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奧迪快速劃過公路,時間是晚上八點多,剛才還塞得水泄不通的某一路段突然間豁然開朗,一路順暢到底,真叫人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車內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不見汽車音響有樂聲傳出,也不見車內男女有任何交談,只有空調的嗡嗡聲持續著,好像在訴說著沉默的力量。
又鬧僵了嗎?不會吧!這麼小心眼?又沒什麼深仇大恨,能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干麼這麼愛計較!
嘿,想錯啦!實在是因為白天的活動太累人了,不用開車的意臻,只好無辜的睡她的大頭覺嘍!當然,睡著的人是沒辦法交談的。
而達佑呢?看他狀似專注的看著路面,其實心思復雜得很。
和副教練之爭的結果很明顯,他的手臂被擦過一拳,不痛不癢的,比被蚊子叮到還容易被忽略;可副教練就沒那麼幸運,他被他打趴在地上,狼狽的樣子有點侮不當初,不過他臉上倒是滿完整的,他已經給他留了面子。
這件事後,達佑疑惑的想,他是怎麼了?光看意臻和別人說幾句話就氣得快抓狂,他怎麼會是這麼善妒的人呢?
至于善妒這兩個字,是情人專用的吧!難道他是對她用了情,所以才會管不住自己的醋意,滿腦子只想扁多看她一眼的男人一頓?
不可能!他們之問有的只是關系。達佑說服自己。
可是,他們在床上配合得不怎麼好啊!為什麼他還黏著她不放?太不像他以往的作為了。
偷空覷了身邊熟睡的身影一眼。
這女人,怎麼看都只是個的小花痴而已,雖然長得清秀可人,但也不是什麼驚世的美貌;至于身材,對他這種見慣西方大尺碼的人來說,更不是普通的爛!
他在意她什麼了?
要學識沒學識、要腦袋沒腦袋、要美貌沒美貌、要身材沒身材,簡言之,他是不可能對她用情的!
肉欲、肉欲!全是肉欲搞的鬼!達佑再次說服自己。
他還記得她所有美妙的吻,記得兩人如何四肢交纏、耳鬢廝磨,記得那足以讓地獄之火相形見拙的熱情--直到那晚粗糙的結合。
對了!這是不服輸。
就像在運動場努力了一輩子,結果卻不斷與奧運金牌擦身而過一樣,他不信兩人狂燃火焰的結果換來虎頭蛇尾,一定有他還沒發掘到的熱情深埋在她身體里面。
他等的,就是終極的完美!
「嗯,到哪了?」唾美人揉揉眼楮,悠悠醒轉。
「到……咦?」達佑定神一看,才發現這條路不對,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走錯路的?雖然除上次的短暫停留,他有三年沒回台灣,但他的方向感一向很好,記憶力更強,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呢?再仔細一看,原來他下意識把車開往莊家豪宅的方向了。
他帶她上莊家做什麼?看老哥嗎?對了,他還沒告訴老哥羅意晨的事,就當作順便聚聚吧!
「妳不累吧?我們去看一下我老哥。」達佑硬將走錯路給拗回來。
「哦,有余興節目嗎?要不要帶些吃的喝的過去?」意臻問。
「不用了,那里什麼都有,不過妳得忍耐點,那里可是非常高檔的地方。」
究竟有多高檔呢?不親眼看看意臻還真無法了解。
到了莊家豪宅,還得再開一小段路才進入噴水池圓環,圓環後的主屋大得不象話,說得夸張點,光一個客廳就比她家租來的小鮑寓大十倍,里面的裝潢更不用說,說不定隨便打破一樣東西都要她工作一輩子來償還。
「達彥孫少爺請您到娛樂廳去。」老管家這麼對達佑說。
有娛樂廳?听起來好像某企業社的福利設施。意臻心想。
「呃,老滑頭在嗎?」達佑有些遲疑的問。
「老爺在樂室。」老管家回道。
還有樂室?這家人還真是有錢沒處花。意臻又想。
「老滑頭是誰?」她問。
「是我爺爺。」他答。
老管家說完就離開,兩人移步前往娛樂廳。
意臻忍不住好奇,再問︰「這里除了娛樂廳、樂室外,還有什麼跟平常人家不一樣的地方?」這個房子也太離譜了吧!到底要花多少錢來蓋呀?
「除了娛樂廳跟樂室,這里就跟一般大房子差不多嘍!游泳池、健身房是一定要的,後來老滑頭又想到要蓋日光室、溫室、佛堂、馬廄,全部按照他的指示建造,如果他突然想到什麼,就再加蓋好了,反正這片土地夠大,夠他玩很久。」達佑好笑的說。
有錢的老家伙就是喜歡玩這種縮小版的,換作是他,想玩水最好去有大浪的海邊沖浪,要做日光浴最好去天體營,要看植物最好去原始熱帶雨林,要騎馬最好去大牧場,多麼遼闊舒暢啊!佛他沒在拜所以不予置評,至于其它室內的游戲就不用說,他的興趣並不高。
「這麼說住在這房子的人很幸福吧!不用出門就有一大堆東西可以玩。」意臻不可思議的道。
「一個人的幸福是什麼樣的幸福我不知道,也許有機會妳可以問問他。」
「一個人的幸福?」
「對呀!這麼大一間房子只有他一個人住,所有設備他一人獨享,不是一個人的幸福是什麼?」
「你爺爺一個人住?」為什麼?是听姊姊說過莊達彥長年住在德國,可是莊老爺的兒子和媳婦呢?還有他老婆呢?怎麼都沒听人提過。
「哼,我想妳應該听妳姊姊提過老滑頭愛算命的事吧!」
「是有听過一點。」姊姊說莊老爺篤信算命,並且相信莊達彥必須娶一個理想八字的女孩,否則會發生不幸。
「老滑頭說他是孤獨命,就是不能和子孫們一起吃飯過日子,所以早把他的兒孫們趕出去了。」只有他老哥是例外。不過老哥雖然深得老滑頭疼愛,仍然長期旅居德國,也許老滑頭真的是孤獨命吧!
這時,達佑發現自己似乎慢慢接受命理之說了。
「你爺爺真是活該,那麼迷信,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意臻批評道。
「我也這麼想。」他贊同的對她露齒一笑。也許命理有它一定的可信度,但也該有個限度吧!
「那你女乃女乃呢?兒孫不能住在一起,不會連老婆都不能吧!」她又問。
「我女乃女乃死了三十年了。」
「男人比女人長壽,真少見。」
「老滑頭說是被我哥克死的,妳相信嗎?」
「太夸張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孫子的!意臻腦中自動勾勒出一個頑固老頭的面孔。
這時迎面走來一位像白馬王子一樣,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正是莊達彥本人。
「阿佑,我有事要出去,你陪你女朋友慢慢玩吧!」他的模樣顯得有點急迫。
「老哥,我專程來的耶!」再怎麼說,他也是被他從美國給召回來的呀!
「湘琴自殺了,我得去看看。」達彥一臉無奈。
「哦!那不送了。」達佑無情的說。
達彥點個頭,便匆匆忙忙離去。
「湘琴是誰?」意臻問。
「一個沒有靈魂的女圭女圭,是死是活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要干什麼,都來這麼一趟了。」
「干什麼?嗯,不如來果泳好不好?」她眼珠子一溜,恢復調皮的個性。
「老爺,達佑孫少爺來了。」老管家一路前往樂室通報這個消息,這是莊老爺親自交代的,要他一看到人就通知他。
「來了嗎?」莊老爺當的一聲停下彈琴鍵的手,嘴角一揚,笑得有點邪惡。
「是的,他還帶著一位小姐,現在正和達彥孫少爺在娛樂廳。」
「那走吧!」莊老爺說著起身,老管家立刻送上擺在一旁的手杖。
可是當兩人興匆匆的來到娛樂廳,卻連只小貓都沒看到。
莊老爺失望得掃帚眉都快垂成毛筆,老管家趕緊拿起對講機詢問廚房,問他們有沒有收到達佑指定的任何東西。
「有了,在泳池。」老管家收到新信息,立刻轉述。
莊老爺听了,毫不猶豫的往泳池的方向走去。
此時達佑正和意臻在泳池畔的躺椅上卿卿我我。要果泳不急于一時,他們點的飲料都還沒送來呢!
「辣妹,妳對我是只有肉欲,還是再加點復雜的成份?」達佑咬著她的耳珠子問。這個答案好像越來越重要了。
「肉欲!」意臻故意這麼說,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磨蹭,調皮的小手有意無意的撩撥他的下月復,就是不踫那個重點部位。她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接受他再一次的入侵。
「如果我再回來找妳,妳還會像這樣對我嗎?」他忍住一聲申吟,試著保持清醒。他知道今晚絕對可以達陣成功,不像前兩晚,親都親了、模也模了,最後還是得一個人自我解月兌,雖然她就躺在身邊。
「誰曉得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這種太遙遠的承諾,恕不接受!」她將一條腿插進他兩腿中間,雙手捧著他的頭,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是啊,小花痴,經過我的開發,說不定妳現在見到每個男人都會濕了底褲。」想保持關系,果然還是不行嗎?
「你一年半載不回來,下面的洞都長牙齒了,我怕把你咬得動彈不得、血肉模糊,就跟上次一樣。」
「頂多長蜘蛛網吧?長了牙齒,這麼夸張!」
「我上輩子是大白鯊,有兩百多顆牙,多出來的高興長哪里就長哪里!」
「這麼說妳是不等我嘍?」
「你一出門一定也會去鬼混,我才不信你有那麼干淨!」
「糟了!被妳看出來了,那我得趕快轉移妳的注意力。」他說著隔著她米白色的背心,用力抓她胸部。
「啊!卑鄙小人,我也要抓!」
兩人又嬉鬧一陣,這時,達佑停了,看著她的後方,意臻以為是僕人送飲料過來,想不到轉過頭去,竟然看到兩個老頭子。
「歡迎、歡迎!炳哈,果然是女孩子!」莊老爺笑呵呵的走過來,完全不理會當事人有沒有衣衫不整,想不想被打擾。
「你爺爺?」意臻詢問的看了眼達佑,這才從他身上爬起來。
莊老爺跟她想象的差太多了,怎麼看都像只和善的狗狗,怎會是阻礙姊姊戀情,指責孫子克死女乃女乃的老頑固呢?
「呵呵,丫頭,妳好啊!這匹野馬很好管教的,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莊老爺對她說。
「老滑頭,你來干什麼?又來推銷你的算命術嗎?」達佑起身擁住意臻,有點防衛性的問。
「沒有、沒有,我只是來看漂亮小妞,看漂亮小妞是我維持長壽的秘訣。」
莊老爺的心情似乎很好,從頭到尾都笑咪咪的。
「對了,我問你,你說我安定的日子過不了二十九,是編造出來的嗎?」他想起前天想追問莊老爺的話。
「當然是算出來的,你今年二十九,不就打算放棄安定的日子了嗎?因為遇到一個改變你一生的人。」莊老爺瞟了意臻一眼,暗指那人就是她。
「你少在那里胡說八道!老哥說命運影響一個人的程度是可以改變的,如果我不是因為你的話受困三十年,說不定求學階段一結束,就已經去過剛果、巴拿馬運河了!」
「那也是!不過,你不能否認我算得真的是太準了。」莊老爺志得意滿的挺起胸膛。
「準你個大頭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玩弄別人的命運很有成就感嗎?我是你的孫子!」
「就是因為你是我孫子我才幫你,要是你一求完學就去冒險,現在你腰間的疤痕不會是被蛇咬的小疤,而是被子彈射傷的大疤,傷口被感染後,你應該骨瘦如柴,而不是像現在壯得跟蠻牛一樣。」
達佑听了驚異的撫向右側後方--那里的確有個被蛇咬傷的小疤。
「誰告訴你的?」他這個傷口連就醫紀錄都沒有,因為蛇沒有毒,所以他當時只是克難式的包扎一下,但後來卻留下兩個白白的牙印。
「真的有疤?」意臻好奇的掀起他的黑色緊身背心查看。她雖然模過,但不知道那里有疤,可見這疤真的滿小的。
「還用問嗎?我今年九十三,不怕告訴你,大限的日子就快到了。再贈你一句話,快娶了這個女人吧!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扣除掉中間的空白,我和辣妹認識還不到一個星期,談什麼結婚?」
「就是咩!現在想炒飯可以不用結婚啦!我已經滿十八歲,父母不能來抓奸嘍!」在意臻心中,最糟糕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
「別不信邪,丫頭,妳的世界正在起最大的變化,再過幾天妳就知道了。」
「被外星人綁架,做人體實驗,然後生下外星人的小孩,類似這種變化嗎?」
「這我不能說。泄漏天機,想折我的壽是不可能了,但會折我子孫的壽命。」莊老爺用眼角瞄了下達佑。
「天啊!好深奧,都不知道你想說什麼。」意臻鼓起腮幫子,有點頭昏腦脹的搖搖頭。代溝、代溝、代溝!十年一條代溝,這老頭和她隔了整整七條代溝。
雖然意臻听不懂,但達佑卻听出其中意味來了。
「你是說這跟某個人的性命有關?」泄天機,折壽命,不就是攸關性命嗎?
「臭小子,你一向聰明,只是有點固執不通。」莊老爺笑道。
「爺爺,你真的練成神通了嗎?」達佑緊張起來了,竟然不叫莊老爺做老滑頭而改稱爺爺。
「時有時沒有。不過我因為前天作了個夢,所以卜了個卦,我卜的卦一向很準,你知道的。」
「什麼時候?」他問的是出事的日期。
「三天後。」
「我知道了。」接下來,只剩做與不做的問題了。
直到現在,達佑才了解到哥哥的難處。當年老哥願意以訂婚來挽救母親的性命,不是他的選擇,而是他的絕望︰他自問,今天自己願意以結婚來挽救意臻的性命嗎?還有,老滑頭會不會又耍了他?
「什麼三天後?你信啦?」意臻奇怪的問達佑。
「辣妹,把妳的生辰八字給我爺爺。」
也是到現在,達佑才了解自己為何會開錯路,因為他要老滑頭算算意臻的未來是否與他不謀而合,因為事情發展至今已完全失去控制!
怎麼會這樣咧?一個多星期前他還可以大聲的說自己完全自由,不理老滑頭說他是流浪命,毫不在意的丟下這名可能改變他一生的女子回美國,大發豪語的說他這輩子都不結婚……
而今,他到底在干些什麼啊?
不但準備流亡全世界,且對這名沒胸又沒的小女孩充滿獨佔欲,更甚著,他已經決定要跟她結婚了!
沒道理,連天都听老滑頭的!
而如果真如老滑頭說的,他這輩子會結三次婚,這要叫他如何看待他的前兩次婚姻呢?遲早要結束的不是嗎?何必苦心經營呢?
可是,和她結婚可以挽救她的性命!
「喂!莊達,你不是真的要娶我吧!」意臻拍拍他的臉頰,好像要拍醒他。
「辣妹,我不想看到妳出任何事。」他看著她的眼楮說。
「你神經病啊!我這種平凡人哪會出什麼事?出門被車撞嗎?」
「別胡說!辣妹,妳想想看,嫁給我就可以馬上月兌離那個妳不喜歡的家了,這一直是妳的夢想,不是嗎?」
「可是……」他說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沒道理,總覺得好像缺少什麼……
「辣妹,妳喜歡我吧!對不對?」
「喜歡啊!可是……」可是了好一會兒,她終于知道缺少什麼,是愛情。
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為月兌離那個嘈雜的家,而成就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可是面臨達佑沒有愛情成份的求婚,她反而躊躇起來。
她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在乎了呢?是因為……太在乎他嗎?
「那麼就嫁給我吧!」
「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