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卯交接時分,天色未明,霧氣蒙蒙,將瓶蓋打開,倒入白色粉末。
行跡詭異,鬼鬼祟祟地左右探看,見沒人發覺又悄悄地溜回房中,闔上房門。
雞啼聲一起,曙光射向搖曳的樹梢,腳步聲也紛呈,灑水的灑水,澆花的澆花,廚房的大嬸連打了三桶水準備開伙。
裊裊炊煙升起,飯菜香溢滿院落,忙碌的下人們一刻也不停歇,大盤小盤的早膳往飯廳,讓主子們享用。
這是一個看似平靜的早晨,風和日麗,鳥語花香,杜家人與客人同桌食,和樂融融,相談甚歡。
其中只有一人遲遲未下箸,神色不安的恍著神,以筷撥菜卻不進食。
「怎麼了?娘的小心肝,這些菜你不愛吃嗎?」特別寵愛小女兒的杜夫人見她一口未食,不免關心的問一聲。
娘親的低喚,杜盈星這才回過神,驚慌不已的差點打翻面前的菜肴。「我……我昨晚沒睡好,吃不下。」
「唉!瞧你眼楮紅咚咚的,要不要回房躺一下?」肯定是傷心婚事沒著落,難過了一整夜。
偏心的杜夫人狠瞪了二女兒一眼,怪她不愛護妹妹,硬是搶妹妹心儀的男人。
無辜的被瞪的杜春曉悶著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但是碗里多了剔了刺的魚肉,曲天時的窩心舉動讓她的心沒那麼難受。
而這三人的互動落在一旁的杜莊主眼中,他頓感慚愧。手心手背都是肉,親生的爹娘竟不如一名外人貼心,他深深自省。
杜盈星迫不及待想離席,她實在擔不起眾人責備的眼神,但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雙腿就動不了,「不用了,娘,這紅燒肉是你最愛吃的,我夾了一片給你,你吃了以後青春永駐,身體康泰。」
「呵……瞧這小嘴多甜呀!就會哄娘開心,你這兩個姐姐有你一半的嘴甜,我這當娘的就可少了很多煩憂。」好在有可人的星兒,讓她開懷。
「哪有甜呀!人家最愛娘了,不管我做錯什麼都不會處罰我,我要當娘最疼的小心肝。」她語帶語帶雙關,暗留退路。
做了壞事的人總是容易心虛,杜盈星眼神不定地直往娘親身側偎,引起杜莊主的注意。
「你做錯了什麼怕人罰?」
聲如洪鐘,杜莊主一聲低喝,小女兒臉色一白,慌得一臉驚懼。
「吃個飯吼什麼?想嚇誰呀!瞧瞧我的寶貝女兒都被你的大嗓門給嚇著了。」杜夫人不悅地嘟嚷著。
「孩子不能寵,一寵就無法無天的,不做虧心事有什麼好心慌?」大驚小敝,她寵得在過頭了。
「老爺,吃你的飯吧!我寵個孩子你也嘮嘮叨叨的,要是你多替咱們星兒想一想,她哪會失魂落魄,一顆心不知丟哪了。」都是煞星的錯,故意帶回個人品出眾的男子來惹人傷心。
沒理由的,杜夫人把小女兒的不順心怪罪到命中帶煞的二女兒。
「你……婦道人家。」不想夫妻失和,他只好讓步。「今兒個我把大伙找齊,主要是有兩件事要宣布,一是映月的婚事,她也老大不小,該找戶好人家了……」
眉頭微顰,杜映月誰也沒看,悶悶地放下碗筷。
「當然,要她同意才下聘……還有春曉和曲公子,我想……」他們的婚事早早辦了也好,省得夜長夢多。
「等一下,你怎麼只想到映月和春曉,那星兒呢?她也是你的女兒呀!」不能厚此薄彼,漏了她的小心肝。
「她才十六歲,不急。」真是的,在商議大事,她湊個什麼勁。
「誰說不急來著?我看就把星兒許配給曲公子,她喜歡他嘛!當父母的自要成全她。」她話鋒一轉,顯得冷漠。「春曉是什麼命格你會不清楚嗎?咱們就別害人家了,萬一克死了夫婿,可是要守活寡的。」
「娘……」杜春曉怔愕的睜大眼,不敢相信娘親竟會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你在胡說些什麼?簡直是……」杜莊主因妻子的話氣得滿臉漲紅。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下人們都痛得在地上打滾,全身無力地直喊肚子疼,好像中毒了……」
「什麼?!」
張管家匆忙來報,一臉震驚的杜莊主站起身,掌擊桌面,突地,他全身酥軟,兩腳站不直又跌了下去。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發生狀況,不是月復痛如絞,便是冷汗直流,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虛軟得沒法走路。
「老……老爺,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手……沒辦法動……」她的肚子好疼。
「我不知道,我也一樣……」他試圖運功逼毒,但力不從心。
驀地,杜莊主的視線落在一桌飯菜上,頓然了悟。
「飯里有毒。」
他只是猜測,並未確定,但做賊心虛的杜盈星卻慌張的跳了起來,直揮著手說︰「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在她跳起的一瞬間,懷中的瓷瓶滾落,些許粉末飄散開來。
「就是你下的毒。」尚能挺住的曲天時抬起瓷瓶,指出罪證。
「我……我沒有,不是我,你……你不要誣蔑我……」她要否認到底,沒人可以指證她所為。
「那麼,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沒事?」還能活蹦亂跳,神色正常。
「我……我……那是我胃口不佳……呃!沒吃飯……」對對對,這是天大的好藉口,沒吃就不會中毒。
「你怎麼曉得毒下在飯菜里,而不是在其他地方呢?很多人一早忙到現在滴米未進,卻同樣身中奇毒。」看她能狡辯到幾時?
「我……呃!我……我是……」她慌得說不出話來,眼神閃爍。
「星兒,真的是你嗎?」杜莊主臉色沉痛的問道。
她不敢回答,頭低低的,絞著手。
「為什麼?」她是紅葉山莊三小姐,竟下毒殘害自家人。
「我……我……」她吞吞吐吐,說不出個好理由……
「因為她被杜夫人寵壞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氣惱她想搶自己姐姐的男人,有杜夫人當靠山,她什麼也不怕。」寵兒不教,養虎為患。
「世佷你……你和星兒……你們……」難道是他引狼入室?
原本趴在桌上申吟的鄭曉仁挺起上身,狀若無事的喝起酒。
「真是難為你了,杜莊主,竟養出這麼個逆倫不孝的女兒,吃里爬外,私通外人,你可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這汾山黃酒,口感十足,甘醇潤喉。
「你……你為什麼……我不懂,你不是來向映月求親……」為何痛下毒手?
陰冷的狹眸閃了閃。「如果你不要心存貪念,早早交出我們鄭家當年交給你的婚配信物,我也用不著多費神,拐個彎達到目的。」
他們有今天的下場是自找的。
「等等,在百花樓派殺手狙擊曉兒的人也是你?」一開口指明要「東西」,殺手倒在其次。
驚愕萬分的杜春曉听了曲天時一席話,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她得罪人,引來殺機,而是他——他前任未婚夫買凶對付她。
心急的她想拿下罪魁禍首,一只大手重重按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沒錯,我以為信物在她身上,氣惱砸下重金買凶,得償所願。」可是行動遭人破壞,未能得手。
「你殺我女兒……」好個狼子野心,竟狠心至此。
「殺她……」鄭曉仁陰惻惻地低笑。「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一樣,你要是不拿出鄭家的寶藏關鍵,我一個一個在你面前殺了。」
「你連我也要殺……」杜盈星氣憤地推他,驕縱的性子至此時仍未改。
「哼!」他順手一推,將不知天高地厚的杜三小姐推倒在地,然後再狠狠踹了她最引以為傲的臉。
以為擁有美貌就可以瞧不起人嗎?他毀了它,看她還神不神氣。
「沒有寶藏,我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要真有寶藏,他早還給鄭家,絕不獨佔。
「死到臨頭還嘴硬,想抱著銀子進棺材是不是?」他獰笑地抓起杜夫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往她脖子上擱。「這女人老了,我幫你處理掉她,你好再娶個年輕點的妻子,替你生個帶把的兒子。」
「你……你把刀子放下,別傷她……」杜莊主心驚地掙扎起身,但終究力不從心。
鄭曉仁仰頭大笑。「好,我听你的,不過,你也要跟我合作呀!痹乖的把寶藏關鍵拿出來。」
他表現得十分和善,但眼底的猙獰和狠厲是瞞不了人,心性凶殘。
原來他不過是個掛著善人面具的偽君子,表面做些令人稱贊的好事,為善不落人後,私底下卻喪盡天良,做盡一切利己的壞事。
「真的沒有,你要我拿什麼?」杜雲山幾乎是用吼的,吼出全身的無奈。
「看來,沒送你一點禮你是不會說實話的,那我只有得罪了,杜夫人,一路好走……」
他手中的刀子高高舉起,毫不遲疑的刺向杜夫人胸口。
「放開我娘——」
一道彈起的身影撞向持刀的鄭曉仁,他沒防到有人還能動,手一松,刀子落了地,人也被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