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進來。」
木管家捧著文件資料開門進來,「少爺。」
「查到了嗎?」歐陽青抬首問他。
「是。」木管家將那些文件遞上前,「他們的確是孤兒院的院童,一星期前被一對朱姓夫婦收養。不過,那對朱姓夫婦給院方的資料是假造的,警方循線而去時,那間公寓早已人去樓空。」
歐陽青翻看那些文件,「關于這兩個小孩子,院方怎麼說?」
「黑漠軍十歲,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孩,不常惹事,十分聰明,學校成績平均都在九十五分以上。黃柔七歲,可人善良,乖巧貼心,她之前曾三次被人收養,但每次都出問題,好像是她三天兩頭就會偷偷跑回孤兒院。」
「為什麼?」
「她說是想要回去看小扮哥,後來院方看這兩個小孩子感情如此好,也就不勉強,而且盡量安排他們被同一個家庭收養。孤兒院方面是希望如果我們要收養黃柔的話,能夠連黑漠軍也一起。」
「還有沒有其他問題?」他喝了口茶,繼續瀏覽文件。
「沒有,老爺在商界信譽良好,院方知道是歐陽家要收養他們,十分高興。」有錢什麼事都好辦,這是木管家來到歐陽家做事的這幾年來最深刻的領悟。
「父親有說什麼嗎?」他象征性的問了一下。
「老爺說只要少爺高興就好。」
歐陽青合上文件,吩咐道︰「請林律師把該辦的手續辦一辦,幫他們兩個轉學到學區內的學校。」
「是。」他點頭,轉身告退。
「木叔。」歐陽青忽然叫停他。
木管家停下腳步,狐疑的回過身來,「少爺,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什麼。」他頓了一下,清了清喉嚨才尷尬地說︰「我只是想說謝謝你……」
木管家有些受寵若驚,錯愕地呆了一下,數秒後才回神,平復激動的心情,找回應有的鎮定微微頷首,卻掩不住眼底的淚光,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說完,怕眼中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趕緊離開了。
門才關上,歐陽青往後放松的靠向椅背,用手覆住了眼,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老實說,自從被那個聒噪的女人叨念過幾次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確欠木叔一句──謝謝。
從小一直在照顧他的,其實就是木叔,雖然他不怎麼黏人,自小就十分獨立,但無論如何他也算是木叔一手帶大的,父母去國的這四年來,他的生活起居、一切雜事,更都是木叔在替他打點。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會真正關心他,大概就只有木叔而已,與其說他是管家,木叔更像是一位真心待他的長輩,他的確不該擺臉色給他看。
呵,老天,他竟然承認那小笨蛋說的是對的。
歐陽青閉著眼微扯嘴角,沒來由地想起她昨天主動投懷送抱,在他左臉印下的一吻。撫著左頰,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打轉。
昨天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听到她要黃柔叫她小菱姊姊。菱角的菱,夏天在蓮花底下成長得又香又甜又好吃的菱角,這是她對黃柔的解釋,讓他如今想起,都還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又香、又甜、又好吃,呵,大概只有她才會這麼形容自己。
這兩天下來,她對他的影響力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又加深了些,那讓他有些不安,也有些困惑。
就拿這兩個小孩子的事情來說好了,要是在一星期前,他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的,頂多是報警處理後就撒手不管,哪里還會去收養兩個小蘿卜頭。但他昨天一看到她渴求的眼神,不知為何,就是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最後,他也只好自認倒楣,當作是做善事。
所幸他今日看了孤兒院送來的資料,發現黑漠軍這孩子資質不錯,是個可造之材,是以打算培養他當自己的得力助手,也不算是做賠本生意。
這都還只是小事,讓他不安的是,對于她,也許是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奇怪的感受,所以教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適應,也不曉得該拿她如何是好。
如果她是人也就罷了,偏偏她是個幽靈,這樣子的情況更是教他有些煩躁,再者,她似乎還不是個正常的幽靈,她有不少地方和一般靈體不一樣。
他第一次看到靈魂會被風吹著跑,且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起一般鬼靈拿不動的東西,再者她非但不怕陽光,據她所說,她還能感覺得到冷熱。
還有,她能輕而易舉的踫到他或其他人而不會穿透過去,他這兩天觸踫到她時,甚至還能感覺到她那透明身軀傳來微溫,也能感覺到那水滑肌膚細膩溫潤的觸感,似乎……有太多地方不合常理。
他再次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看來,的確有帶她去見風琴的必要。
今天是春假的最後一天,明天帶她到學校去,也許風琴能對她的情況說出個所以然來……
※※※
「哇,你上學還有轎車接送喔,真是好命,哪像我以前上學的時候,還要一大早爬起來擠公車。」
「啊,你看、你看,杜鵑花耶,開得好漂亮喔。」她拍著他的肩膀,硬要他看向車窗外,路旁開滿了杜鵑花。
咦?不過,現在不是夏天了嗎?怎麼杜鵑還開得這麼茂盛呀?
她腦中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厘清,眼楮又瞄到一只翩翩飛舞的蘭尾鳳蝶,立刻將疑問拋到九霄雲外,又拉著歐陽青直要他看,「歐陽、歐陽,你看,好大的蝴蝶喔!」
歐陽青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听著她驚奇的聲音,不曉得她到底在興奮什麼。「你以前沒看過嗎?」
「啥?」林菱回過頭來,「喔,有啊,我當然有看過,可是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啦,老爸、老媽上次帶我到陽明山賞花是五年前的事,後來他們倆越來越忙,我就沒再來過了……」說到後來,她臉上浮現落寞的神情。
前兩天她本想下山回家去看看老爸、老媽的,但又怕自己看到他們就會不想離開,想想歐陽青之前說得也很對,她都已經死了,回去見親人只是徒增傷心,要是在家里作亂,又怕讓爸媽胡思亂想,更添悲意。
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這才強忍下來,但是一想到雙親,她心里還是好難過,難過自己生前沒對他們孝順點,到頭來還要白發人來送黑發人……
又來了。歐陽青看著她有些郁郁的表情,心頭又涌現奇怪的感受,他不自在的撇過頭看向另一方。
車窗外景物飛逝,兩人一人一邊默然無語,林菱想起老爸和老媽,心情不覺變得沉重,臉上笑容不再,只是趴在窗戶旁,望著飛逝的街景發呆。
沒多久,風雲高中就到了。
下車之後,林菱才因好奇心而恢復以往的活力,她懶得飄浮,便攀在歐陽青的頸項上,好奇地東張西望,「歐陽,我好像來過這里耶。」
「是嗎?」他走上通往教室的楓林大道,正在想著別的事情,隨口敷衍她。
「真的,這地方好眼熟喔,我以前一定來過。」她看看附近的景物,突然說道︰「前面那個山坡之後有一棟白色的建築物,左邊還有一棵很高大的聖誕紅,對不對?」
歐陽青一愣,「你怎麼知道?」
「所以我就說我來過嘛。」她嘟著小嘴說,眼角瞄到旁邊有些女生一直偷看這邊,忍不住疑惑的問︰「歐陽,她們是不是像柔兒一樣看得到我啊?」
「誰說的?」
「哪,你看她們。」林菱拍拍他的左肩,要他看左邊頻頻看向這里還竊竊私語的三個女孩。
歐陽青才稍一轉頭,就忍不住皺眉,因為那三個女孩正推來擠去的,最前面的那個手上則拿著一個綁著紫色蝴蝶結的小盒子。
「快去啊,去啊……」後面兩個小小聲的鼓勵她,把前面那個女生硬推過來。
「不要啦……」那女孩話才說完就發現歐陽青在看這邊,一張俏臉驀然紅了起來,被同伴一推,她向前踉蹌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害羞的走上前。
「啊,過來了,她想干嘛啊?」林菱一顆腦袋枕在歐陽青的肩頭上,眨著大眼楮,奇怪的問。
歐陽青轉回頭,腳步停都沒停一下,繼續往前走。
「喂喂喂,歐陽,人家好像是要找你耶,你怎麼不等一下啊?」林菱不解地拍拍他,以為他不知道,「看,她追過來了──」
「歐……歐陽青,等……等一下!」少女紅著嬌顏,鼓起勇氣攔下他。
人家都擋在他面前了,他只好停下來,面無表情的開口︰「什麼事?」
「這個……這個給你。」她將漂亮的小盒子遮上,一臉嬌羞。
他冷冷的瞄了一眼,絲毫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什麼東西?」
「我……我自己做的……三明治,如……如果不嫌棄的話,給……你當早餐……」少女結結巴巴的說。
「我吃過了。」歐陽青面無表情的說完,便要繞過她離開。
「什麼?」少女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林菱看不過去,在他耳邊念道︰「不要對人家那麼凶,她又不欠你錢。」
「早餐,我吃過了。」見那女孩一臉茫然,他臉上微微顯現不耐煩的神色,丟下這句話就邁步離開。
如果方才林菱沒說話,他還不會這樣躁郁,但她一開口,他心里就浮現一股不滿──這個笨女人,真是讓人生氣!
望著他冷漠離去的背影,少女尷尬、錯愕地拿著那漂亮的小盒子僵在當場,不一會兒眼中就蓄滿了淚水,在朋友的安慰下,流下淚來。
唉,可憐的小孩,哪個男人不喜歡,要喜歡這個冷血大冰塊。
林菱飄到那女孩身旁拍拍她的肩,雖然知道人家看不到她,還是安慰道︰「別哭了,我告訴你,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歐陽他呀,只有那張臉好看而已。」
她本想再說幾句,但那冰塊已經走遠了,她只好乖乖的跟上,不時回頭同情的看著那個純情少女。
唉……真是可憐……
※※※
教室中已有十幾位同學。
有些人安靜的在看書,有些忙著和同學借回家作業來抄,有些拿著打掃用具在教室後方打打鬧鬧的,還有幾個則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補補昨晚不足的睡眠。
林菱好奇的左看右瞧,一只手搭在歐陽青的肩上,直問︰「歐陽,你那位叫風琴的同學是哪一個啊?」
他冷著臉,自顧自地走到窗邊的位子坐下,連瞄都沒瞄她一眼。
「是前面那個擦黑板的值日生嗎?」沒察覺他的不悅,她興致勃勃的猜著。
歐陽青從書包中拿出課本翻開,仍是一言不發。
「還是後面那個罵人罵得很大聲的女生?」她轉頭發現另一個目標,話一說完又逕自搖搖頭,自言自語著︰「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副看不到我的樣子。」
他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毫不理會她。
「歐陽,風琴是長發還是短發啊?」遲鈍到極點的林菱依然沒發現他的無視,從他身後繞到前頭去,兩手撐在桌子上,歪著頭狐疑的問他問題。
他微攢著眉,還是不想理她,誰知就在這時,風雲高中的世紀無敵第一大痞子──方自在進門了,他一眼就瞧見歐陽青的那張臭臉,嘴角一揚、玩心一起,中空的書包往後一甩,便大剌剌地敞開雙臂,露出燦爛的笑容,邊發出惡心的聲音,邊像花樣年華的少女般飛奔過來,「歐──陽,我親愛的小青青,早──安──啊!」
聞聲,林菱一回頭,就見他要撞到自己,她緊急往上一閃,怪叫道︰「哇拷,這家伙是什麼東西啊?」
歐陽青沒時間回答,他抓起桌上厚重的課本,直直往前,在最後一瞬抵住了方自在的胸膛,半點不領情的冷聲道︰「離我還一點。」
「噢!小青青,你好狠,竟然這樣傷害我純真的心──」方自在夸張的撫著自己的右胸,向後一倒,斜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掩面啜泣,十足像被人酒後亂性之後拋棄的怨女。
見狀,歐陽青面無表情的提醒道︰「心髒在左邊。」
「喔,是嗎?」方自在移開臉上的手,知錯能改地將胸口上的手移到左邊,隨即又繼續掩面哀泣道︰「嗚……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男人……枉我平常為你……哪知你用完了就甩……嗚……我好命苦啊……」
「啊啊啊──」幾乎是方自在指控他的同時,林菱驚叫起來,直指著歐陽青和作戲的方自在大叫,「你你你……他他他……沒想到你是……」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你不接受剛才那個女生的三明冶,原來你是同……」
這一人一幽靈的話重疊在一起,兩個都說得又急又快又夸張,歐陽青聞言臉都綠了。
「閉嘴。」他咬牙道。
「哇嗚……你罵我、你罵我……沒有天理啊……」方自在玩興大起,怎麼可能閉嘴,他哀怨的飲泣哀叫。
一旁的同學們早笑翻了,全班大概就只有方自在這位班寶敢這般招惹班上的三大凶神,每天早上他都要來上這麼一段,可真是讓大伙看得樂此不疲啊。
「你怎麼對人家這麼凶啦!」林菱怨了歐陽青一句,對方自在心生同情,忙從上頭飄到方自在身旁,拍拍他的肩頭,重復她方才安慰女孩的那一套,「喂,你別傷心啦,這個家伙只有臉漂亮而已,下一個女……」她不想說女人,但突然想起他是同性戀,所以便改口道︰「呃,不是,是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乖乖乖,別哭喔,乖,姊姊疼,別哭了。」
方自在壓根兒瞧不見她,又深吸口氣,用手抹去根本不存在的鼻涕和眼淚,伸出手嬌聲指責歐陽青道︰「嗚……你你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了別人……」
「對啊、對啊,歐陽,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人?」林菱杏眼圓睜,也在一旁幫腔。
「想當初你花言巧語的將我騙到手……沒想到現在竟然翻臉不認人……嗚……我不要活了……」他嚶嚀一聲,又傾身趴回桌上掩面痛哭。
旁邊早有人笑倒在地上,有人听聞方自在矯揉造作的聲音差點吐出來,笑趴在桌上猛拍桌子。
「歐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可以把人家始亂終棄呢?做人要有良心,怎麼可以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呢。」
「嗚……也不想想我對你多好……」
「對嘛,我看他長得也滿帥的,眼楮是眼楮、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你怎麼可以為了新歡拋舊愛咧!」林菱和方自在一搭一唱的,一邊伸手指責歐陽青,一邊拍撫著方自在的背,嘴里不忘叫他別哭。
虧方自在根本不知道林菱的存在,他們兩個卻有辦法你一言、我一句的,說得好像在唱雙簧一樣,搞得歐陽青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女人,竟然還幫那個痞子說話!
听到這里他就已經為之氣結,再看到林菱伸出小手對方自在好生安慰,同時還怨怪的瞪他,歐陽青臉都綠了,才想要將她便拉開來,還未動手,林菱卻突然被一股強風吹到天花板。
「哇啊──好痛、好痛!」後腦撞到了天花板,林菱疼得哇哇叫,撫著疼痛的後腦勺,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離他遠一點!
這句冰冷的聲音幾乎刺穿她的耳膜,另一道強風隨之而來,林菱害怕地以雙手緊捂著耳朵,下意識地驚叫︰「歐陽──」
她還沒叫完,就被一股力量猛地往下一扯,躲過了風的力道,帶她來到了歐陽青的懷抱。知道是他幫了自己,林菱攀著他的頸項嗚咽,「嗚……好痛、好痛喔……」
歐陽青,你──
那聲音再度傳來,這次帶著不滿和責備。
歐陽青將林菱護在懷中,面無表情地望著門外走廊上的長發女子。
這地方不能養鬼,你應該很清楚。
他帶著林菱往外走,在經過那女子身邊時,冷冷地低聲說道︰「我以為你該比我清楚她不是,別忘了方的體質會自動彈開惡靈。」
長發女子聞言一僵,幾乎在瞬間刷白了臉。
教室中的方自在正演得興起,誰知歐陽青卻突然起身離開,他追了出來,卻看見心愛的人,一張臉立刻漾出燦爛笑容,再度敞開雙臂,作勢要抱她,「琴兒、小風風、小琴琴、小……」
咦?抱到了?!
方自在接下來的話全斷了音,他低頭看看被他攬在懷里的風琴,狐疑的松開手,然後重新再抱一次。
啊,真的抱到了!
奇怪,她這次怎麼沒反抗?平常她不是都會拿那重得要命的書包擋他的嗎?要不然就是轉身不理他,當他這個人不存在,怎麼這次這麼簡單就抱到了?這是他心頭的問題,也是周遭同學心上的疑問,可是不一會兒──
避他的,只要她乖乖讓他抱就好!
方自在看看天花板,隨即露出幸福的傻笑,一手緊緊的攬著她,一手直揮著要旁邊看戲的人閃一邊去。
誰知他正樂得合不攏嘴,卻驚覺胸口有著濕意,她的身子還在微微輕顫著,當頭就澆了他一桶冷水。
周圍的同學本來還要鬧,一位隔壁班的同學作勢要吹口哨起哄,卻被方自在從口袋里掏出被壓扁的面包K中!
他無聲的瞪了周圍同學一眼,大伙便知趣的回教室去,不知趣的人也被自家班上的同學順便帶離。
見看戲的人都走了,方自在才攬著風琴往教室後方的林子走去,打算問清楚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
大清早教室屋頂天台上,除了歐陽青外,便沒有別人了。
當然,別人是沒有,不過卻有一個可憐兮兮、淚流滿面的透明小幽靈。
「嗚……我的耳朵好痛……」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緊攬著他的脖子啜泣。
「活該。」歐陽青冷著臉沒好氣的說,其實心疼得緊,一雙大手還是撫上了她的雙耳,不一會兒,他兩手掌心冒出一股藍光,罩住了她全身。
「嗚……我好可憐,被人家欺負,你還要罵我……」她抽抽噎噎地說著。
「笨蛋。」他還是沒好臉色給她看,但林菱卻覺得透明的小耳朵在他的撫觸下變得清涼,逐漸取代了疼痛,片刻後,雙耳的疼痛就消失了,可她仍然可憐兮兮的將臉埋在他懷里,有一聲沒一聲的抽噎打嗝。
歐陽青溫柔的環抱著她,心里百味雜陳。半合著雙眼,他想起風琴,方才那一剎那,他竟覺得在她身上看見自己。
原以為他和風琴是不同的,沒想到方自在說得沒錯,他其實和她一樣,都將真心掩藏了起來,他甚至比她更加遲鈍,到今早才明白自己不是無情無心。
方才瞧見林菱柔聲安慰方自在時,胸口突起的錯愕、酸疼──
他想……那是嫉妒吧。
生為歐陽財閥的唯一法定繼承人,從小到大,他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在認識她之前,他根本不曉得什麼叫做「一時氣憤」或是「勃然大怒」、「尷尬臉紅」這些感覺,更別說是「嫉妒」了。
而認識她不過短短幾天,她就已經顛覆了他的生活,他變得會生氣、會笑、會吃醋、會尷尬、會臉紅,還學會了在乎。
風琴因為同樣的醋意和過于擔心方自在,是以亂了分寸,被嫉妒蒙住了雙眼,看不清真相。他看見她的臉色刷白,而他,相信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生氣她對別的女孩子向他告白毫無感覺,他嫉妒她一見方自在便好言好語,更惱她為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怨他,還在乎她對方自在比對自己還好。
明知道她和方自在沒什麼,明知道方自在看不見她、听不見她,他胸中妒火還是熊熊燃起,恨不得將她拉到自己懷里。
沒想到風琴先動了手,而他卻在看見她受苦時瞬間領悟,突然覺得自己和風琴像是兩個大傻蛋,蠢得要命,竟然好死不死的先後愛上了這兩個腦袋里少長根筋的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