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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愛死你 第七章

「呼……呼……」阿華田推門進入辦公室,覺得今天不是好日子,一早就踫到電梯故障,害少運動的他硬是爬了千幾層樓,就快喘死。

放下包包,見到上司,他愣住。「老大……你怎麼笑成那樣啊?」

辦公桌後,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雷昱野因這問句回神,立即斂容,故作漫不經心。「哪樣?」該死!他泄露了什麼?

「就……滿猥褻的。」這小子不知想到啥,居然還臉上一紅。

飛拳K去!「你臉紅個屁啊!」害他雞皮疙瘩都飆起來了。雷昱野凶狠瞪他一眼,瞪掉他的廢話。「都遲到了,還不快開始工作!」他謹慎地收斂情緒,以免給阿華田看出自己跟莫靜蕾之間有所進展,誰知這小子會不會又被多多套出話,他可不想再出岔子。

想到莫靜蕾,他嘴角上揚,心情愉悅。今晚受她外婆邀請,要去她家吃飯,還要將他正式介紹給她妹認識。

加班到晚上七點多,他們約在地下停車場見。他比她晚十分鐘走,怕她久等,加快腳步走到電梯前習慣性一按,沒見按鈕亮起,才想起電梯壞了。推開一旁通往樓梯間的門時,意外目睹一個身影,是莫靜蕾?

「……嗯,那把帶子放回去,記得關掉錄影機的電源。」她回頭見到他,對手上通話中的手機說︰「那就這樣,我準備走了。等下見。」合上手機,她望向他,反射性伸手攏攏頭發。「要走了嗎?」

「你在等我?」

「……嗯。」她瞥眼旁邊的樓梯,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在等他。忽地容光煥發,工作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奇怪,這麼件小事哪值得他樂成這樣?但是,嗅,他沒法否認,這感覺真不錯!

「這里空氣不好,下次在外頭等吧。」他率先下樓。「走吧。」這時間,商業大樓已人去樓空,樓梯間分外安靜,嚏嚏嚏……一層樓走到一半,卻只听到自己的腳步聲,回頭果然見她杵著沒動。

「莫靜蕾?」他奇怪了。「怎麼了?」

「喔。」她像是這才回神,應聲上前,握住扶手走下來。

他由下往上仰望她,只見她非常小心緩慢地踏下一階,站在階梯上停了五秒,忽又退回,一下縮到死角,從他詫異的視線中消失。

般什麼?她怪怪的樣子讓他擔心,一步兩階沖回樓上,見她目視前方牆壁,神色之凝重,教他心頭一凜。「到底怎麼了?」她垂下視線,略顯不安。「有件事,有點難以啟齒。」他將雙手放在她肩上,定定注視她,眼神強而有力,語氣堅定可靠。

「別擔心,告訴我,我來解決。」過了好一會兒,一句話在樓梯間幽幽傳開︰「我有懼高癥。」之後的十秒里頭,呼吸聲,成為唯一的聲音。

「……你有懼高癥?」他重復一次,好確定自己沒听錯。

「嗯。」她輕輕點頭,似乎有些挫敗。

他努力試著保持沉默,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所以她在這里等他,是因為不敢下樓梯嗎?他知道懼高癥是什麼,但沒想到有人會嚴重到不敢走樓梯,更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莫靜蕾。

莫靜蕾,酷酷的莫靜蕾!喔,他再次為自己從前的誤認感到滑稽。

「你該早點跟我講,這樣我們才能一起走。」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他語氣有些嚴峻,指責她的逞強,不,是指責她不該在他面前逞強。

她垂眸瞧那握著自己的大手,為那言下之意感到絲絲甜意。

苞他一起到了樓梯口,她向下看了眼,有種暈眩感,不禁又退回一步,見狀,他一手堅實地攬住她的腰,笑道︰「這樣吧,你閉眼別往下看,我帶著你走,當我說「下」的時候,你就往下踏一階樓梯。」接下來,樓梯間就只剩他一聲聲的指令︰「下……下……」她緊緊挽著他,身體緊依著他的臂膀,偶爾他回眸,見她緊閉雙眼,將安危交給他,那種被全心依賴的感覺,令他不禁虛榮了起來。

而她身處黑暗中,知覺格外敏銳,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使她充分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還有那鋼鐵般的體魄。他說下、下、下,她卻漸漸听不到,只听到怦、怦、怦……擂鼓般的心跳聲。

慢吞吞地協力走下三層樓,她忽而停步,抿抿干燥的唇。「我還是自己走好了,這樣太慢了。」而且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缺氧暈厥。

他眉一皺,不喜歡這個主意,低頭想說些什麼叫她打消念頭,卻被她先伸手輕輕一推胸前,只好放開她,在臂彎落空時感到些許失落。

看看樓梯間,他很快有了其它對策。「我有個更好的主意。」走到她身前,以背對她,微矮。「上來,我背你。」莫靜蕾一怔。「這……」

「不要嗦,快點,你外婆還在等我們回去吃飯。」他語氣強勢,不容質疑,最縣說服力的,卻是那句說得極其自然的「等我們回去吃飯」,當中隱含的親昵讓人心悸。她望著他寬厚的背影,眸中閃過一絲靦腆,乖巧地上前伏在他背上,雙手圈住他頸項。

他雙手向後勾住她的腿,穩若泰山地拾級而下。

下巴抵著他厚實的肩頭,莫靜蕾閉上眼,被他的體溫烘暖,被他的氣息包圍,感覺自身隨著他下樓的動作而晃晃悠悠,仿佛置身搖籃中。父親早逝,這是有記憶以來首次被男性背負。是不是男人都能給人這樣的安全感?她不知道,唯能肯定,在爸爸背上,她絕不會這般臉紅心跳。

她心頭小鹿亂撞,雷昱野可也非心如止水,隱約感到她柔軟的曲線貼伏背上,他不覺屏息,牙根微緊,糟!這樣心神不寧,走得了幾樓?他隨意說話來分散注意。「剛剛你是在跟你外婆講電話?」

「是跟我妹。我叫她確認一下預錄節目的錄影帶還剩多少時間。」

「預錄什麼節目?」

「我外婆要看哆啦A夢。」

「你外婆喜歡哆啦A夢?」他詫異幾秒,又因覺得適合而想笑。

「嗯。」莫靜蕾回憶道︰「小時候,我們住的房子比較小,我跟妹妹睡一間,晚上外婆工作完回家,哄我們睡覺,就拿哆啦A夢的漫畫當床邊故事念給我們听。後來長大識字,自己看得懂了,外婆就不再念了,不過每晚睡覺前,還是會親親我們說︰「晚安,祝你夢見小叮當。」

「對了,以前是叫小叮當。」他嘴角上揚,想像她描述的畫面,感覺很天真。「現在你長大了,換你錄小叮當給她看了。」而且,也換她照顧外婆了。先前她外婆住院,她加完班還要趕去醫院,想到她那陣子的憔悴,胸口不禁一糾,月兌口道︰「一個人養家很辛苦吧?」

「不會的,我們家現在不是只靠我,我妹也有收入。她很有生意頭腦,很早就開始負責自己的生活費了。她現在在念研究所,還有跟朋友共同經營一家網路商店,常常忙到半夜,比我還辛苦。」

「辛苦有什麼好比的,神經。」他沒好氣地低罵一句,頓了頓,又說︰

「听好,以後你們家有什麼東西壞掉,或是哪里需要裝修,都要來找我,知不知道?有些粗活就該交給男人做,少在那逞強。」那是粗聲粗氣、缺乏溫柔的一句命令,卻將她的心瞬間融化。

將臉貼在他背脊上,整個身體都熱了,暖到心坎里去。

決心要跟他做朋友後,她努力地把情緒改用說的給他听,現在她也想這麼做,但是,此刻的這番感動該怎麼說呢?「你……真好。」她慢慢地說,很慢很慢,慢得仿佛連時間都要忘記行走。「我很幸福。」

那是未經潤飾、毫不巧妙的一句話,樸拙得像塊灰岩,卻讓他驟然有如被注入了過多能量,呼吸哽住,心髒幾乎要麻痹。

完蛋了!他怎麼有種被攻陷的感覺。而最銷魂的,莫過于她胸前的柔軟正緊壓背上,這是多麼……多麼甜美又痛苦的滋味啊!咬緊牙關,他啞聲道︰「你……不要勒那麼緊……」他會死,壓抑而死。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覺抱緊了他,連忙放松,他卻一點也沒得到紆解的感覺。感到她溫熱吐息近在耳邊,更拉緊了體內的弦。默默深呼吸,他目不斜視直祝前方,還差一點就要到平台了,收心、收心。

在他身後的莫靜蕾豈會未察他的緊繃,她好生奇怪地由後瞧著他古銅色的後頸,接著發現他耳根微泛暗紅,直覺伸手一模一一好燙!

未料這一模,簡直像模到他的痛處,他渾身一震,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跌落樓梯,跳了幾步才驚險站穩,兩人一時都有點驚魂未定。

餅了幾秒,他將她立牆放下,動作不怎麼溫柔。

「你實在是……」他似惱怒又似無奈地咬咬牙,一手按額,一手撐在她臉旁牆上,傾身俯近她,有種將她圈困懷中的意味。

她到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不妥,熱血瞬間沖上腦門,思緒亂烘烘的,不知該說什麼好,最後低聲說︰「抱歉……」

「我又不是要你道歉。」該死!他的語氣怎麼凶巴巴的?他的臉部怎麼硬邦邦的?要命!他現在的表情肯定缺乏親和力。擔心她會錯意,他移眸看她,映入眼簾的,是她……面無表情的臉。

一對兩情相悅的情侶,彼此靠得那麼近,近得連對方的心跳聲都能听見,明明曖昧得很,神情看來卻彷若兩尊復活島的石像莊嚴相對。

不知為何,感覺這情況古怪又荒謬,他嘴角一抽,低頭以額抵著她的,低嘆︰「你啊……」就不會給點害羞的反應嗎?腦中的這個念頭,在踫到她、感到她的同樣緊繃時被打散,他倏地抬眸炯炯凝視她。

那視線如火般赤果灼人,她卻沒移開迎視的目光,如飛蛾撲火忘了閃避。兩人前額相抵,眉宇相印,鼻尖幾乎相觸,距離之近,她可以清晰感到他炙熱的吐息吹拂唇邊。他伸出空著的手,以掌心托著她半邊下巴,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臉腮,薄繭粗糙的觸感,使她不禁輕顫。

「……喂,你可別又忘了呼吸。」可惡!為何他非得這麼殺風景不可?,但見身前佳人停頓一下,用力喘了口氣,還真是差點忘了。

他有點不爽自己居然開始習慣了。唉。「放松點,吸氣、吐氣,吸氣、吐氣……」不期然想到暑假時,他教親戚的孩子游泳時就像這樣,可能是這情況實在有點可笑,緊繃的黝黑臉龐得以放松,薄唇甚至勾起一絲笑意。「別忘了,最後要深深吸一口氣。」等她依言而行,他一手支在她腰後,目光爍爍,貼在她耳邊低啞道︰「準備好了?」

「嗯。」柔細的嗓音,帶了點性感的沙啞,讓他黑眸深幽,一側首,暴風般的襲上櫻唐。

他的吻有如烈酒,強悍又帶著蠻勁,長驅直入,掠奪她剛補充完的氧氣,刺激得人意亂情迷、神魂顛倒、似夢似幻、如痴如醉。

她有點無助地閉上眼,暈頭轉向,任漩渦吞噬,諸般感受激烈壯麗,又有種將要滅頂的恐慌,令她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如遇浮木緊捉不放。

他有力的雙手圈著縴腰往上提,支撐她發軟的身體,也方便自己的攻佔。她的唇遠比想像中溫軟甜美,如雲鬢發傳來淡淡的洗發精香氣,在這時是種魅惑。她輕淺的回應更是種撩撥,他輾轉吮吻,時而嗜啃。深入探索,勾引她的熱情,佔據她的心神,牽領她來共舞。

寂靜樓梯間,兩具身軀緊貼彼此,兩顆心髒激情共振。

呼吸紊亂,原本只想淺嘗即止,卻徹底失控,直到一一「哞……」石破天驚。

「……」

「哞一一哞一一」

「你……換了手機鈴聲?」氣息不穩。

「是……澳大……利亞的……乳牛叫聲。」補充氧氣。

「哞一一哞一一哞一一」真他媽的吵!

「別鳥它!」老大不爽,惡狠狠下了「封口令」。

「……」于是有口難言,不過,也並不想言。只想抵死纏綿。

「蕾蕾啊,剛剛你的手機怎麼打不通啊?」

「收訊不好。外婆,我們快到家了。」

「好好,我去叫妹妹起來。還好飯還熱著。」講了幾句話,莫靜蕾切斷通話,車上再度變得安靜。這對情人,初次親吻就這樣盡興,事後反而都有點傻傻地不好意思起來。

最後,雷昱野清清喉嚨,試著找話題。「弄到這麼晚,會不會耽擱你妹的作業時間?」才听說她是個大忙人。

「不會。她今天特別空下一整個晚上。外婆和她說過你的事以後,她就很想認識你,今天是她主動提議要請你來的。」

「喔。」他听了,愉快地挑起嘴角。她的家人如此積極熱情,使他感到了種吉兆,顯示他們的交往會非常順利。

而莫靜蕾的妹妹莫郁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上次只匆匆一瞥,這次正式踫面,他發現她跟莫靜蕾並不像,至少打扮不像。一副大眼鏡遮住半張臉,露出尖尖下巴,凌亂劉海覆蓋鏡緣,給人一種沒精打采的印象……不,是本來就很沒精打采。除了一開始跟他禮貌性打過招呼,飯桌上,她始終一副神游模樣,讓人懷疑下一秒她會誤把飯吃到鼻孔里去。

飯後,莫靜蕾和外婆在廚房不知忙些什麼,雷昱野在客廳休憩,莫郁芯踱來,在另一張長沙發上坐下,蜷靠椅背,模樣困頓,眼眸半閉,在他以為她睡著時,卻听到一句悠悠發問︰「你就是MrT-shirt吧?」

「什麼MrT-shirt?」他奇怪地看向她。

「之前在醫院,是你借我姐衣服?」看體型就知道。

原來在說這個。「對。」

「上次你來修浴室,姐從三天前就開始整理房子,又花了一下午出外采購茶點,就為了招待你。」莫郁芯若有所思。「她真的很重視你。」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雷昱野听得驚訝,隨即揚起嘴角,心里飄飄然又樂陶陶的,很受用。嘿,想不到莫靜蕾會這麼可愛。

「干嘛一副暗爽的樣子?看了就惡心。」笑意凝住。什麼?她剛才說……「不妨老實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她語氣還是懶洋洋,說的話卻句句刺耳。「就是你吧?先前一直忽視姐的心意,害她老是黯然神傷。

你倒好,只要坐享其成,享受被人暗戀的滋味,等到心血來潮再略施小惠,哼!直厚臉皮。」

「你在那瞎掰什麼?」他被說得脾氣都上來了,從來最恨被人胡亂冤枉。「她哪時暗戀我了?」狗屁不通、莫名其妙!

「她到電台工作後,上班前花好多心思打扮,還特地換了隱形眼鏡,一看就知道是戀愛了,對象當然是同事。你不就是她同事?」有這種事?雷昱野又驚又愕,不過很快有了見解,暗笑這位小妹的多心。

「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就我所知,她本來就是個注重儀容的人,初到新環境,慎重打扮以給人好印象,不失為她的作風。至于她戴隱形眼鏡的理由,不久前她才親口跟我說,那是因為她很喜歡電台附近一家拉面店,經常去吃,戴隱形眼鏡,吃面時眼前不會起霧。」

「為了吃面時眼前不會起霧?」莫郁芯猝然坐直,低喊出聲,像被完全驚醒,眼楮第一次睜那麼大,感覺非常震驚。

「看來你並不完全了解她。」他調侃地挑高眉。

莫郁芯沉默幾秒,推推眼鏡,直勾勾盯著他,仿佛在看什麼異類,然後一字一字慢聲說︰「先生,請問你是呆子嗎?」青筋爆起!「小姐,勸你說話客氣點。」他涵養用盡。

她又開始批判性地打量他。「你一定沒交過女朋友,對不對?」

「你這——」咬住惡言,呼……呼……努力用平息怒氣的呼吸法。

忍耐,她可是莫靜蕾的妹妹,而直達是個女人,千萬不可揮拳相向!

「姐會提早上鬧鐘,花差不多兩小時裝扮,注意,是每天喔。她在到你們電台上班之前可沒這樣。這番轄變,除了女為悅己者容,還有什麼更合理的解釋?還是說,你真以為這世上會有人為那種可笑的理由戴隱形眼鏡?」她對他不解風情的程度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這席話如雷聲霹靂,轟得雷昱野腦袋空白幾秒,心生動搖。這件事的確扯到不行,當時他怎會深信不疑?對了,那是因為……她是莫靜蕾。「但是,你姐她很……嗯,特別……」他試著解釋。

「胡說什麼!」顯然他誤踩地雷,那雙老是昏昏欲睡的眯眯眼倏地罩上一層薄霜。「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害羞又純情,也會渴望戀愛,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女人。我跟外婆都擔心她會受傷,不過外婆跟我說,你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對象,如今一見,哼哼。」她冷笑。

「是我失言。」他舉手投降,可不想被莫靜蕾的家人當成那種會傷害她的爛人。看看眼前這位小姐劍拔弩張的模樣,雷昱野忽然有點想笑。奇怪,莫靜蕾有這麼欠保護嗎?連她妹妹都要為她操心?

她害羞又純情,也會渴望戀愛,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女人……想到方才听到的形容,他更是差點笑出來。喔,她家人的認知可真是與眾不同。

雖然這位小妹適才一度讓他很火,但想到她是為了莫靜蕾,他就神奇地氣消了,和顏悅色地解釋︰「不過有件事我沒說錯,她絕對沒暗戀我。事實上,之前我們之間並不和睦,是那次你外婆出了意外,我陰錯陽差送她去醫院,我們才真正開始有所交流。」所以肯定是她哪里弄錯了。

「是嗎?」她臉色緩和了些,目光在他身上梭巡片刻,略帶困惑。

「我也覺得奇怪,你跟她之前喜歡的類型完全不一樣。」這句話像只巨槌在胸口用力一敲,他黑眸一眯,有種非常不愉快的感覺,沉沉地問︰

「她之前喜歡的類型是怎樣的?」

「都是身材修長、長相斯文,笑起來很有親和力。」梁總!腦中驀地閃過這個全部符合的人,他心頭一震,變了臉色。

見狀,莫郁芯怔了怔,恍然大悟。「哦……」莫靜蕾暗戀梁總?這不是雷昱野第一次思考這個可能性,但一時間還是具有相當的沖擊性。

莫郁芯心中也有了底,看來他的角色應該是那個把姐從沒結果的暗戀中解放出來的人嘍?原本先入為主的敵意因此消失,看他此刻瞬息萬變的精采表情,顯然對姐很在意,她放心了,態度也就變了。

「不好意思,剛才誤會你,所以對你很不客氣,不要放在心上。外婆說得對,你這人滿好的,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機會我也會幫你的。」

說完,伸個懶腰,放松躺下,雙手枕在腦後,閉目假寐,又恢復成那副懶骨頭的樣子。

這情況可真是急轉直下,雷昱野感覺詭異地瞪眼。這些莫家女人都很有個性嘛,翻臉像翻書一樣。但他可沒這麼收放自如,心情就此被影響。

壓抑不斷上涌的煩躁,內心五味雜陳的男人,不曉得當晚自己離開後,她們祖孫三人便聚在客廳討論起他。

「妹妹覺得昱野怎麼樣啊?」外婆已經將他喊得好親熱了。

莫郁芯不答,趴在姐姐身上。「姐,你喜歡他嗎?」

「哎唷,傻丫頭,不喜歡怎麼會跟他交往咧?」外婆笑她。

「外婆你不懂啦。」感情的事很難說。「姐,你喜歡他嗎?」

「……嗯。」哦,害羞了……莫郁芯鼓起腮幫子,把腦袋瓜蹭到她胸口。唉,姐又香又軟,從小就是她最愛的枕頭,真舍不得她被搶走,但為了姐的幸福,沒法子。「那你要放下從前的失敗,不時表達給他知道呀。」姐在這方面的表達能力不太好,但那種「救贖型」的對象應該會特別缺安全感吧?

「呸呸呸,什麼失敗,多難听。只是幾次暗戀沒結果,算得了啥?

外婆我年輕時才了得呢,班上十七個男同學,我暗戀過十六個一一」

「唯一沒有暗戀的那個,最後卻成了我們的外公。」

「咦!妹妹你好聰明,怎麼會知道?」

「外婆,你說過好多次了。」听到都會背了。

「是嗎?」外婆呵呵笑。「愛情就是這麼充滿意外啊。」

「這句話你也說過好多次了啦。」莫郁芯邊打呵欠邊說。

在旁,莫靜蕾眸含悅色,從沒一次覺得這句話這麼有道理。

愛情的確充滿意外,正如雷昱野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莫靜蕾,更沒想過自己會像個思春期的小表,為了戀愛而心浮氣躁。

「昱野,你有沒有在听啊?」察覺他心不在焉,德森在電話那端問。

雷昱野拉回思緒,隨口應了聲。「怎樣?」

「我說,我最近在新聲電台接了個新節目,他們是個年輕電台,規模不大,不過很有干勁,方向也夠明確,還滿值得看好的。其實是他們台長來邀我的啦,我跟他是不久前在廣播研習會上認識的……」

「對了,是廣播研習會。」雷昱野腦中靈光一閃,月兌口說道。

「什麼?」德森沒跟上他的反應。

雷昱野躺著仰望天花板,眉頭微攏。「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梁總曾說過,他跟莫靜蕾是幾年前在一場便播研習會上認識的。」

「原來他們那麼早就認識了?哼,怪不得老是一鼻孔出氣。」德森開始碎碎念些不好听的話,雷昱野沒听進去。從回到家開始,他滿腦子就被莫靜蕾佔據。事實上,也沒什麼好驚奇的,一切早有苗頭,她與梁總相識在先,也許她會應邀到電台工作就是為了可以近水樓台,之後每天費心裝扮,是為了吸引梁總的注意;當初巴巴的要跟他做朋友,初衷也是要討梁總歡心……說她沒暗戀粱總才是不合情理。

「德森,你認識我這麼久,覺得我有什麼優點?」他忽然問。

德森一驚。「喂,你可別亂想,你的工作能力優秀得很,不要糊里糊涂被動搖了自信。」明明是杰出的人才卻遭排擠,太沒道理了。他越想越為好友不值。「老實說,我今天打來是有件事要跟你……啊!」

一聲驚嚷高分貝得讓雷昱野耳痛。「混蛋!想死嗎?鬼叫什麼!」

「不好了,我怎麼那麼粗心,消夜時間晚了,我的小甜甜一定餓壞了!你還沒要睡吧?我晚點再打給你,一定要等我,是很重要的事……」

「閉上嘴巴,快去喂你的蜥蜴吧。」比蜥蜴還不如,會有多重要?

這家伙真夠廢的。雷昱野掛上話筒,正好也沒啥心思講電話。

沒想到今天乘興去她家造訪,會帶個沖擊性的事實回來。

不過,那又怎樣?就算她曾暗戀梁總,既然她會喜歡他,就表示他一定有比梁總更吸引她的地方,所以他要將之發揚光大,讓她更喜歡自己。

雷昱野不愧是雷昱野,毫無那種患得患失的敏感心思,完全硬漢作風,行動第一。他想,沒錯,梁總算老幾?她現在可是他女友,他佔盡上風,穩操勝券。

有了主意,心情愉快多了,看眼床頭鐘,時間已晚,她現在在干嘛?

睡覺了嗎?長夜漫漫,他已開始想念她。

心有靈犀,城市的另一端,莫靜蕾也正想著他。開完家庭聚會,大家各自洗澡準備睡覺,她在房內對鏡搽上保養品,看著自己的嘴唇,驀地想到今天的那個吻,心里頓時又麻又熱,全把睡意趕跑。躺在床上,拿起電話又放下,反覆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撥下號碼,想不到馬上就接通。

「還沒睡?」他搶先說了句,聲音听來頗為愉快。

「嗯……」還沒醞釀好想說的話就沖動打了電話,她一手揪著被角,信口說︰「我外婆說……哪天有空,要你再來吃飯。」他微笑。「幫我跟你外婆說,今晚的三杯雞很好吃。」

「好。」她暗暗記下要學這道菜。

「不如下次找一天,我請外婆她們吃飯。」兩人開始討論選什麼餐廳好。窗外夜空中,眨眼的繁星像在困惑,明天還要上班呢,卻淨在講些不用著急的事,是為什麼?

其實呀,只是想再听听對方的聲音,多一下下也好。

直到最後兩人都困了,聲音懶洋洋,說話有一搭沒一搭。

「莫靜蕾……」隔著電話,他叫她的名字,似咀嚼,似沉吟。

他想著,今天他什麼都沒做,她卻說她很幸福。他從來不懂女人,卻第一次想懂一個女人,想問她︰「你喜歡我哪里?」但此刻,夜很靜,耳邊可以听到她細細的呼吸節奏,隔著話筒卻好貼近;這向來直來直往的男人,突然知情識趣起來,覺得這時不該問這問題。

因此他只是說︰「晚安。」

「晚安。」她頓了頓,又低柔說一句︰「祝你夢見小叮當。」那像句美麗咒語,霎時點亮他的笑意,心仿佛裝上了竹蜻蜓,徜佯在溫柔的月色中。臂彎忽而空虛起來,懷念圈著她的溫暖感覺,嘴唇也跟著寂寞,渴望她柔軟馨香的吻,渴望得身軀都緊繃……小叮當,如果真有小叮當。他會要來任意門,好能立刻見到她。

畢竟他想夢見的,不是小叮當,而是她。

「昱野,你昨晚在跟誰打電話啊?講到那麼晚,我後來都打不進去。」電梯中,德森問道。他掛念著昨天沒講完的要事,今天沒要錄節目,卻特地跑來電台,就是要攔雷昱野一頓午餐時間。

「你說有要事要說,到底是什麼?」雷昱野不答反問。

「噓、噓……這邊人多,不方便說。」雷昱野斜睨他一眼,由他故弄玄虛去,腦子一轉,又想起莫靜蕾。雖已打定主意要讓她更喜歡自己,卻還沒擬好計劃。都說萬事起頭難,但最傷腦筋的,是他連頭都還沒找到,嘖。

煩心間出了電梯,剛出大樓門口,忽有一個嬌小身影跳出來展臂攔路。

「雷主任,等一下。」又是她。她很閑嘛。

他冷睨她,一語不發。多多自己先開口︰「我……我听說……」說話卻支支吾吾,氣勢異常虛弱。「你們……你們已經在交往了?」哦?

濃眉一揚,薄唇勾笑。「你從哪知道的?」多多將視線瞥到一旁,雙手絞緊衣擺,扁嘴不語。

「想必是「你的靜蕾姐」告訴你的?」雷昱野語調輕快,對她積怨已久,這會兒心情爽歪歪。哼哼,這幼稚的臭丫頭,幻想破滅了?活該。

「昱、昱野,她說你在跟誰交往?靜蕾姐是……莫靜蕾?你……你……」在旁的德森震驚地蒙住半張臉,聲音不覺拉高。

「你……你這個大騙子,小心天打雷劈!」多多怒罵。

雷昱野眼角一抽,開始很想揍人。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扭斷她脖子的暴力沖動,他陰騖道︰「小妹妹,長大點,你把自己當成了什麼?

飛天小女警?來主持正義,打擊怪獸?愛幻想可以,但給我滾、遠、點。」

「是不是幻想,你心里有數!」多多脹紅臉,氣到眼淚汪汪。「等著瞧,我會讓她知道你的真面目!」恨恨一跺腳,轉身跑走。

「昱野……不妙喔。你看我這。」德森指指自己的眼楮。

「什麼東西?」有眼屎啊?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看我右眼是不是跳個不停?」雷昱野抬眉。「我只看到你一直在拋媚眼。」

「去你的!是我從沒出錯的第六感告訴我,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他哈了一聲,覺得好笑。「愛說笑。她能怎樣?」

「你還笑得出來?」德森臉色一變,三分怨慧七分氣惱,重重一哼。

「虧我把你當好友,你真不夠意思,交女朋友了也不告訴我。是電台里的人哦?居然連莫靜蕾都知道她是誰,肯定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當我棒槌啊!」揪發瞪眼,開始有抓狂傾向。

「哈……哈哈!」雷昱野大笑。他就奇怪,德森知道了他們在交往後怎麼會那麼冷靜,沒想到他誤會了個徹底,曲解的功力一流。

「可惡!你還敢給我笑!」德森戟指尖嚷,氣得直跳腳。

「我干嘛瞞你?走,先去吃飯,飯桌上告訴你。」雷昱野爽快道。不過當然得等德森吃完飯才爆料,不然他恐怕有噎死之虞。

雷昱野壞心地等著送好友一枚炸彈,全沒將其先前的第六感放在心上,直到當天下班回家前,他眼皮突然也跳了一下。

怎麼搞的?正懷疑自己臉部神經出了毛病,說時遲、那時快,砰一聲,原本已走掉的阿華田撞開辦公室門沖進來,高呼︰「老、老大,大事不好了!」

「窮嚷嚷什麼?」Shit,別再跳了!雷昱野皺眉按住眼楮。

阿華田慘白著臉,一臉欲哭無淚,渾身發抖,投出一枚更讓人措手不及的威力炸彈。「多多她……她把我的DeathNote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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