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外就只有那麼一百零一家客棧,位置正好就在市集中心,總是人來人往、熱鬧滾滾的。
到了客棧外,風蕭遙見谷小臂毫無下馬的動作,低頭一看,嗯?!居然睡著了,還枕著他的胸口睡得一臉甜美,兩只手不知何時交叉抱住他的脖子,連睡了都沒松手。
看她睡得如此入眠,他實在不忍心喚醒她,將馬匹停在路旁,偷偷欣賞她的睡容,那雙濃密的劍眉和翹挺的鼻梁骨,說明了她性格里的倔強與固執,細薄的唇片即使沉睡中也抿得緊緊的,像在跟誰賭氣似的,單薄的眼皮後面是一雙清亮秀麗的眼瞳,透露出她的單純無瑕,這樣細致又不失純真的容顏似乎會攝人魂魄,教人越看越喜歡,竟不想將眼神移開。
一隊從沙漠里走來的商旅,駝鈴聲叮叮當當地從他面前走過去,吵醒了谷小臂。
看到眼熟的市集。「客棧到啦!」打個呵欠。「今天一大清早就起來劈柴,剛才打個盹,現在精神多了。」
「劈柴?!你劈得動嗎?瞧你的腰細瘦得恐怕沒木頭粗吧。」還有,他從沒瞧過姑娘家這麼大咧咧地打呵欠,遮都不遮一下。
比小臂猛地一震,好像現在才發現風蕭遙的存在似的。「喂,你干麼把我抱得那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放開啦!」口氣很凶。
風蕭遙嘴角一抿,用眼神引導她的目光到那兩只死命抱住他脖子的手。「我才被你勒得快不能呼吸呢。」
咦?!她的手怎麼會掛在他的脖子上?她臉頰上紅一陣綠一陣,又羞又氣。「剛才睡著時沒勒死你,真是可惜!」
「一下子緊緊地抱住我,一下子又狠心要勒死我,哇,你一定是對我又愛又恨。」風蕭遙很喜歡逗弄懷里這個有趣的黑妞谷小臂。
她氣得用力推開風蕭遙的胸膛。「閉上你的狗嘴,誰對你又愛又恨?!去死吧!」她要翻身下馬,卻被風蕭遙的兩條手臂圍圈住整個身軀,根本就動彈不得。
「像我這麼‘特別的男人’,你真舍得勒死嗎?」
比小臂變臉了。「我警告你,別亂用那五個字眼!」娘說的那個會來找她的男人不會是他吧!她拚命地搖頭。
風蕭遙見她臉色蒼白,像是被什麼嚇著了。「你怎麼了?頭在痛嗎?」瞧她頭搖得像博浪鼓。
「你來關外做什麼?」她拎著一顆不安害怕的心傾听著答案。
風蕭遙向來是坦蕩蕩的,何況面對一位如此可愛逗趣又愛生氣的關外小泵娘。
他的嘴靠近谷小臂的耳朵時,谷小臂本能地閃躲,不讓他接近,風蕭遙只好整個上半身壓過去,谷小臂仰躺在馬背上,無路可退了,他才壓低聲說︰「此事事關重大,我來找一位姑娘。」
比小臂哀叫一聲。「啊——」救命啊,他真的是來找我的,不禁嚇得跌下馬去,幸好沒事,連忙三步並兩步地往客棧跑去,還頻頻回頭說︰「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進了客棧,她躲在門後,往外偷瞄,確定風蕭遙沒跟蹤她進來,才臉色倉皇地拍撫著自己怦怦亂跳的胸口。
轉身看到李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一定是娘弄錯了。」
那家伙吊兒郎當的又滿臉不修邊幅,像個土匪似的,看李璽多尊貴,少爺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他才是姑娘家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喂,李璽——」
「你走開,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唉,偏偏他對她不怎麼友善,真是不明白為什麼?
比小臂看著他的臉,像覆蓋著一層雪,冷冰冰的,便轉過頭去問小路老伯。「喂,你們家少爺在生誰的氣啊?」
小路搖搖頭。「你這種少根筋的人,幸好這兒不是宮里,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什麼‘公里’?咱們這兒只有個‘五里坡’。」
小路受不了這個鄉巴佬,擺明了跟她說。「我們少爺在生你的氣!懂了吧。」
「生我的氣?我才剛跟他認識而已耶,大家又還不熟……」況且,自己喜歡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去惹他生氣呢,嘴里喃喃地念著。
小路被她的痴傻打敗了。「因為你在還沒跟我家少爺見面之前就得罪他了!」
「怎麼可能?」她雙手抱胸,一副不以為然。
小路也火了,大聲對著她嚷嚷。「因為你烤了少爺的鴿子!」
比小臂如夢初醒。「啊!原來那只綁著紙條的鴿子是你們家的!」她先是一愣,接著掩住嘴呵呵地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怎麼這麼巧啊?」腦子里一邊轉著該怎麼補救,她可不想因小失大,因為一只瘦小的鴿子,失去一個俊帥的理想對象呢。
機靈的她很快就有了法子,追進客棧去,拉住李璽的手。「喂,李璽!」還直呼他的名諱。
李璽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怎麼這個煩人的姑娘還沒走人呢?難道真要他發脾氣?
「我賠你一只鴿子就是了嘛,別生氣了,乖!」
她以為她是在哄那些小毛頭啊!李璽怒目一橫,國師也許已經算出陰女的下落或是名字了,如果不是她把飛鴿烤去吃,也許他早就找到陰女了!這筆帳不跟她算,已經便宜她了,居然還敢來煩他!
「我再說一遍,你馬上給我消失!」冷漠的眼神猶如一把利劍,刺向谷小臂。
比小臂的嘴巴嚇成了圓型,兩眼發直,整個人像元神出竅似的呆望著他。
小路擔心十三皇子如果真的脾氣發作起來,場子就難收了,連忙拉著被嚇傻了的谷小臂往外走,逃命去。
還沒走到門口,那個兩眼直瞪、肢體僵硬的谷小臂突然冒出一句。「哇,好厲害喔!」小路听了,差點沒跌倒在地。
「你阻礙了皇……」小路一急差點又說溜了嘴。「少爺找不到陰女,罪該萬死,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趕緊逃命!」
聞言,谷小臂有點失望的噘著嘴。「原來你是來找‘鷹女’的哦……」那她怎麼辦呢?她等了那麼久,以為等到了她的「特別的人」了說。
「小路!」李璽喝住小路,這家伙居然當著客棧里這麼多人的面前把陰女的事給說出來。
這回換小路全身發抖了,知道自己又說錯話,看來小命不保了。
比小臂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哇,天氣這麼熱,你怎麼冷得直打顫?」
小路用手封住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事情也許還有轉圈的余地,谷小臂可是不輕易打退堂鼓的,一個箭步又來到李璽身後。「‘鷹女’恐怕比較難找,不知你喜不喜歡‘雀女’?」
「沒你的事!」李璽不知道她在瞎說些什麼。
「雀女?咦,沒听說過這個名號。」小路的好奇心讓他不小心又開口說話。
比小臂兜到李璽面前,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泥巴,想露出她清麗的容貌。「我家西廂的屋檐下,有好多麻雀在那兒結巢,所以你可以稱我為‘雀女’,而且麻雀比老鷹可愛多了!」她是在自我推薦。
噗哧兩聲,一聲來自小路,一聲來自剛走進客棧的風蕭遙。「哈,我好像只看到一個‘泥巴女’!」他在外面偷听了很久,本來是不想現身的,但是那個笨丫頭傻呼呼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非要黏著李璽,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既然已經救過她一次,只好再麻煩下去救到底了。
比小臂一听那聲音,不必看人也知道是誰來了!「就算我是‘泥巴女’,也不會嫁給你這個土匪!」
風蕭遙被她的話嚇住了。「我有說要娶你嗎?」實在搞不清楚這個瘋丫頭究竟在想什麼?是不是關外的姑娘都像她這樣敢愛敢恨又愛恨分明。而且她居然說他是土匪?他哪一點像土匪來著?「你——」谷小臂氣得想咬人,轉過身去看李璽,怕他吃醋了。
可李璽一點反應也沒,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還懶懶地站起身走上樓去。谷小臂在背後噘著嘴,很委屈地說︰「李璽,等我去把臉洗干淨了,再來讓你瞧瞧,什麼叫‘窈窕淑女’。」她頭一甩、氣沖沖地跑出去。
風蕭遙促狹地說︰「那可得刷用力點!」
「如果李璽不要我的話,你要負全部責任。」谷小臂又走回風蕭遙面前放狠話。
「那我就委屈一點,帶你回去當紀念嘍!」傻丫頭,你以為李璽是何許人?他會要你?他要的是權勢,不是女人。
「哼,誰要當你的紀念品!」用力推開擋住大門的風蕭遙,還附贈了一記狠瞪,才沖出大門去。
比小臂沖出客棧後,店小二站在櫃柏後面,托著下巴望著門外。「這個谷丫頭真是帶種,如果是別家的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麼公然羞辱,早就投井自殺一百次了。」
風蕭遙的眼光一直尾隨她的背影,這丫頭是挺有傲骨的,很合他的味兒。
掌櫃的一臉慵懶地說︰「你看她會不會去自殺?」
店小二的嘴還沒張開回答,就看到一個人影疾速沖出門去。「哇,誰啊?飆這麼快!」
「打算把谷丫頭帶回家當紀念的漢子嘍!」掌櫃倒是看得很清楚。
店小二搗著嘴笑說︰「我看谷丫頭和那個漢子斗起嘴來唇槍舌劍,旗鼓相當,兩個人倒是挺速配的。」
客棧內響起一陣哄笑聲。
???
村子後的樹林里,平時人跡罕至,有一回谷小臂撿拾柴火,走過了頭,差點迷路出不來,卻意外發現一個清涼如冰的山泉湖,那湖被幾棵老榕樹濃密密直長及地的樹須遮住了,所以一般人不易察覺。
自此,那池湖水便成了谷小臂媲美楊貴妃的華清池,三天兩頭就往湖里跑,既可消暑又可潔身,浸泡在其中,是最讓她愉悅的一件事。
但是今天不同,她的心情壞透了,愉悅不起來,步伐踩得用力且凌亂,邊走邊罵人。「那個死土匪,長著一張爛嘴!天打雷劈的殺千刀!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全身壞透了!」
她沿途就一邊咒罵著風蕭遙,一邊月兌掉身上那些髒衣服,大力地甩掉,好像自己之所以會被罵全是它們的錯似的,走到湖岸旁時,整個人輕飄飄的,毫無拘束,因為身上已是一絲不掛了,由于太生氣了,也忘了注意周遭有沒有人。
她就那樣赤果著身子,對著湖水,賭氣似的開罵。「居然敢說我是‘泥巴女’!哼,本姑娘這就把我這張舉世無雙超級無敵霹靂的美麗臉孔洗干淨了,教你風蕭遙瞧瞧我‘關外第二美人’谷小臂,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她因為疼愛妹妹,所以把「關外第一美人」的封號讓給妹妹,自己屈居第二。
湖水映著日光,反射到岸上那具雪白的身軀,那吹彈可破的少女肌膚,雖細瘦無肉,卻玲瓏有致,散發出誘人而不自知的魅力。
赤身露體的谷小臂站在湖岸邊罵夠了也罵累了,才縱身一跳,曼妙而輕盈的身軀,撲通一聲,像條美人魚似地潛入湖面下,悠游自在地與湖水共舞,半晌,才浮出臉來呼吸,一張原本沾滿污泥不見五官的黑瞼,已被湖水洗淨,清滌出一臉姣美的容顏。
「哇,好舒服啊!」這湖水似乎能讓人忘卻煩惱似的,她一邊悠游地戲水歌唱,一邊露出兩只雪白的手臂,輕輕柔柔地交互搓洗著,烏紗細絨似的黑發,如瀑般地垂放她胸前,兩手為勺舀起水來清洗發絲,任憑湖水溜溜地順著發梯滑落下來,她輕盈地笑玩著,宛若山中精靈。
在湖里開心嬉戲如魚得水的谷小臂,玩累了便游到岸邊,趴著休息,腦子里想著令人嬌羞的念頭,臉上展露出某種詭譎的笑容。「如果李璽也在這兒該多好,嘻!」畢竟是心思單純的姑娘,藏不住喜悅的想望。
「看來你挺喜歡李璽的嘛!」
「嘻嘻,對啊!」她偏著頭綻著羞答答的笑容,心里開始幻想著她和李璽在湖中同游共嬉水的幸福景況,哈,好一幅永浴愛河的畫面啊,兩人郎才女貌就像鴛鴦戲水一樣吧!
咦?!剛才那說話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又帶點輕浮,怎麼有點像風蕭遙的聲音?原本歪著頭,下巴支在手背上發呆,幻想著愛情的谷小臂,忽然全身驚動彈起,神智拉回到現實來,頭一抬,眉一壓,唇一抿,睜大杏眼開始四處梭巡。
「是誰?」按理說,他不可能知道這里的,這個森林中的小湖只有她知道。一定是听錯了,大概是自己在跟自己說話,她經常這樣。
微風吹拂過湖面,起了小小細細的波紋,樹林里一片靜默。
沒人回答。她張望四周又尋找一遍,除了湖就是大大小小的榕樹。
最近她心里頭老是惶惶躁躁的,做什麼事都會閃神出錯,不似平時機靈,整個人像生了病似的,磁場就是不太對。
還是起來穿衣服回家了吧,今天也夠累的。
當她的身體浮出水面時,風吹得榕須婆娑作響,襲上身來,有點涼意,她速速離開湖水,爬上岸邊,尋著方才來的時候,丟得遠遠近近不同處的衣衫。
「你刷得夠干淨了嗎?」
真的是那個土匪家伙!她的耳朵豎了起來,那聲音如此真切,猶如在她身旁,循音找去,原來在她的頭頂上面,就在湖畔邊枝葉最茂盛的一棵老榕樹上,濃密的榕須中有個人影,他就躺在一根橫陳到湖面的枝干,蹺著二郎腿,閉著眼,根本就是在假裝睡覺。
終于找到你了!谷小臂氣惱地指責樹上的人。「喂,你到底想怎樣?干麼老跟著我?」挺起酥胸插起腰來。
風蕭遙並未被她的吆喝聲吵到,仍舊緊閉雙目,繼續作假寐狀。
嘖嘖!「我想怎樣?好心告訴你,男人是禁不起的誘惑。」
哎呀!糟糕,春光外泄了!一氣之下,竟忘了她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正暴露在一只的危險中!「下流!」
比小臂趕緊雙手抱胸,邊找著衣物,邊瞄向上頭,幸好風蕭遙的眼楮還閉著。
「擋得了上面,遮不了下面。」
一听,她的臉頰霎然全紅了,急忙蹲來,就著湖畔的長草遮掩,心里著實又氣又怒,指著上面的人直罵。「敢看本姑娘洗澡,有種就別下來,否則非把你的眼楮挖出來不可。」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老光著身體,會著涼的。」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比小臂趁著對方的眼還沒睜大時,匍匐前進,就在那棵老榕樹下抓到她的衣服,眼楮盯著上頭,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回去,一時還沒空檔展開她無人能及的罵功。
「不急,慢慢穿,該看的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什麼?!」穿好衣衫的谷小臂氣得卯起來要爬上那棵樹,恨不得將風蕭遙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功夫這麼差,就別忙了。」但見他翻個身,咻的一聲,像落葉一樣輕飄飄地著地,毫發無傷,直挺挺地站在地面,而她則才爬了一半不到的樹,像只笨猴子似的,很蠢的掛在那兒。
可惡,根本是在耍著她玩。如果她再慢慢爬下來,肯定又被嘲笑,干脆也縱身一跳吧。
「啊——」一跳下來才發現,原來自己離地那麼遠啊,照她這種跳法,難保不會摔得頭破血流,她本能地大喊。「救命啊——」
她閉起眼楮,不敢看,想像自己跌成四腳朝天的德行,而且是在一個下流胚子的面前,說話損她還偷看她洗澡,又用話刺激嘲諷她。啊!這麼錯綜復雜的情緒,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喂,你到底要不要下來啊,我的手很酸了。」
哼,他在說什麼廢話!她不是已經被他氣得失去理智從樹上跳下來了嗎?還在那邊納涼催人去死,就算她摔得面目全非也是她家的事,關他的手什麼事?鬼吼鬼叫的!
不過,有一點倒很奇怪,從那麼高的樹上跳下來,自己又沒練過輕功,應該會摔得很大力才對,可是她怎麼一點也不痛?
先慢慢睜開一只眼楮瞧瞧傷勢,舉起手來看看,咦?還可以動,再看看腳,咦?沒殘廢,居然一滴血也沒流,一點傷也沒有,怎麼可能?
「我什麼時候會武功了?」她又自言自語。
「不是你有武功,是我接住了你,所以才沒摔成一堆肉醬。」
嗯,好惡心啊!居然說她那完美無瑕的身體是一堆肉醬?
她的背一弓,身體就離開風蕭遙的臂彎里,腳才真正落了地,心里也輕松地吁一口氣。呼,踩在地上的感覺真好。
「沒想到才出中原,就很榮幸地親眼目睹‘關外第二美人’的果泳,還抱在手里發燙,幸好我定力夠,否則大熱天里飛來這麼火辣的艷福,不流鼻血都難。」
比小臂雙手插在腰際,這是她開罵逼供的準備動作。
「你到底是誰?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這個一出現就和她犯沖的人,現在仔細看他,才發現他的腰間有把劍,那劍是中原人用的武器,關外才沒那種小里小氣的東西,這里的漢子們習慣要大刀,殺人之外,還可以拿來殺雞宰鴨很實用。他的臉很白,不知是因為那身黑衣勁裝而映得發白,還是他本來就面色白淨,總之,沒有關外人的黝黑健壯,他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跟蹤她,到底有何意圖?
風蕭遙雙手抱胸,背倚著方才那棵樹干,語氣驕傲的說︰「中原有個人人聞風喪膽、價碼最高的殺手,外號‘江湖一點紅’的殺手風蕭遙就是我。」他用一種很藐視人的眼神瞄向她。「不過,我想你可能沒听過。」
太傷人了,根本就是在嘲諷她沒闖過江湖,孤陋寡聞嘛!她豈能讓他得意忘形,就算他再強再厲害,那也是在中原,而這兒是關外,可是她的地盤,不容他在此撒野。
「哼,只問你名字而已,別廢話一堆。」誰管他是「江湖幾點紅」,聳不啦嘰的外號,惹人發笑教人想吐而已。
「咱們這兒可是關外不是中原,管你是紅幾點,嚇不了人的,老實說,你干麼老跟在我後頭?」
「我是怕你想不開鬧自殺了,才跟過來瞧瞧,誰知道你一進了林子就大膽演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月兌,哇,害我鼻血來不及流,用噴的。」風蕭遙就是喜歡逗她,平時在逍遙湖垂釣飲酒,修身養性,就是少了一個人說話,如今走一趟關外倒是找到練舌斗嘴的對象了。
「誰說我要自殺了?!分明就是你心懷不軌,想偷看本姑娘洗澡!」
風蕭遙要賴地說︰「看都看了,不然換我月兌給你看?」作勢要月兌去衣物。
比小臂趕忙捂住眼,轉過身去,大罵。「下流!」她怎麼那麼倒霉遇上了一個無恥之徒。
風蕭遙暗自竊笑,好久沒那麼開心了,本以為此趟受二皇子之托除掉陰女可能是件窮極無聊的任務,沒想到出現一個逗趣又倔強的谷小臂,讓他的關外之行有趣極了。
「反正我衣服也月兌了,不如我就吃點虧,陪你洗個鴛鴦澡?」雖然他喜歡捉弄這個傻氣又刁鑽的丫頭,但是他的心里卻清楚地知道谷小臂顯然比較喜歡李璽,這一點讓他的心里頗不好受。
「做你的大頭夢!」她又被激怒得轉過身來,氣得臉色發紅發脹。這個風蕭遙太過分了。「你那張臭嘴巴敢再亂講話,當心我把它撕爛!」
「如果說這話的是李璽,你舍得撕嗎?」這句話听來有點不是滋味,酸酸的,像吃了醋。
但是,谷小臂卻當風蕭遙還在損她。「關你屁事?」
「姑娘家講話秀氣點,別那麼粗魯,我想李璽不太喜歡的。」這個野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壓根兒不清楚自己踫上了什麼人、會招惹上什麼麻煩?天真得教人替她擔心。
比小臂听了,臉上掛著憂慮。會嗎?李璽不喜歡她這樣嗎?可是她從小講話就這麼大聲,心里有什麼就說什麼,這樣不好嗎?忽然念頭一轉,也許只是風蕭遙又在消遣她。
「你別拿李璽來壓我,我從小就這麼來著,喜不喜歡是別人的事!」嘴里雖然這樣說,心里仍不免偷偷的擔心。
風蕭遙大笑幾聲。「好,有種,不愧是關外兒女,直爽!」不像中原女子別別扭扭的,講話口是心非,永遠搞不懂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越是認識谷小臂這個人,就越是有一股莫名的悸動,不知不覺地在體內發作,在他這個人見人怕的冷血殺手的心里熱起來。
「去!」谷小臂哼的一聲,那聲音完全是從鼻子出來的。「誰稀罕你的贊美!」嘴巴翹得老高,很不屑似的,其實心里也是偷偷高興著。
這個拗丫頭,跟他聊了這麼久的天,還喂喂喂的猛叫,他不是自我介紹了嗎?還是她的心里只有李璽,真教人傷心,虧他那麼關心她。唉,還是去辦正事吧,早點找到陰女,事情也可以早點了。他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想勸她一句,回過頭去,她衣袂飄逸飛揚地站在那兒,那模樣就是吸引人。
他凝視著她。「谷小臂,」她回眸一望,好個美目盼兮,可惜卻鐘意于他人。風蕭遙肅著一張臉。「听我的勸,別愛上李璽!」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管她愛上誰?
「喂,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愛李璽,也不會愛上你這個不修邊幅、一臉土匪相的殺手!」
風蕭遙怔忡了。「我一臉土匪相?!」他模了一下長年未曾修剪的發須及絡腮胡,這是谷小臂不喜歡他的原因嗎?
「好,我就讓你這個‘關外第二美人’瞧瞧‘中原第一美男子’的真面目!」
一記旱地拔蔥,咻一聲,人就不見了。
嚇!那是她方才進林子時,邊走邊說的話,他也听到了,再往前想一點,糟了,那她邊罵他邊月兌衣服,他……也看到嘍!哎呀——她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眼光搜尋著林木深處,好像有只銳利的眼楮就躲在暗處偷看,可惡的家伙!
回家的路上,谷小臂一直思索著風蕭遙回頭對她說的那句話,他為何要勸她別愛上李璽呢?他跟李璽又是什麼關系?
想得頭快裂了,還是回去睡個覺,補點腦力,明天再發憤圖強想個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