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鷹坐在床邊,炯炯目光凝視著躺在木板床上的女子。昨夜她被救起,現已過了正午,人仍未醒。
目光移到早已褪下擱置一旁的喜服,再望她,他十分確定這女子應是燕子國公主。
特殊質料的華麗喜服,不是一般百姓有能力裁制,縱使尚在昏迷中,也換上了他的輕便衣服,但她渾身散發出的皇室氣質,遮掩不去,太過蒼白的臉色,令她看起來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低眼,他的目光終究是回到她身上。
美麗的女子,他的皇宮里何止千百,夜夜在寢宮服侍他的妃子,個個貌如天仙,可,他從沒多看過誰一眼,嬪妃對他而言,充其量只是服侍他入睡的女婢。
但眼前這個女子——燕子國公主,一個尚在昏迷中,眼未張的女子,卻令他舍不得移開目光……
眯起黑眸,唇角逸出一抹冷笑。
許是這船艦上,唯獨她一名女子,物以稀為貴,是以,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
盯著她直看,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原來,自己早習慣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沒有女人,方知女人的可貴。
但心頭,總感覺有一些異樣的情愫在騷動,那感覺……很奇特,是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
「嗯……」
一聲細如蚊蚋的呻/吟,打斷他的思緒,他看到她失去血色的蒼白唇辦動了一下,
坐在原位,未動,他靜靜看著她。
半晌,她又逸出一聲呻/吟,唇動,手也動了起來,沉重的眼皮也試著慢慢睜開——
「嗯……嗯……」
見她痛楚的擰眉,像感染到她的痛似的,他不自覺地跟著皺起眉頭。
「喜……喜兒……」昏迷中的燕水靈,努力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依稀見到旁邊有個身影,「喜兒……」
喜兒?听來像是婢女的名字。
起身,拿來一個水懷,傲天鷹仿了這輩子他認為最荒唐的事——喂女人喝水。
他自小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但他並未因此喪志,惡劣的生存環境,更激勵他想取奪天下,不讓人看輕他的野心。
對于女人,他牢記紅顏是禍水這話,也深知迷戀的男人。成不了大事。
直到現在,他從未為任何女人多付出過些什麼,更遑論服侍女人這等他認為不恥之事。
但,對于她,不該做的,他卻都做了。
昨夜,她一身濕淋淋,是他親手幫她褪下喜服,換上他的衣服,也是他在旁照顧她一整夜,而現在……他又要端水親自眼侍她喝水!?
這一切,只因船上沒有適合照顧她的人,而他不希望有任何男人踫觸到她,即使只是守在她旁邊看著她。
「喝水。」扶起她,他沉下臉。他極其不願做這些事,無奈船上無其他女子。
暍了口水,感覺托住後腦的手臂強勁有力,不似弱小的喜兒所有,燕水靈睜大眼,定楮一看,發覺自己挨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臂彎中,她驚嚇地掙月兌男人的手臂,身子挪退了些。
「原來我這張臉,還可以助人回復精神。」自嘲之余,超身,他放回水懷,回頭,凝望她。
他錯了!
是誰說宮里的那些新嬪妃是天仙美女的?真正的天仙美女,此刻就近在他眼前,那股月兌俗靈秀之美,三宮六院,無人能及。
「你……你是誰?」
黑眸眯超,她駭然的反應落入他眼底,令他不覺 爾。
別說他的嬪妃們,在他尚未奪權稱王前,女人一見到他,莫不極其所能展現妖媚之姿,以求他一親芳澤,但她,不作假的驚駭神情,彷若視他為鬼魅。
「不識我這個地獄閻羅?」她愛這麼「看待」他,他就稱她心、如她意。
燕水靈意識漸清晰,方想起落水的情景,匆地听他冷怒之言,心駭之際,茫然呆望他那張冷俊邪魅瞼孔。
「我……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垂首,細白柔荑顫抖抖地輕觸自己臉龐。
心頭沒有太多悲傷,上船之前,她就已預料會有這場海上災難,她的死如鴻毛一樣微不足道,只嘆沒能完成使命。
眉間愁雲輕涌,細嘆,她抬眼階問︰「請問,我……我的婢女喜兒,她是否也……也來到此?」
語落,眼眶已泛紅。
一個婢女,值得她如此傷心?傲天鷹冷睨她一眼,那傷心神色,不像作假,可,為何听自己到了地獄,僅是駭然,卻因擔憂婢女生死,紅了眼眶?
「沒有。」
「你的意思是……喜兒沒死?」抬眼,垂淚的眼角,閃著亮光。
「我沒見她上船來,她是生是死,你可得自己去問閻王。」
燕水靈被他的話弄糊涂了。
「可你、你不就是閻王?」
這是變相的恭維?傲天鷹沉下瞼,「如果我真是閻王,哪容得了你躺在床上跟我說話?」
她昏迷剛醒,人正虛弱,或許迷迷糊糊,是以他說什麼她都信。
「這……」
燕水靈舉手按住尚有些微暈眩的頭,細思量他的話。
原來,方才他說自己是閻王一事,是誆騙她的。
抬眼,偷覷他的瞼……若不是他一臉冷厲,高大的他,渾身散發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魅……說他是閻王,還真不為過!
輕咬著唇,細如蚊蚋的聲音從她嘴里逸出︰「對不起。」
低首,匆地想到他方才說的話。
「請問……」急急抬眼,對上他炯亮的目光,她的心口怦然狂跳了下。「呃,我……」
螓首低垂,她訥訥的問︰「這問這里是何處?是你救了我?」
「我們還在海上,在同一艘船上,是船上的漁夫救了你,不是我。」他傲天鷹這輩子最不需要的頭餃就是「救命恩人」。
「那你是……」
「那,還有救起其他人嗎?」她焦急地問。
「你以為我的船是用來救你們這些人的?」
「不是的,我只是想……漁夫可以救我,應該也可以救其他人,可否請你……請你幫忙。」
她知道這要求太冒昧,可人命關天,能救一個是一個,尤其和她一前一後落海的喜兒。既然她被救起,喜兒一定也在附近。
「憑什麼我得救你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坐在另一頭,他挑眉問。
「我……」看到自己手上戴的玉手鐲,拔下它,她忍痛奉上。「這個給你,請你叫漁夫們幫忙救人,好嗎?」
母後留給她的嫁妝,她該把它留在身邊的,可眼下,為了救人,就算心如刀割,她仍是得獻出它。
瞪著她手中那只玉手鐲,半晌,他接過它。
「一只玉手鐲,你想救幾個人?」
「這……如果你肯幫忙,或許……或許等找到了天鷹國,可以請北鷹工賞賜你……」她說得心虛,她並不確定北鷹王願不願意這麼做。
傲天鷹冷睨著她。她這話,犯了他的大忌。
他容不得任何人假藉他的名義,恐嚇他人、作威作福,尤其是女人!
「憑什麼北鷹王會為了你,給予賞賜?」
「我……」為了救人,燕水靈只好告知實情。「我是燕子國公主,此趟前來,是……是要嫁給北鷹王。」
「你確定你嫁得成?」
「嗯?」
冷嗤了聲,傲天鷹的視線從她臉上緩緩往下移,「你的身子被我看過、模過,你想北鷹王還會耍你嗎?」
他的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將她整個人駭愣住。
低眼,定楮一看,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喜服……
方才她焦急關切喜船上其他人的生死,竟未發現大紅的喜服早巳被人褪換,擱置在一旁。
「你……」
太過震驚的事實,令她無法接受,一口氣接不上,眼前一片黑,她又昏迷了過去。
燕水靈站在甲板上,眺望南方,闐黑的海平面上,風平浪靜,無波浪的海面,令她錯覺從未發生落海事件。
兩天前,怒濤洶涌的海浪,打翻了喜船上的一干人,如今,他們生死未卜,雖然她幸運地被救起,可……她也無法去完成肩上背負的使命。
這艘船的船主,那個冷面閻羅說得對,北鷹王不會要一個被別的男人看過,甚至模過身子的女子……
她娥眉輕蹙,滿臉羞愧。她不能去找北鷹王,也沒臉再回燕子國。
低嘆了一聲,也許這是她的命,不能怪任何人,也不怪他,他是為了救她,才會月兌下她身上濕淋淋的喜服。
雖然知道這不是他的錯,可一想到他看過她的身子……她就羞得沒臉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