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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燒大天使 第5章(1)

「你不該小看女人,特別是紅紅。」曾劍南拆掉他右手上殘破不堪的石膏,替他清洗干淨時,調侃的評論著。

「我沒有小看她。」他坐在椅子上,皺眉開口。阿南忍俊不住的反問︰「所以你才被她踢個正著嗎?」

他閉上嘴,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曾劍南笑了笑,旋轉他的右手檢查,邊道︰「我想,問題出在‘獎賞’這兩個字,女人很不喜歡自己被當作物品或東西,獎賞在那種狀況下,是很貶低性的字眼。」

這家伙到底听到了多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阿南咧嘴一笑,「抱歉,我只是剛好要進門,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認為這男人一點也不是真的覺得抱歉,他大概覺得那很有趣。

如果他不是當事人,他可能也會覺得很有趣。阿南模模他每一個指尖,問︰「有感覺嗎?」

「無名指和中指還是沒有。」嚴風瞪著自己有些像科學怪人的手掌,在掌心處,有著手術的縫線痕跡。看見他在看,阿南開口解釋︰「我知道現在看起來有點丑,之後它會慢慢淡化,當初為了要接好你的肌腱,我把你的手掌順著肌理切得更開,才有辦法把受到肌肉牽動,陷入手掌內的肌腱取回接上。你試著握拳看看。」

他用力握拳,但那兩根手指只微微的抽動了一下。

「嗯,不錯。」

「不錯?」他費盡了所有力氣,指尖卻只顫動了一點點,這叫不錯?

「你手指能動對吧?只有一點也是動,有人剛開始連動都不能動呢,接下來只要開始做復健運動,慢慢就能恢復了。」

「來。」阿南把一盆熱水放到他面前,「把手放進去,泡個十分鐘。」

嚴風把手放進水里,水很燙,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讓他有些不安的,是整只手有些部分根本感覺不到水的溫度,便是隔了一層膜似的,要等過好一陣子,才會慢慢有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從透明玻璃窗外走了過去。

是紅紅。看到她手里包著包裹,他想起來,她趕著回來,就是因為有急件要檢驗。她看見他,皺了一下眉,活像看到臭蟲一樣,隨即視而不見的抱著手里的包裹,繼續往前走到隔壁的檢驗室。阿南也看見了她的反應,不禁揚起嘴角。

「老實說,紅紅個性雖然很嗆,但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說而已。」

他有些尷尬,只能假裝沒听到。

阿南也不在意,只是旁邊敲打著醫療記錄。

嚴風看著被折掉的石膏和紅紅那條粉紅色的手帕。

那條手帕已經奕皺了,還沾滿了白色的石膏粉。

驀然,她替他綁蝴蝶結的景象,悄悄滑入腦海,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伸出左手,將那條手帕握在手中。

棉質的手帕既柔又軟,他將它收入褲口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張嘴開口問了那個藏在他心里好一陣子的問題。

「她到底惹了什麼麻煩?為什麼有人要綁架她?」

「誰?」阿南回過神,瞧著他,才想起來。「喔,你是說紅紅嗎?那些想抓她的人長什麼樣子?」

「金項鏈、藍色夾腳拖鞋,開九人小巴士,中文有很濃重的口音。」

「那應該是許正則的手下。紅紅之前幫姓許的老婆設計那家伙,拿了他毆妻的罪證,她替那女人證明她身上的毆傷,是被她老公親手打的,而不是什麼跌倒意外。」

阿南一邊敲打計算機,一邊解釋︰「現在那對夫妻正在打傷害和離婚官司,那家伙是做房地產的,有黑道背景,身價好幾十億,老婆鬧離婚讓他很不爽。我想他覺得,他可以逼紅紅改變證詞或幫他銷毀證據吧。」

「這種事很常發生嗎?」嚴風問。

「什麼事?」

「她因為鑒識工作,而被人綁架傷害。」

「偶爾。」阿南一聳肩,道︰「所以她才住這里,每次有案子的時候,武哥就會設下門禁,要她出門時都要有人陪著,以防萬一。」

這一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他不應該感到意外,但他原以為鑒識算是後勤工作,應該會比較安全。

顯然對那個女人來說,事情並不是這樣。

而她會遇到危險的事實,不知怎地,莫名困擾著他。

阿南回過頭,指示他︰「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把手給我。」

嚴風把手從熱水里拿出來,交給他。

阿南將他的右手握成拳。他悶哼一聲,那瞬間,痛到差點縮回手,怕會叫出來,他用力的咬緊了牙關。

「看,你的肌腱已經愈合,所以才會這麼痛。」

好不容易忍過那陣痛,那穿著白袍的混帳又慢慢將他的手掌伸展開來。

阿南笑笑的看著他,解釋道︰「你不能動太多,是因為肌腱附近的組織已經黏合起來,將你的手固定住了,所以靠自己幾乎無法動彈,因此我們在做復健的時候,就要像這樣,慢慢的把黏合的部位打開,伸展肌腱。這樣等過陣子之後,你的握力就能慢慢恢復了。」

他痛到額冒冷汗,看著那笑容滿面的家伙,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這王八蛋很享受這種虐待病人的過程。

但當這男人把他的手拉開時,他的確感覺到掌心里緊繃的肌肉,嚼啪嚼啪的伸展開來。

「我需要復健多久?」他咬著牙問。

「看情況,有些人得花到快一年,也有人半年就好了。」

他臉色一沉,「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那你最好每天乖乖的復健。」

阿南微微一笑,再欠的將他的手緊握成拳。

這一次,他痛得幾乎要咬斷了牙。

活該,痛死他最好。當她听到第一聲痛叫時,梁鈴紅伸出手,將每個物證貼上編號,然後開始利用高溫示差掃描量熱儀、氣相層析儀、質譜儀等等各式各樣的器材,依照不同的需求,做不同的材料分析。

當他在隔壁的醫療室受苦受難時,她則用計算機比對著第一項結果的報告,再把結果傳上網,讓紅眼在外面跑的人,能用了最快的方式得到分析結果。

今天是他開始復健的第五天。

鮑司里的人幾乎全去出差了︰屠鷹回老害陪老婆待產,恬恬也接了一個室內設計的案子,出門去工作,武哥和嵐姐也還沒回來。整棟公寓里,只剩下阿南、可菲、她,和那吵死人的豬頭,連阿震那超級大宅男,都被叫去印度尼西亞支援他哥。

這幾天,為了不想和他打照面,她連去健身房運動都懶,可每次下來工作到一半,就會听到他在隔壁鬼吼鬼叫。

好吧,其實他並沒有真正的鬼吼鬼叫。事實上,地下室的隔音比樓上好很多,但她還是听得到,因為他並無法完全控制不叫痛,只是那種咬著牙,悶哼的痛叫,比直接吼叫出來更擾人。梁鈴紅,忍耐一下、忍辱一下,他馬上就會閉嘴了。那家伙做復健的時間並不長,她盡量讓自己專心,不想去注意他的存在,但卻沒辦法完全忽略掉。

五分鐘過去,她惱怒的放下手中的試管,決定干脆先上樓泡個咖啡下來喝,但走到隔壁窗外時,她卻無法不去注意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

當阿南固定著他的右手,重復將他的手拉開時,他緊咬牙,全身肌肉賁起緊繃著,左手緊握著桌角,像是要把它扳斷一般。

她知道,這短短的分鐘,對他來說,一定就像好幾個小時。

因疼痛而滲出的汗水浸濕了他的上衣,但他沒有縮手或逃避,他挺直了背脊,忍受著那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

他沒有注意到她在外頭,但阿南看到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心虛,和阿南點了下頭,算是打聲招呼,跟著她就匆匆離開上樓。

二樓的客廳里,一個人也沒有,她走進小吧台。

吧台里的櫃子上有虹吸式的咖啡器,不過她沒那個心情慢慢來,只是從櫃子里拿出自己的專屬馬克杯,拿起一旁咖啡機里的咖啡壺,替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那中可菲早上煮好,讓大家方便取用的。她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它有點苦,但足以振奮精神。可那家伙緊繃痛苦的臉,浮現在黑色的咖啡之中。

她不應該在乎的,但……短短那幾秒的瞥視,她已經看到了太多。

紅紅拿湯匙將咖啡給攪散,卻揮不開心中的郁悶。

好吧,她承認,她的確有點良心不安。

雖然他的手一開始會受傷,的確不關她的事,但再怎麼樣說,他那天的確救了自己,或許她不該那樣尖酸刻薄的刺激他,還拿包包毆打他。

他是不該那麼沙豬的強吻她,但她承認,她確實有那麼一點反應過度。

視而不見的盯著遠處的景物,她再喝了一口黑咖啡。

她扁他時,他並沒有回手,甚至沒有抬手阻止她。

他有的是反制她的能力,卻沒有那麼做。

也許他嚇傻了。

想起他當時的樣子,唇邊不自覺浮現一抹微笑。

但那笑,卻在想起他痛苦的臉時,緩緩淡去。

雖然嚴風沒有對她說什麼,阿南也不曾提過嚴風碎裂的石膏,不過她還是希望她並沒有對他的右手造成更大的傷害……

今早,寒流來到了這個小島,氣溫驟降了好幾度。熟悉的冷空氣,包圍著他;風中,仿佛有著海的味道。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爬上了頂樓天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這個城市的角落,看著風起雲涌。

天上的雲層既厚且重,仿佛即將壓頂一般。

冷冽的風,在高樓大廈之中回旋著,刮著他的臉龐,扯著他的發,但他卻忍不住深吸了品那寒凍的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來越暗,街上的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

那些溫暖明亮的窗,在黑暗之中閃耀,仿佛宣告著,即使風強寒凍,幸福依然存在,只是離他很遠很遠。

這念頭,讓他自嘲的一扯嘴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感傷起來,他從來不是那咱多愁善感的人。

或許,是因為他的處境從來不曾如此艱難。

「這地方冷死了。」他回過頭,看見那個女人。

「病人應該要在房間里休息。」紅紅嘟嚷著朝他走來,身上包著一只大紅色的羊毛披肩。

看到她的出現,他很意外。

他以為,這女人已經把他列為頭號的拒絕往來戶,但她卻出現在這里,來到了他面前,仿佛他前幾天並沒有冒犯她,仿佛她當時並沒有痛毆他。

「你不冷嗎?」她緊包著披肩,瑟縮的問著那個身上只套了件長袖棉衫的男人。

「還好。」這種氣溫,對習慣生活在雪地之中的他,已經算溫暖的了。

嚴風看著眼前這個冷到發抖的女人,有些警戒的問︰「有事嗎?」

「你沒有下樓吃飯。」她看著他說,「可菲很擔心。」

那是個借口,他很清楚丁可菲一點也不擔心,她剛剛才上來問過他要不要吃飯。

但他沒有戳破這女人的借口,只開口道︰「我忘了時間,晚點我會下去。」

紅紅看著他,有些焦躁不安,卻沒有移動。

「還有事嗎?」他問。

「沒事。」她抿著唇,揮了下手,匆匆丟下一句︰「我先下去了。」說完她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咕噥了幾句,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回過身來,「事實上,還有一件事。」

他挑眉等著。她深吸口氣,快速的走到他面前,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著他說︰「我剛剛想到,關于你的右手,或許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他錯愕的看著她,沒想到她會來道歉,老實說,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道歉。

見他沒有反應,她擰著眉道︰「我並不是故意要拿包包攻擊你的手。」

「我知道。」他說。

紅紅看著那個坐在牆角的男人,「但我是故意踢你的。」

這他也知道。嚴風看著她,停頓了一秒,才跟著道︰「我想我也欠你一聲抱歉,我不該對你性騷擾。」

「沒錯,你不該。」她小臉一亮,滿意的點點頭。

她那志得意滿的表情,莫名的可愛,讓他幾乎要揚起嘴角。

仿佛因為他的道歉,她放松了下來,沒有開口詢問他是否需要同伴,就直接在他旁邊盤腿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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