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檢驗科出來,李嘉蘊激動地倚在牆上,雙手不由得撫上仍是平坦的小骯,靜靜地享受這種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他們一直都有采取安全措施,這個生命的來臨確實是一個驚喜。是前兩個月的時候,當時他問她安不安全,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但他們還真是好運的,一次就中招。
不知子平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不知是男的還是女的,但無論是男是女,一樣是她所期待的小天使。她希望會是男的,像子平一樣,長大後也能英俊地迷倒一堆少女的芳心,那可是做母親的驕傲。
回來科室,大家都下班走了,子平正在等著她。
「你去哪里了?」何子平問正一臉喜悅的李嘉蘊,她藏了什麼開心事在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樂著,就連眼神也透露著她內心的喜悅。
「我先去換衣服。」李嘉蘊說完便向更衣室走去。她決定先不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因為不知道他對這突然而來的新生命是接受還是抗拒。
「你有什麼開心事,不妨說出來說我也開心一下。」何子平一邊開車一邊偷看李嘉蘊含笑的眼,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麼這樣高興。
「有嗎?」李嘉蘊把頭轉向車窗外,看著來往的車輛、路人,還有那路邊的樹木,一切都變得很美好,原來心情真的可以影響人的世界觀。在她還未確定他對這件事的看法之前,她不會告訴他。
回到家里,李嘉蘊打開CD機播放音樂,然後便去準備晚餐,不時跟著音樂哼幾句,完全沉浸在她的喜悅里。
「有什麼事值得這樣高興?」吃完飯、坐在電視機前,何子平實在忍不住要問個究竟。他覺得她的笑容很礙眼,因為她有事瞞著他,自己一個人偷著樂。
「子平,喜歡那個小孩嗎?」李嘉蘊指著電視機屏幕上的小孩問何子平。
「問這個干嗎?」何子平瞟了一眼電視機里的小孩,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反正這是人家的事。而且這個話題很敏感。
「說嘛。」李嘉蘊扯著他的衣袖撒嬌地問。
「我不喜歡小孩。」何子平很肯定地告訴她,只為她不再要求要個小孩,他給不起她。
「為什麼?」她的笑容隱去。他一再強調他不喜歡小孩,那他是否也會拒絕她肚里的生命降臨到這個世上?他為什麼這樣抗拒小孩呢?
為什麼?他說不出口,不敢說出口。他最怕的終于要來了,何子平欲言又止,沉默了。他該如何是好?
「子平。」李嘉蘊看著他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讓她知道的?
「別說話。」何子平輕輕地摟住她,不願她再探索他的心事,他怕她知道他的自私。他只想靜靜地抱著她,感受她的呼吸與心跳,那便是最美好的人生。
他還是不願她分擔他的壓力,不願讓她進駐他的心,她的愛還是不足以讓他打開心扉,拋開傷痛的回憶,用微笑去迎接人生美麗的清晨。是她愛他不夠深,還是他愛她不夠深?
為什麼他要獨自一個人扛下那沉重的悲傷,如果不能拋開,為什麼不讓她分擔,或是讓她試著打開他的心鎖。他到底有些什麼事情不能讓她知道的?
「如果是我為你生的小孩,你會要嗎?」李嘉蘊低聲地問,惶恐地等著他的答案,她很怕他的回答會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是她最怕的答案。如果他不要孩子,她該怎麼辦?
「我不會讓你生的。」何子平閉上眼楮。
「為什麼?」李嘉蘊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真的不要她為他生的孩子。
「別問為什麼。」
「可是,如果我想要自己的孩子呢?」李嘉蘊顫著聲問。
「別跟我索取愛以外的東西。」何子平殘酷地回答。他不能心軟,不能給她任何希望。
生下他們的孩子,是在跟他索取嗎?她能為他做的已經全部做了,能退讓的也退讓了,難道她想生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嗎?他到底是不是愛她,為什麼連這麼小的一個要求都不肯滿足她?
推開他的手,李嘉蘊在眼淚滑落之前逃回臥室,爬上床用被蒙住頭,偷偷地流眼淚。她在和他一起的日子里,流的眼淚比她過去二十年的還要多,他為什麼不肯去理解一下她的感受。
何子平進來,在床的另一邊躺下來,看著蒙著被抽泣的李嘉蘊,想要把她抱入懷中,但安撫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住,她必須明白他堅定的立場。
李嘉蘊知道他的進來,而他也應該看到她在哭吧?怎麼一點動作也沒有,連安慰的話也不說一句?他的立場很堅定,就是不會讓她生孩子。如果讓他知道她已經有了,他會是怎樣做呢?該不該告訴他?肚子大的時候也瞞不住的。如果分手呢?他就再沒權管她生不生的問題了吧?可是,離開他,她舍得嗎?但如果他要她把孩子打掉,她又舍得嗎?如果真的沒有商量的余地,那惟一的辦法就是分手了。
想到要分手,她就哭得更凶,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躺在他舒適的懷抱里,再也不能聞到那如草原在陽光下的清新氣息,真的舍不得這等了十年才等來的幸福啊!可是,兩者之間必須有一個要舍棄的,她一定要做個抉擇。
「子平。」李嘉蘊抽泣著靠過來,偎進何子平的懷中,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能被他這樣抱在懷中的日子怕不多了,這溫暖的懷抱很快就不屬于她了吧?
「對不起。」何子平抱緊靠進他懷里哭泣的她,低聲地吐出這幾個字,他能說的就只有這些。他對她有著內疚,不能給她一個女人可以得到的東西。看著越哭越傷心的她,何子平有想要告訴她真相的沖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能瞞多久是多久吧,這騙來的幸福就讓它再長一點。
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對不起啊!李嘉蘊在心里嘆息。哭累了,她在他的懷中睡去,卻睡得極不安穩,夢中有子平,這次不是來與她共訴愛意,而是逼著她打掉肚中的胎兒。
何子平被刺眼的陽光叫醒,伸手拉上窗簾,低頭看著倦在他懷里的李嘉蘊。她昨天晚上很奇怪,開始是喜悅的,然後又是傷心的,而且問了許多關于小孩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有了小孩或是想要一個小孩。前面一個不可能的,他不記得有哪一次的安全措施出過問題。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臉色白得近乎透明。他低下頭,吻干那淚痕,那幾乎是透明的臉色令他擔憂,也令他心痛地思考,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子平。」李嘉蘊被驚醒,張開眼迷糊地看著何子平。
「再睡一覺,我幫你請假。」何子平理順她的頭發,柔聲地說,然後下床打開衣櫃找出衣服換上。
李嘉蘊躺在床上,看著何子平換衣服。
「我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何子平換好衣服轉過身來對李嘉蘊說,卻發現她的臉紅得像發高燒,手探上她的額頭,體溫也很高,該不會是感冒吧?
李嘉蘊拉開他的手,把被拉高蓋住自己的頭。
「我看還是帶你回醫院檢查一下。」何子平扯著被單,李嘉蘊卻不肯放手。
「都是你害的,大剌剌地在女生面前換衣服,你不怕羞,我還怕長針眼。」她的聲音從被單里發出來。
「這個時候扮純情是不是太矯情了?看也看過了,模也模過了,做也做過了,是誰看著我的身體說喜歡的?」何子平好笑地看著蒙住被的人,低下頭曖昧地說。
「你……」李嘉蘊踢開被想要抗議他的話,卻發覺他的俊臉離自己不到半尺,要抗議的嘴巴一下子就被封住了,所有的話全都說到他口里去。
「我要睡覺。」從熱吻中醒過來,李嘉蘊推開何子平壓下來的身體,轉過身說。
「我想我也干脆請假算了。」何子平嬉笑著說。
「快去上班啦。」李嘉蘊轉過身來推開他。
何子平又再溫存地吻了她許久,才去上班。
回到中心醫院,子平由停車場出來正好踫到檢驗科的王醫生,子平心情不錯地和王醫生打了聲招呼。
「子平,恭喜!抱喜!」王醫生拍拍何子平的肩說。中心醫院的何醫生終于也安定下來了,不再做一些辣手摧花的事,真是百姓有福。
「何喜之有?」何子平不解地問。他有什麼值得喜的?
「就快做老爸了,也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了。」王醫生用力地捶了他兩下才進入檢驗室。
就快做老爸了?他就快做誰的老爸了?怎麼可能?他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的啊?那次在沒有「雨衣」的情況做了,該不會是這樣倒霉吧,一次就中招?
敝不得嘉蘊昨天晚上行為怪怪的,問的問題也是怪怪的,他以為她是在試探他想要一個孩子,原來是她已經知道有了,卻不告訴他,難道她想背著他生下來嗎?
他要她放棄肚里的胎兒,才兩個月、只有手指頭大小的一點胚胎,也不算什麼生命。現在流產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必須說服她打掉胎兒。可是,他用什麼理由讓她放棄呢?他能把事實真相告訴她嗎?她會怎麼看他呢?會因為這樣離開他、看不起他、厭惡他、唾棄他。她是他最愛的人,他怎麼可以看著她這樣對他,看著她和別人結婚生子,他不能,真的不能。何子平去藥房拿了他要的東西,轉身回到停車場,他要阻止她,越早越好。
打開門進入屋里,李嘉蘊還在熟睡。在床沿坐下來,何子平看著她的睡顏,他在想該怎樣對她開口,她是這麼的善良,怎麼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而且她一向都很喜歡孩子。
「子平,是你嗎?」李嘉蘊感到有人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醒過來適應不了光線,便閉上眼問。
「是的。」何子平回答她。
「你還未上班嗎?」李嘉蘊看看鬧鐘,已經過了上班時間。
「為什麼不告訴我?」何子平抓住李嘉蘊的手臂問。
「什麼?」李嘉蘊抬頭看著何子平復雜的表情問。
「別再騙我了。」何子平定定地望進李嘉蘊的眼中。
「你是說孩子的事嗎?你已經知道了?」要來的終于會來,她想不到會這麼快。李嘉蘊雙手護著小骯,顫著聲音問。
「打掉他,我們不需要他。」何子平小心翼翼地說,怕觸動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