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就在這喝起酒來了?」听齊安詳述發生的事情經過,雲飛感到不可思議。害他們一行人擔心得要命,這兩位老友相見,竟把酒言歡了起來。
「是呀!雲飛姑娘,妳看這兒的景致多美,不多流連一番,那多可惜。」
那家伙又在裝腔作勢。雲飛看了梁禎就反胃。
「對不起,我可不是在跟你說話。」她毫不留情的道。
「這……」
梁禎張口結舌,沒意料她會這麼直接,尷尬得說不上話來,漲紅著臉。
「呃……梁公子,這雲飛就是愛開玩笑,別太介意啊!」
說得倒是和她多熟似的,從剛才齊安見到雲飛的一刻起,楚秦昭心中的醋海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礙于情勢又得強忍著,于是他故意撇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雲飛一直偷偷打量著他,見他撇過頭,心中多少變得落寞些。他不想再理會她了嗎?
身旁那兩位「大爺」還在對她奉承討好,不過她一句話也听不進去了,心思全在楚秦昭身上。
驀地一驚,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思隨著他飄蕩。是那一吻?還是更早以前?
連她自己都搞迷糊了,只覺胸口悶悶的。
這是喜歡嗎?她以前從沒有愛上過誰,唯一最要好的哥兒們木拉,都不曾給過她這種感覺。她不禁沉溺在思索中……
「今兒個太晚了,路上黑漆難行,不如明日再啟程吧!」
她听到齊安如是說,心想完了,這一來,她又不知怎樣面對楚秦昭才好。
晚上,他們把賊窟的存酒抬了出來,就著屬下煮食的幾道菜,簡單的吃了。
然而楚秦昭始終沒出現,他找了個借口推托,寧可和部屬在一起,圍著爐火飲酒。
雲飛逮了個空,偷偷溜向他的屋子,她有滿腔的話想對他說,實在無法忍受他的忽視,寧可先向他低頭。
在推門的剎那,屋內原本熱鬧的喧囂乍然停頓,所有人看向闖進的雲飛。
她鼓起勇氣,故意忽視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對著楚秦昭道︰「楚……秦昭,我有話跟你說。」
眾人見氣氛有異,識相地紛紛退下。
而楚秦昭站了起來,沒招呼她,神情冷漠地走到窗邊斜靠著,也不看她。
雲飛感到一股難堪,想干脆掉頭走了算了,卻一顆心又懸在那。她咬著下唇,想了半天不知從何說起。
「怎不和大人在一起?」他等了半天不見她開口,才緩緩調過頭,口氣冷得不帶絲毫的感情。
「我……」她咬咬牙,勉強吐出了句,「我是專程來向你道謝的,我知道你是為我療傷,一路上照顧著我。」
「好了,我知道了,妳可以回去了。」
他依舊是冰冷的神情,令雲飛大感受挫。她現在深深為自己自以為得意的調皮把戲感到懊惱。
「我不想回去!」她听到來自心底的聲音。
「走!」他突然沖了過來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拖往門外,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她。
「不!我不要。」雲飛死命抗拒著。
「妳以為有了齊將軍做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從剛才一直壓抑的怒火,在楚秦昭身上爆發開來。
「我沒有,」她連忙替自己澄清。「我一直……一直……」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說呀!雲飛,快把話說出來!她在心中吶喊著。
「喜歡著你。」
她的聲音在小小的屋內響起,一切動作也霎時靜止了下來。
楚秦昭僵直著身子,愕然轉化為柔情的目光,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擔心是自己听錯。
「我一直喜歡著你呀!越是喜歡也變得越容易被激怒……」她重復著,眼楮因激動而泛紅。
「雲飛……」他低喚著她的名。
他的手加重了力氣,這次不是將她推往門外,而是拉進了自己的臂彎。他緊緊地摟著她,感覺到自己心中強烈的渴望。
他低下頭深深地吻向她,感受到靈魂的交織……他真的希望能永遠這麼摟抱著她,珍惜著她。
又是那股迷炫的力量,將她緊緊卷入情感的漩渦中,這次他的吻深而長久,滋潤著她的心田。啊!這是她多貪戀的時刻。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在她頰間游移,像要將她吻遍了才甘心。她所有的情緒都被平撫得服貼,她想自己是愛慘了他,他狂野的內在、柔情的心--在他唇齒之間緩緩輕泄。
「都是我不好,老是愛鬧。」她仰頭低聲對他說。「如果我不鬧了,你會再一直對我這樣好嗎?」
她天真的面容,晶瑩醉人的眸子,又令他想好好吻她一遍。他的手圈上了她的肩後,手指憐愛地撫過她的耳際,將她的頭輕輕帶近他的唇。
沒有回答,只有無限的纏綿。
直到他放開她,雲飛第一次見到他微笑的模樣,是那樣的令她著迷。
「妳真的是山里的野人嗎?」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搓揉。
雲飛陶醉在他對她的所有小動作中,每一個舉止都令她甜在心頭。
「我告訴過你了嘛!」
「王國的公主?」他又是笑,顯然沒相信過她的說詞。
「那是真的,我可沒騙你,等我用一車子的黃金將你買去,你就知道了。」
她的話又令他想發笑,不知怎地,在她身邊就是能令他開心。他沉醉于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即使是爭吵、斗嘴,也是一種滿足。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撞擊,兩人同時都回過頭來,發現出現在門口的,正是齊安和梁禎。
楚秦昭迅速放開了她的手。
「哎呀!雲飛,原來妳在這,害我找了妳老半天。」齊安熱情地快步走向她,一點也沒感覺到曖昧的氣氛。
緊接著梁禎也開口了,「是啊!雲飛姑娘害我們等那麼久,是有什麼秘密要和大哥談的嗎?」
此話是說者無心,卻听者有意。
楚秦昭在一旁不哼聲,雲飛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楚秦昭口中的單純兄妹身份,反造成了齊安「方便」,而且越來越有把她當作自己的擁有物一樣。
雲飛很想戳破這個謊言,又不知從何說起。
然而齊安並沒有察覺她的心思,自顧自地宣布,「秦昭吶!罷梁公子向我提到他來此的原因,一方面是與我敘舊,另一件事……」
「還是由我來說吧!」梁禎又露出他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臉。「舍妹長年患了怪病,身子虛弱,遍尋名醫不果,今聞神醫柳亦因因緣際會來到王爺府作客,故想把舍妹送至府內調養一段時日,至于這段日子內就有勞兩位的關照了。」
「哎!梁兄,您客氣了,您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嗎?何況梁兄對本將軍尚有救命之恩呢!」
齊安和梁禎一搭一唱,好像唱雙簧一樣,別人還能說上什麼呢!
「秦昭,日後也就有勞你多照顧梁兄之妹玉兒了。」
「是的,將軍。」楚秦昭自然授命。
原來王府內有個神醫呵!雲飛听著三人的對話,頗感好奇,改明個兒她得好好會會那柳神醫,至于這位梁公子的妹子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會和梁禎一樣討人厭嗎?
對于突然又有個陌生人即將來到,毫無來由的竟令雲飛忐忑不安起來,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斷襲來。
他們在山中待了兩日,加上回程共耗去三天,回到府內,雲飛反而比較能擁有自己的自由。
她常一逮空,便與楚秦昭一同到附近探視民情,這反而大大增多了她與楚秦昭的相處時光,有了梁禎在府上,也正好拖住了齊安,讓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圍著她團團打轉。
所以梁禎成了雲飛的最佳擋箭牌,他在府中的一個月,成了她最快樂的時光。
每日午後,楚秦昭總會帶著她上街,有時則是打獵去……當然,他們對齊安都有最好的說詞--因為他們是兄妹。
「喂!小心--」
當兩人奔馳到一處林間,雲飛便迫不及待要躍下馬背,她那急性子令楚秦昭不免擔心。
「安心啦!平日爬樹我最內行了,這小小的高度--啊!」
如果不是楚秦昭及時躍到平地上,攔腰扶住了她,她還差點跌個倒栽蔥。
「一定是上次腳傷的關系!」她不服氣地說,干脆躺在他懷中,那股屬于男人的陽剛味,又令她的心顫動不已,她覺得長時間在外奔波的他身上,有種陽光曝曬過的味道呢!
有他在身邊,令她不想回家,和他一起看盡美麗的中原景色,是種幸福的感受。
「你帶我來這是……」
「妳不是說要看村莊的遠景嗎?」他拉了她的手來到一處平台。
放眼望去,盡是阡陌相接的稻田,中原傳統的瓦屋在薄霧中冒著炊煙,遠峰一層又一層交迭,竟是如詩如畫般的美,令雲飛不禁深深沉醉。
「啊!那是什麼?」
她忽然眼前一亮,指著遠處尖尖翹翹的屋頂建築。
「那是寺廟。」
「寺廟,這就是中原的寺廟?哎!好美呀!和我們家鄉的廟很不同咧,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嗎?」
楚秦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有時他真不懂她的話,好像他們是來自不同的地方似地。
依她的意思,楚秦昭帶她前往寺廟所在。
一路上,她始終興奮地東瞧西瞧,對四周充滿好奇。
「有一天,我一定要學會騎馬,可以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她回頭向他俏皮地一笑。「秦昭,你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只要有時間的話。」他心中其實不解。
她怎像是個好不容易逃出家的小孩,都不會想到要回家,她的家在哪呢?
按捺不住心底的狐疑,他忍不住開口問︰「雲飛,妳是怎麼學會爬樹的?」
「我是在家里學的呀!」她挺不以為意,「光是我家院子就有上百棵樹,走上三天三夜也繞不完,因此從小我就在那里學會了一身功夫。」
她說得像是神話一樣,但那卻的的確確是真的。
「所以,妳真的是住在深山里嗎?」
他總是無法理解她的話。
「不是深山,是皇宮,平日我都有十幾個僕役伺候著,我的兄弟姊妹有好多個,因為我是國王的女兒啊!」她努力地解釋著。
「等等……」他越來越胡涂了,「妳是指妳是王爺的女兒?」
「不,不是王爺,是一國之君,我父王是整個土地的統治者。」
說得越來越夸張了。
「等等,如果是這樣,妳既不是當今聖上之後,妳父親又是一國之君,莫不成妳是外族人,若是外族人又如何會講中原話?」
他有股沖動想一一厘清她的身份背景。
「因為我母後是中原人啊。」
正當他還想再問下去,他們已來到知名的寺廟前。
「嘩--」雲飛下了馬,發出贊嘆聲,這里的廟和她家鄉的很不一樣,尖翹的屋頂,雕梁畫棟。
她開心得繞著四方團團轉,當她手中觸及梁柱上的圖雕,她探頭探腦的問︰「這是什麼怪物,我怎麼從來沒看過?」
「噓,這不是怪獸,是龍。」他趕忙要她放低聲,把「龍」說成了「怪物」,萬一被廟里的方丈或是信徒听到了還得了。
「龍?」
「是的,這是中原代表吉祥、神聖的物獸,在廟里、宮廷內都有著這圖形……」
話還沒完呢!一閃神,雲飛已溜至寺廟的正門口。楚秦昭急忙跟上。
「這上頭拜的又是什麼人?」
「是觀士音菩薩。」
「菩薩是嗎?」她眼珠子一轉。
突然他感覺袖口被往下拉。
「快!快!我們跪下,來向菩薩祈求吧。」
她急忙催促他,十足認真的模樣,叫他難以拒絕。
于是兩人就這麼跪在菩薩前面。雲飛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膜拜,口中還念念有詞。
楚秦昭見她難得安靜下來,還挺認真地,心里只覺得好笑,同時也好奇她祈求的內容為何。
走出了廟門,迎面一攤自稱「鐵口直斷」的算命攤,坐著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子叫住了他們。
「施主請留步。」
楚秦昭停下,狐疑地看著對方。他從來與這類半仙都未曾有過交集,也不感興趣。
倒是雲飛好奇得很。
只見那半仙從袖口掏出了一只小紅袋,對著小紅袋喃喃念了幾句,「這是加持過的符,您帶回去,可以帶來福氣。」
雲飛高興地接過,在手中細細端詳,天真地問︰「先生,這可以保佑我祈求的事都會實現嗎?」
「呵呵呵。」半仙笑而不語,答非所問的道︰「將軍氣宇不凡,這位姑娘也是尊貴之人,兩人是前世結下的緣啊!」
前世的緣?
一語說得雲飛心花怒放。難怪她會覺得時時刻刻都想親近楚秦昭,像對他老早就相熟的感覺。
「只是,」半仙停頓了一下。「恕我半仙直言,您二人還有很多的考驗,那是前世未解的孽,得彼此的信心更堅定些。」
語罷,那半仙揮了揮手,拿起自己吃飯的家伙,逐漸遠去。
「喂!先生……」雲飛還想多問些呢,卻被楚秦昭抓著往另一頭而去。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其實他一點兒也不信這東西,只當那半仙在胡扯。
但是雲飛卻深深把這些話刻在心上。她相信她和楚秦昭一定有著很深的緣份。要不然他怎麼會怎樣也氣不走她,還讓她乖乖地听話,分明是注定要來克她的。從來沒人管得了她,除了他。
「秦昭,我覺得那半仙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否則他怎會看得出來我的身份?」
這點倒是令他納悶?那半仙所言和雲飛一再告訴他的身世一模一樣,是挺詭異的。
「會不會妳早偷溜去告密。」他疼惜地揉揉她的頭。
「才不呢!」她調皮地向他吐吐舌頭,「喏!我把幸運符擱在你那,反正我沒有行李,待我返鄉之後,再來跟你拿,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哦!你一定要把它收好。」
呵!這是什麼約定?
楚秦昭為她傻傻的想法覺得好笑,但他寵她的依著她,點點頭把東西收下。
他跟在她的身後,問道︰「妳剛才求什麼?」
雲飛眨眨眼,笑得如花朵般燦爛嬌甜。「我求……不告訴你!」
她懸起他的心,又不告訴他結果,轉身跑開。
「喂!妳……」楚秦昭覺得被耍,追上前去。
兩人一前一後追逐起來,林間充斥著她的笑聲。
隨後他趕上,從後頭抱住了她。
「看妳往哪逃!」
他的體溫在她背後傳了過來,讓她陶醉,熱呼呼的氣息吹拂著頸項。她轉過頭來踫觸到他的唇,那吻甜蜜得化不開。
他肆無忌憚地吻至她縴細的頸項。
「但願生生世世相守。」她說,聲音化作林間的呢噥。
這日,一大清早,雲飛便被屋外的喧鬧聲吵醒,她匆匆梳洗想出來一探究竟。
一開房門,見一群人關心著個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縴弱的女子,見她蓮步輕移,像個鬼魅一樣飄過來,打從面前經過,那種蒼白連唇也染上。見她邊走還邊半掩著臉輕咳,兩旁由女婢纏扶著,好似不那樣,她立刻會像一攤水一樣癱在地上。
好個柔弱的女子,看來是病著呢!可惜了那娟秀的相貌。
也許因為身子的不適,她神情有股高傲孤桀,對兩旁的人事物都不屑一顧,徑被帶往東廂房去。
在人群的後方,她見到楚秦昭匆匆走來。
「秦昭!」她向他搖手呼喚著。
他在她面前停了下來。「怎這麼早起?」
空氣中還留有殘余的薄霧,天未大亮呢!
「被吵醒的。欸!那個就是梁禎的妹妹梁玉兒嗎?」她心中已猜著了幾分。
沒想到她平日粗心大意的,記性倒挺好的。
楚秦昭微微一笑,「是的。」
「哦--」雲飛吁了口氣,果然和那梁禎沒兩樣,看來不是挺好相處的。她心想。
「怎麼了,那副怪表情。」他對她變化多端的神態已司空見慣,而且模著一二,只是他無閑與她閑扯下去。
「將軍要我去張羅著呢!」
他示意要走。
雲飛沒攔他,然一抬頭,卻發現粱玉兒在東廂房前的拱門處停了下來,目光向他們這方瞟過來。
即使相隔了一段這麼遠的距離,她還是可以感覺到她銳利的目光,像把利箭射了過來。
不覺地,她背脊一陣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