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之際,鞭炮聲才又再度響起,拉起了果親王府的大阿哥後,雨澄和他閑聊幾句,但他似乎有滿腔怒恨,什麼話也不肯多說,在和她道謝後,便由一名地方官陪他進城。
雨澄再度凝望崖邊,這一回,該是他上來了。
她屏息的等待他的出現,該是平靜的心湖,卻又沒來由的狂跳。
當士兵們合力將他拉上來之際,見到他平安,她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但礙于士兵們在場,她只能強抑住上前擁抱他的沖動。
這次他下斷崖去救人,從早上到天黑,還不到一日的光景,但她再見到他時,卻覺得如隔三秋。
「劭龍……」她盈滿感激之情的眸光,定定的瞅望他。「謝謝你。」
「為了妳,赴湯蹈火,我元官劭龍在所不辭。」元官劭龍深情的注視她。
他的話語,再度撥弄她的心弦。
盡避他幾日未曾歇息,不修邊幅,加上冒險尋人,頭發凌亂,衣服也有幾處被勾破,手臂和臉頰有幾處傷痕,現在的他看來是那麼的狼狽,但他那雙蘊藏深情的黑眸,卻緊緊勾住她的目光,教她久久都移不開。
她不管了、不顧忌了,不管他是否當她是方水幽來看、不顧忌自己和碩公主的身分,她決定了,她要留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你受傷了,我陪你回去擦藥。」
元官劭龍抓住她的手,難掩激動之情。「妳要陪我回去?」
她定定的看了他許久,久到他察覺自己的失態,倏地縮回手之際,她才逸出輕柔的話語︰「我陪你回去,回元官家去。」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元官劭龍內心的喜悅掩過了連日的疲憊。
這一切,終究是值得了。
雖然姚桂花一再逼問,但元官劭龍對這幾日待在制繩廠的原因,一個字也不說。
姚桂花雖然氣兒子和媳婦全然沒有尊重她,去哪兒也沒向她報備一聲,但看兒子一副累垮的表情,她也不再追究這事,怒罵的話語只說了兩三句,便讓兒子回房休息去。
回到了喜房,元官劭龍滿臉愧意。「格格,我娘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若她說話有冒犯妳的地方,還請妳見諒。」
雨澄看了他一眼,輕嘆了聲︰「我既然隨你回來,就不會以格格的身分留下。以後,你直接叫我雨澄吧!」
「雨澄……」他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失神的望著像仙子的她。
她羞怯的別過頭。「我知道你娘沒有惡意,她只是心疼你罷了,我不會同她計較的。」
「謝謝妳。」
元官劭龍一回頭,瞥見了放在桌上的牌位,心下一驚,反射的拿起。
這幾日,他為了雨澄的事,竟把水幽的牌位放講桌上,還好沒被他娘給拿去丟掉。
雨澄看他緊張的抱住牌位,黯然的垂眼之余,不忘安撫他緊張的心思。
「你放心,就算你娘如何的不認同方姑娘,她也不會任意的把牌位丟棄。」她頓了下,淡淡的道︰「因為她清楚,方姑娘是你的至愛,如果她把牌位給毀了,那後果……她會知道。」
「我……」元官劭龍回過頭,還沒說出想說的話,就被她的微笑打斷。
「你先去沖個澡,等會兒我幫你擦藥。」
她從他手中接過牌位,把它放入喜籃內,再覆上一塊紅色的綢緞方巾。
「去吧!」見他仍杵在原地,她柔聲催促著。
他點點頭,旋身之際,詫然的發覺自己心煩的竟是雨澄會不會再度不告而別,而不是水幽的牌位。
當元官劭龍再度回到喜房時,下人已經把傷藥端進來,雨澄起身相迎。
「我來幫你擦藥。」
「這……」元官劭龍一驚。「怎可勞煩格格呢?」
雨澄喟嘆了聲,悵然的道︰「在你的心中,我就只是個格格嗎?」
「呃……」他伸出手想拉她,告訴她,他不只當她是格格,但他如何能?她是高高在上的和碩公主,而他元官劭龍即使再如何富有,也不過是平凡的老百姓罷了。」
元官劭龍收回手,頹喪的站在她身後。
雨澄背著他站著,無心的翻看藥箱內的東西。
「你怎不問我隨你回元官家來的原因?」
「我……」他又何嘗不想知道呢?
只是……他不敢問,他怕她說出的答案,只是因為想幫他,幫他護著讓水幽的牌位進宗祠後,她就會反回京城,再也不回來。
不,他私心的不想如此。
雨澄幽幽的望著藥箱許久後,旋身回頭凝望著他,對上他干淨俊逸的臉,她輕聲道︰「我是你的妻子,我該隨你回來的,不是嗎?」
聞言,他心中訝喜,她那麼說,代表的是她不只是想幫他才回來的?
元官劭龍上前一步,想問清楚她的意思,她卻先開口續道︰「如果你心中認定的妻子,只有方姑娘一個人……我就陪淚月格格回京城去。」她話中意味著,她不會強留下來的。
「不!」元官劭龍上前,兩手抓住她的雙臂。「別走,留下來,妳是我的妻子,我要妳留在我身邊!」
他黑眸中流泄出的強烈情感,深深撼動她的心,但,是為她嗎?
「不當我是方水幽?」她不想猜了,要听他親口說。
元官劭龍搖搖頭。「不,妳是雨澄,不是水幽。」他定楮看著她。「除了第一次看到妳的容貌誤以為妳是水幽,之後,妳的一言一行、妳的自信、妳的笑容、妳眉間的神色,和水幽全然不同,妳就是妳,不是水幽。」
雨澄漾開一抹笑容,她欣喜他沒把她當成方水幽的替身。
「不會只是因為我和你拜堂,所以……」
她疑慮的話語未道完,他兩手用力的揪著她的雙臂,低啞深情的逸出心口積壓的情感——
「不是因為那樣,不只是那樣……我……我愛上了妳」他深情的凝視她,等著她開口回應他。
雨澄微笑的垂首,他的話令她羞怯又欣喜。
情愛竟是這般的微妙,只要他一句話,她就心花怒放,仿佛自己被幸福包籠著。
她低著頭,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是喜是怒,不禁焦急的皺緊了眉頭。
「我給妳帶來了困擾了嗎?」
「嗯。」她揚起美眸,輕輕點著頭。
她那看似輕巧的點頭動作,卻猶如千斤重槌,徹底擊碎他的心。
他的告白令她困擾?那意味著,她根本不想要他對她有任何愛意?代表她也不愛他?
他以為,她至少對他有一點點情意在的。
元官劭龍的雙手自她的雙臂滑下,悵然若失的瞅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雨澄彎起唇線,輕柔的對他說︰「我很困擾,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向我皇阿瑪說……」她羞怯的轉身,道出未完的話語︰「說我喜歡上一個富家少爺。」
怔愣了半晌,听懂她話中的意思,他心中重燃希望的火苗。
他疾步上前,扳過她的身子,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他更加確定她的心意了。
「雨澄,妳也愛我?」
笑睨了他一眼,她點點頭。
元官劭龍用力的將她摟在懷中。「雨澄,這是真的,對不對?這是真的!」
靠在他精壯的胸膛上,那種安全、幸福的感覺,是她前所未有過的。
她抬頭看他,瞥見他脖子上的傷痕。「我先幫你擦藥吧!」
他點點頭,笑了。
「你……你把衣服月兌下,我看你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痕?」
她旋身從桌上拿起傷藥,再回頭時,他已月兌下上衣。
頭一回見到男人赤果著上身,即使她已認定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她仍然羞怯不已。
「你……你坐到床上去吧!」他太高了,她要幫他擦藥,可能還得踮腳尖呢!
「嗯。」
他坐在床沿,她細心的幫他擦藥,待他側著身子,她才看見他背後有好多傷痕。
「你背上的傷……」她心中盈滿愧意,要不是為了幫她找淚月,他也不會全身是傷。」
「都是些小傷,不礙事的。」
「你趴著吧!」看他臉上疲憊的神情,她更愧疚了。
他依言趴下,她一邊幫他擦藥,一邊說道︰「劭龍,等送淚月回京城後,我們再找老夫人商量,把水幽的牌位請到宗祠內。」
「雨澄,謝謝妳,讓妳受委屈了。」
「如果你指的是我和方姑娘共嫁一夫的事,我不覺得委屈。」她淡淡的笑道︰「如果不是有方姑娘,我們又怎會有這一段姻緣呢?」
「妳真是個體貼的好妻子。」他趴臥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微笑,細心的幫他上第二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