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落地玻璃窗,黑熾手中的煙沒有停過。
他平時的慵懶閑散換成了些時的凝重,他緊抿著唇線,像是有煩心事似的,手腕上的表已經被他盯看了N次了。
扒天文那家伙怎麼還不回來?他叫蓋天文去看看方舞在做什麼,卻一去大半天,都已經下午三點,還不見人影回來。
「熾少爺,您還沒用午飯……」一陣叩門聲響起後,黑宅的管家魏遠走進了書房,他端著只托盤,上面有一盤燴飯。
書房——這里是黑熾的禁地,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未得到黑熾的允許不得擅入。
「出去,我不餓。」他揮揮手,深沉危險的表情叫人戰栗。
「不餓?都一整天了……」魏遠嘀咕著走去,他不知道他這位少爺是犯了什麼毛病,十幾天來,他每晚都不回來,而每早回來了卻都緊鎖著眉頭,看起來奇怪極了。
終于,叩門聲再度響起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我說了我不餓。」黑熾不耐煩地告訴來人。
「我沒說你餓呀,」蓋天文笑吟吟地地踏進來了。「怎麼了,你看起來心情似乎很糟。」
听到蓋天文的聲音,黑熾倏然轉身。「知道回來了。」他的語氣是尖酸的、冷漠的。
「很晚了嗎?」蓋天文不怕死地佯裝看表,他笑嘻嘻地道︰「才四點而已嘛,你不會從早上就一直等我等到現在吧?」
天要下紅雨嘍,黑熾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在對他發脾氣,這真是前所未見的案例呀!
「事情辦好了吧?」黑熾懶得理蓋天文耍嘴皮子,他踅身在沙發坐下,將一旁的涼掉的黑咖啡喝完。
「喏。」蓋天文把衣服目錄與首飾盒子遞給黑熾,自己也悠閑的坐下。
黑熾隨意翻了翻目錄,方舞選的幾款時裝都很有特色,也很準確的抓住了流行的訊息,更難得的是,她選的款式都適合她,而顏色也不易褪流行,相當優雅。
「你那位方小姐的眼光不錯。」蓋天文笑了笑,續道︰「我到的時候,她正在看雜志、喝咖啡、吃早餐,加上優美的音樂與她清爽的裝束,我看她過得很自在,也很愉快。」
黑熾皺了皺眉毛。
愉快嗎?原本他不在屋子里的時候,她竟然是愉快的?
「你們聊了很多?」黑熾撇撇唇。
「也沒有很多,一個下午而已。」其實下午他根本沒和方舞在一起,他在倩倩的店里,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引起黑熾的妒意。
一個有妒意是好的,否則就太冷血了,對于黑熾和方舞,他是樂觀其成的,或許這個世紀能喝到黑熾的喜酒,那就太勁爆了。
「是嗎?」黑熾打開首飾盒子,發現里頭幾乎一件不少後,他臉色微變。「她不要嗎?」
為了凸顯女人的卑賤,他通常會給女人一些用金錢就可以買得到的東西,反正女人都貪婪的,她們不會有錢不拿。
「她只挑了一套碎鑽首飾,包括一條項鏈,一條手鏈和一對耳環。」
黑熾哼了哼。「碎鑽?那不值錢。」
「所以嘍,你該知道她不是一個拜金女郎。」蓋天文故意表現出一副跟方舞很熟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想要更大的——車子、房子、逾千萬的存款。」不知道怎麼搞的,他今天對蓋天文說出的話特別反感。
「如果你那麼想的話,那麼歡迎你拿那些東西去試煉她,我想,她不會令你失望的,因為她絕不會要。」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老虎面前捋虎須,不過為了不讓黑熾變成孤單老人,他也只有犧牲自己了。
「我要你去查查方舞的底。」
如果她環境差到要被親生父親賣到酒店的地步,她怎麼可能有好的教養?而她挑選衣服的好眼光,更是一個專業人士才有的品味。
扒天文說,當他不在那幢屋子里時,她怡然自得而優雅,蓋天文看的畫面像幅畫般的優美,如此這般太可疑了。
「我沒听錯吧。」蓋天文揚揚眉毛,隨即啼笑皆非地問。「方小姐會有什麼所謂的‘底’?你太多慮了吧。」
「我要你調查。」黑熾的語氣已經不佳了。
扒天文聳聳肩。「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他真不知道黑熾在別扭什麼,只不過要他去愛一個人嘛,有這麼恐怖嗎?他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一陣腳步聲傳來,步伐越來越清晰,沒多久,一名頎長的男子出現在門扉處,他穿著皮衣皮褲,發亮的登山短靴,留著一頭披肩長發。
「大老遠已經听到你們的爭辯了。」黑燃微揚起嘴角。「有沒有興趣,上陽明山吃野味去。」
他是「火男」中排行第二的黑燃,黑蠍盟的二當家,二十八歲,他從來就是個浪子,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將是。
浪子有浪子的魅力,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不計其數,但他從未想過安定下來,這點不全然是因為褚黑蠍絕愛教養的關系,而是他天性使然。
「到陽明山吃野味?哇,這個提議太好了。」蓋天文調侃地道。「燃少爺,除了享受生活之外,我想老幫主會更希望看你振作幫務的。」
黑燃的「浪」是眾所皆知,凡在他旗下的黑蠍盟產業,大凡都得不到他的照顧。
黑燃不以為意,勾出一抹性感的笑容。「天文,有時候你實在像個超級保母,真不懂倩倩怎麼受得了你。」
「這就不是你們這些不愛女人的男人所能了解的。」蓋天文一臉幸福的回答。
黑燃直視著一直沉默不言的黑熾,開門見山地道︰「老大,江湖傳言,你收了一名小情婦。」
「二十四歲,不小了。」黑熾撇撇唇,他早知道這種事瞞不久的,或許他義父也已知道了。
「總而言之,你把一個女人安排地身邊。」黑燃加重語氣道。「而且是一個固定的女人。」
「火男」不愛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黑熾大概是中了降頭,否則怎麼會無緣無故去養個情婦?
「我的事,我心里有數。」黑熾又點起一根煙,顯示他對黑燃的話感到很不耐煩。
黑燃不認同地看著黑熾。「我只是要提醒你,女人的心機與心眼是很恐怖的,她們絕情的時候,比撒旦還殘忍。」
黑熾沒有回答,他站了起來,拿起披掛在衣勾上的外套。「不是要去陽明山吃野味嗎?走吧!」
他不想再討論方舞了,他才不過「要」了她幾回罷了,居然就把她刻在心版上,女人果然是很麻煩的,誠如他義父所教誨的,女人沾染不得,萬萬沾染不得!
???
從陽明山下來之後,黑熾遣走了司機,他獨自駕著車在公路上漫游,夜已經很深了,星月淹沒,這是一個沒有星子的夜。
他降下車窗,點了根煙抽,讓煙灰飄散在夜晚的空氣中。
大腦下達了命令,他要直接回黑宅去;但行動卻不受他所控制,方向盤轉了個方向,車身立即朝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抵達目的地之後,黑熾直接將車駛入車位。
他該上去嗎?已經過了十二點,方舞在做什麼?她歡迎他嗎?她會想見到他嗎?……
思及此,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極了。
笑話!房子是他的,她的生活費是他所供給的,他儼然就是她的主人,她本就該滿足他的需要,他來找她是天經地義,何必管她歡迎還是不歡迎?
出電梯門後,黑熾拿出備份鑰匙插進鎖孔,大門立即在他面前敞開。
全黑。
屋內是一片漆黑,除了窗子隱隱透地進一點霓虹的光亮之外,屋子里黑靜得像空屋一般。
他打開燈,樓上樓下全巡視了一遍,方舞果然不在。
一股惱怒之意在他心中粗暴的繁榮昌盛起,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乘他沒來的時候溜出去?
她是他的女人,難道她還妄想可以跟別人幽會嗎?
他真後悔從前二天開始已經撤掉監視她的人,否則他現在就可以去捉奸,定她的罪,要她在他面前懺悔……不,不對!他既非方舞的丈夫,又何來捉奸的資格?
懊死!他怎麼會在潛意識里不知不覺的用了這個詞?太荒謬了。
然而她究竟去了哪里?他的情婦未得他允許就私自外出,她到底懂不懂做人情婦的規矩?
等她回來,他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
午夜一點,方舞進門後,見到的就是黑熾坐在沙發抽著煙,鐵青著臉的畫面。
「舍得回來了?」他用嘲諷的語氣說。
方舞一襲紫色的瀟灑褲裝,頸上圍著條毛絨絨的白色羽毛圍巾,有點俏皮,但又不失秀麗。
打扮得這麼時髦漂亮,她一定不是自己單獨一個人。
她約了誰?或許,是誰約了她?
「什麼時候來的?」方舞順手關上大門,月兌下黑色短靴,將皮包擱在沙發上。
「你偷歡的時候。」他冷冷地說。
「我沒有偷歡。」她平鋪地敘地說。「我只是找了家餐廳吃飯,然後去PUB坐一下而已。」
其實是和朱墨兒、研卿相約在一家高級意大利餐館用餐,吃完飯,三個人又繞去PUB閑聊了許多,所以才這麼晚回家。
「這麼簡單?」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如果只是自己去吃頓飯,去PUB坐坐,她會看起來這麼神采飛揚?
「就是這麼簡單。」
她從他面前走過去,準備上樓洗澡、睡覺,跟她們廝混了一晚上,她了累了,尤其是PUB她又喝了點酒,因此更覺疲倦。
「站住。」黑熾低沉的嗓音透著威脅。
她太藐視他了,他來找她,而她是他的情婦,不好好伺候他也就罷了,居然還擺出一副沒空理他的樣子,過分極了。
她扭頭看他。「有什麼吩咐嗎?熾少爺?」
她尾音微微上揚,充滿了懶得理他的味道。
「當然有吩咐。」他昂起下巴,冷冷地道。「把我的褲子月兌掉。」
她皺起眉宇,難道他想在這里……
好吧,如果他真是要這樣,那麼她奉陪,反正她也不是什麼羞澀的處女了,在他的「磨練」之下,她的功力簡直進步神速。
「挑逗我。」他的聲音比冰還冷,但他的身體比火還熱,他的內心更是澎湃洶涌不已。
他幾乎是屏息的看著她,她的肌膚如象牙白般光滑,烏黑的秀發誘人無比,她真美!
豐滿的乳峰誘惑著他的目光,縴縴細腰叫他想摟握,雪白勻稱的美腿更令他想寸寸佔有。
她吸引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抱起了她。
她輕輕哼了一聲。「哦……黑……黑熾……」
佔滿了方舞的心頭,不求什麼,只求此刻的結合,此時她心中連一絲執行計劃的念頭都沒有,這是她心甘情願的結合。
他拉下她的頭,粗魯的堵住她的嘴唇。
他亢奮地吻著她,眼中燃燒著。
他的舌不斷地在她的口中探索,當他的唇終于決定放開她時,他改而用雙手托住她的,捏揉著她渾圓的酥胸。
她低聲申吟,然後叫了起來,她閉上雙眸,仿佛置向海浪里,一浮一沉的,都任由他的控制。
黑熾微微一笑,是時候了。
剎然的,他停止了。
從激情中乍然停止,她雙頰酡紅,渾身還發著熱,她難以置信的一愣,眼開眼楮看他。
「還想要,對吧?」黑熾的眼光充滿置身事外的笑意。「可惜我不要了,今天我沒興趣。」她咬住嘴唇,二話不說。
她當著黑熾的面穿上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的穿上,縱使她的膝蓋還發著軟,她不會讓他知道。
他又是撇唇一笑,他已經處罰到她了,敢出去偷歡,他會在這點上讓她受盡苦楚。
「我可以上樓了嗎?」她面無表情的問,喉嚨干澀至極,淚水沒有溢出她的眼眸,但也快了。
「當然可以,反正我也正要離開。」他愜意地回答她,他必須學著對她動人的樣子免疫。
方舞什麼都沒說,也沒再多看他一眼,旋身上樓。
???
不知道為了什麼,她覺得好累,心的疲累。
方舞把皮包丟在床上,她听到大門「砰」的一聲,顯然是黑熾離開了,這點他剛剛已經告訴過她了。
她知道黑熾是故意的,在她情正濃的激情處撒手而去,他故意讓她不好過,或者他要她求他,但她沒有。
一個男人沒有要一個女人到最後,那代表他可以控制對她的,也代表他並不在很在乎她。
黑熾對她就是如此。
她沒有偷到他的心,反倒讓他偷走了她的心嗎?否則,為何她現在沒有任務失敗的挫折感,心中涌起的反而是濃濃的酸楚。
細思,黑熾會對她懲罰、會對她如此,不也是因為他對她的佔有欲而引起的嗎?他,肯定是有幾分在乎她的吧。
思及此,她沒有高興的感覺,黑熾的動心,只讓她有罪惡感,她利用了他那一點僅有的感情,不敢想像若他知道了真相,那……
進入淋浴室,方舞開始用冷水沖澡,希望用冷水澆息她的熱情,也澆息心中暗燃的愛苗。
沖完冷水澡,她倒了杯酒獨飲,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清涼的晚風誘人,微風撫觸著她的肌膚,她的視線落在窗外的萬家燈火上。
驀地,電話鈴響。
她心驚了一下,身軀猛然一僵,心跳立刻加速跳動。
會是誰打來的?黑熾嗎?知道這里電話的沒有幾個人,如果是黑熾的話,他打來想跟她說些什麼呢——
不由的,她的臉頰燒紅了起來。
方舞緩緩拿起話筒。「喂。」
「小舞。」秦芷商的聲音傳了過來。「黑熾在不在?」她很小心,只是接電話的不是方舞本人,她就掛掉電話。
「剛走。」听到秦芷商的聲音,她松了口氣的同時,一陣失落感向她涌進。
不是黑熾,她早該知道黑熾不會做這種事。
「他沒有留下來過夜嗎?」秦芷商的語氣里有指責的意味。
「今天沒有。」或者,他明天也不會來了,因為她知道她得罪了他,今夜的懲罰就是個證明。
听到這里,秦芷商有些緊張。「難道他有別的女人陪他過夜?」
方舞潛意識的搖頭。「秦姨,據我所知,沒有。」
「那就好。」秦芷商顯得滿意了。「小舞,好好抓牢黑熾,你一定要成功,給墨兒和卿卿做個好榜樣。」
「我知道,秦姨。」
與秦芷商通完電話之後,方舞便慣性的心情低落,苦惱糾結著她。
她又走到了落地窗前,讓風吹散她的燥熱。
秦芷商的存在,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她對黑熾的感情出發點是出于利用,她對黑熾並沒有深仇大恨,卻得因為秦芷商的緣故,面對他做出如此過分的事。
她在擔心什麼?擔心黑熾的反應嗎?為何她不瀟灑一點想,如果事情揭穿了,她大可回倫敦去,永生不再與他見面。
但只要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心絞痛,不是和他只有關系嗎?怎麼現在連感情關系都有了?
事情越來越難解了,她又啜了酒,覺得她的頭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