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縴縴乎。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人來,襪刮金釵溜,和羞走。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李清照《點降唇》
☆
在養湘月的苦苦央求下,彧瑄答應暫時不把他們的事公諸于世,所以,養湘月還是如往常一般,殷勤的幫彧瑄送膳食。
近午時分,在她端著膳食前住佑天樓的途中,遇著侍衛大人師丹。
「湘月。」
「師丹大人。」
「爺他人在書齋,叫你把午膳端到那邊去。」師丹是領著彧瑄的命令來傳話給她。
「這樣呀……好,那我把午膳端到書齋那邊去,謝謝師丹大人!」
師丹微微頷首後,便旋身離去。
養湘月端著膳食,走向書齋的方向……
偌大的書齋,只有彧瑄獨自一人在里邊,養湘月納悶的踏進後,輕聲喚他︰「爺,我幫您送午膳來了。」
「先擱著,過來這邊。」彧瑄專注的揮動毛筆,連頭都沒回。
養湘月踩著細碎的腳步上前,停在他身邊。
「爺,您在寫字呀?」
「看看我寫的是什麼。」彧瑄讓開身,讓她的視線能夠直視宣紙上的字。
養湘月上前一步,看到喊瑄寫的字,訝喜的叫著︰
「爺,您寫的是湘月的名字,湘月認得自己的姓和名字!」
宣紙上那墨漬未干,筆走龍蛇的「養湘月」三個大字,筆力蒼勁、力透紙背,映入她眼底,直覺有種溫馨的感覺。
「太久沒提筆了,寫起來,不甚順手,越看自己寫的字,越覺得像春蚓秋蛇。」彧瑄自嘲著︰「晉書上說︰行行如縈春蚓,字字若綰秋蛇。」
「不,我覺得挺好的。」
「我還不是很滿意,索性揉了它,我再寫一回。」
彧瑄說罷,正順手要將宣紙揉掉,還好養湘月先行搶了過來。
「不,爺,我覺得您寫得挺好的。」養湘月的視線調向彧瑄腳邊一堆揉皺的宣紙,她好奇的蹲下拾起其中-張,攤開來看赫然發現,宣紙寫的也是她的名字,再拿了兩三張看,也都是一樣。
「爺,您……」她蹲在地上昂首,詫異的看著他。
彧瑄泰然一笑。「這有什麼呢?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多練習寫幾遍,對我的書法也是有幫助的。」他拉起她。「何況,我寫的是我心愛女人的名字,再多寫幾遞,我也是樂此不疲的。」
他今兒個起得早,信步走至書齋,一時興起,提筆寫字,腦中突然浮現湘月的身影,他便順手寫起她的名字。
誰知自己久沒提筆,每寫一字,他就覺得糟透了,揉掉看不順眼的字,再重寫一回。
就這麼寫了又揉、揉了又寫,不知不覺之間,腳下便已一堆廢紙。
然而,他竟也不覺得累,不覺得煩厭,反倒樂在其中。
他想,該是因為他心中有她吧?
「爺,您的手不酸嗎?」
向來都是她為他做事,她也覺得應該要如此。
這會兒,他為了寫她的名字,腳下堆了一堆紙,想必也寫了好些時候了。
望向地上那堆廢紙,養湘月心中有著愧意,也滿心心疼。
瞧見她自責的眼神,他握住她的手,笑著說道︰「我不是說了,我樂在其中。」
「可是……」
「你是覺得我吃虧了嗎?」彧值陡地一笑。
在養湘月還未了解他因何說那些話時,彧瑄已經將毛筆塞入她的手中。
「爺,您給我毛筆做什麼?」她困惑的問,瞥見他眼中的笑意時,她突然領悟,「爺,您該不會……該不會是要我寫字吧?」
「要不,這毛筆還能有什麼用處?」他輕笑著。
「可是我……我只會寫我自己的名字,和幾個簡單的字。」養湘月神情困窘。
彧瑄是隔了一段時日沒提筆,而她是連提筆的機會都沒有。
這會兒要她寫字,她根本不知如何寫起,而且手還會微微發抖。
「那就夠了。」他把一張宣紙攤平,擺放在長桌上。「方才我寫你的名字,現在換你來寫我的名字。」在她怔仲的當兒,他又笑笑的補了-句︰「這樣,我才不會吃虧呀!你說,是不是?」
她也不想佔他的便宜呀!可是,她是真的不會寫呀!
養湘月低著頭,窘迫不已。「我……我不會寫您的名字。」??
??養湘月嚇得屈膝跪下。「爺,您別生氣,我會學的,我在明天之前,一定學會寫您的名字。」
他嚇到她了!
彧瑄晃首輕笑,伸手拉她起來。「沒那麼嚴重,我只是在想,如果一個女人不會寫他丈夫的名字,那還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呢?」
她認同他的話,輕點著頭。
「湘月,我絕不會嫌棄你沒讀書、不識字,但我唯一要求的是,你一定要會寫我的名字,我會教你的。」他輕聲柔語地道。
「我一定會學會的。」她也很想知道他的名字,是怎麼寫的。
一想到要學寫他的名字,她的心就不禁雀躍起來。
她要把寫上他名字的宣紙,藏在枕頭底下,每晚伴著她入眠。
「彧瑄,你教我,我想現在就學。」心頭一高興,她很自然的喊著他的名字。
「別急,這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它們可也是有門大學問的。」
「這筆看起來,似乎挺貴的。」養湘月拿高手中的毛筆,仔細端看。
以前,她看學堂上老師所拿的毛筆,都是非常舊、非常普通的,可現在手中拿的這枝毛筆,光是筆管,就非常的不同。
在養湘月拿著毛筆看得出神時,彧瑄已走至另一邊,拉開了筆櫃。
「湘月,來這邊。」
聞聲前去,看到-整排的筆,養湘月睜大了眼。「這……這麼多筆!?」
彧瑄嗤哼了聲,「每個皇子,大概都有這麼多枝毛筆,我這還算少的,因為皇阿瑪他也知道我的興趣不在詩文上,御賜的筆,鮮少有我的份。」
「你……怨嗎?」她看不出來他有任何自怨自艾的神情,可是還是忍不住必心地問。
「怨?怎麼會?反正我也不喜歡寫字,這些筆都是拿來充場面用的,放在這兒,我倒覺得浪費。」他不卑不亢,只是嘴角仍不免出現習慣性的冷笑。「大部分都是我皇額娘派人送來的。」
「這筆……都是在哪兒買的?」她想轉移話題,因為他已經面露不悅的神情,可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和他談什麼,只好讓話題繼續繞在筆的上頭。
「都是在著名的‘湖筆居’買的。」雖然不愛寫字,但幾家有名的筆店,他仍是略知一二。「北京有‘戴月軒’、‘賀連清’、‘李玉田’;上海有‘楊振華’、‘李鼎和’、‘茅春堂’;蘇州有‘具松泉’;還有湖州的‘玉一品齋筆莊’……」
她專注的凝听,眼楮連眨都沒眨。
「你瞧,這些筆的外型,種類也很多,有筆管、斗筆,還有這筆管短粗的,是書寫大字時候用的筆。」
從上回夏兒教她釀酒的事來看,他發覺她非常聰明,領悟力很高。
雖然他本身並不嫌棄她,但她若真成了十三福晉,難免會在皇宮遇著其他人,他不要別人鄙視她,所以,只要他所知道的東西,他都想盡其所能的教她。
她能學多少,就學多少,他不會強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