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給你。
「羅恩希,你害不害臊?這種惡心的話你都說得出來?」
恩希嬌聲自語,憶起那個火熱的夜晚,身子又跟著熱了,臉頰燒燒的,連眼眸都像要融化出水。
「討厭,真的好丟臉喔。」香艷刺激的畫面不停在腦海重播,她覺得好羞,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自嗔自怨。
但其實,她更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好開心、好幸福,一顆心夢游似地懸在高空。
「恩希,嫁給我,做我的老婆。」她半裝著夏見風的聲調,復述他求愛的對白,說著,撲哧一笑。
她真的瘋了!自從那夜之後,整個人痴痴癲癲,經常做事做到一增就發起呆來,要不就自言自語,自己演上一出浪漫愛情戲碼。
瘋了,真的瘋了,要是被別人看到,該有多丟人!
可是她真的好想找個人分享此刻的幸福喔!
一念及此,恩希驀地悵惘,原本揉著面團的動作慢下來了,漸漸停止,她跌坐進椅子,怔怔地發呆。
從小到大,都跟母親相依為命,父親很早就丟下她們,另組家庭,而媽媽為了養活她,經常換工作,她也不得不跟著四處漂泊。
她轉過好幾間學校,同學後來都失去聯絡,之後出社會工作,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她更沒時間心力跟朋友來往。
小刀,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兩人分手後之後,他就離開咖啡店,從此不知去向。
不曉得他現在過得好不好?他是跟雨天小姐在一起嗎?他們也一樣這樣幸福嗎?
恩希心念一動,拿起手機,按下速撥鍵,鈴聲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最後轉入語音信箱。
她深吸一口氣。「小刀,我是恩希。我是……我是打來跟你問好的,你現在過得好嗎?我想告訴你,我很好、很快樂。忽然覺得之前那樣把你趕離開,很不應該,我們做不成夫妻,是可以做朋友,對嗎?我說過,你是我重要的家人,自從媽媽去世後,你對我來說就像哥哥一樣,一個很好很體貼的哥哥……小刀,我想你,你回我電話吧!我有好多事想告訴你,也想听你說你現在的生活。記得CALL我喔!我等你。」
幣斷電話後,恩希不禁微笑,心房角落有片烏雲仿佛散了,她覺得自己好無聊,之前干麼要為了雨天小姐的事,發那麼大的脾氣呢?為什麼要說自己從此以後不想再見到小刀?他們還是可以見面,可以當朋友的嘛。
于是,她耐心地等小刀回電,她想他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整理心情,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她就等上兩個禮拜,而且等到的不是他本人,是雨天小姐。
這是個慵懶的午後,陽光明媚地照進咖啡館內,店內散坐著兩、三個常客。
恩希正坐在吧台邊記帳,耳畔忽地傳來叮鈴聲響,她笑盈盈地抬頭喊:「歡迎光臨!」
走進來的是一個女人,半長的細發飄在肩際,細致的發箍強調出她鵝蛋秀顏,她的氣質一如既往的優雅,眼神蘊著憂郁。
她是雨天小姐,恩希還是初次在晴天看到她。
「羅小姐,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雨天小姐的聲音清清柔柔,很好听。
「當然可以啊。」恩希淺笑,領著她在最隱僻的位置坐下。「還是喝我們的今日特調嗎?我煮咖啡的技術沒有小刀好,你可別失望唷。」
她煮了咖啡,又給店里幾個客人都加了檸檬水,才端著咖啡來到雨天小姐這桌,在對面落坐。
「你跟小刀過得好嗎?我前陣子有電話留言給他,不知道他有沒有听到?」
雨天小姐點頭。「他听到了,所以我今天才來。」
「為什麼他自己不來?」恩希蹙眉。「他該不會在對我生氣吧?」
「不!他怎麼可能對你生氣?」雨天小姐急忙否認。「做錯事的人是我!他……他氣的人是我。」
「他氣你?」恩希訝異。「為什麼?」
雨天小姐沒立刻回答,沉默片刻,跟著悠悠嘆息。「我先跟你自我介紹吧,羅小姐,我姓岳,山岳的岳,岳清荷。」
「清麗的荷花。」恩希咀嚼這個名,嫣然一笑。「很好听的名字,岳小姐,跟你的氣質很合。」
岳清荷無語,只是自嘲地一哂。
恩希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忍不住同情。「岳小姐,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以為我想跟小刀重修舊好嗎?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他當朋友,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他也……他前陣子也求婚了。」
「求婚?」岳清荷一震,駭然揚眸。「你是說夏見風嗎?」
「你怎麼知道他?」恩希好奇,想了想,赫然微笑。「是小刀告訴你的嗎?」
岳清荷咬唇,端起咖啡啜飲,像是要鎮定自己起伏不安的情緒。「意飛……我是說小刀,他沒告訴我有益于夏見風的事,夏見風是自己找上我的。」
「風見找上你?」恩希疑惑。「怎麼回事?」
岳清荷身子僵凝、神情嚴肅。「這故事說來很長,羅小姐,其實小刀的本名叫沈意飛,他跟我……我們以前曾經是夫妻。」
「什麼?」恩希驚駭。「你們結過婚?」
岳清荷斂眸。「是,我們結婚又離婚,後來他失蹤,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他,才發現他失憶了,在你這邊工作,而你們又……感情很好。」
「所以你每次來這里,都是為了小刀?你明明認識他,卻又裝作不認識……」恩希恍然大悟,怪不得雨天小姐每次出現,總是若有憂愁,她一定很苦吧?曾經最親密的枕邊人竟然不識得自己,還跟另一個女人論及婚嫁。「對不起,我不曉得是這樣。」
岳清荷听到恩希對自己道歉,又是驚奇,又是惆悵,定定地瞧著她。「你真是個很善良的女人,怪不得意飛喜歡你。」
恩希怕她亂想,連忙搖手。「他真正愛的人,應該是你啦!我跟他……嗯,其實現在想想,比較像是伙伴吧。」
「你不用安慰我,羅小姐,意飛是怎麼對你的,我看得很清楚。」岳清荷微笑低語,明眸卻渲染憂傷。「至于我跟他之間……我們的糾葛太深了,一時也說不清,總之他在失憶以前,已經是很恨我的,現在恢復記憶,就更討厭我了。」
恩希無語,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這個哀傷的女人。「所以小刀現在已經想起過去的事了?」
「嗯,他已經都想起來了。」岳清荷頓了頓,忽地用力咬唇,一滴珠淚墜落。「羅小姐,你真是個好女人,可是我……卻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我對不起意飛,也對不起你。」
恩希見她落淚,嚇了跳,焦急地安慰。「你不用這樣啊,你沒有錯什麼,真的不用這樣,小刀跟你上床也是情難自禁,怎麼能怪你?」
「不對,你們兩個會結不成婚,都是我害的!」岳清荷哽咽。「那天意飛跟我上床不是自願的,他是被下藥的!」
「你說他被下藥?」恩希駭然驚叫,高亢的嗓門心動店內其他客人,她看了看周遭,一一送去歉意的微笑,這才將視線轉回岳清荷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說清楚。」她壓低嗓音。
岳清荷抹去眼淚,努力尋回冷靜。「我不是跟你說,是夏見風主動找上我嗎?他派人調查意飛的來歷,發現我們過去的牽扯,所以找上我,希望我跟他合作。」
不祥的念頭倏地竄過恩希腦海,但她不願捉住,不願深思那可怕的猜想,她只是僵坐著,听岳清荷說明真相。
「他說他想得到你,而我也想意飛重新愛上我,所以我們應該合作,拆散你們。我本來猶豫著不肯答應,沒想到那天晚上,他趁我來咖啡店找意飛,不知道叫誰在我們飲料里下安眠藥,等我們倆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們赤果地趟在床上……」
「不可能!」恩希尖聲打斷岳清荷,臉色慘白、菱唇輕顫。「岳小姐,我想你一定是哪里搞錯了,風見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做出那麼卑鄙的事。」
岳清荷同情地望她。「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我說的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恩希猛然拍案而起。這回,她再也顧不得會驚擾店內客人了,聲色俱厲。「岳小姐,我不管你跟小刀是什麼關系,這不干我的事,但我絕對不準你這樣污蔑風見,請你馬上離開!」
「羅小姐,請你冷靜點的我說……」
「你出去!」
「羅小姐……」
「出去!」
恩希全身激顫,幾乎失去理智,她從未如此憤怒過,不為自己,是為自己最珍愛的男人,她不允許任何人抹黑他!
岳清荷看她這般激動,一時也懷疑自己做錯了,她下定決心揭穿丑陋的真相,會不會反而造成更大的傷害?
但為了意飛,她非這麼做不可啊!
「羅小姐,我知道我現在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矯情,但我是……不希望你被人騙了,而且你跟意飛,你們很適合,或許你們可以破鏡重圓。」她閉了閉眸,盡力排遣胸臆的愁緒,然後打開皮包,取出一支錄音筆。「這里頭有我夏先生談話錄音,你听听看。」
她按下播放鍵,清晰的聲音流泄,恩希悚然震住,听出那低沉冷冽的男聲,確實屬于自己的戀人——
你不是想重新得到他的愛嗎?他已經忘了你了!而且正準備跟另一個女人結婚,如果不是用這種方式,你認為自己還有希望回到他身邊嗎?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真相。跟我合作吧!我們各取所需,這件事就當是永遠不能說的秘密。
恩希听著錄音,淚水無聲地奔流,心房凍結,宛若一片毫無生氣的雪原。
「這不可能,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淒楚地呢喃,這一刻,好希望自己聾了,就不必听見這些殘酷的言語。
她深愛又仰慕的男人,竟然導演了這樣一出戲,不只陷害小刀,還威脅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巨大的悲痛排山倒海襲來,她在浪濤里掙扎著、殘喘著,終于,再也抵擋不住,身子搖晃地往後倒——
她暈過去了。
當恩希醒來的時候,最初映入眼簾的,是夏見風滿是焦慮與關懷的臉龐,見她醒了,他才松了一口氣。
「你醒了,感覺怎樣?有哪里不舒服嗎?」他柔聲問。
「我在哪兒?」
「在醫院,要不要喝杯水?」
她不說話,只是怔傻地看著他,眼眶逐漸泛紅。
他倒水回來,瞥見她淚顏楚楚,臉色跟著發白,顫著手,將水杯遞給她。
她不喝,半坐起身,直視他。
他咬牙別過臉。「是岳清荷送你來醫院的,她都……跟你說了嗎?」
「是,她都跟我說了。」她嗓音發顫。「她還把你們那天的談話都錄音起來,我听過了,那是你的聲音沒錯。」
意思是證據確鑿,他別想再狡辯嗎?
夏見風苦澀地抿唇,從岳清荷打電話他來醫院,他便知道情況不妙。
「你怎麼能做出那種事?」恩希質問,語氣透著強烈的失望。
他听出來了,胸口一擰,驀地握住她的手。「恩希,你听我說,我會那樣做是不得已的,我只是想……」
「你想拆散我跟小刀,好讓我跟你在一起,對嗎?」她一語道破他的用心。
他窒住,半晌,慚愧地點頭。
她冷淡地掙月兌他的手。「原來小刀並沒有背叛我,是你布局欺騙我,我也真夠傻,居然就這樣上了你的當。」
他一凜。「恩希,你听我說……」
「你還想說什麼?說你這樣做是因為愛我嗎?因為你想要我,就使出這種卑鄙手段,陷害小刀,讓我氣他、趕走他,你還威脅岳小姐不準跟我坦白真相,你明知道她最痛的就是她愛的男人恨她,卻還拿這點去威脅她,你怎麼……怎麼可以那麼壞?」話說到這兒,她情緒再度震蕩,眼眸酸酸地蘊淚。
那剔透的眼淚,落在夏見風心上,他胸口痛著,滿腔言語想說,卻不知如何吐出口。
天大的秘密也有戳破的一天,他知道,但事到臨頭,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做的心理準備永遠不夠,他無法面對她凜然的責備。
恩希長長地瞪他一眼,接著下床。
「你要去哪兒?」他驚慌。
「回家。」她背脊挺直。「我要好好想一想,我們暫時別見面。」
這意思是她考慮跟他分手嗎?她要離開他?
強烈的驚懼捉住夏見風,他驀地伸手扣住她手腕。「我不準你走!」
她聞言,回頭氣惱地瞪他。「你憑什麼不準?」
「憑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憑我是孩子的爸爸!」他不顧一切地嘶吼,不管急診室內還躺著其他病人。
恩希駭然震住。
她懷孕了。
當她昏倒送醫時,醫生替她做過檢查,發現她已經有了三周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