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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嘸蝦米 第六章

七夕情人節當天,辦公室內格外熱鬧,余乃文的同事從一早開始就嘰嘰喳喳地討論誰有收到花,誰沒收到花,誰的情人節要怎麼過,誰的男朋友花了多少錢等等的話題。

某個女同事收到九十九朵玫瑰,引來別人艷羨的目光,女同事喜孜孜地打電話給男朋友。「討厭,送『那麼大』的一束花做什麼呢?這樣很浪費錢的。」她一面說,臉上帶起驕傲的神色,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看去。

只見余乃文安安靜靜地忙著工作,頭連抬都沒有抬起來。

同事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她想余乃文大概是嫉妒她吧。畢竟余乃文雖然漂亮,但是女人還是要有人追、有人愛,才有價值。

「請問余乃文小姐在嗎?」一名花店的工讀生捧了一大束的玫瑰花來,淡粉綠色的玫瑰配上桔梗,十分好看雅致。

「哇!」辦公室的人羨慕地喊了出來。

余乃文抬起頭。「我是。」在看到一大捧花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奇怪,她明明就和紀天律說好不要送花來啊,辦公室的人這八卦,戀情曝光沒有好處,所以她始終維持低調行事。

花店的工讀生說道︰「余小姐,麻煩妳簽收。」

余乃文遲疑了一下。「請問是誰送來的?」

堡讀生聳了聳肩。「對不起,我只負責送花,剩下的我不知道。」

花束上面有一張卡片。余乃文抽出來看,上面寫著--「永遠愛妳的仰慕者」。

仰慕者?!余乃文頭皮麻麻的。

「小姐,不好意思。」工讀生催促著。「我還要去別的地方送花,麻煩您快點簽收。」

余乃文本來有些遲疑,因為對方催促,還是決定先收下來。

她一收下花,同事就繞著她問東問西--

「誰送的花啊?」

「妳有男朋友了對不對,怎麼不說呢?」

「這花好漂亮,今天要買到這新鮮漂亮的花不容易,一定是事先訂好了,對不對?」

不管他們問什麼,她一律只能微笑推托。「相信我,你們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鈴!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月兌身去接。「喂。」

「喂。」電話是紀天律打來的。

同事好奇的目光投來,余乃文只能遮著手機,壓低聲音說道︰「花是你送的嗎?」

「花?!我沒有。」紀天律一口否定。

余乃文喃喃道︰「我猜也是。」

「那到底是誰?」電話兩頭,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話說完之後,兩個人為這樣的默契會心地笑了。

紀天律說道︰「花給我吧。」

「做什麼?」

「我把它轉賣出去,賣到的錢捐給『饑餓三十』。這個人錢太多,無聊,我幫他做點善事,免得他心靈空虛。」

余乃文噗哧一笑。

「我是說真的。」紀天律認真地說。

「請問……」他們兩個在說話的時候,又有人捧了一束花來,這次是一大束的郁金香,辦公室里一陣騷動,尖叫連連。

余乃文的視線也被吸引過去,

「什麼事情?」紀天律好奇地問。

「有人送來一束好漂亮的紫色郁金香。」余乃文忍不住贊嘆道︰「真的很漂亮!」

「送給誰的?」

「不曉得。」余乃文聳聳肩。

送花的人問道︰「請問余乃文小姐在嗎?」

「啊!」余乃文叫了一聲。「送給我的耶!」

「誰送來的?」紀天律急著問。

「我不曉得,你等一下。」余乃文先掛了電話。

「我是余乃文。」余乃文將花接了過來。

一連收到兩大束的花,同事的目光已不只是艷羨,有人酸酸地嘖了兩聲。「唉,還是沒有男朋友好,到處都可以收人家的花,接受不同的人追求。」

余乃文沒特別理會這話,她把花束上的卡片抽出來看,看到上面的署名時笑了出來--花是余季中送來的。

她笑笑地簽收下來,手機在這時候又響了起來。「喂。」她接起。

「到底是誰送來的?」紀天律迫不及待地問。

「是大哥。」余乃文解釋。

「情人節他送妳花做什麼?」紀天律的語氣馬上變得很警戒。

「他應該是……」余乃文發現同事都在听她講電話,壓低了聲音。「他應該是知道我今年的情人節不再孤單地過,所以才送花祝福我吧。」

「這祝福也太奇怪了吧!」紀天律說道︰「母親節妳會送別人的媽媽花嗎?」

「呃……」余乃文無話可說。

紀天律緊接著又說︰「清明節妳會到別人家去上墳嗎?」

「喂、喂、喂!」她實在被他搞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明明知道妳有情人了,還送妳花。這分明有鬼。」紀天律下了結論。

余乃文一笑,「你真的想多了,大哥以前從來沒有在情人節送過我花,他應該真的只是替我高興,為我祝福而已。」

「他以前沒有送給妳過?!」紀天律的聲音一揚。「那就沒錯了,他就是知道妳有了我,才故意下馬威的。」

「不是啦!」余乃文忍著笑,她的眼楮轉覷著。「我不要跟你說了,大家都在看我,晚上見,掰。」

「誰打來的?是送花的人打來的嗎?」同事問道。

「不是。」余乃文笑笑地搖了搖頭。

「Vivian,妳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又有人追問。

余乃文沒有回答,笑得和開了的花一樣。

余乃文忙了一個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她接起電話。辦公室里最漂亮的兩束花都是送她的,她已經被注意了一整天,接個電話也有人側目。

對方什麼也不先說,劈頭就這一句︰「花還喜歡嗎?」

余乃文愣了一下,才辨識出那是葉仲杰的聲音。她這才曉得,原來那束淡綠色的玫瑰花是他送的。

余乃文故意說道︰「請問你是哪家花店,正在做售後滿意度調查嗎?」

「沒有啦,我是葉仲杰。」

「你這樣問,我還以為你是花店的人呢!謝謝你送花給我,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送花給我,反而會讓我覺得困擾。」余乃文挑明了說。

「Vivian,妳這樣說實在太傷人了。」

「我是說實話。如果母親節,你媽媽收到的不是你們這些做子女送來的花,而是別人家小孩送來的花,會不會覺得困擾?」余乃文搬出紀天律那一套出來。

「這……」葉仲杰果然啞口無言。

余乃文乘稜再說︰「不是每個人拿了花都該開心的,送錯墳頭的花,就沒意思了。」

「墳頭?!」葉仲杰完全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余乃文沒想解釋,畢竟要理解紀天律邏輯的人,也要有點聰明的。「我代替花店謝謝你買了那束花,不過我還要忙,就不陪你聊了,再見。」

「Vivian,別這樣,我……」

「再見。」余乃文截了他的話,沒等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她電話剛掛,就看到又一大束的紫玫瑰花送進來,送花的人一進來,就引起辦公室所有女人的叫嚷。

余乃文好奇地看了一眼,沒想到這個送花的開口又是找余小姐。

「呦,又是余小姐喔!」有人用著「辦公室其它女人都死光了」的口吻說著這話。

只想低調安靜行事的余乃文皺起了眉頭,按著太陽穴,感覺到自己頭皮發麻。到底是誰,這無聊又送她一把花的?她怎麼覺得今天不是「情人節」,而是「愚人節」了。明年干脆把要送她花的人找齊,請花店來個聯合優待算了。

「唉。」她低嘆,無奈地舉手。「我是余乃文,哪位送的?」

「紫玫瑰耶!浪漫死了。」有人說道。

花店的人笑道︰「一位紀先生叫我們送來的。」

余乃文脊柱竄出一股寒,她一點都不覺得「浪漫」,只覺得「死了」。

「紀先生?!」辦公室里陷入騷動中,余乃文馬上被人群圍住。

「是哪個紀先生?」

「難道是紀特助嗎?」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妳這樣太不夠意思了,大家都是同事,何必瞞著我們呢!」

本來只是質問,後來就成了指責。

每個人一言一語,幾乎就要替余乃文「定罪」。

好在余乃文向來會裝傻,她笑笑地看著所有人。「如果是紀天律先生的話,為什麼他不自己捧下來呢?」

有同事不悅地說道︰「他跟妳一樣想瞞所有的人。」

是呀!早先他們明明就這說定了。余乃文是氣在心里,不過臉上依然一副無辜的笑。「他如果想瞞的話,又何必寫上紀先生呢?」

她的話說完之後,倒是讓其它人啞口無言。

她的手機響起,眾人緊盯著,那種眼神已經超出了「好奇」,而是虎視眈眈地,擺明打算要揪出她談戀愛了沒,以及跟誰談戀愛。

余乃文在百般不自在的情況下接起了電話。「喂。」

「花還喜歡嗎?」電話是紀天律打來的。

今天余乃文已經第二次听到這句話,听一次,她火一次,而且這次還更火。說好不要送花,不要引起別人注意,他卻故意狡猾地踩線。

他不知道,她面對的是怎樣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嗎?

「今天買花很不容易,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湊齊九十九朵。」

他的話听在她的耳朵像是「邀功」,莫名其妙!

她冷著聲音說︰「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不需要那九十九朵玫瑰來見證他們的愛情。

他的語氣本來是很熱切,听了這句話之後,心都涼了。

他承認送花這個舉動幼稚又賭氣,但那不是沒有意義的。

一時之間,兩個人陷入少見的沉默之中。向來她生氣的話,他都會放軟聲音哄她,這次他卻是不發一語。

她咬著唇,她知道自己的話放得太重了,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知道怎麼和他說明。

再說這件事情,她可是「受害者」耶!

這是他們第一次「冷戰」,在情人節的這天。

想到這一點,她突然眼眶里泛酸,要不是她實在是個倔強的人,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僵著,不知道僵了多久,僵到她心里有些發慌。她這才知道听不到他的聲音,會讓她多無措。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電話費很貴耶,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給中華電信賺錢嗎?」

她的話語幽默,她的聲音酸濕,他覺得又好笑又舍不得,溫柔地揚了笑。「晚上我去接妳。」

她終于露出放心的笑容。

還好他們沒有真的吵起來,才幾分鐘跟他陷入冷戰,她就為那種沉悶的氣氛感到恐慌。

好可怕,她真的好喜歡他,喜歡到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肯先低頭了。

下班後,余乃文捧了紀天律送來的紫玫瑰走到樓下。

到門口的時候,她慢了腳步,一個人驀地從後面抱住了她。

「啊!」她嚇了一跳,可是身體卻沒有過度緊張的反應。她的身體認出了那個人的氣息、那個人的體型。

「是我。」紀天律開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因為見到她捧著他送的花,而忘情地抱住她。

她的身子還是僵了一下。這里是辦公大樓的門口,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看見,可是她怕他又生氣了,一時之間也不敢推開他。

「放心,沒人。」他敏銳地覺察她的緊繃,一面體貼地告訴她情形,一面卻又霸道地佔住了她。

她喃喃地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呀?」

「繼續愛我就好了。」他調皮地一笑。

「我是愛你,可是我也氣你。」她斜睇了他一眼。

「妳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我們之前說好了,今天不要送花,可是我嫉妒啊!為什麼那兩個人可以送花給妳,我卻不能?這太悶了吧!不管怎麼說,今天應該是我們兩個的日子,怎麼也輪不到他們對妳獻殷勤吧?」他的語氣哀怨得很。

她哧地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他乘勢說道︰「我們公開好不好?」

「沒有這個必要。」她說。

「但是也沒有不可以啊。」

她解釋道︰「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們的戀情還不夠成熟,沒有必要被人一天到晚地盯著、說著。」

「我們談了五年的戀愛,還不夠成熟嗎?」他哀嚎。

「少來!」她盈盈一笑。「我們是中斷了五年。」

「沒有中斷。」他堅持。

「是嗎?」她斜睇著他。

「是的。」他靠上她的頸窩,低聲地說︰「我愛了妳五年,妳愛了我五年,哪里有中斷?」

她逸出了笑,他總是能讓她心里覺得暖暖甜甜的。

他環緊了她的腰。「如果妳也贊成我說的,那我們就公開吧。」

「你這人呀!」她覺得又好笑又無奈。「我們是在談戀愛,不是談生意吧,你只要可以進攻,還真不會松手耶!」

「當然不能松手了。」他一笑。「我可是唯一配得上妳的人,我松手的話,就只剩下配不上妳的人追妳了。」

她吃吃地笑了。「你要這有自信的話,還要急著送花來嗎?」

「我送花,是想公開我們的關系。」他在她耳邊說著。「我想不到任何不能公開的理由,除非妳根本就沒有把我當男朋友。」

「喂。」她出聲抗議。「我在大哥面前明明白白介紹你是我的男朋友了,這個你自己也听到的,怎麼可以說我沒有把你當男朋友?」

「我們一定是在他面前還不夠親熱,他才會還心存僥幸想追妳。」提到余季中,他的語氣就是不友善。

「大哥沒有要追我。」她一再解釋。

「妳對他太沒戒心。」

「你對他為什麼這防備?」她皺起眉頭。

他反問︰「妳對他為什麼這沒戒心?」

她遲疑了一下。「我問過他,對我有沒有意思,他說,他把我當妹妹看。」

「這種話妳怎麼……」他差點講出「妳怎麼會相信」,後來硬生生地轉成︰「怎麼能相信?」

她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當場有種被指責笨的感覺。

她掙開他的懷抱,一回身把花放在他的手上。「大哥救過我的命,他說什麼我都相信。」

「妳不會了解男人的心機。」

「你又不了解大哥,憑什麼這樣說他?」她的臉色一沉。

「憑著我在商場上鍛煉出來的敏銳嗅覺,憑著我男性的本能,我在在都可以感覺到,他想跟我一較長短,只是他用了個貌似無害的方式而已。」

她皺起眉頭,手環在胸前,轉過頭去。

他抿嘴。他當然知道在她面前這樣說余季中沒有好處,但是,看她和余季中越親,他就越忍不住想說。

余乃文咬著下唇。她不明白甜蜜和爭吵怎麼會這樣緊緊纏扣著,一個話題不對,爭吵就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Vivian!」有人叫著余乃文的名字。

余乃文一回頭,皺起了眉頭。「葉仲杰,你來做什麼?」

葉仲杰一個箭步地跨上來。「怎麼了,這個男人騷擾妳,是不是?」他橫看了手中捧著花的紀天律一眼。

葉仲杰來的時間不巧,剛好撞著他們吵架的一幕。

余乃文眉頭一皺。「不是。這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要管。」

「就算妳一時還不接受我的感情,但是我也不會放著妳不管的。」葉仲杰自以為很有騎士風度地說。

余乃文頭痛了起來。

紀天律沉著聲音說︰「我是紀天律,她的男朋友。」

「是嗎?」葉仲杰看向余乃文。

余乃文一咬唇,他紀天律是有名有姓的人,葉仲杰一下子就可以查出他們同事之間的關系。這種場景,是要她說是,還是說不是啊?!

她不滿地望著紀天律--哼!這個任性的男人。

她拂袖,兩個人都不理,走了出去。

紀天律跟了上來,勾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她不悅地揚了眉頭。

葉仲杰見狀,手一橫,馬上拉住了紀天律。

紀天律順手一推,葉仲杰狼狽地狠摔一跤。

「喂!」余乃文氣惱地說︰「你怎麼打人?」

「我沒有打人。」紀天律冷睨了葉仲杰一眼。「我只是推了他一把,如果我要打人的話,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余乃文瞪著他。「我不要理你了。」

她拉起葉仲杰,葉仲杰乘機裝可憐。「好痛啊!這人怎麼這粗魯?還好他不是妳男朋友,要不然……」

「他是我男朋友。」余乃文一口堵了他的話。

葉仲杰吃驚地看著她。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你死了心吧!」余乃文嚴肅地說。

「乃文。」紀天律面露喜色,急切地拉住余乃文的手。

余乃文抽出手來,冷著臉對他。「我承認你是我男朋友,但這不表示我會忍受你的所有作為。」她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丟下他。

葉仲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紀天律。

紀天律冷冷地響應他好奇的目光。「還看?!」

他一開口,肅殺的氣息嚇得葉仲杰拔腿就跑。

紀天律收了視線,低低地嘆一聲。

當年他跟人干架的時候,就是這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很多年了,他以為他已經月兌離這樣的江湖習氣,看來並不是。

很多年了,他以為他已經可以成為一個百分百的情人,不過看來並不是。獨佔的心情、嫉妒的情緒,總讓他一再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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