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二十秒。看一封信,不需要那麼久的時間。可她也一直沒有听到車子開走的聲音。初靜縮在床上,環抱著膝頭,盯著牆上的鐘,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只覺得腸胃糾結成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她知道自己很沒膽,丟下一個炸彈給他就跑,但她沒有勇氣在樓下看他看完那封信,她害怕在第一時間,看到他驚駭的反應,那她將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所以她選擇上來等,卻沒想到,等待的時間如此磨人,每一秒都慢得像蝸牛在爬。
十五分三十秒。
天啊,為什麼這麼久?
看著那一格一格移動的秒針,她咬著唇,考慮到窗邊偷看,卻又害怕沒看見他。如果他走了怎麼辦?如果他還在怎麼辦?他若還在卻沒上來,恐怕心中也有了疑慮。是不是,他被真相給嚇到了?畢竟她的存在是如此不尋常。
就算他對她有好感,也是在她是個正常人的狀態之下,現在他知道事實了,他或許已經開始感到惡心!
十五分四十秒。
熱淚,懸在眼眶。
他一定已經走了,否則也該上來了,不是嗎?
驀地,窗外傳來樓下車子發動的引擎聲。
她渾身一顫,心痛如絞,淚水倏忽成串滑落。
從小到大,她一直想要找一個能夠真心愛她的人,她還以為她找到了……
在山里時,他總是照顧著她,甚至到後來還會逗她笑。
她記得所有和他相處的細節,他的細心、他的體貼、他的粗魯、他的溫柔、他的幽默……
她從來不曾對誰有這樣的感覺,她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一語一笑,在乎得連心都會痛。那個男人,就像她身體擁有的一部分。他應該是她的,屬于她的。她是如此確定,他是屬于她的,但他要走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出了心!
不,她不要失去他!
抹去淚水,初靜狂亂的想著。
她太笨了,光靠幾張紙、幾行字,他怎麼可能完全了解。
他只是需要一點說服,他一定能懂的,她也是人,和他一樣,他一定可以了解的!
狼狽萬分的,她慌亂跳下了床,往門口沖去。
她可以說服他的,就算要她求他也行。
只要他願意給她機會,她一定能讓他了解。
初靜哭著握住門把,拉開了門!
那,是一封很長的信。滿滿十頁的英文,清楚交代了她的一生。或者該說,她的出生。他站在門口,在夕陽下,逐字逐句的,將那十頁全部看完。
簡單來講,其實用一行字就可以搞定,但據她母親在信中所寫,她擔心他無法清楚理解,所以交代了前因後果,那清秀的字跡警告他,要他想清楚再做決定。
她是個復制人。
因為麥德羅的瘋狂,而被復制出來的孩子。
按制人?這一定是個玩笑!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別的原因能夠解釋,她家人對她的過度保護,麥德羅綁架她的原因,還有她和她母親的過度相像!
他不能說他沒有被嚇到,可這解釋了許多事。
包括她的謊言,她的退縮,她眼里的恐懼和渴望。
我說謊,是因為,我害怕……我很害怕……
怕你知道……真正的我……
她泣然yu泣看著他的模樣,在眼前浮現;她想觸模他又怕被拒絕的小手,顫抖地撫上他的臉。他知道那種咸覺,清楚那種渴望,比誰都還要了解。過去這些日子,她一直躲避他,全是為了同一個原因。
她怕他拒絕她、嫌棄她!
他可以體會她要鼓起多少勇氣,才有辦法來到他面前道歉,才能夠把真相攤在他面前。
她會願意這麼做,不可能只是為了道歉,也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當他領悟到那個原因,一股無以名之的情感攫住了他,撼動著他。
剎那間,有些暈眩。
沒有多想,他舉步就往屋里走。他必須知道,他需要听她親口說出來,需要看著她的眼,听她證實他的猜測。
但敞開的大門內,卻站著她的父親。
他猛然停下腳步。
「要知道,我很不喜歡看到家里有女人在哭。」耿野擋在門口,瞪著他說︰「你現在走,她不過就痛這一次,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男人明知他沒有要走,他只是和他一起去買新油漆而已!他緊抿著唇,道︰「你知道我沒有要走。」
「但你曾經考慮要走。」耿野指出重點,瞇著眼道︰「我不希望以後三天兩頭就得面對這種事情,你好好想一想,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想過了!」他惱怒的說︰「所以我才在這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再想一次。」阿浪坐在樓梯口,一臉陰沉。
「沒錯,再想一次。」阿南從一旁的走道晃了出來,認真提醒,「想清楚點,她的身體狀況雖然目前還好,但我們誰都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如果你有一點疑慮,」韓武麒靠在另一邊的牆上,插嘴道︰「那現在離開,對她、對你都好。」
伊拉帕怒瞪著這群男人,顯然他要上去,得先干掉這群男人!
如果他們覺得擺出這種陣仗會讓他打退堂鼓,那就該死的太小看他了!
「我不在乎你們想什麼,我只在乎她想什麼!」他大步上前,直走到耿野面前,瞪著他冷聲道︰「別擋我的路!」
雹野雙手交叉在胸前,皮皮一笑。
「你得證明你有能力保護她。」
要他證明,沒問題!毫無預警的,他出拳揍了眼前的男人。如果只要打倒他們,就能贏得心愛的女人,那他非常樂意!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猛然拉開門的初靜嚇了一跳,她停下了慌急的腳步,驚愕的瞪著那個她以為已經上了車,準備離開的男人。他嘴角殘破,眼里有著血絲,高挺的鼻子還流著鼻血,黑發因汗濕而卷曲,身上的無袖背心更是被扯得扭曲變形。
「你……」她捂著唇,張嘴,淚水卻奪眶而出,她試了好幾次,才有辦法哽咽開口︰「你怎麼……回事?」
男人緊盯著她,黑瞳深幽。
「妳家樓梯,有些障礙物。」他開口,聲音粗嘎。
听到他粗糙的聲音,她才發現他的脖子上也有些紅腫。
「我花了點時間,才清除那些東西。」
他說話時,鼻血緩緩滴落,她慌張伸手捂住他流血的鼻子,擔心得淚流滿面,「你還好嗎?怎麼會這樣?你撞到頭了嗎?」她家哪有什麼障礙物,一定是他上樓時跌倒撞到頭了。被他的狀況嚇得慌了手腳,初靜匆匆回身跑進房里,心慌意亂的道︰「我去幫你叫救護車。」
伊拉帕跟進她房間,飛快抓住了她。
「不用,我沒事。」他將她拉入懷里,強調。
「可是!」她緊張得想抗議。
「只是鼻子撞了一下。」他抬手撫著她的小臉,低頭看著她,保證道︰「我很好。」
他才不好,這男人狼狽得活像經過暗巷被人圍毆!
圍毆?
驀地,她抽了口氣,猛然領悟過來。
她家沒有障礙物,但有一群對她保護過度的男人。
這太過分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她氣得淚水狂飆,轉身就要沖出去找人算帳。「那些野蠻的混帳!」事實上,先動手的是他。而且她以為他是怎麼通過那些男人的,在和她確定一些事情之前,他真的不太想讓她看到外面慘烈的傷亡。
雖然很高興她為了他這麼生氣,不過他還是再次抓住了她,將她拉回懷中。
「嘿!」他圈住她的腰,將她轉過來,「我不介意,皮肉傷而已。」
「可是……」她捂著唇。
「我沒事,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替那些男人說話,但他真的開了口︰「他們沒有惡意,只是試圖保護妳。」
他是認真的,她可以從他眼里看出來。
「他們……」她咬著唇,心疼的撫著他受傷的臉,「不應該這樣對你……」
看著她淚濕的眼,伊拉帕握住了她抖顫的小手,啞聲道︰「我不在乎他們,我只在乎妳。」
她听過這個字,但不確定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