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談文生又住回了成美那間小鮑寓,兩個人一起生活,但卻回不到過去那種生活模式。
談文生一樣每天照顧成美的生活起居,幫她料理三餐、幫她打掃屋子,像個家庭主夫一樣寵著她,但成美根本不領情。
他煮好了飯,去敲她的房門叫她。「成美,吃飯了。」
她應也不應他一聲,「刷」一下門打開來,她像幽靈似的走出去。
她對他視若無睹,談文生也不生氣,因為至少她肯吃飯了,這就已經夠令他覺得慶幸了。
他煮她愛吃的糖醋魚跟梅干扣肉,但那似乎無法討成美的歡心,因為她吃他費心為她煮的菜,臉上一點波動也沒有。
對了,談文生突然想到自己費心買來的兩張電影票。
不知道這個能不能討好成美?
他興匆匆的問成美,「我這里有兩張電影票,是金城武演的『向左走,向右走」,你要不要去看?」從褲子後頭的口袋模出兩張票來。
他記得她說過她喜歡金城武,更喜歡幾米,現在她的兩大偶像首度合作,怎樣?她想不想去?
談文生的目光熱烈。
成美扒了一口飯之後,放下碗筷,快速的抽走他手中的那兩張票。
她那動作像是她答應了要去,但是卻不想跟他去。
談文生趕緊開口,「那一張票是我的。」沒道理他花錢、排隊買票,最後卻連電影都沒得看吧?
成美看了他一眼,皺皺眉,這才把票還給他,而且還是兩張都還。
「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懂她沉默的肢體語言,她的意思是,如果要跟他一起去看電影,那她寧可不去是嗎?
談文生看著她,但成美卻仿佛不曾感受到他的注視,她努力為自己加餐飯,努力的扒了幾口。
「吃飽了。」她說。
她站了起來,像是要離開。
「你不喝湯嗎?」他煮了她愛喝的蛤蜊湯耶!
成美又坐下去。
談文生替她舀了一碗湯。
基本上,他的親朋好友要是看到他這樣服侍一個女人,他們鐵定會嚇得心髒無力,因為他從小在富有家庭長大,向來就只有別人服侍他的份,哪有他去服侍別人的。
「好不好喝?」他問她。
她依舊沒理他,但是這幾天談文生已經習慣她的冷漠,懂得從她的行為舉止去猜測她的心情。
她把湯喝得一滴都不剩,那代表這味道她可以接受。
「要不要再來一碗?」
她站了起來,明示著不要。
她回房去,而談文生像是打了一場仗。
他不知道這種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冷的日子,他還可以忍受多久?
成美擺明了不想理他、不想愛他;而他長到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悶氣;有時候他真想就這樣算了,沒理由他得愛得這麼辛苦、這麼委曲求全。
但這樣想的下一秒鐘,又想到他離開後,她不曉得要怎麼糟蹋自己的身體,這離開的念頭便在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再忍一陣子吧!
他總是對自己這麼說,畢竟這樣的懲處是他自找的,當初他要是沒有居心不良的接近她,今天成美也不會這麼對他。
包何況,他愛她不是嗎?
為了一個愛她的理由,談文生從一個堂堂總經理被打成一個專門照顧成美生活起居的老媽子,所以他煮飯、他收拾碗筷,連帶的,他待會兒還得收拾廚房。
「砰」一聲,成美從她房間出來。
好難得,她竟然沒躲在房里看電視。
談文生看她,這才發現成美換了一件外出服。
「你要出去啊?」他問。
她沒理他,倒是到了客廳找個位置坐下。
她態度怪里怪氣的,談文生倒也沒再問下去,反正他搬進來的這些日子,成美沒有一天不怪的。
她像是打定主意當他是個隱形人,不只對他不理不睬,對他的話更是置若罔聞,而他什麼抱怨都不能有,因為她又沒叫他住進來,所以對於她所有的態度,他只能很被動的接受。
他進廚房去洗碗筷。然後,每隔幾分鐘,他就听到成美在喃喃自語地報時。
「七點半了。」
那是什麼意思?
起先談文生不在意,後來幾分鐘又過去。
她又說︰「七點四十。」
然後,她每隔十分鐘就報時一次。
這狀況很異常,依成美的脾性去推測,談文生覺得她應該有事要告訴他才對,只是她堅持著她莫名其妙不跟他說話的原則,縱使真有事,也得他去求她,她才肯說。
唉∼∼他怎麼能把一個女人縱容成這個樣子!
談文生嘆氣,但卻又認命地把手擦一擦,出去問她,「你要出去是嗎?」
她拿著他放在餐桌上的電影票給他看。
哦∼∼原來她是要去看電影,所以——所以她才吃飯吃得那麼快!所以、所以她才進去換衣服!
我的天呀!「你想去就早說嘛!」
吧嘛吭都不吭一聲,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怎麼會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你等我一下,我去換換衣服就出來。」
談文生動作火速,不到三分鐘,他已一掃剛剛那副家庭主夫模樣,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
他們相偕出去看電影,只是他們一前一後的出門,兩人距離五步之遠。
他們這樣算是在談戀愛嗎?
談文生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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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日本北海道發生大地震,而談氏集團在那有分公司,听說分公司受創嚴重,所以談文生必須飛去日本一趟。
他臨走前擔心成美一個人在家不懂得自己照顧自己,還特意跑去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
她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好像是在說他發神經,他去辦公,她跟著去干嘛?
好吧,好吧!他承認他的確是瘋了,的確是搞不清楚狀況,但他是真的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不懂得怎麼好好照顧自己。
畢竟這段日子,料理三餐、整理家務的工作都是他在做,他怕她一個人在家,她會連飯都不吃了,所以他思前想後,最後臨去日本之前,還特地跟五星級餐廳訂了一個月的菜,再請快遞公司照著早、中、午三餐送到家里或是到公司給成美。
成美覺得他真是小題大作了,但是卻也默默的享受他的體貼照顧,公司同事都羨慕她,每天都有大餐吃。
「成美,你男朋友對你真好。」同事圍在一起跟成美一起吃飯,連著幾天下來,她們幾個最後連中午的便當都不帶了,每天就帶著碗跟筷子,時間一到,大家就圍著成美,陪她一起吃。
因為菜色那麼多,成美一個人吃也吃不完,她們算是做好事,幫她消耗。
「他不是我男朋友。」成美吃飯中不忘糾正同事的口誤。
「不是你男朋友會對你這麼好!」
「成美,你該不會又拿喬了吧!」
「這年頭好男人難尋。」
「你要是不要,那給我吧!我來接收。」
同事們一個個的起哄,成美沒跟她們說她跟談文生的那段過去。
這段日子以來,她也覺得談文生對她真的好得沒話可講,但是太多的過去讓她不再輕易相信男人。
她覺得自己要是再輕易的對一個男人付出真感情,那麼終有一天她會遭天譴、會自食惡果,所以成美決定不愛了。
她這輩子決定只愛自己就好,
愛自己,她一輩子都不會受傷;愛自己,她永遠不會被背叛,所以不管談文生付出了多少的誠意,成美還是決定就這樣跟他維持淡淡的關系——
永遠是朋友,永遠不可能是戀人。
「喂,吃飯的時候別看電視好不好?」有人挨罵了,接著有人作勢要關掉電視。
「等等、等等啦∼∼我看完這則新聞就好。」
日本發生大地震——
「七點八級耶!而且余震不斷。」
「哎呀!你們看,好可怕喔∼∼」
救災的畫面不斷的傳送出來。
成美看著電視螢幕,突然食不知味起來。
等等,那是什麼?
成美突然站了起來。
她看到談文生出現在畫面里,他進到災區去,那是他們日本的分公司所在地,然後一個余震過來,攝影機一陣晃動,然後畫面突然中斷——成美的心霎時停止不動,她不知道閉氣多久,接著畫面正常,便已是一片搶救畫面,那、那談文生呢?
成美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等她回神過來,發現自己早已拿著包包跑了出去。
「成美,你要去哪?」同事的聲音追在後頭。
成美卻早就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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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翻箱倒櫃的找,終於找到談文生去日本前留給她的分公司電話還有他的手機號碼。
她試著撥了幾次都沒人接听,終於忍不住,拿著護照跟日簽就往機場跑。
到了中正機場,飛日本的班機班班滿。
有些是為了救災,有些是為了回國去看親人,更有些是跟她一樣是為了前去找親朋好友。
成美在機場不吃不喝等了一天一夜,她才排上班,是航空公司加飛的班機。
成美就這樣拿著一張談文生日本分公司的名片直飛北海道。
到了機場,她人生地不熟的,見著計程車就招手。
成美完全忘了她根本不會日語,而司機也不懂英文,兩個人比手畫腳了半天,成美拿出名片,司機才看懂了她要去災區。
司機又比手畫腳說那里交通管制,根本就進不去;但成美听不懂,只能心急地掉眼淚。
「歐內該。」成美說著唯一能想得到的日文——拜托。她一定得趕去富良野才行,或者到附近也行,拜托,他得幫幫她。
成美一直在跟那個司機雞同鴨講。
司機根本听不懂成美在講什麼,他說了,他根本進不去富良野。去去去,他把成美趕下車。
成美不走,她賴著,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突然,有人叫她。
「成美。」
成美回過頭去。
她看到談文生就在她面前,手受了點小傷,纏了繃帶。
天哪!他還好好的……直到這一刻,成美才松了一口氣。
她飛奔過去,直撲他的懷里;在他懷里,她抱著他,感受到他的溫度,她才能心安、才能放心,才知道這一刻不是她的幻覺。
他是真的存在,成美激動地哭成一團。
談文生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問她,「你怎麼來了?」
成美抽抽答答的哭成一團。「我看了新聞……看到你……地震來了……畫面突然不見……我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所以就來了。」
成美斷斷續續的說完。
談文生不斷安慰她,「我沒事的,建築物倒下來的時候,我逃開了,除了手受了點小傷,其余的根本沒什麼大礙。」
他怕她不信,前前後後的轉了一圈讓她看清楚。
「幸好今天公司的人也搭這班班機,要不然我倆就要錯過了。」要真是這樣,只怕成美還在機場外哭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因為沒有交通工具,她根本進不到富良野。
「走吧!」他們一起去接他的同事。
談文生緊握著成美的手。走了兩步,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成美,你的鞋子呢?」
「啊?!」成美看著自己光著兩個腳丫子,她這才想到她回家之後,光是顧著拿皮色、拿護照,然後急急的出門,所以她就——
忘了穿鞋!
成美臉突然轉紅,而談文生則是朗朗的笑了開來。
「你急躁的個性一點也沒改,一發生事情就什麼都不顧。」他想到她遠從台灣飛來北海道,這一路都沒穿鞋的心意,深深的令他感動。
他抱起了成美。
「你干嘛?」成美尖叫,人來人往的,這樣多難看啊?
成美左顧右盼。
談文生卻不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他抱著她,帶她進機場里去買鞋,然後在精品區內,他單膝著地,幫她穿鞋,像她是他的灰姑娘一樣。
而從今以後,她便是他的公主了。
「成美。」
「嗯哼?」
「你願意嫁給我嗎?」談文生一邊幫她穿鞋一邊問她。
成美突然笑了出來,因為用鞋子來求婚的,恐怕他談文生是有史以來頭一人。
「怎樣?」她答不答應?談文生緊張得直冒手汗。
「好啊!我的王子。」她願意嫁給他。
成美跳進了談文生的懷里,而完美的結局就結束在美麗的北海道帶廣空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