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又忙得忘了睡覺了吧?」
他模了模自己的臉頰,很快便發現問題的所在,有一點尷尬的笑了起來。
「這幾天局里的事情很多,所以已經好幾天沒有刮胡子了。」
輕柔的鋼琴協奏曲,由窗口照射進來的自然光線,香醇可口的咖啡,一盤濃郁帶著檸檬香氣的起士蛋糕……
季修雲不但來接她,還帶著她進到這家餐廳,享受屬于下午特有的悠閑與芳香。
「你的眼楮里面都是紅絲,一定都沒什麼睡覺吧?」
「是嗎?不過我倒不覺得太累。」
他不是沒有時間睡覺,他是因為滿腦子東想西想,因為不習慣「某個東西」不在,所以怎麼翻來覆去都覺得睡不好覺,只是他當然不會說出口。
「我覺得你們局里的人手實在太少了,不然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忙?」
「局里目前負責毒品凋查的,就只有我一個督察,自然事情也比較多,算了,不談公事了,談公事就會讓我頭痛。」
「喔,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可能真如你說的,我們得多招募一些人才對,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我?」
「對呀,當個警花也不錯吧!」
「我不行啦,我一看到血就會昏倒,況且兩個人都那麼忙……」她無意中,就將自己的心思給說了出來,一意識到這一點,她馬上又把話往回吞。「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吃這行飯的料……」
他低頭默然不語,不過嘴角還是顯露出內心的笑意。
「修雲,我們是不是該走了,我已經和爺爺說過我要回去的時間,我怕太晚了他會擔心。」
「好,當然,那我們走吧!」
他起身買單後,許潔跟在他的身後步出了餐廳。
一回到家之後,他忙著幫她把車上的行李取下。
對于大大小小的塑膠袋內,那些有罐裝、有紙包,還有露出一角的黑紅色物品,季修雲的表情也不禁流露出些許的困惑。
「這是……」
早就和爸爸說過了,可是他就是不听,害她現在顯得多尷尬。
「那是火腿,我二姑自己腌的火腿。」
「那這又是什麼?」
他又拿出一罐青綠色的玻璃瓶,不解的看著他好像從來沒看過的東西。
「那是雲南的青辣椒,我爸說富含豐富的維他命。」
真是糗死了!但她還得表現的很鎮定。
「看來你爸爸倒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其實他不需要這麼客氣的,請幫我們謝謝他。」
「我會的,我已經向他說過很多次了。」
他提著她的行李袋和她一起上樓,到了她的房門口,他便把手提袋交給她。
她其實是想……難道他不想進來坐一下嗎?
「我還得趕回局里去,所以……」
「喔,當然,有事你就先去忙吧,反正我還要整理東西。」
用笑聲來掩蓋失望,她其實希望他能再多陪她一點時間。
兩人對望了幾眼,卻又倏地心虛的移開,她轉身想關上房門,但他的手掌卻忽然止擋了她。
他再次靠近她,情不自禁的印上了她的唇。先是那樣的綿密溫柔,而後卻逐漸加重了力道,兩個交錯纏綿的舌尖,饑渴的深入對方的唇齒之間,像是為了飽脹的找尋出口,他們都迫不及待的探尋彼此的可能。
愛憐不舍的舌尖,終于還是分開。季修雲口袋里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
「等我回來。」
他依戀的在她頰邊上了匆匆的一吻,隨後便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懂的。
不要多說,她就可以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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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沉浸在愛河中的女人。
粉紅的雙頰,輕緩的腳步移動,帶有光澤與朝氣的臉龐,還有光暈般溫柔的眼神,和仿佛掐的出水的輕聲燕語。
每一天,她用藏不住的輕顰淺笑妝點她的好氣色,任何事都不足以影響她像是天生的好心情,嘴角生風,顧盼間全是動人的風情,挺直的背部,連帶帶出她傲人曼妙的身材曲線,顯得更加凹凸有致。
這次不再是她個人的想像力作祟,雖然季修雲沒有在實質上許下什麼承諾,也不會討論彼此未來的發展,但她就是知道,她就是能讀出他心中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同床共枕,最重要的是,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最重要的是,每天當曙光照射進他們的絲被上,他會用吻來對她道早安……
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在一起。
沒有什麼比此刻擁有還來的真實,她可以用一整天的時間想像他工作的模樣,想像他埋首于公文里,難得抬起頭來的模樣,或是在會議時,他可能會用手支著下頷,下意識用唇齒輕抵筆尖的動作……那都是他,都是他會有的習慣。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那她一定會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許小姐,大廳有一位葉小姐要找你。」
避家傳達了有人來訪的訊息,可是許潔卻不記得有這樣一位朋友,會到這里來找她?懷著一顆好奇與不安的心,她很快的下樓來。
一見到她所謂的訪客,她的心整個沉了下來。
「許小姐,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蘇珊。」
她當然還記得,雖然她很想將她從記憶中排除。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珊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大顆大顆的淚水便滾落在她的雙頰,這一個舉動,把許潔嚇壞了。
「怎麼了?你先別哭,發生了什麼事,我看我是不是……」
「我都知道了!你和修雲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
她和季修雲的事?這到底……
「蘇珊小姐,如果你是要來問我這些事的話,恐怕我幫不上忙,因為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想我不需要向你解釋。」
和上次的驕縱有所不同,這次蘇珊可以說是先示弱,但是效果還是十分的驚人,至少讓許潔覺得措手不及。
「我不需要解釋.該說的修雲都已經對我說過了,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現在只有你幫得上我的忙……」
「什麼事?」
許潔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的听完。
「許小姐,我們都同樣身為女人,我想你應該不至于這麼狠心才對。」
「到底是什麼事,我不認為我可以幫上你什麼忙?」
「我……我已經懷了修雲的孩子。」
「什麼?!」
晴天霹靂的消息,讓許潔在一瞬間仿佛血液都離開了她的身上,她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感覺不到心跳的聲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求你離開修雲,如果你不走,他是不會離開你的……我可以給你錢。」
錢?她把自己當成什麼?難道這是因為季修雲在她面前是這樣形容她的嗎?一個只要錢的女人,一個為了錢出賣自己愛情的女人?
許潔想起了之前的種種,但是她強迫自己回到目前的處境上。
「你,要我離開他?」
「我求你離開他吧!以你的條件可以找到其他的好男人,可是我肚子里的小孩卻不能沒有爸爸……」
許潔無力的跌坐在沙發上,她的心已經因為這個殘酷的要求,硬生生的被撕成兩半,她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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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等什麼,難不成她真的傻到以為季修雲會娶她?
傍她一個舒適溫暖的家,給她一個承諾?
她不能不離開,卻又不是真心想離開,在這里至少還能繼續看見他,至少還可以欺騙自己換得一時的愉悅,然而結果卻終將讓她失望,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在不久的將來,等他對她膩了、厭了,再殘忍的要求她離開?
如果要留在他的身邊,就一定得和別人分享他,他不會只屬于她一個人,更不可能為她破例,她還留下來做什麼?
可是她欠他的錢,該用什麼來還?
如果要中止兩人先前的交易,她就一定得將錢悉數還給他,她不想欠他,也不該如此,可是她要用什麼方法來籌這麼一大筆錢?
看看自己這幾個月工作攢下來的錢,除了寄回家里的部分,她幾乎什麼錢也沒花,但是距離那二十萬,仍然還有天文數字的差距,至少對她來說是如此。
女人……她听說要賺錢最簡單的方式,便是出賣自己的靈肉。
她可以這麼做嗎?她的身體、她的靈魂,都只屬于過他,也只屬于他,她可以這麼做嗎?她真的能這麼做而不後悔嗎?
然而除了他之外,她不會再介意別人對她的踫觸,如果不是他,她的靈魂屬于誰,又有誰會在乎呢?
誰會在乎呢?她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
許潔很快的撥通了電話。她想起一個朋友,一個在同學會遇到的同學,她記得當時她遞給她的名片,是一家舞廳的名稱。
「我是許潔,我現在有一點麻煩,想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幫忙我?」
她已經無從選擇了。
在經過面試之後,許潔決定第二天晚上,將到舞廳去上班。
當季修雲在下班後,許潔並沒有對他提及蘇珊所告訴她的事,也沒有對他說出她希望的要求,她只是主動靠近他,主動在他的房里等著他,在他的身影一出現時,迎上了自己的腳步,緊緊的依入他的懷抱,不讓他看見自己眼眶里的淚。
「愛我,修雲……」
「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要你抱緊我,再抱緊一點……」
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的擁抱,而她會一直牢記這個晚上他的溫柔與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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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潔,你在嗎?」
依照最近的「慣例」,季修雲只要一回家沒有看到她,很自然的就會去敲她的房門,而今天讓他覺得很奇怪的是,房門虛掩,而許潔並不在房間內……
她到哪里去了?
點亮她房間里的燈光,她離開的時候似乎有一點匆忙。
雖然沒有見到她讓他有一點失望,但是他並沒有限制或過問她行動的自由,只是在走出房門前無意的一瞥,卻讓他好奇的拾起桌面上的名片——荃灣一家頗負盛名的舞廳,她怎麼會有這張名片的?
一種讓他不敢置信的不祥預感,涌上了他猜疑的心頭。會是真的嗎?許潔會是到那里去了嗎?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會,但他的腳步卻讓他匆匆的帶上房門,往車庫的方向疾走而去。
位于青山公路旁,應該算得上是偏僻的地方,但熟知路線的人都知道,經由鋪了柏油的小路卻可以通往堪稱香港最豪奢華麗的酒店——茱麗亞。
精雕細琢的裝潢擺設,宮廷式的主軸設計,頂級的音響設備,偌大的原木舞池,足以同時容納一百人的寬敞。當然這些都還不是讓它真正享有盛名的原因,在此陪舞的小姐不但個個高挑美麗,還都可算得上是一時之選。
這里不問你是家庭主婦,或是兼職的主管秘書,只要你的外表符合他們的條件要求,店老板反而以其多元與新鮮,作為他店里小姐的訴求,于是名聲響亮近悅還來,入夜以後各種豪華的車輛,便由四方涌人這恍如男人天堂的感官世界。
季修雲的腳步原本顯得有些猶疑,他想許潔應該不會到這里來才對,可是身為警務人員多年的敏銳,又要求他一定得親自驗證,親自用雙眼驗證他的疑慮。
「請幫我找安妮。」
他說出了名片上的人名。如果許潔真的在這里,那肯定和名片上的人月兌不了關系。
不一會之後,一個身著合身旗袍,在大腿間開的高衩幾乎可以看見半個臀部的女子,踩著優雅煽動的步伐,緩緩的向他的方向走來。
「我是安妮,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我想找一個人,我不確定她在這里,但我想你應該知道她……」她大概描述了一下許潔的外型與長相,就是沒有提到她的名字。「如果沒錯的,她應該是第一天到這里來上班?」
安妮用一種了然的態度,「哦,你一定是專程來捧她的場的,沒問題,先坐一下,我馬上就為你安排!」
她旋身離開之後,不一會的時間,安妮又再次進入了他的包廂,身後跟著一位低垂著頭部的女子。
「許潔!」
一見到她,他的心快速的沉落。為什麼?
而許潔一看到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臉上有不敢相信、有羞愧,還有一絲的無奈……
安妮職業察言觀色的自然敏銳,她不再多說話,簡短的招呼之後便離開了包廂。
「你……你怎麼會到這里來?」
他要听的不是這些,他要了解的也不是這些,他以為他會听到的是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她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是班?
「跟我走!」
但是當務之急是馬上帶著地離開這里,他不要任何人踫她,也不準許有這種可能性。
「修雲……」
她跟在他的身後,手腕被他用力緊抓得好疼,可是她不敢制止他,更不敢甩開他。
不顧其他人好奇的注視,他不做任何表示的將她拉上了車,一路上他盛滿怒氣,瘋狂快速的往家里的方向疾駛而去。突然的煞車,讓許潔的身軀前後晃動了一下,可是她無法去在意這些。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話語里有怒氣、有不解,卻也有一股失望的深沉打擊,許潔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我需要錢……」
她希望自己能更冷酷、更鎮定,但是……
「難道我給你的還不夠?!」他幾乎咆哮了起來,聲音在狹窄的空間內震蕩。
「我不能再用你的錢,我到舞廳上班就是為了還你錢,好離開這里!」
他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楮,「你想離開這里?」
「對。」說出這個答案,讓她的心猶如刀割。
「為什麼……為什麼?該死的,給我一個原因!」
「我就是想離開,就是想這樣,我在這里不快樂,我就是想……」
「夠了!」他握緊的拳頭用力的拍擊方向盤,但隨即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真的是你心里想的?」
她無法再說話,只能虛弱的點點頭,淚水卻早已泛滿她的雙頰。
「好,錢不需要你還,你離開,你可以馬上離開!」
他跳下了車,頭也不回的離去。
讓他明白原因又有什麼用呢?他只能有一種選擇,而蘇珊肚子里的小孩,是不能沒有父親的。
她沒有選擇,心再痛、他對她的誤解再嚴重,然而她還是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