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行色匆忙地尋找聖王,那張長久以來冷酷得幾近冰點的臉孔,此時輕泛著一絲興奮的溫度。
一身黑衣的聖王獨留在粉紅如夢境的「天幕之空」里,緊閉的雙眼,沈靜而喜悅的神情,顯示出他將自己沈浸在腦中的記憶芯片,那芯片記錄著昔日聖女的倩影,以及他們曾經擁有的歡樂時光。
每回,聖王難忍對聖女的思念之情時,總會翩然悄至昔日聖女的住所「天幕之空」,讓自己沈醉在睹物思人的境界,並自動啟開儲存在他腦中的記憶芯片,芯片里的聖女,巧笑倩兮,追風起舞,曼妙粲然的可人身軀……
「聖──女──」聖王閉目長喚,卻如何也喚不回一個可以讓他擁抱,感受到真實溫熱的聖女,他不要一個只能遠觀的聖女。
聖王忽起怨怒,因為越在影像中追憶聖女的身影,對她的思念越是排山倒海地沖擊而來,那樣無以復加的想盼,逼得他無法做任何事,一心一意只想著聖女。
士在玻璃門外佇足良久,眼看著聖王日益消沈,前來天幕之空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明白聖王已經不能再忍了。
「士,找我有事嗎?」聖王已察覺久立門外的來人。
士立即屈膝跪地,在聖族王者是最至尊至上的。
「聖王,聖女有消息了!」
聖王即刻關閉記憶芯片,一個大轉身,黑披風旋起,士彷佛再度看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聖族之王,不可一世的英姿。
「她在哪里?」他的手緊揪著士的肩,終年冷傲的眼神霎時露出難得一見的熱力。
「在黑暗之球和光明之球附近的一顆星球,據派駐在那兒的兵說,它叫『地球』。」士的肩膀隱隱作痛,因為王者的手勁實在太強大了。
「管它叫天球還是地球,我要馬上見到聖女!」王者因過度的思念,一有聖女的消息,反倒有些無法克制情緒,他的暴怒與霸氣似乎越來越烈。
突然听到喀啦一聲,士低吟著,表情痛苦,他想他的右肩骨大概碎裂了。
「是,我馬上去帶回聖女!」他的右肩因痛而微微低垂。
心急的聖王並未察覺,他一心記掛著聖女。「快,駕我的王艦,速去速回!」
士咬緊牙關,忠心耿耿地注視著聖王期盼的眼神,點頭稱道︰「我會的!」他希望肩骨的傷不會影響駕駛王艦的速度。
※※※
「刺青?」搶匪自忖著他可能踫到道上的人,據聞近來有不少幫派介入校園,爭奪勢力範圍。
「妳是哪一條道上的?十三金釵?還是飛鷹幫?」听說那兩個幫派專門收留不良少女,只是瞧她的樣子,不太像混幫派的惡女。
什麼十三金釵?什麼飛鷹幫?玫瑰一臉霧煞煞地有听沒有懂。
難道那個壞蛋老伯誤將她的胎記當成黑社會的標志──刺青!既然如此,她只好將錯就錯了。
「統統不是,大姊我是越南玫瑰幫的幫主!」夠嚇唬人了吧,自己實在沒听過他說的那些幫派,萬一胡扯瞎掰說錯了,反而露出馬腳,不如有創意一點,自創一個幫名。
「越南玫瑰幫?!」搶匪陷入沈思,眼神仍抓著她打量。
玫瑰也立刻稱職地擺出三七步,兩手抱胸,腳下學那些混混抖顫著,一副狠樣,雖學不到精髓,總也有個七分像吧!
搶匪啐一口。「哼,什麼越南玫瑰幫?沒听過,照搶!」
「等一下!」糟了,這搶匪也太沒江湖道義了,同是黑道中人還要硬搶,看來她得使出另一招,十二年來所向披靡的一招。
「你要搶之前,可以先對我說一句『我愛妳』嗎?」以前只要有人暗戀她就會發生意外,如果他真的說出「我愛妳」三個字,肯定會得到重量級的意外,那她不就可以月兌身了。
「妳這個女孩有神經病啊?!」搶匪被她耍得一頭霧水。
「不不不,是『我愛妳』,不是『神經病』!」她反客為主地逼向搶匪。「快啊,快說啊!」她一副猴急等不及的樣子。
搶匪再度露出狎笑。「我行搶作案多年,從沒踫過像妳這麼『阿沙力』的受害者。」他看著玫瑰微露的酥胸,女敕白的雪肌,暗忖︰人家都已經要自動送上門來了,他也沒必要假仙了。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嘍,小妹妹『我愛妳』……」
搶匪兩片惡心的厚唇一直嘟過來,玫瑰邊閃躲邊張望著,不是應該要發生什麼嚴重的意外事件嗎?
咦?怎麼靜悄悄的,毫無動靜?她快速掃描一遍周遭的環境,不禁暗叫,毀了,這里是一條小巷,車子進不來,附近也沒有水溝,四處干淨得連只蚊子都找不到,更別說蜜蜂。天啊!那意外該如何發生呢?
難道是從天空掉下來一架飛機不偏不倚地砸在搶匪身上嗎?哈哈,不過,看情況是不可能的。
玫瑰沖著搶匪傻笑。「嘿嘿……我的病……好像不藥而愈了。」只是它痊愈得真不是時候。「逃呀!」
正當她拔腿要跑時,頭上突然一片黑暗,像烏雲罩頂般,她邊跑邊回頭往後瞄。「不會吧!」她怔住了。
因為天空真的降落一架長得像頂帽子的飛機,那飛帽斜斜偏偏地掃過搶匪的上半身,那個搶匪趴倒在地奄奄一息。
太好了,她的病還沒痊愈,真是太美好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于發生意外不感到內疚,而且她甚至有點開心,哈……只是她要不趕快跑開的話,那頂會飛的帽子,下一個目標就是撞上她。
踫!
可是好像來不及了。
「聖女、聖女!」士滿臉驚慌地抱起玫瑰沖進王艦,謹慎小心地將她平放在自動醫療床上,打開全部的自動醫療儀器,蓋起與外界隔絕的鈦合金鋼罩。
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失誤,沒想到一直認為沒有大礙的右肩骨傷,竟在他操作降落程序時,因舉高而疼痛難抑,使得艦身傾斜墜落,不但撞傷了無辜的地球人,連聖女也遭艦尾掃到,至今仍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才發現聖女的芳蹤,萬一她有任何閃失,自己拿什麼臉回去見王者,他真是萬死也難辭其罪。
天空中彷佛飄落下來一陣陣綿綿細細又昏昏蒙蒙的流星雨,滴落在玫瑰的臉龐,讓人眼花撩亂,她的眼楮急切地想找一處可定焦的景物,卻天旋地轉的像腦袋瓜要爆炸似地,想動,又動彈不得,宛如全身被捆綁起來,連呼吸也漸漸感到困難,一直呼不到氧氣,她覺得自己像游上岸的美人魚,吐了泡沫,一副垂死狀。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還沒結婚生子呢,得想辦法睜開身上的束縛,她要起來,一定要起來──
玫瑰集中全身的體力在腰際,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起來!
「呀──」她使盡吃女乃力氣。
終于坐起身來了。
咚!旋即額頭踫撞了鈦合金鋼罩,又跌躺回去。
「哎呀,好痛呀!」她撫著自己的額頭。
原本跪俯在地,不敢稍加妄動的士,听到那聲猛烈的敲撞擊,立即起身趨前觀看聖女。
見聖女一臉皺得像包子,不解。
他打開鈦合金鋼罩後,又跪地關切問道︰「聖女,妳沒事吧?」
玫瑰撫著腫了個包的額頭,不暇思索地回答著。「怎麼會沒事,我的頭痛……死……了!」
咦?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怎麼那個腫包突然就消失了,連額頭也不痛了。
她還不死心地一直模索著,一路找到後腦勺。
哇,剛才明明腫得像座小丘陵,怎麼一下子就夷為平地了。再用另一只手去確定一次,真的消腫啦,沒想到恢復得這麼快,大概是她還年輕,抵抗力強吧!
「嗯,大概沒事吧!」她坐起身來,開始認真地環視周遭一切,環境有點陌生,連那個說話的男人也很陌生。
士見聖女神情自若,不似先前的痛苦狀,他才卸下心中的擔心,那是自動醫療床的療效產生了作用。
但是他該受到的懲罪仍要勇于面對,這是身為一個士者的基本精神。
玫瑰以為在別人的地盤上總得客氣點,于是故做輕松狀地尋找出口的門,隨時準備蹺頭,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總是不太好,何況她又坐在一個很像床的地方,這世界已經沒有人相信「蓋棉被純聊天」的事了。
她假裝伸懶腰打呵欠,利用眼尾瞄一眼身旁那個一直低頭跪地不起的男人,發長過肩,一身金屬勁裝,閃閃發光,酷酷的德性,像是搞heavymetal的人,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老是跪著。
「這位先生,謝謝你適時出現,幫我制造一場意外事故。」她的客套話說到一半時,那位heavymetal先生突然昂起臉來,是一張英俊唯美的臉龐,直挺挺地凝視她,她突然覺得口干舌燥,忘了另一半的客套詞。
那張俊美得不像人間男子的容顏,似乎透著惶惑。
「妳不記得士了嗎?」他表情錯愕地問道。一雙跪得再久也不會麻的腳仍然維持不動,只是挺起腰桿,那身長竟然遠比她高出一些,可見他有多高。
她也被問傻了。「你的意思是說我認識你?」
士緩緩點頭,一對濃眉又糾結成束,難道聖女的頭部傷處還沒完全恢復,他站起身來檢查自動醫療系統。
玫瑰也絞盡腦汁地尋找記憶深處,這麼帥的男生她沒理由會忘記呀?除非她失去記憶力。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追問︰「你可不可以給點提示?比如說念哪一所高中?」只要他稍加提示,以她的聰明才智,一定馬上可以想起來。
什麼高中?他完全听不懂聖女在說些什麼。
「我是來自聖族之星的士!」究竟是方才王艦撞壞了聖女的腦子,還是轉世造成的遺忘。
「『聖族之星』高中?」她左思右想還是沒什麼印象。「你們學校的名字很奇怪耶!怎麼听都沒听過,我想我可能真的不認識你。」真是損失!
「是士不好,使聖女受傷,請聖女裁罪!」一雙膝蓋啪一聲自由落體似地又跪倒在地。
扁听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她的腳都痛起來了。
「你叫我什麼來著?」
「妳是聖族之星的和平使者──聖女。」他如江水滔滔地念著一長串的名字。
「剩女?剩下來的女人嗎?」她唉嘆一聲,原來是帥哥認錯人了。「我叫玫瑰,不叫剩女!」那名字太侮辱人了。
士急了。「妳當然是聖女,否則妳胸前不會有『聖女紋』。」他情急之下撥開玫瑰半敞的前襟,露出紅色的胎記。
玫瑰以為他有意侵犯她的身體,反射性地一腳將士踹開,拉緊制服,動作火速地跳下床。
「對不起,你真的認錯人了!」她的心口直跳,彷佛要跳出嘴巴來,頭也沒來由地痛得厲害,宛如孫悟空被套上金箍咒。
「我要回家煮晚飯了!」她對他的輕舉妄動有點失望,長得英俊挺拔有什麼用,還不是個沒水準的家伙。
面對那道沒有門把的門,只好隨便推扯,不知哪來的神力,竟然差點將那道銅牆鐵壁般的金屬門給拆下來,自己都嚇了一跳。
隨即沖出那個奇怪的空間,還有一直在背後喚她「剩女」的男人。
哼,誰要做剩下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