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花心有罪 第3章(1)

「小娟,還有幾個?」

斑高掛起的牙醫診所招牌還亮著燈,在一整排早已熄燈的商店街顯得特別突兀,除了幾家營業到凌晨的熱炒店、流動攤販外,幾乎無人煙走動,不若白日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雖然是安靜許多,但是矗立在十字街頭的私人診所卻是異常熱鬧,等著看診的民眾將自家車輛停滿整條大街,其中不乏高檔名車和限量跑車。

一般來說就診時間大都集中在白天,只有少部份上班族才不得不在晚上掛號,整治牙痛、感冒等小病。

不過夜診通常在九點半以前結束,很少拖到十點以後,但這間「曉民牙科診所」卻多了一項貼心服務,每逢一、三、五晚上會有一名女醫生駐診,時間由八點開始到十二點。

如果有事耽擱,或是時間上不方便,該名醫生也接受十二點過後的預約,只要能讓她在凌晨五點前上床睡覺即可。

可她的收費有點高,而且全部療程自費無健保,因為會選擇在三更半夜來掛診的人非富即貴,要不就是特殊身份,醫生有保密職責,所以費用昂貴也是相對的。

「還有兩個患者,一個取消掛號,一個在趕來途中。」晚班牙醫助理小娟翻著病歷表,一一蓋上就診日期印章以及治療項目。

「嗯!叫下一個進來。」

越夜越亢奮的女醫生重新戴上口罩,避免交叉感染地換了雙新手套,她濃密的劉海蓋住一雙大而有神的明眸,十分專業地調整眼鏡的角度,以免視覺不清造成醫療失誤。

一名女子遮遮掩掩的走進診間,她又是墨鏡又是漁夫帽,連身上也裹得密不透風,一副怕人知曉她是誰的模樣。

只是她再怎麼藏也藏不住六個月大的肚子,一躺上診療椅,只要小有關注八卦新聞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她是某小模,正和某位已婚的政治人物鬧婚外情。

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周小姐,我不是要你多喝牛女乃補充鈣質,少抽煙喝酒、熬夜打牌,你想整口牙都爛光光好植牙嗎?」燻黃的牙垢最難清洗。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老公常常要應酬,陪朋友喝兩杯、打打小牌,陪在一旁的我能叫他別喝、別玩了嗎?那是他工作上的應酬呀!」她小聲地說,不敢太明目張膽。

畢竟她口中的老公是「別人的」,她說話沒份量,也沒立場去約束包養她的金主,只求肚子里這個寶貝是帶把的,母憑子貴多撈點好處。

何況她本身也是一個玩咖,除了已婚男外,還和不少男人有一腿,男女關系非常亂,要她不煙不酒、不玩到通宵是不可能的事。

「我先幫你做根管治療,保住你幾顆牙,再來抽兩次神經便能補牙。」一口好牙的保健需要耐性,愛美更是砸大錢的投資。

「什麼?要做根……根管治療……」天啦!那會把人痛到死去活來。

「張嘴。」

不羅嗦,她用器具扳開看起來美觀,其實一半是做出來的牙齒,下手準確地直鑽痛處,在患者還沒喊疼前先鑿出小小的黑洞。

在看牙方面,她擁有相當不錯的口碑,從拔牙、磨牙到植牙,她的速度比一般牙科醫生快上許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病患的疼痛。

所以她的病患人數只多不少,口耳相傳下,她由每周兩天的診治改成三天,而且還必須以預約的方式限制過多的求診者。

在牙科領域,她是佼佼者,可實際上,她是不及格的怠職者,規矩一大堆又堅持只看夜班,一周三天是她的極限,再多就喊著要辭職。

好笑的是,她就是「曉民牙科診所」最大的股東,連診址都掛在她名下,省租金,這間診所的前身是她家,樓上還保留她個人的房間、廚浴設備,以及十五坪大小的客廳。

「好了,下禮拜再來,等等到櫃台預約,我開了三天份的消炎藥,記得按時吃。」

別人看個病人要十分鐘,她三分鐘不到就解決了。

接著她又看了一個遲到的患者,因為情況嚴重,稍微拖得比較久,當預約的掛號歸零後,差不多也快十二點了。

「君姐。我明天要下南部喝喜酒,可不可以先走一步?今天用過的器具請明天的早班助理幫我消毒。」她怕睡遲了會趕不上南下的火車。

「走走走,我一個人沒問題,等會我會先行整理,放入高溫高壓滅菌鍋里不用多少時間。」一身白袍的女醫生揮著手,要助理先下班。

「謝了,君姐,我會記得帶土產回來孝敬你。」二十歲出頭的小娟俏皮地行了個童軍禮,帶著她這年紀的純真。

「切!裝什麼小女生,快回去,安全帽戴好,小心騎車,走大馬路別抄小路,安全到家最重要。」別為了貪快,給歹徒可趁之機。

「是的,君媽媽,你念了一百八十遍了,我倒背如流。」小娟皺皺鼻。

君媽媽?女醫生口罩下的嘴角微揚,目光放在電腦螢幕上,將病歷做一番整理,確實無誤便按鍵存檔。

牆上的電子鐘正好顯示十二點整,她伸了伸懶腰,左右扭轉疲憊的頸部,吐了一口氣放松身心。

說實在的,她真有點膩了這種生活,吸多了混濁的人氣,腦子也渾渾噩噩的,感覺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

當年學醫的初衷早忘得一干二淨,需要她看牙的人已經不在了,她還要為誰辛苦為誰忙?

仰起頭,那是一面繪有兩儀太極的乾坤鏡,每回一看到它,心里總涌起無限悵然,那個真心疼愛她的長者已離她而去。

想著想著,她鼻頭發酸,眼泛淚光……

「不好意思,請問醫生還在嗎?一位柳清羽先生介紹我到這里看診。」

驟地,空曠的診所揚起陌生男子的聲音,他像捂著腮,嗓音偏沉。

「學長?」她微訝,迅速地戴上口罩。

真會算時間,差個五分鐘她就走人了。

「我看你燈還亮著,就自己走了進來,應該還能就診吧!我下顎的牙一直抽疼……」低著頭,帥氣的花美男逕自坐上診療椅,吃力地說著牙痛的癥狀。

見到來者,她怔了下,隨即一抹笑意躍上眸底。「先生看起來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我是大眾臉。」他痛得失去耐性,不若平時的風度翩翩,與人談笑風生。

「喔!是大眾臉呀!那就請你先填寫個人資料,然後到櫃台掛號,等叫到你的號碼再進診間。」依正常程式處理。

聞言,他差點跳起來破口大罵。「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你玩我呀!罷剛我問你時怎麼不先說清楚?」

他人都坐上來了才叫他出去重跑一次流程,這不是整人是什麼。

「為了保障你的就醫權益,以及醫護人員的人身安全,還是要麻煩你書寫完整的病史,我才知道你有無特殊病癥,會不會對藥物過敏,有沒有愛滋和白血病。」她按例做診前確認。

前者的血是高度警戒源,必須做好防護措施,避免傳染。

而後者是盡量一滴血也不流,血小板不足無法凝結血液,稍有不慎會造成永遠的遺憾。

「我很好,很健康,上個月才做過全身健檢,你可以先行治療。事後我再填寫那些該死的鬼資料,我的牙很痛。」他只是來看個醫生而已,為什麼還得應付她莫名其妙的盤問。

說到莫名其妙,風間徹無來由地想起另一個讓他一想起就咬牙的女人。她們兩人說話的語氣簡直一模一樣……

呃,等等,一模一樣?

他眯起眼,迎著強光看向那張臉,那頭又濃又黑的發絲似曾相識,還有,他想一把剪刀哢嚓一聲,剪成與眉齊高的厚重劉海。

不會那麼湊巧是同一人吧?

「萬一你是通緝犯呢?或是治療後欠錢不給,我上哪追討醫藥費。」她推了推眼鏡,教人看不出她在笑。

風間徹表情難看地抽出亮皮皮夾,掏出一疊證件和千元大鈔。

「身份證、健保卡、駕照、無上限信用卡和高級俱樂部會員卡,你還要什麼證明盡避開口,我連人帶皮夾抵押在你這里。」

牙痛得要命,還被懷疑人格,他當真有點火大了,口氣非常沖,似要和神情自若的女醫生杠上。

她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拿走三張千元鈔票,瞄了眼大頭照呆滯的身份證,反手將塞了一堆金卡的皮夾放回他口袋。「躺好,把嘴巴張大,我來看看你哪顆牙在作怪。」

「我……不素小猴子,不要用哄猴子的口氣跟我素話……」他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大丈夫,並非乳牙沒掉光的小表。

「我看人不看猴子,你要找獸醫會診我可以幫你聯絡。」男人都是大腦退化的野獸,也許他「又」走錯路了,他該去的地方是獸醫院。

雙眸一眯,他倏地抓住那只看起來很危險的手。「我說的是孩子不是猴子,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意。」

嘴巴一張開,嘶嘶作響的器具在口腔內鑽動,誰還能清楚地發出正確的音。

「你不看牙了嗎?」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威脅。

臉色一僵,他不自覺地放開手。「我只是來看牙,請你不要對其他部位太感興趣。」

「我也只會看牙,先生不用想太多。你的下半身對我而言不具吸引力。」她故意往下一瞟,視線落在他兩腿間。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