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和花蒲英開始交往後,他給了她一張卡,還幫她開了戶頭,在里面存了不少錢。
罷拿到卡時,她還有些茫然,內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以為她實現了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過於驚喜,過於開心,所以她拿著那張卡,到百貨公司里狂刷,買了一大堆的名牌衣服、鞋子、皮包,天天都去買,天天像拆禮物似的拆著那些包裝。
直到,她連包裝都懶得拆,全部往更衣室里塞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然後,她又為了展示這些新裝和新品,夜夜到夜店里狂歡,幾乎每天都玩到天亮才回家。
不過兩個禮拜後,她就麻痹了,累了,不想出門了……
這近一個月瘋狂購物狂歡的生活,花蒲英從來不管她。
一開始她以為她很開心,她以為這就是她要的生活了。
但,她的心還是空的。
為什麼?滿足了物質生活的日子,她的心卻比以前更空洞。
「……真早。」花蒲英瞥她一眼,低頭繼續看報。
她卷長的頭發披散未梳理,剛起床還一臉將醒未醒的模樣,隨意套上無袖背心和短褲,對比他神采奕奕,清爽乾淨的臉龐,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發型,還有一身光鮮的衣著,她顯得懶散……又令人掃興吧?
柳芷芸緩緩把目光從他身上拉開。
雖然她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吃早餐,但餐桌上,依然有她的一份早餐,還有「芸姬十方」的咖啡。她忽然想起,她好久沒有煮咖啡了……從那杯「特調」咖啡以後。
她走進廚房,沒多久就煮了三亞巴西咖啡出來。
她倒了兩杯,其中一杯里加了半匙糖和一匙女乃精,才輕輕推到他面前。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拿起他從「芸姬十方」買來的義式總匯三明治咬了一口。
「……你好像很喜歡吃「芸姬十方」的東西?」其實多走幾步,附近還是有其他商店,但不管是早餐或晚餐,他從來都只光顧「芸姬十方」。
「嗯,」他輕哼一聲,端起她煮的咖啡,放棄了買來的那一杯。
她眯眼凝視他。晨曦的光芒穿透大面玻璃灑落在他身上,低垂著看報的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不愛她。
雖然是明知的事實,但是……
她緩緩垂下臉,眼里蒙了濕氣,一顆茫然失落的心終於明白,她的沮喪,她的難過,她的不平和郁悶,全都因為他……要了她的隔天,就拿錢打發她。
「我去上班。」花蒲英起身,放下報紙,離開餐廳。
她始終低垂著容顏,但也知道,他甚至不曾看過她一眼。
听著玄關的聲音遠去,他的車子離開了車庫,兩行熱淚終於滾落了下來。
她到底在干什麼啊?
☆☆☆
天氣不知不覺轉換了,早晚開始有了涼意……
茫茫然,每天悶在家里,早上起床幫他煮咖啡,和他一起吃早餐;然後到了晚上,他如果有回來,就一起晚餐︰沒回來,就代表他有應酬,或者加班。
他不限制她的時間,給她充分的自由,同時也從不交代他回來的時間。而她更知道,如果她開口問,只會招來白眼和滿地玻璃碎片……托他那副脾氣的福,家里的玻璃杯經常都是新的。
……她到底在做什麼?待在這里,干什麼啊?
……但是為什麼,她走不開?心里似乎總存在著一個模糊幽暗的身影揮不去……
叮咚。
她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襯衫,還是一條熱褲,坐在三樓她的房間里,面對著大面玻璃,抱著膝蓋,整個人縮在一張竹編椅子里,目光放空。
叮咚、叮咚——
盡避外面是一片潑墨似的遠山美景,天空逐漸染為澄紅迷人的顏色,她也視而未見,呆呆地坐在那兒……
直到一首極為熟悉,旋律優美的鋼琴音樂響起,那是她設定給方亞斯的手機鈴聲——柳芷芸整個人跳了起來,沖到床上拿起手機。
「喂?」
「開門。」斯文低沉嗓音有些變調,顯得緊繃。
「……啊?」她一怔,腦袋還沒轉過來。
「我在外面,你出來開門。」
「外面?」
「綠口子—花蒲英——門外!」
「咦!」方亞斯在樓下了?
「還是,你要等花蒲英回來幫我開門?」
「我馬上下去。」她握著手機,趕緊跑下樓。
她氣喘吁吁地從三樓跑下來,隨意踩了一雙拖鞋胞出庭院,拉開大門。
「好久不見。」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乾淨斯文,儼然像個謙謙君子的方亞斯,背著手站在門外。
她瞪著他,一口氣還沒喘完,說不出話來……
「你是讓我進去,還是跟我走,或者我們站在這里談,如果有機會遇上鄰居,我還可以順便向你介紹一下?」
听著他滿嘴嘲諷,她不甘心地往旁邊退一步。
「進來吧。」
她等著關門,方亞斯卻把她推進去,順手關上了門,一手攬著她的腰,半拖著她進入屋里。
他外表雖然看不出來怒氣沖沖的樣子,但他的態度已經帶出了情緒,他其實非常生氣。
「亞斯,我幫你泡杯咖啡吧?」柳芷芸馬上見風使舵,揚起滿臉的笑容招呼他。
「不用了!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方亞斯臉上沉著一股子冷,緊抓著她的手,扳開她的手掌心,重重地拍下去!
「好痛哦……」她一聲嬌吟,瞄了一眼手上的照片。那是花蒲英和一個「長發女人」衣衫不整地在床上擁抱的照片……花蒲英不是說,方德生把照片都丟回給他了嗎?怎麼還有一張流落到方亞斯手上?
「他欺負你了?」他拉住她,把她上下看了一遍。
「才沒有呢,我身上的傷和他沒有關系。」她身上還有淡淡的疤痕未褪,落在他眼里,肯定招來誤解,柳芷芸趕緊為花蒲英撇清,然後很快的說道︰「方亞斯,你才剛回國,要忙的事情一大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我已經知道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問的不是這件事。你只是要阻止他和亞鰈的婚事,為什麼把自己也拖下水了?」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照片,他指的是什麼,她很清楚。
「所以我說,那是你自己誤會了啊。我是喜歡花蒲英才跟他在一起,跟亞鰈一點關系也沒有!」她手里捏皺了那張照片,眼光卻避開了他。
「你如果真的是喜歡他,才跟他在一起,為什麼……你這雙眼里,我看不到一點幸福的光彩?」他抬起她的下巴。
「你——你再多管閑事,乾脆我們連朋友都別當了!」她揮掉他的手,一陣惱火。
「那張照片是亞鰈在書房里撿到的。」方亞斯瞅著她,看見她眼里閃過一絲訝異,他才轉身,坐進一張單人沙發里。
柳芷芸回過神,欲言又止,卻在他拾起頭來望著她時,她轉開目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坐了下來。
「亞鰈發現照片里的人是你。她已經告訴我,她和花蒲英相親的事情,還有她
的煩惱,她都會打電話對你說。」
「那又怎樣?她說她的,我也沒認真听……」柳芷芸目光一瞬,然揚起柔媚的笑容,轉了口氣,大方地坦承,「好吧,我承認我是為了替我母親出一口氣,給你們方家難堪,故意把花蒲英搶過來,這樣行了吧?」
方亞斯反應冷淡地掃她一眼,「亞鰈說,她覺得自己是一只被錯置在天鵝家庭中的丑小鴨,所以她從小就相當自卑,有意見也不敢表達。我們從來都不知道她是這麼看待自己,只是以為她的個性比較內向,放不開。」
「哈哈哈,形容得真貼切。」柳芷芸很捧場地拍了拍手,「我初看到她時,也懷疑她是不是你們方家在醫院里抱錯了孩子呢!听說當時你外祖母還特地做過DNA監定不是?」
「……亞鰈說的?」他眯起了眼。
「我听說來的,不過我想她可能也知道了吧。」柳芷芸蹺起了一雙修長的腿,手肘靠著椅把,手撐起下巴,一副佣懶模樣,睇睨著方亞斯,「我說啊,她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以為有多少人能像她這個干金大小姐一樣,有一對出色又富有的父母,還有一個人人稱羨的哥哥。反正只是少一點家庭溫暖,不被關愛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方亞斯從她的眼里接收到了譏諷和斥責的目光。他苦笑,「我承認,我疏忽了她。」
「哦,那是你自己說的。既然如此,你就多關心她吧,少管我的事了。」她擺了擺手。
方亞斯瞅著她,「你一定是認為,這幾年來你從我這里分去我對亞鰈的關心,你有責任為亞鰈做點事——」
「方亞斯,你不要老是瞎猜好不好?你害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了。」柳芷芸搓了搓手臂,一張素顏都快皺在一起。
「她說,沒有一個人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花蒲英,當家族里的人知道花蒲英願意娶她時,都告訴她,這是天上掉下來給她的禮物。她也覺得平凡無奇的自己配不上花蒲英,但是……她也不想再掉入另一個天鵝家庭里,她其實只想找屬於她自己的丑小鴨家庭,過平凡快樂的生活。她的煩惱,只說給你听。」
「……你很羅唆耶,就告訴你,我听一听就忘了。」
「她還說,你曾經告訴她,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光芒,她應該為自己而活。
你讓她覺得溫暖又安心,她很喜歡你,常把她的煩惱告訴你,只是她沒想到你會幫她這麼多,現在她很擔心你。」
「真笨,我是跟她搶男人,不是在幫她,用不著她擔心。」柳芷芸立刻嗤之以鼻。
「這種謊話我不會幫你傳,你不用說給我听。」方亞斯扯起眉頭,「你居然在我出國時惹出這麼多事!萬一被父親認出照片里的人是你——」
「方亞斯!」打從十七歲那年起,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沒有她的親人了。
「……好吧,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吵架。」他起身,「走吧。」
走?柳芷芸仰頭拉高視線,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上哪?」
「收拾行李,離開這里。」
「……你好像扮騎士上了癮了。」她微微扯眉,略略一頓,忽然眼里泛出光彩,「對了,你是「芸姬十方」的老板嘛。方亞斯,能不能請你餐廳里的廚師教我做菜?」
方亞斯停頓了起碼有三秒鐘,直直看著她的瞼,看她是不是有發燒瞼泛紅的現象,不然怎麼會突然反常?
「你想學做菜?」別說她連飯都不會煮,可能連調味料都還搞不清楚。
「對啊。對了,蒲英他很喜歡你餐廳里的料理,不過你們餐廳里的咖啡還真難喝呢。方亞斯,你真要想想辦法才行。」
方亞斯眯起了眼,「你為了花蒲英才想下廚?」
柳芷芸突然訝異地瞪大了眼,連忙搖頭,「才不是呢,我只是閑著無聊,所以想找點事做。」
她微赧的臉色落在他眼里,她的否認听起來毫無說服力。方亞斯攬眉,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你不是因為受傷的關系,才住在這里的嗎?」
「你怎麼知道?」語氣里難掩佩服他的神通廣大,但對於他的多管閑事,她一臉不乎,「不過那只是一開始,我的傷都已經好了。就像你看到的,我和蒲英已經是同居關系,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看著我。」他扳過她的肩膀,固定她的頭,盯著她一雙大眼楮瞧,「你真的愛上他了?」
「我才……」差點月兌口而出,說她沒有愛上花蒲英。她咬了咬唇,嘴角勾出迷人弧度,眯眼笑,「那還用說嗎?」
「他愛你嗎?」
「那……當然。」她吞了一下口水,差點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嗆著。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什——方亞斯,我們結不結婚關你什麼事?你不覺得管太多了嗎?」她推開他,趕緊從他身邊起身。
「你有告訴他,你和方家的關系嗎?」他拉住她的手,態度強硬得不允許她掙月兌,在他的周圍升騰起一股青冷的氣。
「我跟你們家沒有任何關系,我要告訴他什麼?」她嘴硬地反駁,但就因為認識太久,她不太敢招惹這時候的方亞斯。
「那麼,他也不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是為了破壞他的婚事?」
「我接近他,是因為我對他一見鍾情,你要我說幾次!」她打死也不承認他一口咬定的事。
「換句話說,他一切都被蒙在鼓里,如果我說出來……你們的同居關系,就到此結束了,是吧?」
他斯文而優閑的語氣,卻听得她頭皮發麻。萬一讓花蒲英知道她接近他,只為了破壞——當然那不是真的——他的婚事,她不相信花蒲英會讓戲弄他的人好過……她一定會被花蒲英活活砍死!
「方亞斯,你到底要怎樣嘛!」
「花蒲英年紀不小了,又是花家唯一的繼承人,再說,他已經有結婚的意願才會去相親。所以,如果他真的愛你,相信你們很快就會結婚吧?」
他都分析過了,她能說不是嗎?柳芷芸咬著唇,瞪著他,在他的威脅之下,只有配合的份。
「……也許吧。」
「那麼,我開出的條件,就沒什麼大不了。」
她眯起了眼,小心翼翼地瞅著他……她可不想掉入他的陷阱里。
☆☆☆
雙十節過了……
「你在看什麼?」
她坐在床上,背後靠著兩個枕頭,大腿上攤著一本書,看得入迷,連他進來了都不知道。
「咦……沒、沒什麼。」她猛然抬頭,目光和花蒲英有了交集,頓時心髒猛地一跳!她下意識地藏起食譜,從床上跳下來,雙手絞在身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听到聲音。」
她瞄了一下時間,深夜一點了。她以為他今天不會回來。
他只是瞥一眼她藏在枕頭底下的書,對於她的私事,沒有興起太多的好奇和興趣。
「你最近好像都很早回家?」他勾住她縴細的腰,撫模她柔女敕光滑的臉蛋,瞅著她又圓又大的眼楮,手一扯,解開她系在腰間的蝴蝶結,褪下了她身上的絲質睡袍︰一下子,連同那件細肩帶的連身睡衣也一並落地。
「嗯……對啊。」她懶得解釋,她根本已經沒去夜游了。她膩了。
她最近迷上「芸姬十方」的廚師,天天跑去窩在廚房里,等人家有空,敦她做菜。方亞斯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讓她自由在他的廚房里出入的條件,就是她每天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都得去負責煮咖啡,好平衡他花錢請來的廚師「浪費」在她身上的時間。
他居然直言是「浪費」,真的很瞧不起她呢!他那眼神甚至挑明了嘲笑她這廚房白痴,大概也只有三分鐘熱度。哼,他等著瞧好了,她遲早要在他眼里看到「佩服」兩字!
「……吻我。」花蒲英發覺她心不在焉,便扯起眉頭。
柳芷童這才凝望著他……紅著臉︰心口悶著小小的不滿。她一直不喜歡他這種充滿命令的口氣,更不能習慣他老是問都不問就月兌她衣服。她又不是他的所有物!
她嘴邊漾開了順從的笑容,兩手攀上他的頸項,湊上嘴唇,在他的臉上輕踫一下。
「……你是故意的?」他擁緊了她,雙手穿過一頭長發,貼在她光果的背上。
「故意什麼?」他緊貼著她,低沉嗓音略帶不悅的穿透耳膜,听得她臉紅心跳。
他忽然捧起她的臉,目光鎖住她一雙黑亮的瞳仁……他眯起了眼,總是望著這雙眼楮,不知不覺迷失其中。
「……你很愛反抗我。」
她眨眼,一顆心虛慌得緊︰心跳隨即漏了一拍!在他的注視下,在他願意把心思花在她身上時,她總會覺得她那些遮遮掩掩的心事,總在他銳利的眼神中無所遁逃。
「我喜歡你。」她輕輕念一句,然後總會在心里補一句「菩薩保佑」。
「……你很愛說這句話。」他瞥一眼她身後的床,便將她撲倒。
她嚇了一跳,下一瞬間,已經承受著他的重量,直望著天花板上的一片深藍,耳邊傳來他低嗓的聲音……
「你吃過口香糖吧,你那句話,就像嚼到最後的口香糖,毫無滋味。」
換句話說,他很清楚她只是在應付他,而他听得很膩就對了。胸口壓著他沉穩的心跳聲,他對她的感覺,從不曾紊亂過的心跳就可以窺得透徹……
「不過,我還是很有用處的吧?你不是很成功的打擊了令堂嗎?」心髒跳動著極大的起伏,反譏他的話一出口,她就陷入懊悔之中,搞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沉不住氣!
丙然,下一刻,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專注而認真,變得深沉而可怕——
「原來你知道……我利用你,還有……你的存在價值。」
「我……我胡說的。」她瞠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楮,拚命想要掩飾一時的沖動和錯誤。
「我好像小看了你。」他曲起的手指緩慢地在她臉蛋輪廓上游栘,絲毫不理會他的舉動帶給她一股膽戰心驚的壓力,不知道他何時可能一個不高興,指彎就壓住她的喉嚨。
「我……蒲英,我喜歡你。」揚起迷人的微笑,即使被譏刺是嚼過頭的口香糖,她反倒希望他食之無味了,也不要拿那麼熱烈的眼神研究她。
他審視她好一會兒,終於沒有任何言語……他的手順著她的頸項滑過肩線,握著她縴細的手臂,俯,在她身上落下無數個細碎的吻……
她睜著眼,望著高聳的天花板上的一片深藍,緊咬著唇,刻意的壓制一股猛烈的懼怕的、心跳……
但,今晚的一切好像變得和過去不一樣——
她突然腦袋一片空白,緊緊抓著床單,一顆心跳得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花蒲英……他是怎麼了?過去他要她,就只是在要她而已,不曾夾帶任何的感情。
而她,也習慣了他冰冷無情的掠奪方式……
他卻突然變了,吻她,觸模她,唇舌、手指之間,帶出了款款柔情和一波波激情,像是故意挑逗她,逼她臣服於他——
「不……不要……不要這樣子……啊……不要……」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