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風中琴迷 第二章

白色的天花板,金黃的晨光。

風琴動也不動的睜著眼死望著無垢的天花板,腦海中先是如牆面般的一片空白,跟著意識才慢慢回來。

真是該死!

她無力的用手遮住雙眼,在心底喃喃咒罵。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只要她夢見那個痞子,就注定了她今天會倒霉一整天,沒有一次例外。

敏銳的嗅覺隱隱聞到火腿蛋和熱女乃茶的香味,雖然她的確是有些餓了,但她還是不願從床上爬起,甚至有股沖動想請假不去學校上班。

只要一想到會倒霉一整天,她就想窩在床上,哪兒也不去。

可想歸想,真能不去嗎?別人也許會答應,她腦海中的理性卻第一個不同意。

她是風家的長女、風雲高中的現任校長,也是風家目前腦袋中唯一還有理性的人,她必須要比她那些家人還要有責任感,必須替這一家子老的小的惹出的麻煩收尾,當然這之中也包括了風家大家長風老爺子,因一時興起而創立的風雲高中這個大包袱!

唉,命啊,誰讓她投胎時哪兒不跑,偏要鑽到她老媽的肚子里,現在也只好認了。

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說話聲,風琴懶洋洋地移開遮住眼楮的雙手,翻開涼被從床上坐了起來。

才剛坐起,房門就被人猛地打開。

「媽,你有看見我的數學課本嗎?」風曄握著門把,探頭進來大聲問。

「我幫你收到書包里了。」她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整理起長發。

兒子還沒離開,小妹就冒了出來,「姊,今晚雷易要來家里,你要記得早些回來喔!」風鈴伸手將風曄的頭壓下,也跟著探頭進來提醒。

「別壓我的頭。」風曄不悅地抱怨。

風鈴聞言故意又壓了一下,咕噥著,「小表,誰叫你長這麼快,哼。」

風琴從鏡中看著他們,唇角微揚對小妹道︰「雷易上門來提親關我什麼事,我不到也沒關系吧?」

風鈴驀地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誰誰……誰說他是提親來著,不……不不過是來吃個飯而已。」

「姨,提親就提親啦!雷叔每天都來吃飯,怎麼前兩天也沒見你耳提面命,就這次特別一說再說,從昨晚到現在我耳朵都听到快長繭啦。」風曄撥開阿姨壓在頭上的手,閃到一旁吐槽。

「你你你……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這個刁鑽的小表真是欠扁,風鈴尷尬地紅著臉斥喝,因為不好在老姊面前教訓這小子,只能逞口舌之快嘴上罵罵。

「好了,別鬧了,你們一個要上班、一個要上課,還不快去把早餐吃一吃,省得待會兒來不及又要被媽念了。」風琴出聲制止兩人提醒著。

對喔,不吃早餐可是會被老媽和陳嫂念上老半天的。風鈴吐吐小舌,一溜煙的跑下樓去報到。

風曄一想到女乃女乃念人的本事原也要沖到樓下去,卻被風琴叫住。

「等一下,你的領子。」她把兒子叫過來,替他將沒翻好的領子弄正。

風琴用手撥順他額前落下的黑發,低首望著兒子問︰「你班導陳老師昨天打電話給我,她希望你能跳級。」

風曄輕皺了下眉,「你想我跳級嗎?」

「你想跳級就跳,不想也沒關系,由你自己決定。」風琴正視兒子雙眼,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希望他能自己決定越級就讀的事。

見老媽沒半點意見,他聳聳肩道︰「我喜歡現在的同學。」

她微微頷首,眼角帶著笑意,「我知道了,我會去和陳老師說的。快去吃早餐吧。」

風曄應了一聲,轉身到了門口又回頭假裝隨意地問︰「媽,下星期一的母姊會你能來嗎?」他站在門邊看著眼前美麗冷靜的母親,有些局促的立刻又加了句,「不能來也沒關系啦,你要是很忙的話就算了。」

「我會去。」她微微歪著頭望著站立不安的兒子,嘴邊浮現一朵淺淺的微笑,淡淡重復道︰「我會去的。」

「喔,好。」他有一絲絲尷尬地點了下頭,然後很快便離開房門下樓去。

風琴在原地佇立半晌,過了會兒才轉進浴室盥洗。從洗臉刷牙,一直到換上白色套裝,她不斷想起今晨作的那個夢。

十二年……十二年了,沒想到十二年前的往事在夢中依然清晰如昨。

風琴對著鏡子仔細的以洗面女乃按摩清潔面容,但手指的動作卻不由得因久遠的記憶而漸遲緩,他曾經開玩笑的說要幫她洗臉。

「我要洗去你臉上的寒霜。」十八歲的方自在笑著想將泡沫抹在她的臉上。

「別這樣。」她笑著閃躲,清楚地在鏡中看見他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下一瞬她便被他鎖在懷中,臉上多了兩抹白色泡沫,但他沒有繼續幫她洗臉,反而停了下來,溫柔的凝視著她。

空氣忽然變得稀薄,她腰後抵著洗手台,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仰首回望著他那晶亮清澈地彷佛會吸人魂魄的黑瞳,雙手搭著後頭的台子,她身體用力地往後靠著,怕雙腳無力而摔落。

「你笑起來好甜。」他沾染著白色泡沫的手輕撫著她柔女敕的臉頰,溫柔但認真的說︰「你該多笑笑,我希望能常看到你笑……」

他俯首親吻她,話尾消失在兩人的唇舌之中……

清水注滿水槽,浙瀝嘩啦毫不間斷地溢出──

冰涼的水滴落腳背,風琴倏然回到現實中,忙將洗手台的水龍頭關掉,然後俯身低首不斷以雙手掬滿清水,潑灑至沾滿泡沫的面容,直至清潔干淨。

抬起濕淋淋的臉,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卻發現雙頰依然有著微微的粉紅。

風琴懊惱地撫著雙唇想著……老天,離開這男人都已經十年了,她卻還清楚記著、感覺到他溫熱的唇舌,真是……真是該死的男人!

她拍拍額頭甩掉這惱人的家伙,拿毛巾擦干臉頰,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換上套裝,拿起椅子上昨晚就收好的公文包,下樓到餐廳去。

在下樓時,她仍不由自主的想到,其實不可否認的,那幾年,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

風雲高中位在一山谷之中,佔地十分廣大,整座山谷皆為其校區。

當然,一開始校區並沒那麼大,學生人數也還算正常,但因開校第十年出了幾位明星學生,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人,才導致學生人數在短時間內暴增,學校當時的理事長,也就是創校的風天行,並未因此而改變其來者不拒的創校理念,反倒是買下附近地皮增建教室,什麼樣的學生風雲高中都收。

所以一開始大部分來的都是別的學校拒收的流氓學生,也因此風雲高中前幾年評價並不好,學生們大都是在警局有著輝煌紀錄,不然便是黑社會大哥的兒子,校內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黑社會。

但在創校第十年的那屆新生卻有不少演藝明星、政商名流的兒女來此就讀,一舉改變了校內清一色全黑的氣息,從此校風變得更多元,各式各樣的學生都有,也造成不少激烈的競爭,但也因這些競爭讓這所學校的學生活動力更強,不少人畢業出社會後,今日都已頗有一番成就。

風琴在五年前暫代校長之職便一直持續至今,當時學校已頗有規模,校園之廣更是全國首屈一指。

就拿眼前這條帶點坡度的楓林大道來說吧,要是下車用走的,少說也要走上十分鐘,每天早上七點半鐘響前幾分,就見一群遲到的學生紛紛拔腳飛奔,跑得氣喘如牛,等進了教室時,個個都只剩半條命了。

現在是──風琴站在校門口看了一下表──七點二十分。

她還有十分鐘可以慢慢走到辦公室去,一些陸陸續續經過她身旁的學生們一見到美女校長,都不由得松了口氣,因為美女校長就像中原標準時間一樣,她若是人在這里,他們就一定還來得及趕上,但不少還在校門外的學生遠遠看見她,腳下可就不由得加快,有些人還小跑步起來。

風琴走上楓林大道,兩旁學生們向她道早安的聲音此起彼落,「校長好」這三個字幾乎未曾間斷的一直響起,有些學生經過她時低著頭猛走,悶悶的響起一聲問候,有些學生活潑開朗地喊得大聲,有些則中規中矩的道著早安,還有一些則會假裝沒看到她,心虛地急急快跑而過。

可是基本上,她這位美女校長,還滿受學生們歡迎的,至少沒听到她是老巫婆、沒人要的老處女之類的外號,不過說實在的後面這個外號可也和她搭不上邊,因為她不但有個九歲大的兒子,還有一卡車的追求者。

那些不時會冒出來卻都維持不久的追求者對她是沒什麼幫助,倒是為學生們帶來不少道人長短、說人是非的八卦樂趣。

畢竟,不是每個高中校長都這麼年輕貌美又有那麼多人追求的。

她一手推開辦公室門時,剛好鐘聲響起,分秒不差。

她喜歡這樣還算規律的生活,七點二十到校門口,七點三十到辦公室,然後主持升旗典禮,跟著開始在學校的辦公生活,一直到下午五點下班回家。

升旗典禮上,日頭爬上山峰,光芒四射。

風琴站在台上,望著隨風飄揚緩緩往上升的旗幟,她在這個校園里度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以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是如此。

輕輕的松開了手,一點小如螢火蟲般的小白光融入金黃的陽光之中,一道清風送著它往上攀升,在旗幟升到旗桿頂上時,它也同時消失在藍天之中。

回頭望向身後的學生們,她知道沒人看到那點白光,就算看到了,也會以為是自己一時閃了神看錯。

她從很小的時候便發現自己有駕馭風的能力,雙眼更能看得見旁人無法看見的魂魄。老實說,自從小學二年級引發了那場靈異災難後,她就一直不肯承認她看得到,也不肯承認這些東西的確存在,她刻意的忽視它們,它們卻不肯放過她,總是鍥而不舍的糾纏著她,直到跟著她回家後,被她老爸給淨化。

這是指如果那些鬼魂只求被淨化。有些惡劣點的,不想升天只想惡作劇,會整天變些鬼臉嚇她,還有更惡劣的會因為怨念太深不想死,甚至想侵佔她的身體。當然,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成功過,但不表示以後不會有,只不過她和它們都知道,那種機會在她十七歲之後就少了。

那之後三年,因為他,她學會了釋放自己的感情,學會了開懷大笑,學會了不再無視那些求助的鬼魂。因為他,讓她正視了自己的能力;也因為他,她重新看待那些糾纏不休的魂魄。

她在十八歲那一年學會了使用淨化的能力,第一次自己超渡了那些冤魂,從此之後就沒間斷過。

從出生便繼承了風家的能力,但卻是在認識他之後,她才真正認清自己並接受這與生俱來的能力。

※※※

早上八點十分,學生們開始上第一堂課。

風琴在校長辦公室中,月兌去高跟鞋,彎腰揉捏按摩右小腿隱隱作痛的肌肉,微蹙著蛾眉,想著她或許不該再逞強走那段有點坡度的楓林大道。自從今年春天中槍後,她的小腿只要稍微站上久一點就會疼痛難忍,更別提走上一段路了。

好不容易腿部疼痛漸漸舒緩,她才要停手,突然听見敲門聲。

來不及穿上鞋子,外頭的人不等她開口便自行推門進來,風琴忙坐好,將未著鞋的足踝藏在桌下。

「什麼事?」看見進來的是教務主任蔡老師,她揚眉詢問。

「二年級的幾位學生與他校學生打架,已被帶到警局里,分局長打電話來通知,希望學校出面處理。」

風琴聞言面無表情的問︰「是哪幾位?」

蔡主任念出了一些名字,她一听就知道為何他會來向她報告,因為那幾位學生有些家長來頭不小,不小心處理恐怕後續麻煩會不少,她必須親自過去把這件事給壓下來。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處理,你先去忙你的。」

听到她把事情攬下來,蔡主任可真是松了口氣,趕忙退了出去。

風琴輕嘆口氣,揉揉太陽穴,她就知道今天會很倒霉,出了這種事她可是一點也不驚訝。

認命的穿好鞋子,打了幾通電話後,她便出門去領回那幾位問題學生。

※※※

糟糕!

當風琴抵達警局直走進局長辦公室時,便忍不住蹙緊眉頭,一路上,她便發現幾位學生家長已經到了而且開始爭吵起來,叫囂的言語中,不外乎是責怪學校、責怪其它人的子女帶壞他的小孩。

「我的孩子不會做這種事的,一定是你們搞錯了!你們這些警察不會去抓小偷強盜,就只會找小孩子的麻煩,簡直就是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一名穿金戴銀的太太抓著自己的小孩對著警察扠腰尖聲怒罵。

警察還沒來得及回話,另一位太太看不過去就諷刺的道︰「我呸!你的孩子不會打架,我的孩子就會嗎?如果你家小孩不是其中一個,他人當時在那兒干嘛?」

「他上學路過!哼,提到這個我還要告你兒子傷害!兒子,走,我們去驗傷!」那位有錢的太太,說得理直氣壯頭頭是道,沒見到被她抓在手里的兒子臉色難看得要死。

「哈哈哈,路過,他要是路過不會避開嗎?警察到的時候,他手上還拿著根鐵棒,難不成你兒子天天帶鐵棒上學啊?」

這兩位四十多歲的太太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來吵去。

這廂吵得正熱鬧,門外又進來兩對夫婦,其中一對全身名牌,夫婦臉上卻是冷若冰霜,走進警局後彼此沒說上一句話。男的從進門,行動電話就響個不停;女的則一臉鄙夷的看著混亂的警局,一副巴不得馬上離開的模樣。

另一對呢,則是一進門就互相對罵,一個責怪對方沒把兒子教好,一個則說是對方帶壞小孩。

還有一位男性家長匆匆忙忙地趕來,身上還穿著在傳統市場賣魚的防水褲,一進門才看到兒子,就破口大罵、直追著兒子,說要打死這不孝子,他兒子被揍了好幾下,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臉又添了幾道瘀青,在幾位警察的攔阻下,那位家長才沒有繼續痛扁他兒子。

其它幾位家長也鬧哄哄的吵成一團,互相責怪對方學校的學生。

這些家長,沒一個顧到自己身旁的兒子們臉色越來越難看。然後,門外此時又進來了一位帶著著金邊眼鏡、衣冠楚楚的男士,他一進門就直走向風琴學校的一名學生,必恭必敬的道︰「少爺,你受驚了。我馬上保你出去。」

「我父親呢?」那名少年冷然地問。

「總裁在開會,沒辦法過來。」

他雙眼閃過一絲憤懣及傷害,臉頰抽搐了一下隨即恢復,只冷冷的道︰「把我同學也一起保出去。」

「是。」那男士點了下頭,便轉身去和警察交涉。

「不用了,我已經處理了。」風琴從局長辦公室出來,擋住那名唐氏企業總裁的特別秘書簡單地道。

「風小姐。」範秘書向她點點頭,禮貌性的問候一聲。

「你家少爺我要帶回學校,這里沒你的事了,回去對唐昊天說,我明天會打電話和他聯絡,請他務必抽空接一下電話。听清楚了?」她表情是輕描淡寫,聲音也很悅耳好听,只是雙眼及語氣中的慍怒卻十分清楚的表達出來。

「听清楚了。」範秘書頷首,知道這女子和唐家是舊識,他只得乖乖的走出警局獨自一人回去交差。

解決掉一個,還有其它一堆。風琴掃視那些仍然吵鬧不休的家長們,知道要讓他們安靜下來只有一個辦法──制造更大的噪音!

因此,她看向前頭那面巨大的玻璃門──

匡啷一聲!

門外突起一陣強風,毫無預警的,整面玻璃便發出巨響應聲碎裂!

眾人紛紛驚愕的瞪著碎了一地的玻璃,原本像菜市場一樣的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風琴抓住眾人還未回過神的機會開口說話。

「各位,我想早上的事是場誤會,林分局長同意,若同學們能互相道歉握手言和,並在學期結束前每天放學後到這里報到接受輔導,幫社區做義工打掃巷道,以彌補那些諸如垃圾筒之類被破壞的公物,那麼他可以不追究這次的事件。」

「義工?!開什麼玩笑!我兒子金枝玉葉的,怎麼可以去當掃垃圾的!」那名穿金戴銀的太太夸張地發出尖銳刺耳的抗議之聲,有一半的家長相繼跟進。

風琴很想提醒她「金枝玉葉」拿來形容男孩子很不倫不類,不過在看到那名學生難堪的表情時,她略過這個想法,望著那些抗議的家長們直接道︰「不接受這條件也可以,那就等著你們的孩子在警局多一條打架鬧事的紀錄,如果同意這方法,我們學校方面可以配合林分局長。」她說法稍嫌含蓄,沒直接點明說那會讓這些學生在警局登記在案,但所幸那位太太總算還知道事情輕重,沒再發飆。

「那我們這里的孩子呢?」另一所高中學生的家長們紛紛追問。

「我會和貴校校長聯絡,相信他會同意這項作法的。」她淡然的環顧眾人,問道︰「還有其它問題嗎?」

幾位家長面面相覷,沒人再有反對的意見,畢竟這樣的結果是再好不過的了。

「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那名穿著入時的婦人不耐煩的問,從頭到尾不見她回頭看過自己的兒子一眼;而她西裝筆挺的丈夫仍然忙著講電話,沒停下來過。

風琴不敢苟同的蹙起了眉,但沒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只道︰「現在仍是上課時間,學生們都必須回學校上課,我會帶他們回去的。」

「那就麻煩你了,老師,真是抱歉,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那兔崽子。」那賣魚的阿伯誠摯的道歉,以為風琴只是一名老師。

風琴客氣的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然後看著那些家長們有的迫不及待地趕回去上班,有的則在臨走前又罵了兒子一頓,有的卻是像孝子一樣對寶貝兒子噓寒問暖,好象那些瘀傷會要了他的命一樣。

好不容易,終于所有的家長都走了,她才帶著那些學生坐著警車回學校。

而警局里那些忙著掃碎玻璃的員警們,還在納悶為何那麼大片的玻璃會突然碎掉。

※※※

十二點整,風雲高中,校長辦公室。

「爺爺,你可以再說一遍嗎?」風琴手持著話筒,因為說話太過用力使得嘴角有些抽搐,在瞄見桌上的杯子搖晃了一下時,她忙伸手穩住它,然後告訴自己要冷靜,這里可經不起她太大的情緒波動;今天到目前為止已經夠混亂了,她不需要更多的麻煩,例如像是來場台風過境之類的。

不,不用了,她現在可沒空收拾更多的混亂。

「我說,我抓到了一些東西,必須送回原來的地方,但因為某些不名原因,這里的門無法打開,所以我讓人將那些東西帶回台灣去了,今晚應該會到。乖孫,記得把那些東西送回它們該去的地方,知道嗎?」人在英國的風天行躺在大搖椅上,搖啊搖啊搖的,優閑愜意的對孫女交代著。

「爺爺,你不能這樣!這里的門早就封起來了,任海不在,我沒有辦法──」

「我知道阿海不在,所以那個帶東西回去的人會幫你的。」

「誰?」

「啊?什麼?」風天行拿起一旁的對講機弄出雜音,然後假裝大聲嘶吼著說︰「我這里收訊不良,就這樣了,他會到學校找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喔。」說完他笑咪咪的就將電話給掛了。

「爺爺──」風琴還要再說,卻听到斷訊的嘟嘟聲,只好認命的將話筒給掛上。

為什麼每次家人捅的樓子都得由她來收拾呢?特別是她那位寶貝爺爺,要辦學校也就算了,還特地找了一塊極陰之地來蓋教室,弄得這里三不五時就有鬼怪魂魄會闖進來,白天還好,學生多、人氣旺,還不會有什麼事,要是到了晚上,那可就好玩了,這里的鬼魂多的都可以開PARTY了。

她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就差點掉到不該去的地方,每次一放學,她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學校,免得一堆鬼魂對她糾纏不清。

雖然後來她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種情況,但還是很受不了一天到晚有奇怪的魂魄坐在她同學的頭上,或是纏在上課老師的肩上。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高二,她和歐陽青、雷易與隔壁班同樣具有特殊能力的任海,還有踫巧路過的唐昊天,五人合作將學校中能淨化的淨化,已成妖魔不能淨化的則趕入門中,然後將通往陰界的門封了起來,從此之後情況才改善許多,學校中再沒見到一縷冤魂。

一直以來她都懷疑爺爺挑這里蓋學校的動機,更懷疑歐陽他們三人為何會同時來讀風雲高中,更別提當時已是企業人士,卻不小心誤闖進校園來的唐昊天了。

她很懷疑這些都是爺爺一手設計的,讓她經由面對那四個個性傲慢的家伙,逼得自己不得不承認並善用自己的能力。

不悅地瞪著那具電話,她想著那個會帶東西回來的人。

那人是誰?到底可不可靠?

她是不是應該找歐陽青或雷易幫忙會比較保險一點?

不行,雷易今天晚上要到家里吃飯,歐陽青他老婆預產期到了,也不太可能過來。

找唐昊天?

嘖,那家伙連他兒子都不顧了,要他過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算了。風琴揉揉額角,看樣子她只能相信爺爺的判斷,照說那家伙既然能帶著一群妖魔鬼怪大老遠從英國坐飛機回來,想必本事不會差到哪去。

她現在只希望今天晚上的事能順利進行,免得她體力過度透支。

整個下午,學校還是三不五時出些狀況,一下子毫無預警的停了半個小時的電,一下子是有老師被學生氣到要辭職不干,一下子又是有學生投訴說被同學勒索。

她整個下午疲于奔命,最後還在廁所解救了一位被月兌得只剩下內褲,還被五花大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一年級學生。

「別哭了,你的制服呢?」她將這孩子身上的繩子解開,邊問。

「被……被拿走了。」他抽噎著,雖然十六、七歲大了,但因為個頭小,看起來還像國中生一樣。

風琴月兌下套裝外套,披在他身上,帶他回校長室。

這些學生的惡作劇真的越來越過分了,現在已是下午五點半,學校的人早走光了,若非她耳尖听到啜泣的聲音,這小子就得赤條條地被關到第二天早上才會被人發現,到時若沒得肺炎只怕也要傷風感冒好幾天。

回到辦公室拿了一套多出來的學生制服給他換,本來想通知他家長來接人,他卻直說不要,匆匆忙忙套上有點過大的制服便跑掉了。

又是一個家庭有問題的學生,看著他害怕逃跑的背影,風琴只能嘆口氣搖搖頭,看樣子改天得先找他那班幾個令人頭大的學生來談談,至少讓他以後在學校里好過點。

看了牆上的大鐘,將近六點,那人卻還沒來。

晚風徐徐,她坐在椅上將挽起的長發松開,讓繃了一整天的頭皮好好舒緩一下。清涼的秋風拂面,撩起她幾縷秀發,也帶來些許睡意。她在窗邊支著顎,望著夕陽下沉,疲倦的眼皮不知何時已緩緩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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