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澄澈的海,踩著砂糖般柔細的沙,欣賞這海天一色的美景,好似能洗去一切的煩憂,忘卻一切的俗事煩擾,使整個人的心靈淨空,不過……
必哲璽看了一眼身旁的可人兒,不禁苦笑了一下。
這度假天堂似乎沒能發揮什麼作用,身邊心愛的人始終眉頭深鎖。
他知道她心里有事,打從那日的深入對話後。
雖然,他始終不太能明白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但他如此確定著。
兩個禮拜了游玩時的她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那一日稍稍坦露的心經過那一日後又封閉了起來。
這樣的發展讓他無法再裝作沒事人一樣置之不理。不論是什麼樣的事讓她擱在心頭悶著,他都不願這問題繼續存在。
現今該是徹底解決這問題的時候了!
「嘿,有人在嗎?」
輕松的調侃語調成功的引回仲晨悠的思緒。
她偏過頭,以一種詢問「什麼事」的眼神著著地。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一聲,我們走得太遠了。」關哲璽示意她回頭看看。
由他們所站定的位置往回看,他們所居住的小木屋早就看不見,眼前是沿路密密生長的植物。
「啊,我們走這麼遠啦?」仲晨悠這才領悟到自己的渾然不覺。
回過頭來,正巧迎上關哲璽的凝視,下意識的,仲晨悠低頭回避。
「對了,今天小唯怎麼跟你嘀咕了那麼久?說了些什麼悄悄話?」仲晨悠故作輕松的帶開話題。
秦樂唯反常的撥電話來聖杜兒島找人,仲晨悠本以為是店里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沒想到這通電話我的竟不是她這個合伙人,而是關哲璽,這奇怪的事件現在正巧讓她拿來轉移話題。
「小唯愛撒嬌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敲竹杠、要禮物,她還能跟我說什麼?」關哲璽不願正面回答,跟著她打太極。
「小唯她……」已經很努力想再找話題,但他的視線擾人的緊盯著她,讓她感到緊張,一時之間反倒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候你只想跟我談論小唯?」關哲璽從容的語氣一點也沒有逼迫人的成分在,但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所遁形的感覺。
知他甚深的仲晨悠當然明白自己是無法再拿小唯當擋箭牌了,只能沉默以對。
扳過她的身軀,兩人面對面的站定,關哲璽不容她回避。
「晨悠,看著我。」這一次,他得徹底解決掉她心中的問題。
「怎麼了?」听話的看著他,仲晨悠臉上掛著的,是想粉飾太平的笑容。
「我想,這話該是我問你才是吧?」海風微微吹拂,關哲璽撥開散落在她額邊的幾縷發絲。
怔怔的看著他了然的神情,仲晨悠輕嘆一口氣,環抱著他,將臉埋入他的胸口中。
「晨悠,我曾經跟你說過,在我的心里,我把你當成我今生唯一的妻子看待,事實上,除了少幾句婚禮上的誓言外,我想,我們之間跟一般夫妻並無不同,晨悠,你有什麼事是不能對我說的?」回擁著懷中的佳人,關哲璽輕聲問道。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只是我自己的一些小困擾而已。」對于他的開門見山,仲晨悠的聲音由他胸前悶悶地傳出。
她的回答讓關哲璽不自主的加重緊擁的力道。
「到現在你還把我當外人嗎?」忍住心中的激動,關哲璽輕嘆的氣息吹拂過她敏感的耳朵,也拂過她的心。
「怎麼這麼說?」拾起頭、仲晨悠望入他的眼。
雖然婚禮的結果是雙雙逃婚,但如果真把他當外人看待,早在一開始她便不會答應結婚;如果真把他當外人,她也不會一點女性矜持都沒有,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出來旅行;如果她真的把他當作外人,她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的苦惱,害怕那一份愈來愈深刻的喜歡感覺、害怕有天她不願放手的情況……
這些,都還不夠證明他的不同?
「是你讓我這麼問的。」關哲璽抬起手輕撫她的粉頰。「晨悠,除了大哥外,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也最珍愛的人,很多時候我不願意逼你,是因為我希望能由你口中說出來,所以我一直在等,等著你主動開口、等著你將心交給我……但至今你卻從未主動做過些什麼,關于你心中的想法或困擾我沒有一樣知道的,這讓我不由得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錯了?」
他的脆弱,她听見了。
可是仲晨悠卻無法做出表示,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緊咬著下唇,不知所措的看著他胸前的鈕扣。
「有時我感覺你距離我很近,近得像是在我懷中一樣,但有時我又覺得你離我很遠,還得讓我怎麼追也勾不著你離去的身影……晨悠,我該拿你怎麼辦?」不讓她逃避,關哲璽溫柔的捧著她的臉。
指尖輕觸著她細致的肌膚,享受她那粉女敕的絕佳觸感,他炯亮有神的瞳眸直直的望入她的,就像是要透視她的心一般。但還來不及觸踫到她的心,他對她的真心已先一步赤果果的展現在他深情的凝視中。
這樣毫無保留又展露無遺的情意,仲晨悠如何現而不見?但她還沒來得及感動卻習慣性的想逃。
她怕,真的好怕,以住她從沒面對過這樣的情況,她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只是對象換成是他後.事倩便顯得有些失控。
有點像是惡性循環,她困惑,而後想逃,逃不開他後更困惑,然後就更想逃,再次逃不開後產生新的困惑……這樣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的,除了心力交瘁外她什麼答案也找不到。
「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他輕緩的開了口,低沉喑啞的呢喃讓仲晨悠沒來由的紅了眼眶。
在他的凝視下,她輕輕的點了下頭。
怎能不知道?他的呵護、他的珍藏、他的濃情蜜意,雖是涓滴細水,但點滴都流入她的心里,在他從不刻意隱藏對她的心意下,她豈會無知無覺、毫無感受?
她的頷首讓關哲璽放下一半的心。
他真的怕她會否認他的感情,這麼久以來,兩人的交往一直很順遂.但關于她的情感,她從來不說,連帶地讓他懷疑起她究竟懂不懂他的心?
「那我是否能相信,你也是愛我的?」關哲璽屏息以待。
愛?仲晨悠恍惚了一下。
她已經好久好久不用這種深刻的字眼了,在日常生活中,她只會用「喜歡」來表示自己的感情,只是這一次呢?若是跟以前一樣是「喜歡」的心情,那他要怎麼解釋那份濃烈的異樣情緒?又要怎麼解釋這些日子以來那份飄浮不定的心情?
她對他,是愛嗎?
「晨悠?」她的沉默讓他心驚,他的著急溢于言表。
「哲璽,雖然我不說,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的。」遲疑了好一會兒.她只能這樣對他說。
「知道並不夠,我要的是你的愛,你愛我嗎?」天氣變化得極快,剛剛還是晴朗的好天氣,但在不知不覺間已變得烏雲密布,就連平靜的海面也起了風浪,可關哲璽不管這些,他執意要問出一個答案——他不願讓自己的心繼續懸在那兒了。
「哲璽,別逼我。」淚眼迷蒙的仲晨悠哽咽。
「別哭……」心疼的抹去滑落的淚珠,關哲璽將她擁入懷中。
多日的煩擾積壓在她的心頭,沉得快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真的覺得快要崩潰了,而此刻他的溫柔正是引發她崩潰的主因。依偎在他溫暖的胸懷中,仲晨悠抽抽噎噎的哭得像個孩子。
「晨悠……別哭,晨悠……」吻著她的發,她的眼淚熨得關哲璽有種無力感,「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深沉的嘆息直達她載滿許多愁緒的敏感心霏,她知道,她的舉棋不定、傍徨無依不但累了自己,也傷害了他。
仲晨悠心頭亂成一團,她也不想這樣的……?
「救……救命……」?
語音破碎的呼救聲遠遠的傳來,聲音雖然細微,但濃厚的恐懼驚擾了關哲璽與仲晨悠這對正待交心的有情人。
放眼望去,遠方陰沉的海面上有個人影載浮載沉的,一雙手正極力的在水面上拍打,看樣子是抽筋溺水,要不就是游得太遠,一下子游不回來的人。
念在救人第一的份上,不容關哲璽細想,丟下懷中心愛的人,矯健的身影仗著高超的泳技與良好的體力已奔往海中。
直至來到不利奔跑的水深度後,伴隨著一個優美的弧度,關哲璽整個人躍入水中,完全沒顧忌到已然變天的這項因素。
藍天碧海不再,原本清澈的海水已隨著陰暗的天色變得晦暗不明,黑壓壓的天空積滿了厚重的雲層,偶爾還傳來轟隆隆的雷嗚聲,以及閃電。
看來,一場不在預期中的暴風雨即將來襲……
***
一波接著一波的海浪拍打而來,看著他蛟龍般的迅捷身影,仲晨悠怔怔的出神。
不多時,遠方溺水之人已支撐不住,求救的雙手像是放棄似的不再出現于水面,而關哲璽仍奮力的住溺水者的方向游去。
看到這兒,不知是天色的影響還是怎麼的,仲晨悠的一顆心頓時恐慌起來。
四周的人也因為這起溺水事件漸漸地聚攏過來,仲晨悠被圍繞其中,一顆心揪得死緊。
就像是不好的預兆一樣,她的腦海中莫名的浮現過往日來的關于溺斃的傳說,像是施救者會讓被救者拖住無法回來,或是雙雙被無倩海浪卷走,要不就是施救者在援救時體力不支……
諸如此類的不幸事件一一在她的腦海中上演,一想到關哲璽有可能回不來……她死命的咬住下唇,覺得呼吸困難、無法思考。
他沒事的,他會沒事的……他說過要寵她一輩子,要用盡一生的愛來呵護她……他們的一輩子才剛開始,她也還沒開口說愛他,他會沒事的……
在焦心的等待中,仲晨悠只看見關哲璽也跟著沉入水面,她屏息,但隨著他久久不見浮現,她的知覺也跟著逐漸失去。
不會的,不會的,上天不會這樣對待她的……
仲晨悠不願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所有的知覺跟著她的心而封閉。
一滴、兩滴……豆大的雨滴由天而降,圍觀的人群急著找地方躲雨,紛紛作鳥獸散,獨獨剩下仲晨悠無助地佇立原處。
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淋得仲晨悠一身狼狽,而淅瀝瀝的雨聲和著呼嘯風聲,宛如鳴奏一曲離別哀樂。
四周的變化對仲晨悠而言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的她只感到一片寂靜黑暗,而她的身體就像是陷入冰窖一般,好冷、好冷……
***
噩夢!
這絕對是一場噩夢……
在度假中心人員強力的堅持下,淋成落湯雞的仲晨悠讓他們給送回了房間。
在得知暴風雨威力持續擴大、度假中心無法讓人駕小艇出海搜救後,她就一直呈現恍惚的狀態。
直到隔日,雨停風歇,一切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好天氣後,度假中心不帶希望的派人去搜救,而結果是一無所獲。仲晨悠沒有因此崩潰,她的堅強不容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她只是恍惚得更厲害了。
有點像是夢游般,她整日在出事的海岸邊等待,可惜只等了一日她便倒了下去——只因前日的大雨讓她受了風寒,加上心力交瘁的緣故,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
再次讓服務人員送回小木屋中,躺在床上,抱著關哲璽睡過的枕頭,躲在跟關哲璽共同蓋過的床單下,仲晨悠放任自已昏睡在這尚留有關哲璽氣味的一小方天地中。
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期間,醫生來了又走,吃過藥的她終日昏睡。
有點像是自我催眠,她不願意清醒過來面對一切,她告訴自已——
這是一場噩夢,只要不醒來,一切都不會成真。
所以,還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