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賣、不賣,說什麼都不賣,不管你們開出多高的價錢,祖先的土地絕不賣給你們這些唯利是圖的功利小人、吸血鬼,你們怎麼不去搶還比較快,盡會欺負我們這些無依無靠的老人小孩……」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的空曠郊野,蟲蟻鳥獸都進入安適的睡眠中,只有蛙鳴聲陪伴著夜歸的游子。
風,微帶涼意。
就在這所有吵雜聲都該靜止的一刻,一道驚蟄的吼聲破空而起,穿過屋頂直沖天際,也打斷了一對正濃的戲水鴛鴦。
原本寂靜的空間開始活動了起來,夜的低語阻止不了正要上演的火爆場面,失控的導火線眼看著就要點燃,炸毀一室的寧靜。
「冷靜點,小妹妹,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我們公司本著一片好意想幫你們度過難關,讓你們祖孫倆過幾天好日子。」不過是一老一少,居然這麼難纏。
「什麼小妹妹?!我已經是大人了,你們不要以為原住民都是沒頭腦的笨蛋,用兩瓶小米酒就能擺平。」她才不吃那一套。
帶頭的黑西裝男子將手中的小米酒往後一遞,要手下接過去,不想讓人發覺他們的確有這種想法,而且打算灌醉主事者,以詐欺的方式拐騙他們在讓渡文件上蓋章。
「好好好,大人有大人的談話方式,我們坐下來聊一聊,看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雙方的難處。」不知好歹的小丫頭。
「有什麼好聊的?我們的溫泉館說不賣就不賣,你們不用白費心機,趕快滾下山才不會遇到熊。」她們最大的困難就是他們這群卑鄙小人。
罷滿二十歲的伊娜是花蓮師範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因為祖母的緣故休學在家幫忙,個性很沖卻不失純真善良,是個相當美麗的魯凱族少女。
但是近半年來,某財團看中這附近的土地,有意在此蓋大型的游樂場和休閑山莊,想大肆收購擁有豐富自然資源的山林。
而溫媽媽溫泉館正是居中的重要樞紐,往南是恆春小鎮,連接幾個非常著名的觀光景點,像鵝巒鼻燈塔、墾丁海水浴場、砂島生態保護區、白砂灣,以及適合沖浪及浮潛的南灣。
而向北是車城鄉、牡丹鄉等,大大小小的溫泉和美麗景點是游客非去不可的地點,沿途的海岸線美不勝收,令人流連忘返。
所以誓在必得的大財團使盡手段也要得到她們近甲的館地,惡霸地封山封路封水電,不讓半個游客有機會踏入溫媽媽溫泉館。
雖然她們刻苦地引進泉水,裝設發電機,並用小徑接送的方法極力攬客,可是以往正常的客源日漸減少,最後幾乎無人上門。
為了貼補全館的開支,伊娜便到鎮上的速食店打工,一小時八十元,一邊增加收入,一邊看顧自己的家園,不容惡霸侵佔。
「有熊?!」一名較膽小的男人驚恐地一喊,眼神略帶不安。
「鎮定點。」著黑西裝的汪光低斥,怒顏一轉又和善地堆滿笑。「小妹妹……呃,溫小姐就別嚇我們了,價錢方面咱們好談,意氣用事和錢過不去,絕非聰明人的做法。」
「不賣、不賣,說什麼都不賣,你不要再多費口舌了,再多的錢也買不走我們對這片土地的感情。」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先人的汗水在,她不可能為了錢出賣尊嚴。
端著竹制杯具啜飲涼茶的七旬老婦連連點頭,贊同孫女護衛土地的熱情。
汪光的表情變得有點難看,笑臉轉冷。「趁著還有些價值趕快月兌手,反正你們這間溫泉館也撐不了幾時,見好就收才是明智之舉,好運可是不等人。」
「哼!我們寧可關門養蚊子也不賣給你,我有手有腳不怕餓死。」伊娜仰起鼻子,不肯妥協。
「那溫女乃女乃呢!她年紀可不小了,能再吃幾年安穩飯呢?」他獰笑。
「你……」看向老態龍鐘的女乃女乃,她心頭一酸。
她還年輕,有得是本錢重來,不怕失敗吃苦,一顆山芋配山蕉也就—頓飽,不用擔心沒有未來,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出路。
可唯一的親人已經老了,皺紋爬滿滄桑的臉上,她很想給女乃女乃過更好的日子,奉養她到百年,卻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會不計代價和大鯨魚拼到底,但是顧及老人家日趨下坡的健康狀況,她有種進退兩難的愧疚感。
「多謝煩心,我的身于骨還硬朗得很,一年半載還死不了。」看似傴僂的老婦中氣十足,揚聲一喝。
「女乃女乃……」伊娜憂慮地飄向老人家的腳,眼眶微微泛紅。
因為沒錢,沒法醫治女乃女乃的陳年風濕痛,導致行動多有不便。
「乖,伊娜,不用擔心女乃女乃,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安然度過,還怕幾頭沒牙的山豬嗎?」她這把年紀還怕什麼,不就老命一條。
伊娜被女乃女乃的形容詞逗笑了,眉頭一舒。「嗯!殺山豬祭牙縫。」
爺爺的刀應該還在,用來砍人剛剛好。
「汪先生,溫媽媽溫泉館絕對不賣,不論你來幾次都一樣,就算慘淡經營也要開門迎客,這里有我四十年的回憶呀!」溫女乃女乃想起過世的老伴,以及在溫泉館發生的種種趣事。
一听生意談不攏,汪光等人的臉色頓時一沉。「老夫人,回憶不能當飯吃,想想你在銀行的貸款。」
「貸款?!」從沒听過這件事的伊娜倏地看向祖母。
老婦人苦澀地一笑。「我還有些金子首飾可以變賣,至少能還些利息。」
並非經營不善必須借貸度日,而是幾年前兒子、媳婦和小孫子的葬禮花了不少錢,對方不肯理賠還要反告死人酒醉駕車,她才不得不拿土地去抵押,借點錢好替他們辦個風光的喪事。
原本溫泉館的收入還勉強能支付每月債務,眼看著再撐上兩、三年就能全部還清所有貸款,但是不肖商人的私心斷了生計,雪上加霜地讓她再無能力負擔循環利息。
畢竟她的體力大不如前,一只腳都進了棺材,能做的事有限。
「哈哈,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天真,你還得了利息還得完本金嗎?時間一拖久連老本都沒了,這房子還不是被銀行拍賣。」到時她一毛錢也拿不到。
「拍賣……」老婦表情為之一怔,似乎沒想過她有失去一切的一天。
「認命點,老太婆,你沒機會保住溫泉館了,快點和我們公司簽訂買賣契約,起碼不會餓死在路邊。」汪光抽出一疊文件,直接甩在她面前。
溫女乃女乃的眼神微帶哀傷。「能拖一天是一天,就算一貧如洗也是我的命,我不會賣老頭子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你們請回吧。」真到了絕望的地步再說,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希望能夠跟它相處幾年。
「哼!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好聲好氣跟你商量是給你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她不賣不成。
「你們這麼凶干什麼,想嚇出我女乃女乃的心髒病嗎?」伊娜抄起身邊的大掃把,拿在手上像要掃回不速之客。
態度一變的汪光冷笑地扳扳指頭。「年紀大了早晚會死的,有我們送老夫人一程,她也該含笑九泉。」
「你……可惡。」她氣得一帚子揮下,想將一伙討厭鬼掃出溫泉館。
「憑你這毛沒長齊的黃毛小丫頭,想跟我作對還早得很。」他一使眼神,身後的男人馬上蜂擁而上奪下她的掃把。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沒有王法了嗎?」一群無賴,可恨又可憎。
他仰起頭大笑。「有錢就是王法,法律是為有錢人制定的,你們最好乖乖地簽字,不要跟我們唱反調。」
「休想。」搶不回掃把的伊娜氣得牙癢癢的,怒目橫視。
「耍嘴皮子成不了事,你們還是听話點,一老一少的命可不值錢,只要一把火就什麼都沒有了。」他不信治不了老太婆和小丫頭。
「你威脅我們?」真是無賴。伊娜握起拳頭,怒不可遏。
連連搖頭的溫女乃女乃感慨萬千,看著氣沖牛斗的孫女,心里生起放棄的念頭。她就剩這個小輩了,不能再出任何事,人活著最重要。
「掐死你們跟掐死兩只螞蟻一樣,我何必威脅。」一轉身,他踢壞半人高的木刻制品,還「不小心」失手掉落一只古陶壺。
「哎呀,真是不禁摔的老東西,隨便一踫就完了,不知道人命是否也如此的脆弱。」
「你……」
氣盛的伊娜想沖上前滅了他的囂張氣焰,只是她才上前一步,一股拉力扯住了她的左腕,溫女乃女乃慈藹的雙目透著敦厚和沉靜,讓她一身戾氣頓時化為烏有,只剩下親人間的濃濃愛意。
「既然知道老東西不禁摔就輕輕放下,你那一條腿踢掉的是老鷹木雕,價值十五萬元。」一道男聲不知由哪飄來。
「什麼,一塊木頭要十五萬?」汪光渾然不覺有異,兀自叫囂。
「那叫藝術品,雅俗共賞,不過以你們的程度來看,幾十億的梵谷名畫放在你面前,大概也會當小孩子隨手涂鴉而扔掉。」
斑大的身軀由燈光昏暗處走出,眸厲如鷹的江天憑踩著沉穩的步伐,以傲視群雄的姿勢睥睨不知死活的螻蟻。
他現在的心情明顯不好,冷冽的黑瞳中沉浸著肅殺之氣,每跨出一步,眼底的冷意就增加一分,似要將眼前的人全凍成冰柱。
「你是誰?」怎麼會有男人?
汪光瞪向辦事不力的手下,怪他們沒把事情查清楚。
「愛管閑事的人。」一道小小的女音在江天憑的身後揚起,引起他沒好氣地一瞪,以指輕叩回縮的黑色頭顱。
好痛,他怎麼可以欺負弱小女子!她說的是實言,活生生的見證就是她。揉著額頭的彤乞願暗自埋怨他下手太重,不知憐香惜玉。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點是賠錢,弄壞別人的收藏品可是很嚴重的罪行。」壞了他的好事就該付出代價。
「笑話,一個破爛木頭丟在路旁都沒人要撿,你敢要我付錢。」哼!異想天開。
「是不是笑話我們請文化局來評論,看看它值不值錢。」舉凡部落遺產都有一定的歷史價值,非新的文化能取代。
「文化局?」怎麼會扯上文謅謅的部門。
「不然警察局也成,請他們查查威脅、恐嚇、毀損財物,意圖謀害和擅闖民宅該判幾年。」不談文化談法律,看司法制度是不是為富人而設立。
「你……」汪光的臉色微黑。
「還有擾亂安寧。」彤乞願的腦袋探出來一下,又馬上縮回去。
「你們……」汪光的臉黑了一大半。
「再加上一條噪音罪,可以請環保署處理。」開立罰單。
「你指我們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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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攏浴衣的彤乞願像個偷吃糖的小女孩咂咂舌,身體微彎地躲在寬背之後,不時探出頭瞧瞧前方的情景,臉上殘霞未退。
她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有如剛經歷一場三溫暖,時熱時冷地沖擊亂了頭緒的理智,有點昏昏沉沉地不知所措,可是又有些甜蜜,比吃了甜度最高的甜瓜還膩人,滿口生香,微帶—絲不確定的淡澀。
其實她一直模不清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迷迷糊糊地讓人牽著鼻子走,要不是這些鬧事的人出現,她大概被吃干抹淨後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情生意動僅在剎那間,欲火勾動難以自持,但是承擔後果的卻是女人,男人永遠也不會明白女人承受的痛不只來自身體,還有交心以後的疼楚。
「就你一個男人也想為她們祖孫強出頭,稱過自己的分量足不足沒?」汪光大笑地由手下簇擁著,仗勢人多耍威風。
「一個人就綽綽有余,把垃圾掃出去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憑他們想跟他作對,無異是以卵擊石。
一臉自信的江天憑站得直挺挺的,英姿颯颯不改其色,嘴角微勾冷視他的「沙包」。
他剛好有一肚子火要發泄,拿他們來練拳正好突顯其剩余價值。
「又說我們是垃圾,找死。」活膩了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怕死的汪光往後一退,手勢一打,要手下們上場傍愛管閑事的人一頓教訓,好讓他知道他們不是好惹的,膽敢冒犯就是自找苦吃。
眼看著就要拳頭相向,一只手機……不,是穿著素面浴衣的彤乞願,人已沖到中間,高舉手機大喊。
「我報警了!」
「什麼,你報警了?」
最不滿的不是上門鬧場的男人,而是用力瞪向她背的江天憑,臉色陰沉得像地獄惡鬼,動作極快地將她拉向身邊。
怎麼會有這麼無知的笨蛋,居然自動送上前當肉靶,無眼的拳腳可不會因為她是女人而留情,照樣讓她青一塊、紫一塊地向閻王爺報到。
想死也不是這種死法,他寧可親手扭斷她的脖子,好過她自己找死。
彤乞願很得意地說道︰「我跟警察說有數名持槍歹徒闖入,他們看起來很像報紙上報導的十大槍擊要犯。」
「你這女人有毛病呀!我們什麼時候成了槍擊要犯?」他是有一把黑星手槍沒帶出來,藏在床底暗櫃。
「我……我……」她頓了頓,聲音轉弱,「誰叫你們一副窮凶惡極的樣子,跟凶神惡煞沒兩樣。」
未雨綢繆嘛!先佔上風再來考慮要不要打,她是和平主義者,最見不得暴力相向。
「我們哪里凶了,沒給你一巴掌不知道痛是不是。」媽的,竟然多了個攪局的笨女人。
彤乞願頸子一縮,笑得有幾分不安。「有話好好說不要生氣,醫學報告說,常發脾氣的人容易得高血壓和心髒病,每年死于這兩種病例的統計數字……」
她真的不擅社交詞令,老是說些不該說的話得罪人。眼含笑意的江天憑微露寵溺,將不知死活的小女人捉回懷中一擁,省得她死在別人的眼刀之下。
「你在咒我們早死?」汪光及其手下頸筋浮動,似有繃斷之虞。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大家……呃!都能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歲,讓妻子兒女無後顧之憂。」彤乞願心急地想闡述心底的用意,差點因輕微的社交恐懼癥而咬到舌頭。
說起來她算是稍有進步,自從多了個鞭策有力的管家公,她的癥狀真的有減輕一點點,至少一次跟—個人交談不成問題,只要時間不長。
雖然她常埋怨他是殘忍的老鷹,居然把她丟進傳統市場之中,讓她和一群舌長三尺的婆婆媽媽處上半小時,訓練她的反應能力。
要知道搶起衣服有多狠的媽媽一開口,她完全招架無力,只有節節敗退的份,任由她們像長江一號一般地追問她幾歲尿床、幾歲交男朋友、已婚未婚、有幾個小孩。
「你、你這女人真惡毒,詛咒我們還不夠,連我們家小都不放過,真該死!」汪光的手下掄起拳頭,惡狠狠地毒視她。
「我不是……」她有說錯話嗎?為什麼他們比剛才還要氣憤十倍?「呃!江先生。」
一看局勢不對,彤乞願退縮的一面又冒出來,語氣微弱地討救兵。
他不動。
「江先生。」她聲音又大了一點。
沒听見。江天憑故意不理不睬,目視前方。
「江天憑先生。」她又求助。
還是沒听見,但眼尾挑了一下。
「江天憑?」他耳朵出了問題嗎?怎麼不理人。
他斜睨了她一眼,仍不做聲。
「天憑,你感冒了嗎?臉色不是很好。」她試著喊他的名字,神情緊張得像拿錯行李的小孩。
這次他沒有無動于衷,眉住下壓地擰了她耳朵一把。「先三思再開口,我的臉色不好是害你的。」
經過泡湯一事,兩人的關系早就跳前一步,要不是這幾個不長眼的家伙深夜來訪,現在的她已是他的女人,而她居然還喊他江先生,一副船過水無痕的樣子,好像他吻的是另一個人,與她無關。
遲頓至此是他的罪,沒能好好教導她怎麼當個女人,等一下回房他會施以鐵腕教育,讓她從頭到腳都像個女人。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趕緊低頭認錯,雖然她不知道錯在哪里。
你哪—次是故意的,即使明知前面有個坑仍往下跳。江天憑無奈地嘆氣。
「請、謝謝、對不起三句話不準在我面前使用。」听了刺耳。
「對不……呃,為什麼呢?」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
「因為我說了算,沒有為什麼。」要等她開竅,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
她的表情很困惑,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麼,但對方未明言,她也不好多做臆測,萬一猜錯了豈不是自作多情,徒增煩惱。
順其自然是彤乞願最終的結論,要是表錯情可就難堪,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你們打夠情、罵夠俏了沒,想把我們晾在一邊看你們演愛情戲不成。」居然無視他們的存在。
「怎麼還在?」江天憑眉頭一擰,偏過頭施舍一眼。
「什麼叫怎麼還在,無關緊要的人先閃邊,等我們處理完那對祖孫,再來和你算帳。」一次一件事,他們趕著回去交差。
江天憑嘲弄地一笑。「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他的笑真礙眼,真想一拳打歪他的嘴。
「警察快來了。」他整整浴袍,拉緊松掉的帶子。
「啊!警察!」
汪光等人臉上浮現懊惱之色,將散落一地的文件一一拾起,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以他們見不得光的手段不宜和執法人員打照面。
「等一下,損毀古物的賠償金。」想走可以,留下支票。
汪光怔了怔,隨即惡言咒罵,「去向上帝要,下次絕不讓你好過,等著瞧!」
惡人也怕公權力,匆匆離去之際還惡意推倒屋外晾曬的魚干,重踩了兩下方肯罷休。
汽車的引擎聲漸遠,高掛的月兒略微偏西,蛙鳴聲依舊,短針走到一的掛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像在提醒人們夜深了。
「江先生,多謝你的仗義執言,今晚的住宿算我招待。」溫女乃女乃忍痛起身,微微躬身以示謝意。
「不用了,這點小錢我還付得起。」他冷酷地說道,故意沒瞧見祖孫倆一臉的感激。
「應該的,若非你和彤小姐的機智,我們這座溫泉館就要拱手讓人了。」—點回報不成敬意。
「我們什麼也沒做,是他們打擾了我們泡湯的心情。」江天憑不居功,一心要避開老人家多禮的感謝。
「是我們的不是,沒讓你們享受到泡湯的樂趣。」她又致歉地一鞠躬,身才一彎,一只男人的手立即抵住她肩頭。
「他們是什麼人?」忍不住發問的江天憑顰起眉,推她坐回藤椅。
「土地掮客,他們想把我們趕出自己的土地。」興奮莫名的伊娜搶著回答,閃閃發亮的兩眼多了對他英勇行為的崇拜。
「他們一定會再來。」不達目的不可能罷手,直到她們低頭為止。
「哼!他們已經來過不只一次了,每次都很凶地要我們賣地,江大哥你就多住兩天,別急著走,我弄些野味招待你。」少女的眼中明顯無其他人存在,只有他。
「我……」正想說考慮考慮,轉眼瞟見偎著他猛打哈欠的女人,他眼泛柔光地撫撫柔順烏絲。「晚了,我們先去睡,有事明天再說。」
「不要,我想去看星星。」彤乞願揉揉眼,露出一抹憨笑。
「我帶你們去,只有我才知道觀星的好地點!」伊娜連忙毛遂自薦。
「好……」彤乞願還來不及點頭,就被身旁的男人拖著往門的方向走。
「不必了,走吧。」江天憑冷淡地回絕,不讓「電燈泡」造成危害。
「江大哥……」伊娜想跟上去,在他後頭直喊著。
「丫頭,去睡覺,不要妨礙客人,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可是……」我喜歡他呀!
望了相偕離開的身影,伊娜眼楮一黯地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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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知道要往哪走嗎?」彤乞願看著男人的背影問。
「不知道。」記得來時瞥見一片緩坡,應該就在附近。
「那我們要去哪里?」她不滿地停下腳步。
「跟著走就對了。」察覺到後方的人不再移動,他干脆走回去牽住她的手,一路拖行。
「萬一迷路怎麼辦?」可惡!掙不開。
江天憑懶得理她,直接將她帶向不遠處的山坡地。
「到了。」
「哇!快躺下來!星星好清楚噢!」彤乞願仰頭一望,開心地大叫,率先找好一處柔軟草地躺下。
他也從善如流地在她身邊坐下。
「你看,那邊那顆很亮的星就是織女,對面那顆就是牛郎,和上頭那顆天津四連起來,就是『夏季大三角』,很漂亮吧?」她伸出手指,興奮地對天比劃。
江天憑抬頭,只見滿天星斗,哪看得出什麼牛郎織女,不就是一坨光點。
「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啦?」奇怪身旁的男人不回話,彤乞願不甚開心地戳了一下他的腰際,見他險些驚跳起身,不禁哈哈大笑。
「你不怕癢?」他白了她一眼,卻在見到她笑得開懷的小臉時一怔。
就是為了她的笑臉,才會留在她身邊的吧?
「不怕啊。」這可是她驕傲的家族遺傳呢!這下沒辦法報復了吧?
瞧她志得意滿的樣子,他忽然很想粉碎那抹小人得志的奸笑。
「很好。」江天憑一個翻身,將一瞼幸災樂禍的人兒壓在身下。
「干麼啦,你擋住星星了。」她渾然不覺瞬間升起的曖昧氛圍,只是推了推上方寬闊的肩膀。
呆子,都快被吃了還有心情管啥鬼星星。
「現在有比看星星更好的事可做。」低下頭,抵著她的額,他笑得不懷好意。
「江……江天憑,我想睡覺了。」彤乞願終于察覺兩人過分貼近的身軀,斂下眼小聲說道。
「是該睡了。」不過該做的還是不能欠著。
「那走……唔!」他……又吻她!
這一吻既纏綿又深刻,良久,江天憑才氣息不穩地一把抱起虛軟的人兒,起身往落腳處走去。
方才中斷的好事,差不多也該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