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黑吟鈴才剛睡著,就被一通電話鈴聲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
「喂。」軟聲軟調中,還帶了那麼點的佣懶。
白奕夫怔了下,心弦仿佛被輕輕撩撥了下,沒想到像她這樣淡漠的黑寡婦,也會給人一種略帶性感卻又夾著難得清新的感覺。
其實打從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多次接觸後,他更訝然覺察到自己並不懂得這個女人。
「喂。」她又問了聲。
「是我,白奕夫。」他的聲音終于從遙遠的彼端傳來。
黑吟鈴惺忪的雙眼霍然瞪大,朱唇半啟,說不出一句話。
昨晚她便是為了他無法成眠,如今這個人再次打電話來,她的心倏如戰鼓咚咚地響個不停,這是她不曾有過的經驗,既驚又喜,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只是傻傻地抓住話筒無法言語。
「黑吟鈴,我一天前才送你上飛機,你該不會忘了我吧?」
他有些不悅,她那麼快就忘了他了?還是她昨晚玩瘋了,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
「我怎麼會忘了?」她力圖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很好,那麼我下面要說的話也就不會太唐突。」他的口氣,有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她有點不能適應他的轉變,依悉記得旅程中的他是個有笑容,也有些許親和力的人,如今變成了公事公辦的商人,她的心也不免有些失落。
她不是早就看出這男人的幽默、甚至笑容都可能只是一種表象嗎?為何明知這一切,還會有失落感呢?
「你在听嗎?或是你的時差還沒有調過來?那麼,我晚一點再撥過來。」
「不!」她的聲量超乎自己想像的大,還有那麼點焦慮。
「你確定現在可以清醒地听我說話?」他仍然一板一眼地問道。
「我可以。」她發現自己此刻好像小學生正在听訓似的。
「黑小姐,」他突然停頓了一會兒,更正道︰「我還是稱你吟鈴好了,希望你不介意。」
她忽然覺得,這男人肯定是個大男人主義者,這會兒的詢問不過是基于禮貌,至于他準備說的事,他人更無法置喙。
.「隨你高興。」她也刻意疏離地應答。
白奕夫聞言,感覺她似乎在和他別苗頭,也就更分疆劃界地把話挑明了說︰「我想向你討個人情。」
她想都沒想過他這種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竟會來向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寡婦討人情。
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和他之間真有點什麼呢!
「盡避說吧。」
她的命是他救的,賈斯文的後事也是他大力奔走處理的,既然他都說得這麼白,她也就沒有理由推托或是拒絕。
「我需要一個妻子。」他直言不諱的說。
她差點從床上掉下來。「什麼?」
「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他又補充道。
她連忙坐正,起身去拉開窗簾,初升的陽光照進屋里,讓她更加清醒,同時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想怎麼做?」她索性將問題問個清楚。
「我想請你做我們白氏的媳婦。」他又道。
雖然知道他沒有玩笑之意,但她仍舊無法從震驚中找回平靜。
為什麼找上她?她的名聲並不好,而且外人所認定她的兩大優點——美麗與多金,應該不是他找上她的重要原因。
西方美人五官立體,身段凹凸有致,至于財富,她和他更是不能相提並論。所以,她弄不懂他的目的何在。
「如何?」他再次逼近。
她仍然沒開口。
白奕夫的強硬作風,和她的四任先夫實在大不相同,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或許是她的先夫們都愛她,而這個男人不曾真正憐愛過她的緣故吧!
深吸一口氣,她說道︰「是當白家的媳婦,而不是你白奕夫的妻子,對嗎?」這是她的推斷。
「這有什麼差別?」他驚嘆于她的聰敏與反應,卻故意裝傻。
「也對。反正你是來討人情的。」她幽幽道。
陡地,他竟有一絲不忍,但旋即思及她經歷這麼多次婚姻,哪會真的在乎這些?于是瞬間的不忍,便被他拭去。
他再度擺出高姿態,「你也可以拒絕這個提議,我再找其他女人就好了。」那態度好像在選青菜蘿卜,隨意得很。
「你就這麼輕看婚姻?」話落,才驚覺自己多話了。這不是她會說、會問的話。
而且她是個多次守寡的女人,有什麼資格這麼反問對方?
「婚姻的組成,不就是一張具有法律效用的紙罷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白奕夫目前沒打算告訴她實情。
雖然就所有的女人來說,黑吟鈴對他而言是特殊的,但現今對她的感覺,卻因錯綜復雜的因素而變調,所以,公事公辦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黑吟鈴完全不了解白奕夫的想法,只覺得他太過輕看婚姻,只好不帶感情地問道︰「那你希望多久完婚?」
唉!看樣子,她這輩子是得不到愛情了。
「一個月之內。」
「在哪里結婚?」這一刻,她就像個婚紗店的工作人員,問著相關的細節。
「波士頓。」他也不廢話。
「好。」
結果雖不盡如人意,但還可以接受。因為,這個俊逸頎長,但性情多變的男子,是第一次讓她呼吸加速和心跳抨動的男子。
她的潛意識里,一直在等待一個能夠讓她生命燃起不一樣火花的人,她當然知道這種抽象的情感,是不足以成就美滿婚姻的,也不該以它為結婚的依據,但已經歷四次婚姻與生離死別的她,好希望像一般女孩一樣,有那種類似雲霄飛車的情愛感受。
他,正好符合這樣的條件,而她也欠他一次生命交闢的人情,那麼就讓他們合演一出戲吧。
忽然,白奕夫對她說︰「你往窗外看下去。」
「做什麼?」她不明白這個男人上一刻還正經八百地談婚事,下一刻卻語調輕松地說了句讓人模不著頭緒的話。
「看就是了。」他再一次顯現他的專斷。
她湊近窗邊往下看,只見街道上有寥寥幾人在晨跑,並無特別之處。
她困惑地說︰「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你沒看到我?」他的心在笑。
「你……你在哪里?」她的心漏了一拍,焦慮的問,不經意泄漏出她焦灼的心思。
「我看見你穿了一件性感的睡衣,長發披肩,而且沒有上妝。」他笑著說,仿佛之前嚴肅的他是另一個人。
「你——」她連忙退到窗戶後方,卻因一個不小心撞到桌椅,跌倒在地,「啊!」
「你怎麼了?」他的心倏地抽了一下,微微地驚疼。
「我——該怎麼說?說被你嚇得跌倒在地,形象全毀嗎?」她自嘲道,揉了揉臀部站了起來,「你到底在哪里?」
「真抱歉!我只是想在正事研商完後來點輕松的,所以和你開了個小玩笑。」他笑道。
「什麼意思?」
「我在波士頓。剛才那些話只是我想像的。」
「你——」她的臉氣紅了。
「我會立刻為你訂好機位,你就直接飛過來吧。」談到正事,他再度收起笑容,又變回那個說一不二的人。
她的心因他的轉變,猶如坐雲霄飛車,忽上忽下,不知終點在何處。
她真的弄不懂這個男人,一點也不懂。
唯一知道的是,她的情緒一再受到他的影響。
jjwxcjjwxcjjwxc
波士頓機場——
黑吟鈴再次回到這個她既向往,卻又有著淡淡哀愁的城市。
說不出心中百轉千回的情緒,她慶幸可以藉著墨鏡為她遮去難掩的焦慮。
或許是在她年輕的生命里看過太多死別,使得她原本對人,事、物的關注,與對愛情的期待,慢慢消失殆盡。
直到白奕夫的意外加入,才有了改變。
她說不清楚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覺,但卻明白知道,他給她的感受就如久旱之後,乍逢的一場西北雨,遽然滋潤她乾涸許久的心田。
想著想著,白奕夫的身影就從不遠的前方定近她。
她看著他昂首闊步的英姿,身後還亦步亦趨跟著兩名西裝革履的外國大漢,隱約知道這個男人已不是多日前和他們旅游的優雅男子,而是個事業有成、身分特殊的男人。
白奕夫一看到她高挑的身影,即刻以一記微笑,代替一般人能大聲呼喚或是高舉手臂,來和她打招呼。
終于,他來到她面前,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其中一名大漢便上前取餅她的行李。
「謝謝你來。」他禮貌地說。
「不客氣。」她任保鑣接過行李,禮貌地回應。
「累嗎?」他問得平淡。
「還好。」她拿下眼鏡,冷靜地應答。
「我為你訂了本地最好的飯店的總統套房,亞立克會帶你先過去。」
「謝謝。」
「我想你會有時差,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帶你去用餐。」他一邊走一邊說,到了機場外後,他從口袋抽出一支手機,「我還有公事待辦,這個給你,上面有我的電話,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突然,他一把將她拉近胸前,匆匆在她的朱唇上印下一吻。
登時,她渾身一顫,他也是。
他旋即放開了她,「晚上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快速離去。
罷才那個輕吻,在他的心海激起不曾有過的強烈感覺,他試圖甩開那令他驚詫的感受,並說服自己那只不過是一個吻,沒什麼了不起。
但如果真的沒什麼了不起,那心中那種懾人心魂的悸動是什麼?他困惑了。
至于黑吟鈴,她則是不自覺地以手撫著自己的唇,看著他離去拘背影,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
「夫人,我們是否可以上車了?」亞立克喚回她游離的神魂。
「哦,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的雙頰倏地泛紅。
「沒關系,請。」
她緩緩鑽進這輛寬敞又名貴的座車,隨著車子的啟動,她看見美麗的波士頓街景,就在經過波土頓大學時,她霍然出聲︰「亞立克,可否停一下車?」
「夫人有事?」
「我想看看這所大學。」她的雙瞳仍然凝視著這座擁有久遠歷史的校園。
「可是我必須按照總經理的指示,送您回飯店。」亞立克有些為難。
「我了解你的顧慮,但據我了解,波士頓大學可以讓自用車與自行車進入的,那我們就開車逛逛好了。」她仍然堅持。
「這——」-
「拜托你。」她並沒有以總經理夫人身分要求他,只是堅持她想做的事。
「好吧,但得快一點。」
「就三十分鐘吧。」她說。
「是的。」亞立克馬上將車轉入校園內。
看著眼前如畫的景致,她紛亂的思緒,漸漸地被平撫了。
》≧》
黑吟鈴才回到飯店,就接到白奕夫的電話,他冷凜地質問︰「為什麼不直接回飯店?」
她被他的口氣惹怒,卻依然平靜地反問︰「你這是關心,還是質問?」
他怔了下,沒有接話。
話筒的兩端,頓時有兩道寒氣在交流。
最後,還是他先說話,「這里壞人很多,你該早一點回去的。」
這是關心吧?只是他不善的語氣,還是不免令她感到不悅,「你不是派了亞立克給我?」
「今天是他的結婚紀念日,你耽誤他與家人團聚的時間!」
「哦!」自責感倏地爬上心頭,「我不知道,真——」
他截斷她的話,「你當然不會知道,也不會懂。」
也許他是受了媒體的影響,原先對她的感覺不自覺地走樣。
他的暗諷听在黑吟鈴的耳里,就像一把利刃刺進她的心里,讓她臉上的血色全數退去,她是沒有經歷過結婚紀念日,但這怎能怪她!
仿佛知道話說得太重了,他旋即換了個話題,「你好好休息,如果可能,我們也許可以共進晚餐,然後去參加亞立克的婚姻紀念日的Party。」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請代我向亞立克致歉。」
他也沒給她答案,說道︰「睡吧。」
她嘆了口氣,「嗯。」
收線後,她進浴室隨意沖了個澡,裹件睡袍就往床上躺去。
她不斷自問,到底來這里做什麼?
然而一想到白奕夫那張臉,她所有的猶豫都消失不見。或許在潛意識里,她想再見到這個男人,想再認識這個男人。
所以,她來了。
》》》
白奕夫靜靜地睇著只穿睡袍、沒有上妝、像嬰孩般滿足睡著的黑吟鈴,不禁看得出神。
罷剛,他一直敲門,這女人卻沒有應門,他還以為她出事了,趕亡以備份鑰匙開門,結果,她竟睡得正甜,完全不知道有個大男人.站在她的床邊,欣賞著她的香肩、小腿,還有清新白淨的臉蛋。
他必須承認,去除她不良的婚姻記錄,她給他的感覺一直是美麗、神秘,且充滿吸引力。而她熟睡的此刻,她褪去了清醒時的冷艷,完全像個單純、無邪的女孩。
他不知道一個女人能同時擁有這麼矛盾的特質,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突然,他的心漾起了一股騷動,忍不住舉起手輕撫她粉女敕的臉蛋。他想,嬰兒的觸感也不過如此吧!好柔軟,好細致。
睡眠被干擾,黑吟鈴胡亂地揮手驅趕那搔癢的感覺,但白奕夫卻沒有因此而停止撫觸的動作。
終于,趕不走搔癢感的黑吟鈴醒了,她一睜開雙瞳,便見一名英俊的男子朝她露出笑容,並調侃的道︰「醒了?」
「你——」她像只受驚的兔子,立刻爬了起來。
誰知早已松綁的浴袍,意外地將她美麗的雙峰,完全暴露在白奕夫的眼前。
她低頭一看,連聲驚叫,忙不迭地抓起被單掩飾。
而他見狀,卻相當開心的笑著。
她羞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你先出去一下,我打扮完就和你去亞立克的結婚紀念日Party。」
不過,他卻不理會她的話,環著雙臂不肯離去。
「你先出去啊!」
他搖了搖頭,他喜歡看她困窘的模樣,這樣比較有生氣,她不該像個暮氣沉沉的老太婆。
他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她!
喜歡?他被這個念頭給震懾住,連忙斂下笑意,「不用去了。」
「為什麼?」她還未從驚詫與困惑中回神過來。
「早就錯過晚餐及亞立克的Party時間。」他又回復到那個公事公辦的白奕夫了。
「現在幾點了?」她小聲地問。
「十點半。」
「天啊!」她滿臉歉意。
「就叫飯店的消夜吧。」
「你、你也沒吃?」她有些不好意思。
「用眼楮吃了一些。」他故意瞄了她的被單,玩笑再現。
「你——」一個枕頭射了出去。
他接個正著,然後轉身拿起電話叫客房服務,「我們要兩客淘鮮燴面、酥皮濃湯……」
她看著他先後不一的表現,再次迷失了。
他上一刻可以是陌生人,下一刻又和她開這種限制級的笑話。
她承認,她不認識他,也弄不懂他,卻也必須坦承,她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他呢?
他心中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