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意思是取消跟她的約會?
許多情心跳一停,急了。「世琛,你別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他冷哼。「我認真的。」
「你……你不能爽約。」她期待好幾天了,是她此生最後的心願,他不能放她鴿子。「男子漢大丈夫,你說話要算話。」
他無情地撇唇。「對你這種女人,我何必當君子?」
「你——」她又氣又急,為他冰冷如刃的言語感到心痛,如果她保持鎮定冷靜,應該能看出他眼底隱約亮著諧謔,她該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但她太在乎了,太在乎這個好不容易盼到的獎賞,所以,錯失了他玩笑的訊號。
「你不可以這樣,世琛,別這樣對我……」
潮水般的酸意涌上了眸,刺痛著,她看著他,看到的是自己這些年來的遺憾與悔恨。
是不是永遠無法彌補了?她會不會必須帶著這些離開?
她不要,不要……
心口,霎時揪緊,一股氣橫堵著,她急速地喘息,痛得不能呼吸。
「怎麼了?」周世琛變了臉色,見她容顏雪白,全身冒冷汗,大吃一驚,急忙過來扶住她。「你沒事吧?多情,哪里不舒服嗎?」
「我……」她說不出話,只能轉過身背對他,顫抖地拉出藏在上衣里的項煉,轉開藥瓶,往嘴里噴藥。
這是硝酸甘油,是心絞痛的特效藥,能暫時緩解癥狀,是她的救命仙丹。
周世琛瞥見她噴藥,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扶著她在一張椅子坐下。「怎麼回事?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剛剛你噴的是什麼?」
她搖搖頭,只是撫著胸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周世琛擔憂地望她,見她整個人像破敗的女圭女圭般軟癱著,心疼不已。「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不要!」她悚然睜眼。
「為什麼不要?」他皺眉。「你身體不舒服,得去醫院掛急診。」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堅持,嗓音卻沙啞得教人不忍听。
「多情,你別逞強。」
她揚眸,祈求地望他。「不要送我去醫院。」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進去就出不來了,醫生一定會要求她馬上留下來開刀。「我只是突然有點……喘不過氣來而已,沒事的。」
「你這是什麼毛病?」他啞聲問︰「以前不會這樣的,不是嗎?」
「就說……是小毛病嘛。」
他蹙眉,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去醫院,我們走。」
「我說不要!」她尖聲抗議。
他有些惱了。「許多情,你為什麼要這麼任性?你不知道你這樣子很令人擔心嗎?」
「我……」她酸楚地凝睇他,淚光在眼里閃爍。「可是我們明天要約會,你……答應過我的。」
他無言。就因為這樣,她才堅決不肯就醫?
「你答應過我的……」她強調,細若蚊蚋的聲嗓扯痛他心弦。
他剛才不應該跟她開玩笑的,若是他早知道她有多在乎這個約會,他不會那麼殘酷地逗著她玩。
周世琛輕輕嘆息,一腔柔情忽地在胸口綿密地纏結。「你不用那麼緊張。」他溫柔地撫模她臉頰。「我這人一向說到做到,不會爽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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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許多情體力不支,周世琛堅持她必須休息,而且,為了怕她躺僵硬的行軍床,睡得腰酸背痛,達不到放松的效果,他請齊真心幫忙看店,自己則扶著她回到他住處。
這是她第一次進他住的地方。她幾乎壓抑不住撲通直跳的心髒,興奮地打量周遭的一切,果然如她所料,他將住處打理得干干淨淨,一絲不苟,裝潢也走現代簡約風,很適合他的格調。
「別看了。」他注意到她驚嘆的眼神,不知怎地有些窘。「你今晚就睡這間客房吧,這床是獨立筒的彈簧床,躺起來應該很舒服、很好睡的。」
她走進清爽整潔的客房,試了試彈簧床,不依地瞟他一眼。「有這麼好睡的客房,為什麼現在才借給我?硬要我擠在咖啡店那間狹窄又陰暗的休息室,真小氣!」
是啊,之前他為何那麼不近人情呢?
周世琛想想,也有點後悔,尤其在知道她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之後,光是想像她每天晚上是如何勉強自己蜷縮在那張硬床上,就覺得心痛。
「算了,怪我自己不好。」她靈慧地看出他的自責,瀟灑一笑。「誰要我以前那樣對你,難怪你會想教訓我。」
「別說了。」周世琛不想再提不愉快的往事,帶她到浴室,為她準備干淨的浴巾和浴袍,溫聲叮嚀。「你先洗個熱水澡,洗完澡就先睡吧,我還要回去打烊。」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送走他後,許多情先是發了一會兒呆,才進浴室洗澡,二十分鐘後,她將自己洗得香噴噴的,穿上浴袍走出來。
她好奇地左顧右盼,熱切地研究他屋里的所有擺飾,試著拼湊這三年多來他獨居的生活,他的書櫃里不再擺放任何關于法律的書籍,听的音樂也不一樣,以前他常听搖賓,現在好像迷上了各國的民族音樂,有許多很特別的冷門CD。
他變了,真的變了。
許多情隨手取一片CD,放進音響,風格奇異的民族樂在室內回旋,她坐倒在沙發上听著,一時有些迷惘。
在听這些音樂的時候,他都想些什麼呢?
她閉著眼,試著投入前夫的心境,卻發現自己想像不出來。她不知道他想什麼,不明白他為何迷上民族音樂,她與他,隔著三年的距離。
不,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只時間而已,還有兩顆不能依偎的心,而這樣的疏遠,都怪她當時鬼迷心竅犯下的錯。
所以,這是報應,報應啊……
她迷迷糊糊地墜入夢鄉,以為自己不可能睡著的,但身子實在太倦了,不知不覺向睡神俯首稱臣。
周世琛回家時,看到的就是她窩在沙發上打瞌睡的一幕。
這女人,不是叫她去客房睡嗎?
他搖頭失笑,走過去想喚她起來,到沙發前,見她睡得香甜,一直顯得蒼白的臉總算透出一點紅潤,又禁不住猶豫了。
他不忍吵醒她,她睡得那麼沈,也許正作著好夢,他怎麼舍得破壞?
他關上音樂,半跪在沙發前,出神地盯著眼前這張清麗的睡顏。從以前他就好喜歡看她睡夢中的臉,那麼純真,那麼毫無防備,所有白天的心機,都在最深的黑夜里消弭。
夢里的她,不是爭強好勝的律師,只是個單純的小女人,是他可愛又最會撒嬌的妻。
他常常想,是什麼緣故讓她平日必須那麼倔傲地武裝起自己?連面對他這個丈夫,也常顯得過分好強。
「你為什麼要這樣活著?不覺得累嗎?」他啞聲低語,不覺伸出手,撫模她柔順的細發。
為什麼要為了爬上事業的頂峰,冷血地利用自己最親愛的丈夫?又為什麼在努力爬上去後,又那樣漫不經心地摔下來,淪落到向他求救,受他侮辱?
「你為什麼來找我求和?為什麼要跟我賭一個約會?多情,你到底在打算什麼?」他喃喃地問,帶著輕微的懊惱,以及滿腔排遣不開的愁緒。
他想,自己真是搞不懂這個女人,從以前到現在,他就是拿她沒轍,說不定是前世欠下的孽債,這輩子不得不清償。
「你啊……」他微妙地嘆息,看著前妻許久許久,看到所有埋怨都煙消雲散,只剩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他輕輕抱起她,將她縴柔的嬌軀護在懷里。她在夢里感覺到他細致的心意,震顫了下,蒙地睜開眼。
「你回來啦?」
「嗯。」他低聲應,不敢看她。「你怎麼不回房睡?」
她優雅地打個呵欠。「我本來想等你回來的,不小心睡著了。」
「你累了,應該早點睡。」他低聲指責,抱她回客房床上,雙手想放開,她卻抓住不放。
「不要走。」她細聲懇求,像貓咪般的嗓音,拉緊他胸口。
他垂下眼,恰恰迎上她迷離如霧的水眸,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
「這麼晚了,你該不會還想找我陪你下跳棋吧?」他試著用玩笑打破曖昧的氛圍。
她眨眨眼。「現在已經過十二點了,對不對?」
「是又怎樣?」
「已經是禮拜天了,你答應跟我約會的。」
「難道你要我陪你去夜游?不要吧,我們年紀都大了,不適合像年輕人那樣無法無天地玩。」
她嘟起嘴。「我沒說要夜游,只是要你在這邊陪我。」
「陪你?」
「陪我,抱著我睡覺,就像從前那樣。」
「多情……」他聲線緊繃,掌心悄悄冒冷汗,這女人是否意識不清到不曉得自己說什麼了?
她卻像是認真的,看著他的眼,一瞬也不瞬。「你答應過今天一天都听我的。」
他喉嚨發干,掙月兌她的手。
「別鬧了,多情,快睡吧。」
「你怕我吃了你嗎?」她忽然問。
他一震,愕然瞪她。
「放心吧,我現在身子還很虛,動不了你的。」她微笑得很奇妙。「我保證不會吃了你,這樣行了吧?」
他才不是怕她吃他,他是怕自己反過來將她吞吃入肚!這女人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周世琛靶覺自己臉上浮上三條線。
「就當是我最後的心願,你抱著我睡好嗎?」她祈求地望他,瘦削的臉蛋,迷蒙的眼神,楚楚可憐的口氣,在在教他狠不下心。
他長長地嘆氣,爬上床,將她攬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