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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夫妻(下) 第9章(2)

靶情的事能說斷就斷得掉嗎?

至少趙瀠青不以為然,不然她今天也不會遇到男友的前未婚妻,然後以類似綁架的方式被請到鼎天建設的頂樓。

起碼她該慶幸這里是男友的「勢力範圍」,他底下的員工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人,總有幾個偷懶的職員想打混,上來遛達遛達,呼吸新鮮空氣。

不過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為了避免對織夢者存有野心的人有機會下手,夏仲夜日夜守著她。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天,醫院里傳來惡耗,本就重病不起的夏鼎天大量吐血,他肝髒衰竭需要緊急換肝,而唯一符合捐肝條件的人,居然是最痛恨他的長子。

真是太戲劇化了,令人感嘆世事無常,惡作劇的老天把人耍得團團轉。

無論要不要捐肝,夏仲夜勢必要走這一趟,因為夏鼎天指定他為唯一能簽下手術同意書的人,他把命交在兒子手上,由他決定他的死活。

這是極大的諷刺,也是對人性的考驗,父子間的恩怨就在這一刻有了結局。

原本趙瀠青要陪同他一起去探視,偏偏法院臨時來了公文,要她出庭,以法醫身份替一件她經手的女童奸殺案作證。

「呵,放輕松點,不要對我有偏見,我沒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就只是約你談談心。」順便聊一聊她們共同的男人。

趙瀠青先觀察所處的環境,同樣對她一笑。「讓你費心,還專程派人來接我,我都要以為自己是達官貴人,才有此榮幸。」

這女人真的很有心機,讓人防不勝防,輕而易舉掉入她布好的陷阱中。

誰料得到明明是夏仲夜車庫里的名車,身為女友的她也坐過幾次,因此看到熟悉的車子開至法院門口等候,她想也沒想就上車。

這才發現司機換了個人,原本木訥老實的小鐘變成留了兩撇小胡子的佐藤,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咧嘴一笑,自稱是羽田家的執事。

「其實你用不著過于自謙,若非你的身份特殊,我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安排,假使有得罪之處望請海涵。」羽田晴子深深一鞠躬,禮數周到。

這女人周全的表面工夫令人發噱。「這兒的風景不錯,左眺淡水河,右後方是一0一大樓,搭個彩虹棚野餐烤肉也不錯。」

人要苦中作樂,隨遇而安,高興是一天,傷心難過也是一天。

「看得出來你心情很好。」羽田晴子目光一閃,冷意倏起乍落,「不過你也是明眼人,應該不難猜我今日相邀的用意。」

「這棟大樓的主人?」她也不挑明是誰,學她兜著圈子走。

「很無禮的,請你開個價吧!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竭盡心力滿足你。」這是最簡單又迅捷的方法。

趙瀠青一听,幾乎要長吁一聲。「用錢買感情是非常不聰明的做法,你有想過我不缺錢嗎?」

法醫的收入和她的身家一比微不足道,但對一般人而言綽綽有余,只要別太奢侈,每個月還能存些錢當養老金。

「是很俗氣,但我想應該沒人嫌多吧!很少有人不受金錢誘惑。」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或許我是那個例外。」要不然以她的工作性質,多收幾個「紅包」也可以蓋樓了。

有些人希望水落石出,有些人不希望案情明朗,在對與錯之間,人們總以他們想要的方式生存,在利與人性中徘徊。

可惜她一向覺得錢夠用就好,從不貪財,尤其是出賣人格、泯滅良心的不義之財。

「你這是在拒絕我嘍?」溫婉笑容變淡了,慢慢浮起陰霾。

「說拒絕太抬舉我了,換個庸俗點的說法,我不出賣愛情。」

「由得你說不嗎?」羽田晴子和煦春日的笑顏不見,取而代之是蔑然的傲慢。

趙瀠青忍不住笑出聲,覺得兩人此時的對峙像八點檔的灑狗血情節。「這不是你邀我的目的嗎?說服我,或是說服自己?」

總要有個人放棄,三個人的雙人床太擁擠。

描繪精致的亮眸倏地一眯。「你真令我感到驚訝,處在對你不利的狀況下猶能侃侃而談,仿佛啜飲下午茶般悠閑。」

「不然呢!驚惶失措地逗你開心。」她沒當小丑的本事。

「你不怕我傷害你?」羽田晴子語氣很輕,但眼神銳利。

趙瀠青往通往樓下的封閉鐵門一瞟。「你的執事違反台灣的槍械管制條例,你可知情?」

抵著她後腰的冰冷物體絕非玩具槍,在她打算掙扎呼救之際,听到了拉開保險栓,扣扳機的 嚏聲響。

螻蟻尚且偷生,她不拿生命開玩笑。

「治安再良好的地方也有危險,我們總要保護自己。」擁槍自重是有錢人的特權,用不著大驚小敝。

「但在我國而言,他已觸犯。」她神色自若道,不因人在槍口下而有所畏懼。

「我知道你有辦法逃避法律的制裁,若被強制驅離,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美目冷銳地一閃。「你很會說話,而且很有自信,不過我不得不同情你,為你的天真。你真以為你得到他嗎?你沒想過他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執著?」

「老實說曾經想過,不過後來想開了,如果愛情也有所謂的保存期限,那我該做的,是好好把握並享受它。」她故意說得輕松,好卸下羽田晴子的防心。

「我看你能灑月兌到幾時,如果你曉得自己只是代替品還笑得出來嗎?」她將給她重重一擊。

「代替品?」趙瀠青微露疑色。

羽田晴子素手一揚,身側的英挺執事遞上一只牛皮紙袋。

「他愛的人根本不是你,你被騙了,他思思念念的是這個女人。」

一張沒有臉孔的素描紙從紙袋滑出,除了大而有神的靈璨水眸外,以下的五官是一片空白。

「你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眼楮,他連作夢都喊著她的名字,長得像她是他看上你的主要理由。」哼,還能不心痛嗎?沒有女人能忍受自己是別人的替身。

幽幽一嘆,趙瀠青臉上流露動容柔光。「她叫織夢對吧!」

她訝然。「你怎麼知道?」

「天底下沒有一模一樣的雙瞳,因為織夢就是我。」他憑殘存的記憶畫出她的眼楮,想找尋她。

說她傻,那男人才真傻,在茫茫人海中,追尋著一個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女人。

「什麼?」她就是織夢?

看得出羽田晴子非常震驚,她處心積慮地為奪回所愛,沒想到早是人家的手下敗將,她輸得一敗涂地。

「人太執著只會令自己受傷,你何不放過自己,他不愛你……」已成定局。

那句刺耳的「他不愛你」一出,羽田晴子立即愀然變色,神情陰沉的露出憎恨目光。

「如果你不在了,他還會愛你嗎?」老天不眷顧她,她就自己創造機會。

看到佐藤亮出黑管槍口,趙瀠青凜面一喊,「不要做傻事,若我真有個萬一,他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呵呵低笑,眸色染狂。「失足墜樓與我何關?順便一提,你現在站的位置正是當年若雅表姐掉下去的地方,她驚慌尖叫的聲音好悅耳。」

「你把她推下樓?」她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口。

羽田晴子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罪行,反而得意的描述,「誰教她不肯把我要的男人讓給我,還說寧可死也不要讓他成為我的,我只好成全她了。」

本來表姐只是想作戲,她甚至還打了電話要夏大哥來替她收尸,然後裝模作樣的借酒澆愁,控訴夏大哥的冷漠無情,而她被表姐找來演勸阻她別輕生的角色,但她越想越不甘心,為什麼她要成全表姐,明明她的條件也不差,兩人一言不合吵起來,表姐因為喝了酒,力氣敵不過她,拉扯之間墜了樓。

她則在夏大哥趕來之前逃離現場。

「你殺了她……」趙瀠青開始有了害怕的感覺,畢竟羽田晴子的痴迷已到了病態的程度。

她陰陰地笑道︰「你要自己跳下去,還是先在胸口開一槍?一樣是死,我讓你有選擇權。」

配合得很好,主人的話一說完,盡責的佐藤朝趙瀠青的腳旁開了一槍,濃濃的煙硝味彌漫,地下多了個嵌了子彈的小洞。

「你逃不過法律制裁的,何必自誤誤人?」她被逼著移動腳步,一步一步靠近牆邊。

「至少沒人可以得到他,他還是我的……」

驀地,時間像凝固似的,話說到一半的羽田晴子動也不動地定住,她臉上表情不變,飄動的裙擺也固定在某個角度。

連風都是靜止的。

「幸好趕上了,不然又會被某人罵我無能。」分秒不差,英雄式的出場。

「咦!你是……」好眼熟。

壓低的帽檐一掀開,一張相當稚氣的臉露了出來。「幸會了,織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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