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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 第4章(1)

「唉!」一聲嘆息。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太陽會打西邊出來,天空下起紅雨,一絲絲、一縷縷交織出匪夷所思的異象……

難道是二○一二年的世界末日提早到來?

謗據歷年來的統計,大災難來臨前必先有警訊,或鼠蟻大量鑽出地面,或飛鳥集體離開棲息地,甚至是鯨豚游向岸邊自殺。

但是,一個人的精神錯亂,算是世界崩離前的預兆嗎?

「唉——」一聲長嘆。

頭好痛,快要裂開了,不曉得她痛恨動用到腦部結構嗎?人一生下來就是要痛快地玩上一遭,才不枉短短數十年壽命,干麼自找苦吃,非要丟個困難重重的難逼她解答?

「唉——」

抱著頭像失去元氣的何春風半趴在桌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她看似發呆,實則是發愁,一頭足以拍洗發精廣告的黑瀑長發披散著,遮住她不算漂亮,但堪稱順眼的半張臉,手指頭轉動零點四原子筆,長吁短嘆著。

「唉……」

第四聲輕嘆再起,身邊的人受不了,橫送一眼,一掌不輕地往她肩上一拍。

「學姐,你不要影響別人的工作情緒好不好,你看大家都在「青」你了。」

斑村美智子的話一出,所有偷覷的視線趕緊收回,假裝忙碌的做著手上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總務課貼在牆上的標語,寧可不做事也不願找事做,個個是精明部門「淘汰」的廢柴,因此總務課又有「垃圾集中營」之稱。

不過是不是廢物就見仁見智了,至少編列中的七名員工皆有大學文憑,其中還有哈佛大學高材生,論起臥虎藏龍非此課莫屬。

「各位!人生難免有低潮期,請見諒。」癱成泥樣的何春風無力地舉起手來輕揮。

「借口一堆,從早上到現在你一件事也沒做,存心偷懶還敢裝死。」她樓上樓下跑了不下十來趟,而學姐只一動也不動的趴著,比抱著尤加利樹吃個不停的無尾熊還要懶散。

雖然知道「懶」是她個人習性,但是認識她好些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她無精打采到「失神」狀態,難免要關心一下一向照顧她的學姐。

恍若無骨的頸子緩慢移動,呈四十五度角往上一瞄。「美智子,你覺得學姐我長得美若天仙嗎?」

「比起我還差上一截。」她大言不慚的說。

聞言,何春風失笑的勾唇。「各花入各眼,牡丹芍藥各有所好。」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美女,離「驚艷」有好大一段距離。

為什麼會有人瞎了眼,放著一朵比一朵嬌艷的花兒不采,偏要摘下她這朵不香不艷的小白花?

還撂下狠話,片面宣布她「升格」為他的女友,不能拒絕,不能反抗,不能說不。

「學姐,你被告白了對吧!」像有神通,高村美智子一語道中。

何春風倒抽了口氣,眼露驚訝。「你……你是靈媒?」猜得真準。

像是不屑,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她由鼻孔哼了兩聲。「副總的動作實在太慢了,沒見過比他更會磨的男人,要是他早一點出手,我哪會輸掉半個月薪水。」

「你……你怎麼知道是他?」未免太神了,她連被強吻了還不曉得他懷著什麼居心,一度以為他終于被她逼瘋了。

一臉戀愛大師模樣的高村美智子一抬下顎。「拜托,明眼人都看出副總經理喜歡你!你們眉來眼去這麼多年,有誰不知情。」

「可他常動不動吼我,還老威脅要宰了我,我很可憐吶!」何春風裝出委屈兮兮的樣子,不認同學妹的見解。

「誰教你不解風情,若非他早把你放在心里,干麼管你死活呀!像你這種混吃等死的女人,換成我也想掐死你。」好在她不是愛上學姐的人,否則會先被氣死。

她輕眯。「美智子,你好狠的心,虧你流落到台灣是我收留你,沒想到你是一頭豺狼,處心積慮想害死我。」

斑村美智子翻了翻白眼。「學姐,你不去演戲真是太可惜了!以你的天份,相信拿十座、八座影後大獎不成問題。」明明是一頭狼,還敢偽裝成無害的小羊。

「唉!演戲很累耶!又要背劇本,又要出外景,夏天穿厚重衣物,冬天在海里掙扎求生,我這嬌弱的身子禁不起的。」她邊說邊捶發酸的手臂,好像健康狀況不佳,弱不禁風。

「你嬌弱?」像听到一則荒謬的笑話,高村美智不屑的撇撇嘴。「是誰爬海拔三千公尺的高山一馬當先,臉不紅、氣不喘的一腳踩上頂端,朝下嘲笑我們是一群軟蝦的?」

「不是我。」她又有氣無力的回以一眸。

「就是你!史上無敵女超人,登山社社長,劍道社榮譽社員,五千公尺長跑健將,你還輕輕松松地拿下萬人長泳冠軍。」

當每個人奮力往前游,務求沖第一時,只有她一人像來度假一般,優游自在地劃動雙臂,一邊和落後的比賽者聊天。

而且還跌破眾人眼鏡,始終以相同速度前進的她居然遙遙領先,在眾人飲恨的目光下拿走像征第一名的旗幟。

「哎喲!好漢不提當年勇,學姐我骨骼退化,不復當年了。」低調、低調,昔日的豐功偉業隨水東流,不宜重提。

何春風很怕太招搖,招來別人的妒恨,人太完美容易命運乖舛,所以她要韜光養晦,謙沖自牧。

「可副總還是被妖孽迷住……」她不信他不知學姐的底細。

「妖孽?」清了清喉嚨,迷蒙的眼兒透著一抹……狠笑。

「呃,口誤口誤,是說副總目光獨到,慧眼識佳人,一雙明亮的黑瞳看見你內在的聰穎慧黠,巴不得先佔先贏,在學姐身上點上「私人專屬」標識。」表里不一的妖女,大家都被她的懶人人樣給騙人。

有幸見過何春風另一面的高村美智子微打著哆嗦,用字遣詞特別小心。

「美智子,你讓我很傷心吶!明知道我被惡狼盯上,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她才能先挖好逃生地道,以免遭到生吞活剝。

「學姐比我聰明,對方又是你熟到不能再熟的人,你應該早就發覺到,我們是旁觀者耶!怎麼四處說嘴,萬一壞了學姐的好事,我十條命也不夠賠。」她等著看好戲,暗暗押注就好。

噘著嘴,何春風嬌慵地抱怨,「你們背著我開設賭盤就不過份嗎?明明大家知道的事,唯獨我這個當事人被蒙在鼓里。」

想想還真是不甘願,她連戀愛的曖昧期都沉享受到,馮老二事前一點征兆也沒有,像睡了一百年的醒獅似的,一睜開眼就撲向走過眼前的獵物,死咬著不放。

而她還搞不懂自己對他有沒有相同感覺時,就莫名多了個強勢男友,毫無轉圜余地。

「學姐,副總的吻技如何,有沒有值得參考的地方?」高村美智子問得曖昧,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

她咧開嘴一笑。「你很好奇?」

先點頭,隨即又搖頭。「不不不,不好奇,是瞧學姐一臉的困擾,學妹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判斷,肯定是令人神魂顛倒,所以你才感到苦惱,為什麼你會對他的吻大有感覺?」

似驚雷劈中腦門,向來慵懶成性的何春風倏地眯起雙眸。「你不會接下來說我也喜歡他吧!」

他的吻來得突然,她的確實有幾分措手不及,沒法細想別的,只覺得,怎麼會是他?!

馮天綱是最不可能和她扯上關系的馮家人,畢竟他們的「不和」眾所皆知,他也常被她氣得跳腳,怎會相互吸引?

「這事你們心里明白,何必來問我,我……噢!好養眼的六塊月復肌,我的春天來了。」高村美智子說到一半,兩眼突然發亮,有些饑渴地看著走進總務課的清純青年。

順著她視線一瞧,何春風眼中出現一抹復雜神色。「你看上高橋了?」

「嗯!嗯!你不覺得他的笑容很迷人嗎?我們這乏人問津的垃圾里很久沒進獻新鮮的貨色了。」

她話一出,立即獲得另外兩位女同事的贊同,她們一樣眼中發出亮光,垂涎三尺的盯著秀色可餐的新同事。

不知是有意或純屬巧合,原本三男四女的員工中,所有的男性同仁全都已婚,而且最年輕的那位四十有二,育有三子一女。

反觀女員工,平均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未婚,樣貌不算太差。

不過今日這種狀況被打破了,馮天綸遵照約定送來兩名年輕力壯的「雜役」,一位是模樣秀氣的大男孩高橋,一位是長得像粗工的杜南兩人同日來報到。

而毋庸置疑的,經由何春風的「鐵口直斷」,日耀企業和黑木會社的合作案宣布破局。

「貨是好貨,可嚼不爛,小心吞不下去。」她意有所指的提醒。

只一眼,她已看出高橋的本質。

沒听出暗示的高村美智子興匆匆地走上前鼓勵,「新來的,要少言多做,我會好好的指導你,讓你擁有一片美好遠景。」

「是的,前輩,我會好好的學習。」有幾分局促的高橋笑得羞赧。

「啊!真乖,讓人越看越喜歡……」真想收藏他。

「請問哪位是何春風小姐?」高村美智子正在陶醉中,粗獷有型的杜南喊道。

「她。」六根指頭同時指向昏昏欲睡的女人。

「副總吩咐何小姐立即去他辦公室,他說影印機卡紙了。」他忠實地傳達上頭的意思。

「卡紙?!」

數雙知情的眼楮露出會意笑意,不發一語的看好戲,假裝不曉得副總經理的召見別有用意。

研發高科技產品的馮天綱可能搞不定一台影印機嗎?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過是相思難耐,隨便編個理由,好把擱在心上的小女人拉到身邊而已。

「馮天綱,你別太過份,明知道我一向低調行事,不願引人注意,你還……」

難得臉上多了惱意的何春風一跨入海洋風的辦公室,滿腔的埋怨尚未訴盡,一堵寬厚的胸膛已擁她入懷,隨即頭一低,覆住她的小嘴。

那些抱怨,那些喋喋不休,全被堵住,他迫不及待又有些強橫地吻上她兩片女敕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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