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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喜帕(上) 第五章(2)

「太可惡,太可惡了!我居然看走眼,把沒了天良的毒婦送入李府,怎麼對得起對我抱持厚望的夫人,我真是太失職了,沒全盤了解新娘子的品性……」葉妍懊惱不已,躲在窗外偷听的脖子一縮,悄悄地離開新房。誰曉得貌美如花的姚霏霏竟然有著蛇蠍心腸,不但不守婦德,紅杏出牆,嫁人的第一晚就想謀財害命,與人連手毒殺親夫!

唉,要怪就怪她識人不清,以為老天送來個大禮,助她從泥漳中月兌身,于是匆促行事,急著將死耗子送到瞎貓前,了卻一件麻煩事。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太輕忽了,沒做好媒人該做的事兒,只一味地想趕快丟出手中的燙手山芋,渾然沒思考為何一個標致的姑娘家,肯委身嫁給傻子。

這會兒她曉得是怎麼回事了,全是利欲燻心惹的禍,她把豺狼引進李家門了。

然而此時卻為時已晚,她、心急如焚地思索著要如何做才能彌補這個錯誤。

「……最可惡的是狼子野心的李承恩!吃李家的米,喝李家的水長大,竟然還反咬自家人一口,連自己兄弟也不放過,伙同外人下毒手……」

咦,等等!李承澤前陣子生的「急病」,不會也是他所為吧?

想到有此可能,葉妍心寒地抽了口氣,臉色轉成青白,手指微微發冷發顫,幾乎握不住東西。雖然夫人並未言明李承澤是中毒,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多嘴雜的李府多少有些閑話流出,只是眾說紛紜,沒個準兒。

而且李承澤的經商手段雖然強橫了些,但不致與人交惡,結下仇家,所以李府的人並未往個人恩怨方向去想,以為他只是不慎誤中奇毒。

但此刻看來,中毒之事八成是大少爺覬覦李家的財產,又見不得別人好的想全部霸佔,因此想出陰險毒計,好一絕後患。

「啊!不行,不行,我得阻止那傻子進新房,他傻乎乎地,肯定不會察覺酒有問題。」

雖然兩人有過多次的過節,可是葉妍仍然無法袖手不管,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入別人布好的陷阱,飲下致命毒酒,更何況他現在變得如此可愛、不,傻氣……她甩了甩頭,試圖忘記映入腦海中他純真、毫無心機的笑臉。

路見不平,沒刀可拔也要用力踩兩下,讓路面平一點,何況是一條人命。

以往的恩怨先擱一旁,以後有機會再慢慢算,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將人帶離危險,命保住了,才能揭穿奸夫婬婦的陰謀。

心念一起,她心急地找起人,可富裕的李府宅邸甚大,從一個宅院走到另一個宅院得費不少氣力,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尤其是天色已暗,夜幕低垂,喝醉的李承澤要是沒人攙扶著,不知醉倒在哪個屋檐下了。

正當葉妍憂心找不到人時,見到一名掌燈的下人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扶著她遍尋不著的新郎官,步伐不穩地走上九曲橋,繞過涼亭準備回房。

「等一下!」她沒多想地揚聲一喚。

「是妍姊兒啊,有事嗎?」

葉妍假意責罵地戳了男僕一下。「怎麼沒給二少爺喝解酒湯,你想讓他醉上一夜不成!」

男僕一怔,趕忙解釋。「少爺說他沒醉,不肯喝,把湯給倒了。」

「你這腦袋瓜子裝的是豆腐渣呀!喝醉的人說的話哪能當真,還不快到廚房里,央人再煮一碗湯,遲了就等少夫人剝你的皮。」

悴!一身酒氣,若真被人毒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閻王面前喊不了冤,平白做個胡涂鬼。

「可是少爺他……」沒人扶著怕會醉倒。

「得了,得了,有我顧著還怕把人搞丟了嗎?時辰差不多了,你快去快回,待會把湯端進新房,別延遲了你家少爺的好事。」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燭夜,他是無福享用了。

「喔!那就有勞你了,我去去就來。」男僕沒多想的真把人擱下了,全然信任她的為人。

「……我沒醉……沒有醉,還能喝……來,干杯,今日是我大……大喜的日子,不醉不歸……」酒呢?要一口喝干才爽快!

「還不醉不歸呢!你給我站好,別東倒西歪,要是壓傷了我,小心我割下你的耳朵。」重死了,他沒事吃這麼壯干什麼,她忍不住擰了他一把。

像被螞蟻咬了一口,七分醉的李承澤低頭看著眼前擰他腰肉的重影。「你……你不要動,我好像…………隔,見過你。」

「你才不要動來動去,不會喝酒就少喝一點,跟人家逞什麼強,你這麼大個子我哪扶得動。」

「不……不用你扶,你看我走得……很穩,可以再喝三大杯……」一個、二個、三個……哇!好多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像……唔!像誰呢?不想了,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重要。

看他走得歪七扭八的,葉妍牙一咬,以肩托住他下滑的身體。「記得你欠我一回,哪天你恢復正常,要連本帶利的還我。」

「還你……」他忽地淅瀝嘩啦的吐了起來,一肚子的穢物全吐個精光。

「你!你這個討厭鬼,我這件媒人服才剛做好,只穿一次……」她一定要宰了他,用他的皮做雙人皮靴!

欲哭無淚的葉妍瞪著一身惡臭,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不討厭,不討厭,我喜歡圓圓的月亮……」軟軟的好好模,像剝開的荔枝肉。

聞言,她臉一沉,張口咬住他撫頰的指頭。「明明都已經變傻了,還敢嘲笑我臉大。」

「不傻不傻,你咬我,會痛……」他含住痛處,一臉委屈地睨她。吐完之後的李承澤似酒醒了大半,不需要人扶持也能站得平穩,他不曉得為何被咬,只知手指痛,不太高興地看著凶手。

「不痛干麼咬你,就是要讓你清醒一點……啊!快蹲下來,不許抬頭。」

李承澤乖乖的蹲了下來,看著她。

天哪!他真听話,完全沒有一絲質疑。望著他小狽般純真信任的眼眸,她有點傻眼……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跋扈狂妄的他只會頤指氣使,使喚別人為他做事,怎麼可能听別人的命令。

她開了眼界,心想趁他發傻之際先捉弄他一番,好回報他過去的「照顧」,然而在看到那雙全無防備的異色瞳眸後,滿腦子的壞念頭立即煙消雲散,不自覺地感到內疚,趁人之危是小人行徑,她怎麼可以做出有違良知的行為,這樣跟之前的他有什麼兩樣。

「你在躲誰啊,是我大哥嗎?」好像很好玩,躲起來讓人找不到。

葉妍突地一訝,以為他回復原來的他。「你知道他要害你?」

「害我?」他捉了捉耳後,一臉茫然。

「看來是我搞錯了……」不過他方才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傻子。

「啊!我認出你了,你是妍姊姊……」拿了很多柿果的人。

臉一黑,她咬牙切齒地用手封住他的嘴巴。「是妍姊兒,不是妍姊姊,再讓我听見你喊我一聲姊姊,我就把你的手指頭全咬光,一根不剩。」

「嗯嗯!」他拚命點頭,就怕沒指頭拿筷子吃飯。

新郎該入房的時辰已過了許久,久候不到李承澤的李承恩有些不耐煩,便從新房溜出,想快點找到異母弟弟,好讓他喝下毒酒,送他上路。

他匆匆走過回廊,又捉住數名奴僕追問,不甘心垂手可得的成功近在眼前,獨缺東風。

眼尖的葉妍一瞧見他走近的身影,連忙拉低身側醉鬼的身子,兩人緊密貼合地躲在圍欄下,借著陰影掩去行蹤,避免被人發覺。

可心性單純的李承澤全然感受不到危機,只覺得好玩的學她一樣壓低聲音交談,不敢大聲說話。

「李府太危險了,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恐怕不出三天,喜幛要變成白幡了……」

唉,她為什麼要管他死活,坐視不理不就清心快活嗎?偏偏良心不放過她,要是不插手此事,她作夢都會夢到他七孔流血,將他一頭白發染紅的恐怖模樣,藍色瞳眸控訴著她見死不救……

「妍兒,大哥走了耶,我們要去哪里玩?」上次家里的僕人帶他去河邊,那兒的流螢好多,可以做燈籠,而且一閃一閃的好像天上的星子。

正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的葉妍腦子一片紊亂,沒听見他月兌口而出的稱謂。「都什麼節骨眼了,你還想著玩。」

一听沒得玩,李承澤喪氣地垂下肩。「那我回去洞房了,娘說不能讓新娘子等太久……」

「等等,你給我回來。」一听到他要自投羅網,她連忙使勁地拉住他。

「還有什麼事,我困了,要回房睡覺。」她的手好小,像小兔子的腳掌,軟軟女敕女敕的很有彈性,李承澤忍不住又揉又捏。

「喂,不要玩我的手,我……」她抽回手,瞪了他一眼,然後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柳眉一橫。「不管了!你,跟我走,你這條命我保下了,絕不讓牛頭馬面把你帶走。」

葉妍心中只想著如何保住這個死對頭的小命,渾然沒發覺那雙看似憨直的異色瞳眸,微閃過一絲正經的眸光,似防備又似謹慎地凝娣了她一下,最後,突地將整個身子往她瘦弱的肩頭一靠。

「……喂,你給我站好,我是說要保你,不是說要抱你……可惡,叫你不要喝這麼多……你要壓死我了啦……」葉妍不敢大聲嚷嚷,只能氣得一邊嘟嚷一邊拖著他往後門走去。

凌亂飄散的銀白發絲掩去了清俊面容上微揚的笑弧。

真的傻了嗎?

或許只有李承澤一人知曉。

為了不想再有被人加害一次的機會,身中奇毒的他想,在沒查出真相前,或許離開避險也好。

而她,葉妍,一個很想捅他一刀的「仇人」,卻是他唯一信得過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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