朝服上殿,還叫朝中的一品大臣全跪在殿上,這不擺明了要逼宮嗎?

「立儲大事,朕一日未忘。」于光半臥在龍椅上,氣若游絲,「朕必在皇子間擇一可托之人,令眾卿心悅誠服。」

「父皇,都什麼時候了就別再說那些場面話。」于祺傲慢的道︰「現在就把皇位傳給我吧!」

「是啊!」方道生在底下答腔,「皇上英明。」

于光聞言,雙眼圓睜瞪著。這些年來,方道生大權獨攬,如今壓根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滿心以為東宮一位非于祺不可。

于祺在外也以儲君自命,與方道生連成一氣,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只是顧念父子之情,他一再隱忍,但到這個時候……

「若朕不允,祺兒打算殺了朕嗎?」

「兒臣不敢。」于祺的嘴一撇,冷冷的說。

于光一股氣凝在胸口,看著眼前起好的詔書,他真的不甘——

殿外突然響起兵器交擊的聲響,大臣全都好奇的轉過身去,就見大開的殿門外,在月色的照耀之下,大軍如同潮水一般從午門方向涌過來。

方道生皺起眉頭,看著這始料未及的一幕。

「大膽!」于祺率先發難,「是誰斗膽驚擾聖駕?!」

「是我。」于皜微笑的立于軍隊之首,大步走了進來。

看到于皜,于祺臉色微僵,「你——你怎麼回京了?」

「父皇召本王回京。」于皜不顧跪在殿上的大臣,直接走到于光面前,跪了下來,眸中閃著淚光,「父皇,兒臣回來了!」

于光看著英姿颯爽的長子,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掙扎的抬起手來,要兒子再靠近些,「你晚了幾日。」

「父皇恕罪。」于皜起身上前,握著于光的手微緊。

在回京之前,于皜已跟費態文暗中調動人馬,京城已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兵馬呢?」于光輕聲問道。

「與兒臣出生入死的十萬兵馬,全在城內外守著。」

「好!」于光點頭,「好!」

「你想造反逼宮嗎?!」于祺上前,不客氣的拉開于皜。

于皜冷冷的望著他。

看到他的眼神,于祺微楞,身子僵了下。

他向來沒把于皜放在眼里,一方面他母妃早逝,沒有任何強而有力的靠山,再者他也從未表現出對皇位有任何野心,但現在他的眼神氣勢和外頭的大軍……

「父皇,于皜想造反啊!」于祺指著于皜指控道,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這些年來,為了得到那萬人之上的位置,他情願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縱使是手足,他也毫不留情的誅之,到此要緊關頭,可不能功虧一簣。「來人!還不護駕,把人押下,斬立決﹗」

方道生立刻附和,「是啊,寶親王想造反,還不將人給押下!」

外頭的禁衛軍統領才動一下,立刻被帶人守在外頭的衛華給擋了下來。

「那些兵馬是朕要寶親王帶進京的。」于光開口,聲音虛弱卻有著威嚴,「朕想看看寶親王是帶著怎麼樣的兵馬,可以在短短八月退敵立功,朕要好好的賞寶親王,還有這些功臣們。」

「可也不需帶這麼一大群人啊!看起來像要造反。」方道生的心跳如擂鼓,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

「宰相是懷疑本王會造反嗎?」于皜轉身冷冷的看著方道生。當年就是他殺了他外公一門,逼死他的母妃,更害得宮家家破人亡,他說過他會報仇,為自己也為宮雪霓,他不會放過這個人。

方道生的表情微僵,連忙跪了下來,「臣不敢。」

「宰相位高權重,豈有不敢之事?」于皜臉上掛著淡淡的諷笑。

方道生縱使心中不滿,但是一想到外頭的兵馬,也只能恭敬的磕頭求饒。

「大丈夫果然能屈能伸。」于皜哼嗤道,要不是父皇重病,他真想現在就殺了他。

于光突地感到一陣暈眩,神色看起來十分痛苦。

于皜察覺,跪在他身邊詢問,「父皇?!」

于光目光柔和的看了看他,看著兒子威嚴穩重的模樣,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是時候了……大臣听令,大皇子于皜人品貴重,必能克承大統,朕立于皜為儲君,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這簡短的幾句話如驚雷般在冷肅的大殿之內炸了開來。

于皜心中一陣激動,不論他願或不願,這天下已握在他的手里。

于光握著他的手,滿臉慈愛的交代,「皜兒……當個好皇帝,完成父皇未成的大業。」

抬頭看見于祺一臉的不平,他不由得被挑起了怒氣,「你——好自為之!」

「我不服!」于祺吼道。

「你——」于光激動的指著他,一陣猛咳,然後搖著頭,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得要屈下頭顱,他終究走到人生的終點,他死後,雙眼閉上,後代的殘酷斗爭他都看不到也再也管不著。

他嘆了口氣,無力的闔上眼,再沒有一絲動靜。

于皜沒有任何言語,淚水流落臉頰。

于祺瞪大眼楮,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最後竟是庶出的于皜成為皇帝?!

他沖上前去,拉住崩殂的于光,「父皇,你不能死!你說清楚﹗怎麼會是于皜,怎麼會是——」

于皜起身將于祺推開,「夠了。」

于祺恨恨的瞪著他,眾大臣全臣服的朝于皜跪下,唯有于祺倔強的不願屈膝,「不可能!父皇怎麼可能將皇位傳給你。」

于皜神色復雜的看著他,「你方才也听得一清二楚了,父皇已經賓天,別在這個時候鬧事。」

于祺啐了一口,一臉不願相信又帶著無比憤怒,他不服氣﹗不服﹗

氣憤填膺的他搶了身旁侍衛的刀,朝于皜沖了過去——

于皜閉了下眼,迅速睜開,眼底閃過冷酷,為了社稷江山,就算犧牲手足生命也無須耿耿于懷,他身子一側,閃過于祺砍來的刀,拿出藏在袖口的匕首,一刀刺進他的胸口。

  

「我給過你機會了。」他輕聲的在于祺的耳畔說道。

于祺抽搐著倒下,一臉的震驚不信。

底下的方道生沒料到情勢會如此急轉直下,臉色十分鐵青,但他畢竟沒有于祺那麼沖動,新帝連手足都能殺,更何況是他,連忙帶頭叩首,大聲喊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于皜冷冷的看著俯首稱臣的方道生,朗聲將站在殿門外的宮斯雲喚了進來。

宮斯雲進殿後依吩咐將方道生擒住,早有準備的嘴里開始宣告他的罪狀,「居功自傲、專橫跋扈、殺人如麻、結黨營私、圖謀不軌……」

方道生嘴里喊著冤枉、不服,卻仍被拖了下去。

于皜冷冷看著,沒有任何一個大臣敢吭一聲,反抗的下場血淋淋的呈現在眼前。

他的手上還有自己手足溫熱的鮮血,這個至高的地位,摻雜了太多的殘酷。

他想起宮雪霓、想起了他們的孩子,心上驀地浮現一絲柔軟,她是在這場殘酷斗爭中,唯一的安慰。

縱使有風有浪,于皜終歸登基,跟著他回宮的宮雪霓雖只被封為貴妃,但受到于皜寵愛又生下第一位皇子,身分地位自然不同一般,在明眼人看來,她比被封為皇後的費竹青還要尊榮。

但這些虛名宮雪霓沒看在眼里,只覺得從被迎進宮的那一刻起,生活就變得拘束又不自在。

好幾次,她都覺得宮中生活苦悶得很,幸好還有稚子和嬤嬤陪伴,不然她真的很想要離開。

從小在民間成長,她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來到這宮牆之內,那些繁文縟節著實令她厭煩,尤其是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見于皜,這最令她感到難受。

現在于皜是皇上,再也不只是她的夫君這麼單純。

這華麗的宮殿是她的家,可她心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

今兒個,宮雪霓趁著天氣好,帶著剛會走路的于熙在御花園玩耍,每每看著他活潑的模樣,听著他牙牙學語的聲音,她才得到一絲的慰藉。

她想起那把于皜賞給她的七弦琴,他請了最好的師傅打造,但是她只隨意撥弄了下就擱在一旁。

寢宮的床鋪旁壁上掛著一把稀世寶劍,那是大漠受降可汗所贈,象征于皜的赫赫軍功,他說要與他最愛的女人分享他得到的榮耀。

這些華麗的物事就跟皇宮一樣,跟她格格不入。看著玩得開心的兒子,她看得怔忡出神。

于皜制止太監、宮女出聲,輕聲走到宮雪霓身後,從背後一把摟住了她。

宮雪霓先是一驚,接著沒好氣的斜睨了他一眼,「于皜!」

「大膽!」于皜佯怒道︰「竟直呼朕的名諱?!」

宮雪霓對他輕皺了下鼻子,不是很真心的應了句,「皇上恕罪。」

他擺擺手,將太監和宮女給遣退下去。

「現在只有咱們一家人,」他拉著她,走到兒子身旁,逗弄著他,「隨便你想怎麼叫都可以。」

于皜臉上笑容燦爛,只有跟霓兒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寧靜與快樂。

他對當皇帝向來沒什麼興趣,只是為了保命也為了保護宮雪霓,才不得不走到了這一步。

他的無奈,宮雪霓明白,她是天下最懂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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