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分,月眉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阿誠,來到戶外的庭園。
再過幾分鐘,他的母親便會替他辦好出院手續,帶他回家了,阿誠一心期盼著,卻又依依不舍。
他舍不得離開最喜歡的月眉姐姐,這一年多來,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更眷戀她。
「月眉姐姐。」他抬高充滿仰慕的眼楮。
「什麼事?」月眉在他身前蹲下來,微笑問。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是什麼?」
「這個。」阿誠從懷里掏出一個玻璃瓶,瓶里,是一片星星世界,紅橙黃綠,五彩繽紛。
看著那玻璃瓶,月眉便想到前幾天深夜偷听到的對話,鼻尖一酸,強忍住眼淚。
「好漂亮啊!」她接過玻璃瓶,在霞光下仔細欣賞,綻開欣喜的笑容。「這是你折的嗎?」
「對,是我折的。」
「謝謝!」她緊緊捧住玻璃瓶。「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阿誠笑了,蒼白的臉蛋染上笑意,有精神多了。「月眉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喔!」男孩熱切地獻上祝福。
月眉心一扯,半晌,點點頭。「你也是。」她啞聲說,伸手撫模男孩頭上的毛線帽。「回家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你記得我的手機號碼吧?」
「當然記得啊!」阿誠指指自己的腦子。「我記在這里了。」
「不要忘了。」
「不會忘的。」他嘻嘻笑。
月眉愛憐地望著他,正想再說什麼,忽見黎暉走過來。
阿誠也發現了,開心地打招呼。「黎叔叔,你也來啦!」
「你要出院,我怎麼可以不來送送你呢?」黎暉伸手揉揉他的頭。「你這小子,出院以後,不要太想我啊!」
「嗟!誰要想你啊?」跟黎暉說話,阿誠總是沒大沒小。
「要是想我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吧?」黎暉問了和月眉一樣的問題。
阿誠卻眨眨眼,給了個完全不同的答案。「我忘了。」
「嘿!」黎暉作勢要打他。
「呵呵……」阿誠笑著縮頭躲開。「我開玩笑的啦!我當然記得你的電話啊!」
「算你識相。」黎暉笑。
阿誠仰頭望他。「黎叔叔,月眉姐姐就交給你了。」
兩個大人听他語重心長的交代,互看一眼,都是一陣尷尬。
偏偏阿誠還繼續追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兩人相看兩無言。
最後,還是黎暉清清喉嚨,開了口。「你這小子管的事還真不少!」
「人家也是關心你們啊!」阿誠不服氣地扁扁嘴。「黎叔叔,你一定要讓月眉姐姐幸福喔!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呵!竟然被一個孩子威脅。
黎暉模模鼻子,好不自在,月眉更是窘得臉頰發燒。
阿誠淘氣地打量兩人的表情,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杰作,鬼鬼一笑,幾秒後,他像是想起什麼,左顧右盼一番。
「向叔叔不來送我嗎?」
他忽然提起向原野,月眉整個人一震,黎暉先是訝異地瞥她一眼,然後才轉向阿誠。
「你是說向醫師嗎?」
「嗯。」
「你希望他來送你?」
「嗯。」阿誠點頭,略顯悵惘。「不過我想他大概不會來吧,他一定很不喜歡這種場面。」
「這倒是。」黎暉贊同。
阿誠凝視他。「黎叔叔,向叔叔其實不是個壞人,對吧?」
「嗯,他不壞。」
這回,換月眉訝異地望向黎暉了,他察覺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她心跳一亂。
三人又閑聊了幾句,不一會兒,阿誠的媽媽辦完手續出來了,對月眉與黎暉千道謝萬道謝後,摟著兒子一起上計程車。
阿誠從車窗探出頭來。「月眉姐姐、黎叔叔,記得幫我跟向叔叔說謝謝喔!」
「好,我們會的。」兩人答應。
「再見了!你們一定要幸福喔!」
「嗯,你也要保重。」
「拜拜!」
「再見……」
目送車子遠去後,月眉再也忍不住滿腔傷感的情緒,眼角悄悄擠出一顆淚。
黎暉明白她難過,伸過手來,安慰地擁了擁她的肩。
「暉,我們答應讓他出院,應該沒做錯吧?」月眉轉過頭,顫著嗓子,不確定地問。
「你沒見他笑得那麼開心?我想,他一定很高興可以回家。」黎暉嗓音也喑啞。
「我希望我們沒做錯,我很怕……反而害了他。」月眉微微哽咽。
黎暉無語。
究竟該怎麼做,對那個孩子才是最好的,他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只能祈求上天,至少讓阿誠最後一段日子,能活得快樂。
一念及此,黎暉悠悠嘆息,他抬頭望天,無意問卻瞥見醫院大樓某扇窗口,佇立著一個男人。
是向原野。
他目光一閃,靜靜地注視著那個一動也不動的男人,後者一逕望著阿誠消失的遠方,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或許也和他們一樣,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吧?
意識到他的視線,月眉也跟著仰起頭,同樣捕捉到了窗邊那道在暮色下更顯蒼茫的身影。
熟悉的疼痛襲來,她撫著胸口,終于下定決心!
「暉,我有話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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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一個因車禍急診的傷患動完緊急手術後,向原野瞥了眼手表,已將近午夜十二點。
「這有病人嗎?」他一面月兌下手套,一面問急診室的護士。
「暫時沒有了。」
「那好,這里交給你們,我去睡一下,有什麼事叫我。」
「是,向醫師辛苦了!」幾名護士點頭答應,紛紛朝他投以傾慕的眼光。
身為第一外科最頂尖的主治醫生,卻自願加入急診室輪值,這份為醫院奉獻的心意,怎不令人感動。
這些敬佩的眼神,向原野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假裝沒注意到,擺著和平常一樣的酷臉。
換下手術服,他回到辦公室,身子一沾上沙發,便覺得頭腦暈沉,不一會兒便朦朧睡去。
他睡得香甜,絲毫沒察覺一個女人悄悄推開門,進了辦公室。
她在貝殼形沙發邊蹲下,就著一盞昏蒙的小夜燈,觀察他的睡顏。
看著看著,她粉色的唇角偷偷揚起,明眸閃著光。
他睡著的模樣好可愛,毫無防備,規律地吐著鼻息,睫毛長長的,在眼皮下投下陰影。
她改蹲姿為坐姿,偏過白皙的臉蛋,研究他眼皮下隱隱搖動的睫毛影。
然後,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空虛描他深邃立體的五宮,尤其是那微微分開的唇。
這張唇,平常除了說話,幾乎都是嚴肅地抿著,很難得會像孩子一樣,露出一條縫。
真的,就像個孩子一樣。
她怔怔地看著那唇,想象著之前曾經幾次與之親密接觸,她還清晰地記得那觸覺,涼涼的、又軟軟的,會讓人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全身燙得像火爐的感覺。
糟糕!
她赧紅了臉,自覺全身肌膚又開始發燙了,血液在體內沸騰。
糟糕。
她迷蒙著眼,微斂眼睫,緩緩地,接近那好看的、略顯天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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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原野驀地睜開眼。
是什麼驚醒他的?他不知道,只模模糊糊地感應到一種很甜、很令人心動的感覺。
印象中,他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胸口仿佛漲得很飽很滿,悸動著、渴望著、微微疼痛著,又好似軟軟的、融化成一團。
怎麼會這樣?
他撫著胸口,難道早已痊愈的心髒又生病了嗎?
他愣愣地發呆,好半晌,鼻尖似乎嗅到一股淡淡的、幽微的香氣。
很撩人的香氣。
他心一緊,驀地側過頭。
有個臉蛋,睡在沙發邊緣,有雙手,枕在那臉下,還有一綹柔細的發絲,輕盈地飄在他垂在沙發下的手邊。
是……月眉。
他的呼吸緊了,身子僵了,心狂了。
她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她怎麼會在?
他腦子打結,情緒紛亂,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全身凍成一尊雕像,一動也不敢動。
他甚至不敢呼吸,怕氣息太重,吹走了她,更怕太暖,吹化了她。
于是他僵著,只有深幽的眼,定定地瞧著她,瞧她在睡夢里,隱隱透出一點粉紅的蜜顏。
忽地,她醒了,慢慢地睜開來眼,與他的視線相接。
「嗨。」她沙啞地打招呼,微微一笑。
嗨?!她半夜跑來他辦公室,睡在他旁邊,醒來竟是一句不痛不癢的「嗨」?
「你醒了?」她低聲問,俏臉依舊趴著。他不確定她是醒非醒,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你……」他發窘地清清喉嚨,想問她為何在此,但話到嘴邊,卻出不來。
他不想驚走她。
看他六神無主的表情,她忽然輕輕一笑,探出一只手,撫模他微溫的頰。
他震驚于她的舉動,猛然倒抽口氣。
「向原野,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她細聲細氣地評論,唇角噙著甜蜜的笑。「好像小孩子。」
可愛?!她說他可愛?還說他像個孩子?
向原野不知該作何反應,這輩子從不曾如此困惑過,他也許該生氣,堂堂男子漢被冠上「可愛」這個形容詞,或者該懊惱,竟被她當一個孩子來看待,總之他不該高興,她的評論對他而言是個侮辱。
但,他偏偏不生氣,也不懊惱,反而好像真的覺得,有那麼一點點……高興。
他一定是瘋了!
絕對瘋了!
他不悅地彈坐起身,不悅地瞪向朝他淺笑盈盈的女人,然後,滿腔怒火不爭氣地熄滅。
「你怎麼……」話還未完,便讓她一記甜美的吻給堵了回去。
他愣住,腦海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嬌軟的唇正貼著自己。
胸口那微甜的疼一下子轉成了強烈的痛,火燒開了,沸騰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把拽過她的手,拉她進懷里,兩人半倒在沙發上,熱烈地親吻。
他急切地撬開她的唇,她喜悅相迎,唇舌交纏,品嘗彼此的滋味。
他徹底地吻她,舌尖探索過她芳唇內每一寸神秘處,卻還是要不夠,饑渴的完全未滿足,痛楚地發慌。
「過來!」大手捧住縴腰,拉著她和自己一同起身,月兌她套頭的毛衣,解她裙扣。
她小手也沒閑著,雙手撩起醫師袍,從他毛衣領口探進他發熱的胸膛。
他難耐地低吟,驀地握住她臉蛋,在那唇上重重吮了一口。「你變壞了,傅大小姐。」竟然懂得主動挑逗他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嬌聲一笑,笑聲未落,便讓他整個推抵牆面,墨黑的頭顱低下,牙齒咬開胸衣,放肆地蹂躪她柔軟的。
「拜托你……」她迷蒙地低語。
他知道她已為他準備好,扶起她的腿,圈在自己腰上,捧住她,用力往前挺進。
「嗯……」她又是一聲申吟,倉皇的、羞赧的,卻也是性感的嬌吟。
快感化成一陣陣激烈的抽搐,歡愉是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絕妙滋味,高潮的浪一波波打來,最後,是一道直逼最深處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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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過後,兩人半躺在沙發上,月眉背靠著向原野,他從身後以雙手圈摟她的腰。
她垂斂著眸,輕輕喘息,他側過頭,下巴抵在她柔潤的肩頭,臉頰與她的相貼。
「好癢。」她感覺他鬢邊的胡渣刺痛著自己的頰,忍不住想閃躲。
他卻不讓她躲,啄吻芳頰一記,視線落下,眼看她肩頸全是讓他吻腫的瘀痕,驀地心疼。
「對不起,我剛剛一定弄痛你了。」他自責,細細吻著點點瘀青。
「我不痛啊。」她搖頭。
他還是懊惱。「我本來想溫柔一點的。」
她噗哧一笑,回過眸,俏皮又嫵媚地 著他。「呵,你這冷血醫生也懂得溫柔啊?」
他聞言,眸光一黯。
知道自己傷了他,月眉自悔,連忙握住他的手。「我開玩笑的。」她柔聲澄清。「你是個好醫生,也是個很棒、很棒的好男人。」
他是好男人?向原野怔住,驚愕地瞪著她。她最近果然不對勁!
「你怎麼了?月眉。」他擔憂地擰眉。「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嗯,的確發生了一些事。」
「是什麼?」她嫣然一笑。「我發現你跟我本來想象的不一樣。」
「什麼意思?」她沒立刻回答,轉回頭,放松身子,偎躺在他懷里。
軟玉溫香抱滿懷,他不由自主地心跳著。
「原野。」她忽地輕聲喚他,柔媚的嗓音听入他耳里,融成一團蜜。他頓時恍惚,直到她清婉的嗓音又揚起,他才回過神。「你喜歡我,對嗎?」她低低地問︰「不是因為醫院,是我本人,對嗎?」她說什麼?他狼狽地僵住。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懂的。」她柔柔地嘆息,拉起他粗實的大手,在自己頰邊摩挲。「我知道你不想要醫院,你要的是我。」
她說對了,他的確想要她,發了狂地想要,但,她如何知道?
「是我太笨,竟然到現在才看出來。」她嬌嬌地埋怨自己。
他心跳紛亂。
「我跟黎暉解除婚約了。」她忽地聲稱。
他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我跟黎暉解除婚約了。」
他大驚,猛然轉過她身子,讓她面對自己。「是因為他那個前女友嗎?他真的決定跟那女人在一起?」
她眨眨眼,奇怪他語氣听來竟十分忿惱。「這樣不好嗎?」他不是一直希望她跟黎暉分手?
「當然不好!」他咆哮。「他已經跟你訂婚了!怎麼可以因為另一個女人背叛你?!」
她怔望著他陰郁的神色。「你在說什麼啊?背叛他的人是我吧,我明知自己是人家的未婚妻,還跟你……」
她沒說下去,暈紅了臉。
他卻明白她未竟之意,惘然。
「是我的錯嗎?」他問,胸口悶著,語氣壓抑,眼眸奇特地空白。「對不起。」
他又道歉了,今晚他怎麼一直在道歉?
月眉訝異地蹙眉,也莫名心疼。「你怎麼了?原野,你今天怪怪的。」
「怪的人是你。」他無神地盯著她。「跟黎暉分手,你一定很難過吧?」
「我不難過。」她否認。
他卻置若罔聞,自顧自地繼續。「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你的,黎暉有才氣、性格好,他很適合你。不過他也不對,不該跟他前女友糾纏不清。」
「那也沒辦法,因為他真正愛的人是她嘛。」
「就算是那樣,他也不該傷害你!」
「我沒受傷啊。」
「他難道不會心疼你嗎?」
「唉,原野。」
「他不怕你哭嗎?不擔心你流眼淚嗎?如果是我!」他驀地頓住,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了。
她微笑望他。「如果是你,你會怎樣?」
「我——」他說不出口,在她清澈的眸光注視下,臉頰可疑地泛紅。
「如果我哭了,流眼淚了,你是不是會很心疼我?」她幽幽地問。
他窘迫地別過臉。
她笑容更甜了。「我也跟你一樣,原野。」
他愕然回眸。
「我也跟你一樣。」她低語,玉手揪住自己左胸口。「不知道為什麼,這里,常常為你而痛。」
為他……痛?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
「雖然你沒哭,也沒掉眼淚……我想你可能永遠不會在我面前這樣,但不曉得怎麼回事,有時候只是看著你,就會痛。」
「為什麼?」他暗啞地問。
「為什麼?」她淺淺勾唇,既甜蜜,又苦澀。「我想是因為我喜歡你吧,很喜歡很喜歡。」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震驚的浪潮,沖刷過向原野全身,他愣愣地注視著懷中嬌美的佳人,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她仿佛也明白他的不知所措,湊過來,愛憐地吻他的唇。「向原野,我們交往吧!」
軟語央求,卻像雷,劈中他。
她凝望他,目光柔情似水。「你做我的情人,好不好?」
做她壞壞的、又狂又傲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