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一周,沈湄學校語言課暫停,開始放假。下一梯次從下個月初開始,于是她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完完全全沒事干。
「我想去大峽谷玩一玩,」晚上她興致勃勃地對陸尚恩說。「听說從小飛機上看風景很壯觀。你看,我從旅行社那里拿了一些行程資料。」
陸尚恩卻微皺眉頭。心想,大峽谷美雖美,但意外頻傳,尤其是搭小飛機。「你和珍妮佛一起去嗎?」他不放心。
「不,珍妮佛要趕論文,怎麼能陪我?」她攤攤手,無可奈何。「你們都忙,我只好自己去玩了!」反正她向來獨來獨往慣了,自己旅行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看了一下,下周出發,可以參加星期三的團。」
「你要自己一個人去大峽谷?!」他瞪大眼楮。
「是啊!那不然怎麼辦?」她反問。「難道你有時間陪我去嗎?」
他當然沒時間,最近手上有個大案子,他連晚上想陪湄一塊吃飯都有困難,更何況是要離開公司一個禮拜;可是要他答應讓比湄獨自一個人去大峽谷也是不可能的事。
陸尚恩心里盤算著該怎麼辦才好,一時之間,並未答話。
沈湄見他眉頭微蹙,不發一言。便知他一定是不樂意她這個計劃。她賴在他身上撒嬌。「尚恩,你別擔心,我一向最會照顧自己,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大老遠來了美國,卻沒去大峽谷走一趟,耶才丟臉呢!」她雙手環著他的腰,仰頭笑道︰「你看美國這麼遠,找還不是自己一個人拎著包包就來了;你別擔心太多,我去去幾天就回來。」
陸尚恩看著她,輕輕啄了她一下。「不行!」他還是搖頭。他就是擔心她做事老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她耐心全失,像小孩一樣的跺著腳又跳又叫。「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玩!不然我千里迢迢地來美國做什麼?我本來就是來玩的!難道真的要我待在圖書館里念書?」
他溫言道︰「你可以去……」
「我不要再去逛什麼博物館、美術館了,百老匯的歌劇我也都看遍了,拉斯維加斯我也去過了,連狄斯奈樂園我都玩過了,這次我就是要去大峽谷,我不管!」她等不及地叫道。
陸尚恩即使听不見她在叫嚷的聲音,不過也看得出來她很吵。他搖頭苦笑,一面伸手捂住她的嘴。「我是說你可以去騎馬,我帶你去別墅騎馬。」
「騎馬?」沈湄以為自己听錯了。
他點點頭。
「到哪里去騎馬?」她想紐約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開車都會塞得一塌糊涂,哪里還有可以騎馬的地方?轉念一想,又叫道︰「你別想騙我!我可不要去游樂場騎木馬。」
陸尚恩笑了起來。他低低啞啞又極富磁性的笑聲一下子在室內漫開。「不是木馬,我保證!」他比了一個保證的手勢。
「真的?」她還是有點懷疑。
他不答,又捧起沈湄細致的臉蛋,細細密密地吻著。「我從不騙你的,你忘了嗎?」
余亦毒「你的馬是什麼顏色?有多少匹?」沈湄一路上頻頻發問。「很高大嗎?不會是迷你馬吧?我喜歡高大一點的馬,不要小馬喔!」自從知道陸家在長島市郊的別墅里真的養了兩匹馬後,沈湄就一直處在興奮當中。
為了避開車潮,陸尚恩和沈湄一大早就動身出發,載她到距離市中心一個多小時的郊區別墅。駛進大門之後,車子還在橡樹林蔭中的小道繞了好一會兒,直到面前出現一幢乳白色的復式別墅。十分幽靜雅致。
「好美的房子!」沈湄忍不住贊道。
「這是我父親的別墅,家人們定期會到這里來小聚一番,順便度個假。」他替沈湄開了車門。
這時從屋里跑出來一對中年夫妻。「尚恩,好久沒看見你了!」那胖胖的洋女人高興地邊說,邊比手劃腳。「一听說你要回來,我一早就開始烤你最喜歡吃的隻果派和榛果面包喔!」她正說著,忽然注意到他身旁高瘦清麗的東方女子。「這位就是你提到的朋友?」她用手肘抵抵陸尚恩。
他笑了笑,拉近沈湄替他們互相介紹。「湄,比金先生和比金太太。他們在我們家幾十年了,看著我和亞倫長大的。」
「你們好,叫我湄就可以了。」沈湄客氣地招呼道。「這幾天要打擾你們了。」
「喔!千萬別這麼說。來,我們先進屋去!」她在前面帶路。「別管這些行李,老金會提進去的。」
沈湄正答應著,剛要舉步,忽然從旁邊的草叢里,竄出一只體型碩大的狗直接撲向她。她應聲跌倒,嚇得尖叫。
「哈利!」眾人喝止。
那只名叫「哈利」的狗偷襲成功之後,又在沈湄臉上舌忝來舌忝去,待心滿意足之後,才自動退開幾步,然後端正坐好,沖著她笑。
誰說狗不會笑?它哈著舌頭的樣子,根本就像在咧著嘴賊笑。
沈湄乍然受驚,哭了起來。
陸尚恩忙丟下行李趕到她身邊。「別怕,那是‘哈利’,它見到客人都是這樣。」
她淚眼汪汪,哽咽道︰「它要咬我。」
「不不不,它是在跟你玩呢!」比金太太一面幫著安撫她,一面又回頭罵「哈利」。「你這只壞狗,每次都這樣嚇人。今天不給你飯吃了,看你還敢不敢!」
「哈利」大概是听懂了,忙收起笑容,換上一張無辜的狗臉端坐著。
「真是不好意思。」老比金似乎對它這種惡習也是束手無策。「‘哈利’老是喜歡這樣嚇唬來家里的女客人。」
陸尚恩替沈湄擦擦淚,又對她眨眨眼,笑道︰「特別是美女。」
沈湄一面站起身來,一面說道︰「都是你才養得出這種狗!」
陸尚恩忙撇清。「那是亞倫的狗。」
一會兒陸尚恩領她上樓,打開房門。「來,你睡這間。」一個看起來清爽舒適的房間。早上的陽光經過一層細細的紗質窗簾再透進來,只剩下溫柔明亮的光芒。然而最吸引她的,是那張老式的木質大床。
她呆了呆,然後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好像想確定一下是不是在作夢。是真的嗎?她忽然一坐在那一張軟呼呼的桃花心本大床上,彈上彈下的,臉上盡是興奮不已的傻笑。不是夢啊!
陸尚思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捏捏她的下巴,一臉溺愛的微笑。「高興什麼?」她聳聳肩,仍是笑。其實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在高興什麼?
記得有一次拍廣告,腳本正好是一幕她身著華服,頸戴鑽鏈,打扮得像個公主似的,與另一位男模特兒共舞。那時,面對如此的華麗流金排場,她也曾經為之心動。但心中卻也明白得很,那不過只是為一支八百元的新口紅所安排的一場戲而已。等頭頂上的水銀燈一熄、人一散,夢也就醒了。
難怪人家都說演藝圈是制造夢的地方,一切當真不得。可是在那里待久了的人,要想不游戲人間也很難。
可是此時此地,這該不是戲了吧!身浸其間,沈湄只覺得快被幸福的酒給灌醉了。她伸出手圍著他的腰,仰著頭細細地看著陸尚思。他是她的王子,她想。
但一時又忽然想起,她在他面前不停地編造了許多謊言,不知該怎麼收手?總要坦白的……她原先眼里雀躍閃動的光芒,一下子暗了,流露出一絲絲的憂慮。
「怎麼了?」陸尚思敏感地察覺她突如其來的低潮。
他早就注意沈湄經常這樣,情緒常在轉瞬間轉了好幾折,小小的腦袋里,仿佛藏有許多心事,為什麼呢?他不解。
「我喜歡這張床。」她仰著頭,輕聲說道。「可是這像公主睡的床,但我不是。」
「我也不是公主!」他笑了起來,一面體貼的順勢跪在她面前,這樣她就不用仰頭看他了。「但是我可在這張床上睡了好幾年。」
「你是王子。」沈湄手指輕劃過他的臉龐。「我的王子。」
這句話道出他在她心中的分量。陸尚恩凝視著她,握住她的手,放在後邊。沈湄順勢從床緣滑下,坐在他的腿上,偎著他,仿佛尋求慰借似的將頭靠在他肩上。
只有在他懷里,她的不安才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應該說是,在他懷里,她才能暫時拋開那些不安。她的安全感來自他的懷抱。
陸尚恩漸漸注意到沈湄的多面性。乍看之下她似乎冷傲,相處之後,才發現她其實隨和而單純;有時她喜歡獨來獨往,看似精明獨立,但她卻常在不經意中流露出她缺乏安全感和自信的一面。
也許是因為她失去父母,又無其他親人的關系吧!他想。
「我愛你。」陸尚恩低下頭深長地吻著她,然後停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你永遠可以放心地倚靠我。永遠永遠!」
倚靠!而這正是沈湄這一生中,截至目前為止最缺乏的一項。她當場為這個承諾感動得幾欲落淚。
從來不知道幸福,居然也可以這麼……幸福!
☆☆☆
下午陸尚恩和比金各牽了一匹馬出來,沈湄興奮不已,跟在一旁繞來繞去。
「你有沒有騎過馬?」他問。
沈湄想都不想地就猛點頭。
「那好!」陸尚思信以為真。「它叫‘艾麗兒’,很乖。我們先從小跑步繞圈開始。」’
沈湄這時早已經開心得合不攏嘴,無論陸尚恩說什麼,她都猛點頭說好。然後一副身手矯健的樣子跨上馬。
唯一沒說的是,她騎馬的歷史不超過六個鐘頭。那時為了拍一個騎馬的鏡頭,還真是搞得人仰馬翻的。拍戲當天,那匹看起來十分稱頭的馬,也不知是哪里不對勁,還是故意欺沈湄是個生手,怎麼也不肯合作,就算是馬主來跟它「溝通」,但拍出來的效果依舊不佳。最後導演只好決定,放棄原先讓沈湄騎馬奔跑的構想,改人馬定在原位不動,搶拍了幾個鏡頭,然後再以她牽馬漫步來補畫面。
沈湄至今回想起來,還會為那匹壞脾氣的馬耿耿于懷。
尤其她為了這支廣告片,還臨時先到馬場練了幾個小時,結果居然都沒派上用場。
嘿嘿嘿!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她老早就想嘗嘗那種騎馬馳騁的快感。誰要像呆子似地繞著圓圈小跑步?
「剛開始慢慢來……」陸尚恩話還沒交代完,就見沈湄催動「艾麗兒」前進。
「艾麗兒」馬上舉步小跑,沈湄大樂。「乖馬兒!」
「湄!」他沒想到沈湄這麼快就開始促馬兒撒步快跑。想勸她放慢下來,但她不听。「湄,等等我!」他騎上另一匹馬追上去。「湄,騎慢一點!」他跟在後面喊著。
沈湄往前奔去,然後感受到身旁的樹木一一且快速地滑過她身後。她覺得過癮極了。難得如此放松自己,況且陸尚恩就跟在她的身邊,她有恃無恐,根本不但心。也就不理會他的勸告,反而頻頻催促坐騎。
可惜過不了多久,沈湄終于開始面對現實,覺得速度好像太快了些。她不敢在馬兒行進中用力勒住手上的韁繩,怕自己被馬兒甩下來,終于開始討救兵,她回頭大叫。「尚恩!我不會停下來,怎麼辦?」
兩人相隔有一段小距離,陸尚恩雖然無法看清她的唇語,但他早就看出她技術生澀,簡直就是讓馬兒帶著她跑的。他連忙加速策馬到她身邊,幸好「艾麗兒」馴良,他傾過身去替她握住韁繩,一拉一喝,馬兒便漸漸放慢下來。
「你還好嗎?」他翻身下馬,將沈湄抱下來。「有沒有嚇到?」
沈湄喘了一口氣,笑著搖搖頭。看來她還滿樂在其中的,倒是嚇壞了尚恩。
陸尚恩頓時放下心來,卻開始冒火。「你不是說你會騎馬嗎?這樣叫會騎嗎?還敢騎得這麼快!」
「我是會騎啊,我學過六個鐘頭呢!」沈湄嘻皮笑臉地狡辯。「可是還不大會停下來就是。」
「六個鐘頭!」陸尚恩簡直氣得無話可說。「算了!不讓你騎了。我們回去!」他沉了臉不理她,逕自牽著兩匹馬往回走。
「尚恩!」沈湄喚他,他當然沒回應。她急了,忙從背後抱住陸尚恩。陸尚恩站住,但並沒轉過身來,像是故意與她僵持著。
沈湄可不想繞到他面前去看他的冷面孔,不過她還是另有法子能讓他消氣,她用鼻子在他的背上不住摩挲,十分撒嬌。
陸尚恩嘆了一口氣,在她開始踏著腳尖,朝他耳邊吹氣時,他終于轉過身面對這個美麗壞女人。他怎麼能跟她嘔氣?她甜甜地笑著。
「你不該騙我說你會騎的,」他嘗試心平氣和地跟她說點道理。「這樣很危險,我不想看你摔斷脖子。」
她還是笑,又拉著他的手央求。「那你教我吧!你教會了我,就不用擔心了。」仍然完全沒察覺到剛才她這樣騎馬有多危險!他又嘆了一口氣。
☆☆☆
陸尚恩第二天一早要趕回紐約。
「我過兩天回來。」他叮嚀。「你可以在園子里騎馬,不過要找老金陪著你,知道嗎?」
「我可以在下午的時候自己練習……」
「你不可以一個人去林子里騎馬。」他心想,沈湄任性的累累前科,不大可能會听話,只得鄭重地告誡她。「倘若你一個人在林子里出了什麼事,也沒人知道,這樣很危險,等我周末回來再帶你去騎馬,知道了嗎?」
沈湄見他說得慎重,不敢有異議。只好每天到處閑晃,跟比金夫婦聊天,再不就寫生畫畫。
可能是「哈利」看沈湄成天也是無所事事的度日,和它很像,于是就開始纏上她,跟前跟後,十分「狗腿」。
有時沈湄閑來無事,就會拿起筆素描「哈利」那張狗臉,反正她也沒什麼選擇。有一次她趁著在廚房和比金太太聊天時,也順手替她畫了一張素描。
「你在畫什麼啊?」比金太太注意她手一直不停,趨近一看見她畫的是自己,高興得脹紅了臉。「啊,這是我呀!噢,從來沒有人畫過我呢,你畫得真好。這可以給我嗎?」她還直嚷著要拿去裱起-來。
及至陸尚恩回來,比金太太又忙不迭地把那張素描拿出來獻寶。「尚恩,你看。」她一臉喜不自勝。「這是湄幫我畫的,她畫得真好。我還看她畫了‘哈利’,也很像呢!」
陸尚恩看著畫。「是啊,她很厲害的。」其實他早就見識過湄的功力,所以也不覺得意外,只看著她笑。
沈湄坐在一旁倒不好意思起來。「我畫得還不夠好呢!」
「對了。」陸尚恩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早上亞倫跟我聯絡過了,他說我父母親下個周末也要來這里。」沈湄愣了一下。
比金夫婦卻很興奮。「那太好了,你們一家人好一陣子沒來這里聚聚了。」
「不只這樣,我听亞倫說他們還會邀請一些親戚朋友們來開派對。」
「那更好,一定很熱鬧。」比金太太喜孜孜地說道。「只要提早告訴我人數,我還可以像上次那樣,找我兩個姐妹來幫忙,一定準備得好好的。」
「很多人嗎?」沈湄慌了。
他點點頭。「應該不少,不過都是些很熟的親戚和朋友,你用不著害怕的。」他看著她,露齒一笑。「我想你也該見見他們,先認識一下。」
一想到要面見家長了,她就有些心虛害怕。「會不會太急了?」
「急?」陸尚恩一挑眉,然後附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我已經等了你一輩子了。」
晚上,他在沈湄桌前正好看到她的素描本,他翻了翻,先前有畫珍妮佛的,還有幾個他不認識的人和校園一角什麼的,後來就有畫這間屋子的、花園、「艾麗兒」、還有最多的是「哈利」。每一幅看來雖然都像是信手捻來似的簡單,但神韻卻很自然生動。
沈湄正好從浴室洗好澡出來,坐在梳妝始前梳著頭發。他站在她的背後,看著鏡子里的沈湄。「你什麼都畫了,為什麼偏偏沒有我?這太不公平了!」
「我畫得又不好,」她笑著比劃。「所以不敢畫你,怕把你畫壞了。」
「我才不信。」他故意睨著她。「你連這麼丑的‘哈利’都能畫得這麼可愛,怎麼就不肯畫我?」
沈湄看著鏡子里的陸尚恩。「因為你太好了,我畫不出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你的好給畫出來。」
她的回答令陸尚恩不只是驚喜,簡直是感動。即使從小到大,他總是努力地克服因為听障所造成的種種不便,看似十分堅強。但事實上,說他不曾為此缺憾而感到自卑那也是騙人的,沈湄卻說他太好了。
兩人的眼神心意在鏡中交會。
半晌,陸尚恩俯在沈湄的頸項上印下綿綿密密的吻。
沈湄怕癢,格格地笑了起來,想躲開,但又舍不得……
☆☆☆
陸尚恩剛剛將車駛進前院,才停妥車,就見比金套著雨衣騎著馬迎面奔來。
「什麼事?」他從車窗里探出頭。「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里?」
「我正要出去找湄。」比金一面撥去臉上的雨水,一面解釋。「下午湄說想幫‘艾麗兒’刷毛,後來我去馬廄里看,發現她和‘艾麗兒’都不見了,我猜她可能牽它出去走走,可是我剛才發現‘艾麗兒’自己在花園前閑逛,卻沒有看見湄。」
陸尚恩听了,大驚失色。「你確定她沒在屋里嗎?」
「我找過了,她不在屋里。」比金點點頭。「我正擔心她會不會摔下馬?」
「我們馬上分頭去找。要快一點,待會兒天黑就麻煩了。」他忙下了車,連雨衣也顧不得穿,抓了手電筒和信號槍,就騎上「艾麗兒」往林子里找去。
他這一輩子都沒這麼害怕過,害怕會發現沈湄倒在地上,摔斷了脖子或傷了腿……不,不會吧!「艾麗兒」一向溫馴不會把人甩下馬背去的,可是湄的技術還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會落馬……他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老天,千萬別出事,他不能失去她!早知道她這樣不听話當初就不該教她騎馬的,以後絕對不再讓她騎馬了!
情急之下,他忍不住問「艾麗兒」。「你把湄丟到哪里去了?快帶我去把她找回來!」
另一方面沈湄卻走得累死。都怪那匹膽小的笨馬!好心牽它出來溜溜,誰知踫到一陣急雨。不過是打個雷嘛,就嚇得一溜煙跑掉!本來她還想去找回「艾麗兒」的,結果卻愈走愈遠,雨勢又大,她只好放棄找馬的念頭,循原路回去。雖然不用擔心林子有沒有野獸,不過再過一會兒天就要黑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那也足夠嚇壞人了。
她心想,幸好尚恩不在,否則他一定會急瘋的。
正想著,卻隱隱听見馬蹄聲……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尚恩的聲音--不,不會吧?!這下可糟了!他怎麼忽然回來了?
沈湄雖然擔心自己的下場,不過還是忍不住斑興地大叫起來。「我在這里,尚恩……」然後她想到了尚恩听不見,听不見她在叫他,而且他的聲音漸行漸遠,顯然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沈湄忽然間領悟到一件事--如果陸尚恩要離開她,她是根本無法將他喚回來的。因為只要他一背過身去,她與他之間的聯系就斷了。
一想到此,她忽然害怕起來,如果他背過身去……後來是比金先生听到她的聲音,將她帶回家。
當陸尚恩看到比金先生發的信號槍趕了回來。一進大廳,只見比金太太忙得團團轉,手里又是干毛巾、又是熱咖啡的,忙不迭地遞給沈湄和比金先生。謝天謝地,她看起來似乎是沒事。
他對她大吼。「我不是說過,不準你自己一個去騎馬的嗎?」
沈湄看到他一身濕淋淋,氣極敗壞地跑進來,知道他一定嚇壞了。她想解釋,可是看到尚恩那麼生氣的樣子,她不由得心怯起來。「對不起……」
那是她第一次見尚恩發脾氣。
「不是湄的錯。」比金先生忙過來打圓場。「湄只是牽著‘艾麗兒’到林子散步,是‘艾麗兒’被雷聲嚇跑了,湄還在林子里找它,哪里知道‘艾麗兒’早就回來了。」
比金太太也說︰「你看你們兩個都濕透了,先上去換件衣服,免得著涼了。」她推推尚恩。「沒事就好了。去去去!先上去換衣服,待會兒再下來吃飯。」
陸尚恩一語不發地抓了沈湄的手腕,將她帶上樓。
他關上房門。定了定神,沉聲道︰「拜,不要再這樣嚇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正說著,外面猛然又響起一聲巨雷。
陸尚恩渾然不覺,卻注意到窗外的閃電及沈湄受驚顫了一下。他忽然覺得歉疚,上前擁住她。「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我忘記有時候打雷是很嚇人,難怪‘艾麗兒’會嚇跑。對不起,我只是太擔心了,怕你發生什麼意外……」半晌,他捧起她的臉,說道︰「湄,答應我,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小心一點,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
「好。」她點點頭。為了他,為了不讓他擔心。這是沈湄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听別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