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華清妍嚇了一跳,在看見抵達家門前的馬車時。
她知道那是九堂院的座車,無法錯認,不說手工的精細與質感,光是車輪軸及車身上的花紋,便足以證明一切,但」」
馬車?
這怎麼回事?冷傲孤絕的闕傲陽何時改用馬車代步了?他允許?
在這驚疑不定的當頭,臉上表情不變、力圖鎮定的華清妍絕對想不到,馬車才只是一個開端,更讓人吃驚的事還在後頭。
燦燦金光下,一昂藏不凡、卓爾俊挺的偉男子由車上而下,而像是沒看見所有等著迎接他的人,他佇立車門邊,在同時,幾乎是立即的,一雙玉雕似的縴縴小手從車門內探出,不用言語,就見那俊偉出眾的男子默契十足地以一臉寵溺的表情接過那小手,而後,一個美得令人屏息的絕色佳人被抱出。
那是很美的一個畫面。
男的多情且溫柔,女的水靈甜美,就見水靈粉女敕的她置身于他偉岸寬闊的胸懷中,恍若一尊合該被小心呵護的玉女圭女圭,正被安放在最安全的保護櫃中,兩人之間的契合,完全得像是上天特意打造的般,在點點金光的照耀下……金童玉女!這話兒指的不就是如此?
沒有人知道那天仙一般的玉人見是誰,但他們知道那男人的身分,也就因為這樣,看著他臉上的溫柔表情,所有的人才會驚呆了。
「到了嗎?」揉了揉尚困盹的眼兒,君懷袖安適地窩入一路上熟悉的胸懷中。
「還是不舒服?」由得她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心疼的關傲陽不答反問。
幾天前的路上巧遇地方上的廟會,貪玩的她嚷嚷著要參加,也許是在廟會中吃得多了,也許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這兩天正在鬧月復痛吶。
「不疼了,只是覺得累。」滿足地磨蹭他的胸口,她安然地閉上眼輕道。
「那再休息會兒,我讓人備房,你好好地休息。」他哄她。
「可是我們不是要來拜壽?」一雙倦意濃濃的眼勉強又睜了開來。
「無妨,那是明兒個的事。」他安撫她。「你先休息,等養足了精神再說。」
「好,那到時候你要叫我喔,如果我沒醒來的話。」她叮嚀,怕睡過了壽辰,錯過拜壽的時間。
「不會的,拜壽可是明天的事。」闕傲陽失笑。
「人家是說如果嘛。」困盹的揉揉眼楮,她閉著眼再次叮嚀道。「如果我到時候沒醒來,你要記得叫我喔。」
「我知道。」他保證,而後輕聲說道。「你睡吧。」
閉著眼兒,她對他笑笑,由頭到尾,壓根兒沒看見呆在一旁的人,然後安心地在他的懷中睡去。
這一幕看到這兒,即便是見慣大場面的商胤煒及刑克雍也受不住了!
真的是受不住,如果畫面中的男主角是他們不認識的人倒還好,問題是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了解甚深的闕傲陽,而問題就出在那個「了解甚深」上!
他們很清楚地知道,那個跟他們一塊兒長大的闕傲陽,絕不是剛剛看到的那樣的人,而且就連一丁點也不像。但問題是,眼前的人又的的確確、真真實實的是那個跟他們一塊兒長大的闕傲陽,這一時之間,讓他們的心理真的很難求得一個平衡,無怪乎會受不住了。
當然,較之旁人,他們倆應該是要比較能適應的,畢竟他們早知道某些的改變,可問題是,他們雖知道他這陣子反常,但知道歸知道,當字條上的事化為真實,那種震撼還是存在的,而且比他們能想像的還要大。
他們兩個見慣大場面的人都這樣了,更何況是旁人呢?
全驚呆了,那些把闕傲陽這名字當傳奇般來詠頌的人,甚至直到闕傲陽抱著懷中的玉人兒朝著大門而來了,也還有人沒能來得及回過神。
至于華清妍,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抱歉,路上有事耽擱,來晚了。」對著神情稍嫌僵硬的她,闕傲陽斂起適才嚇壞所有人的柔情,淡然地說道。
往年的這時候,他都會再早上一天到達,這回本來也不例外,但懷袖突如其來的病痛打亂了原定的行程。為了她的月復痛,除了延請大夫診治外,他們還特別放慢了速度,是以耽擱了一日。
「沒關系。」扯出一抹僵笑,華清妍勉強地說道。
所有的懷疑與詫異全化為一個問題──她是誰?
但有賴多年來所受的教育及訓練,她忍住了。因為她知道,在這當頭,事情皆未明朗化,她的心中就算再多的疑問也得先壓下。
「你們?」一對鷹眼並沒錯過試圖躲進人群的商胤煒與刑克雍,除了一對鷹眼微眯,闕傲陽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不悅,還是存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情緒?
「屬下手邊的事情剛好辦完,心里頭念著華大人的五十大壽,所以過來湊湊熱鬧,以表達內心的祝賀之意。」知道得面對,商胤煒乾笑地弧帝?
刑克雍素來的寡言佔了點優勢,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相同的處境。
闕傲陽豈會相信這樣的說辭?
「先進去吧,有話等會兒可以慢慢說。」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他的手中正珍寵地抱著一個女人,華清妍招呼著,態度磊落大方,完美且稱職地扮演其女主人的角色。
「是啊,有話,等會兒再說吧。」商胤煒乾笑地附議。
事情當然不會就此干休,但闕傲陽也明白這時不是談話的時候。
略一領首,抱著懷里的可人兒,闕傲陽往大門內舉步而去,但──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突然停下了它的腳步。
就在不遠處的人群之外,一個俊美絕倫的陌生男子正看著這邊,毫不隱藏他的打量與注視,那焦點,全集中在闕傲陽懷中的玉人兒身上。
心頭不悅,掃過一眼後,抱著沈睡中的佳人,闕傲陽大步離去,頎長俊偉的身形瞬時隱入中都府的大門內。
「爺?」隨著人群的散去,一名清秀的少年出聲輕喚那名男子。
「呵呵,想不到在業郢能踫上這麼有趣的事。」將那份佔有欲看在眼里,一身貴氣的俊美男子輕笑。
「什麼事讓爺這麼開心?」少年不解地問。由于身長不夠,跟著站在人群外的他瞧得不是很清楚。
「這算不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呢?喜恩。」男子丟出沒頭沒腦的一句。
「咦?」被喚喜恩的少年猶是不解。
一向就不是會向人解釋的人。沒再多說,「啪」地一聲甩開手中的摺扇,男子帶頭轉身而去,遠遠的,似乎能听見他帶笑的輕喃。
「三丫頭啊三丫頭,瞧瞧你做了什麼?大功一件吶。」
*****
「傲陽見過華叔、華嬸。」
將懷袖安置好,確定了她已沈睡後,闕傲陽立即前往華家長輩的主屋中問安。
「終于舍得你的粉女圭女圭,肯過來看我們兩個老人啦?」華夫人含笑地看著這讓人激賞的小輩。
華夫人閨名玉柔,是華敬尉與闕明峰的師妹,因為這一層關系,讓她對闕傲陽這晚輩更是多了份關心,尤其憐他幼年喪母,幾乎是把他當親生兒看待,是這世上少數幾個沒把他的冷漠看在眼里,還能對著他說笑的人。
「是啊,打你一到,多的是人來跟我們報告你那驚天動地的反常舉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娃兒是誰呢?」華敬尉也忙不迭地問了。
從沒有一刻對禮教這玩意兒這麼反感過,要不是長輩迎接晚輩的事怕說出去難听,他早自己出去接人,也就不會錯過這一幕了。
「她……」闕傲陽斟酌著辭句。
兩位長輩就如同他的親人一般,本就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加上一直清楚兩位長輩想親上加親的想法,他得趁此機會說個明白──之前不提,是因為不覺得有這必要,總認為這一生就是如此,該娶妻的時候就娶,只要能符合條件、替他生個子嗣即可。可現在的話就不然了,只是……一時半刻間,他也沒法兒具體說出他與懷袖的關系。
「她什麼?」華敬尉讓他的遲疑給弄得心急。
「師兄,你急什麼?」華夫人掩著嘴笑。
「我急?難不成你不急嗎?女兒──」
「師兄,兒孫自有兒孫福,光是我們做長輩的單方面地想沒有用,要緊的是他們開心、幸福,小輩們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不該干預太多。」華玉柔深明大義地開導丈夫。
她一向就看得很開,兩個孩子她全當成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在一起過一輩子,她自然是樂見其成,可如果沒緣分,那麼她也不強求,反正都是她的孩子,就算各自嫁娶,成就各自的家庭,也都還是她的孩子。
「但是……」華敬尉語帶不甘。傲陽這孩子他打小看他長大,對這孩子的欣賞是一年多過一年,他期盼兩家人能結親已盼了一輩子了,而一直以來,這孩子對自個兒的婚姻大事也沒什麼特別的意見,怎可以在這當頭讓希望平白落空呢?
「沒什麼好但是的,師兄。」華玉柔溫柔地對丈夫笑笑。「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不錯,難不成你希望讓兩個孩子強綁在一塊兒,一輩子不幸福嗎?」
「怎麼可能不幸福?他們怎麼說也是由小認識到大的──」
「師兄,感情的事很難說。」華玉柔中斷丈夫的嘀嘀咕咕。「有的人即使認識了一輩子,那份感情就是沒法兒變,只能維持在兄妹之情上,就好比當年,你跟大師兄──」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妻子要說的是當年她為何選擇嫁他的原由,華敬尉自動棄權。
「你能了解,那是最好的了。」華玉柔隱隱含笑。
「那我問問那娃兒的來歷總可以了吧?」華敬尉的語氣帶著點幽怨,口頭上說是理解了,實際上還是帶著點不甘。
「當然可以,我也是很好奇呢,到底是哪家的閨女竟能讓咱傲陽動了凡心。」華玉柔自動略過丈夫那份幽怨的語氣,將目標放在被置于一邊看戲的闕傲陽身上。
「她……」突然被點名,讓闕傲陽出現難得的遲疑。
不是他反應慢了,無法應付這突來的問題,而是他根本就答不出來。
突然發現,他對懷袖的身家來歷無從回答起。先前,因為不想勉強,便一直接受她的支吾之辭,從沒想過要問個詳細,直到現在,除了她那一身貴氣可肯定她富家千金的身分外,其他,他一無所知。
「怎麼又是一個『她』字?然後呢?」華敬尉又急了。
「怎麼啦?」不似丈夫的心急,華玉柔看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沒什麼,華嬸。」闕傲陽淡淡地帶過,不是很想繼續這話題。
「怎麼,這麼神秘,連你華叔華嬸也不能提嗎?」華敬尉又鬧彎扭。
「師兄,你怎麼這麼說。」華玉柔看不下去。
「本來就是,傲陽這孩子是越來越見外了,你不也這麼覺得嗎?現在要不是我們兩個老人家的生辰還能請得動他來,要不,想見上他一面都難。」華敬尉的語氣可酸得很哩。
「華叔。」闕傲陽無奈地換了一聲,求助的眼光看向華玉柔。
「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傲陽這孩子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淨跟孩子一樣地發脾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華玉柔輕斥丈夫。
「是我發脾氣嗎?那你自己說好了,這一年來,咱們見過傲陽幾次面了?」華敬尉一古腦兒地將不滿全發泄了出來。
「那是因為他忙嘛。」
「忙?究竟是什麼事能忙成這樣?」
「師兄,你這是做什麼?盼著傲陽來的人是你,現在使性子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華玉柔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我……我哪有?哪有盼著他?哪有使性子?」被說中心事,華敬尉抵死不認帳。
「沒有?」華玉柔冷笑嗤了一聲,完全不給面子。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華敬尉臉色潮紅地堅持道。
「傲陽,別理他,過來讓嬸嬸仔細瞧瞧,這麼久沒見,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沒理會吹胡子瞪眼的丈夫,華玉柔逕自對著一邊的闕傲陽招呼著。
「哼!我懶得理你們,還是先去瞧瞧我的蘭花去。」悲壯……不,是豪氣干雲地留下一句,華敬尉在妻子泄光他的底之前,維持住動搖得厲害的尊嚴,頭也不回地離去。
「華嬸?」闕傲陽顯得無奈。這樣的情形,只要他來便上演一遍,早看到麻痹了。
「去哄哄他幾句吧。」華玉柔慈愛地輕笑。「你也知道,我們只有清妍一個女兒,他壓根兒就把你當自己的兒子一樣,不光是看重你,還把你當成是自己的驕傲,可你偏偏一年到頭都忙,又把自己及事業打點得那麼樣的好,讓他想多關心你一點都不成,這在以前還好,現在我們年紀大了,他難免會使點小性子。」
「那清妍的事……」闕傲陽遲疑,知道這事兒也是得解決。
「我說了,這事兒沒要緊的。」華玉柔真誠地保證道。「以往會想法兒湊和你跟清妍,是怕你看不上其他家的姑娘,會就此孤老一生,這才會興起湊和你們兩個的念頭,可現在不同啦,有傲陽喜歡的女孩兒出現了呢,嬸嬸可以不用為這事兒擔心了。」
「但華叔他……」提及此,冰冷的表情有些微的變動,閃過一絲的苦惱。
「你別理他,他只是一時的氣嘔,沒辦法讓你明正言順地當上他的半子,過幾天他就會想開的。」華玉柔完全不當一回事。
略一領首,闕傲陽表示明白。
「你要記住,華嬸想看的是你們幸福的樣子,這才是最要緊的事兒。」華玉柔無比和藹地說道。「至于清妍,她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的條件,你不用擔心,她不愁沒有好的婆家的。」
語畢,華玉柔笑笑。「好了,你快去吧,你華叔定是在他養蘭的園子里等你呢。」
在闕傲陽離去後,華玉柔輕輕地一嘆。「妍兒……」
隨著她的輕喚,內屋里走出了一臉茫然的華清妍。
「娘,我不明白。」覺得她的世界在一夕間被顛覆了,一直以來,她就以成為闕傲陽之妻為目標,努力了這麼久,現在卻讓她面臨這樣的結果?
「妍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你該知道的,娘不會害你的。」理解女兒此刻的心情,華玉柔柔聲勸道。「依傲陽跟你的性子,事情有今日的發展,對你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啊。」
是這樣的嗎?那為何……為何雙親先前會一直想讓自己嫁與闕大哥呢?
「想讓你嫁給傲陽,是打你小時候便開始期望的,但這些年來,你也大了,開始有自己的想法跟做法,很多事,早已不是我們所預期的了。」像是看穿女兒的疑問,華玉柔柔聲解釋。
「可是……」華清妍一腦子的混亂,理不出一丁點頭緒。
「別可是了,听娘的話,先不想這事兒,你是那麼樣的聰慧靈敏,娘相信,過一陣子等你冷靜下來後,你會明白娘的意思的。」知女莫若母,華玉柔有這信心。
是這樣的嗎?
就算懷疑,一時之間,華清妍也沒得選擇,只能默默地接受母親的建議。
窗外輕風撫過。
她無語,也不能成言。
心頭思緒百轉千折,就等時間來證明了。
*****
不確定自己是讓什麼聲音給吵醒的。
可能是微微發餓的肚子,也可能是因為周遭的安靜。
「傲陽?傲陽?」揉揉眼楮,君懷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喚道。
以為闕傲陽在花廳,君懷袖輕巧地下了床,出了內室。
以?怎麼沒人呢?
一連幾日的形影不離,讓她對這時的情景有些的不解,可正當她要到屋外尋人的時候,門板外傳來的聲響讓她停下了腳步。
「嘿,黑臉的,你想傲主這會兒要多久才能月兌身?」
「不知道。」
「應該還要好一會兒吧?每次不都這樣?只要是來業郢這里,傲主肯定要讓華大人纏上好一陣子。」
回答他的是一陣沈默。
「喂,你說個話是會怎樣?又不會少塊肉。」商胤煒有點受不了了。在他來說,刑克雍的惜言如金在這種等待自首解釋的當頭,簡直就是一種可惡的行為。
「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
「你已經把話說完啦。」刑克雍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像是懷疑他的智商般。
「就算我把話說了,難道你不會說點別的嗎?」商胤煒翻了個白眼。
「說什麼?」刑克雍反問。其實算是很不錯了,還看在共事的面子上,要如果他面前的對象不是商胤煒,他壓根兒是連話都懶得接。
「什麼都好啊,反正在傲主回來前打發時間就好了。」商胤煒隨口弧帝?
所謂自首無罪,擅自跑來業郢湊熱鬧的他們兩人,就是在這邊等著要自首的,只是這樣枯等實在無趣,所以商胤煒才會這樣提議。
「無聊。」刑克雍直覺浪費時間。
「無聊?」商胤煒沒好氣。「你就不要告訴我,你不好奇咱們九堂院院首夫人的寶座最後會獎落誰家。」
「當然是華姑娘。」刑克雍想也不想地回答。
「是嗎?難道你忘了剛剛在大門前發生的事了?」經由大門事件後,商胤煒對華清妍已由以前的支持轉為很不看好。
「那又如何?」
「我想傲主可能栽進去了。」這是他對整件事由頭想過後的判斷。
「栽進什麼?」
「還能栽進什麼?不就是愛情!愛情啊!」刻意強調後,商胤煒再加注解。「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愛情、會讓世上最精明的人變成笨蛋的愛情啊,這樣說,你了解了沒?」
刑克雍像是看到鬼一樣地看著他。
「別這樣看我,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還記得劉管事送來的那些字條嗎?不光是那些,從這個叫懷袖的小丫頭出現後,傲主就變了,只是打一開始我們拒絕相信,所以沒人聯想到愛情上頭去。」商胤煒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不可能,華姑娘出身名貴……」
「嗤,名貴又有什麼用?再名貴的還比得上皇家公主的身分名貴嗎?如果身分名貴真有用,皇家公主就不會是第一個被刪掉除名的。」商胤煒嗤笑。「你我都知道傲主的擇妻條件,心里都該清楚的明白,就是名貴才益加淘汰地快,管他是官家千金還是皇族之女,這些全都是不合格的,尤其身分越高貴的越是不夠格,因為傲主根本就不願意跟官家有大多私人上的牽扯,要不,有多少的貴族名門想攀上咱們九堂院這門親事?」
闕傲陽致力經商,一向講求的就是實力,雖是與各位官員保持良好的政商關系,但都是建立在公事上,為的也只是要避免落了話柄給有心人士中傷。與業郢中都的私交是個例外,那是因為上一代延到這一代的交情,讓他即使明知會受或是已受了流言所擾,也無法以其他地方的官府模式比照辦理,要不,他早想辦法保持彼此的距離……這些,都是他們兩人心知肚明的事。
「今日,要不是因為華姑娘的爹有個老當家師弟的身分在,而且從以往就以父執輩的身分對傲主有諸多的照顧,有著這層牢不可破的家世淵源,光憑她這個中都千金的身分就過不了關了,也不會讓我們視她為唯一候選人了。」商胤煒實事求是地說道。
「華姑娘跟那些名門之女不一樣,她與傲主相識已久。」是無法否認商胤煒的話,但刑克雍還是堅持著。
「那又怎樣?傲主一直沒有特別的表示,也只是我們一頭熱,認為清妍小姐配得上傲主,但問題是配得上並不等于適合。」商胤煒看得透過?
刑克雍不答他。
「喂,你說話啊。」對商胤煒而言,這份沈默是看不起他這一番世紀無敵的偉大推論,他當然不滿意了。
「我懶得理你。」刑克雍只給他這麼一句。
听到這兒,趁商胤煒哇哇大叫之余,君懷袖小心翼翼地又退回內室去了。
哇!她可是听到了許多了不得的事呢!
只是……她現在沒空想那些,她的肚子好餓喔。
先前鬧月復痛,東西不是吃不多就是吐個精光,現在睡了一覺起來,覺得人好多了,但也餓慘了。
決定先解決民生大事,但現在又不好從大門前出去……
眼尖地瞧見一邊的窗戶,君懷袖露出個甜笑,從沒爬過窗戶的她忙不迭地嘗試她的新體驗,但她才剛爬上窗──
「你……」驚愕的,華敬尉看著窗台上的女子。
原本,他是想到蘭園等闕傲陽來找他,好來上一段男人間的長談,可臨時念頭一想,抵不住先瞧一眼那名據說是病了正睡著的女孩,所以他拐了個彎,便準備到這兒來偷瞧,可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沒開始行動,窗戶便「霍」地一聲大開。
而且這還不是最嚇人的部分,真正嚇壞他的是,那冒出的人頭,她、她、她長得好像……
「啊,華大人!」認出眼前的人,懷袖月兌口而出,等想到不能認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三公主?」華敬尉失聲驚道。
因為每季面聖,總不乏見到最受寵的她跟在聖上身旁的場面,是以他認得這個天仙人兒一般的水靈小鮑主,尤其加上她那一聲叫喚,獨特的甜潤嗓音更確定了它的身分了。
「下官華敬尉──」
「噓!小聲小聲!」怕引來另一頭的兩大總管,懷袖忙不迭地制止。
壓低了聲量,華敬尉再來一次。「下官華敬尉拜見三公主──」
「不用、不用了,你不用拜見了。」怕讓人看見,整個人巴在窗台上的懷袖再次制止。
「三公主……」華敬尉無措。
「別這樣叫我啦。」壓低了聲量,四周小心看過一圈的懷袖小小聲地央求道。
「三公主,你……你怎麼在這兒?」學著她壓低聲量,只是改不過口,此刻華敬尉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早收到密旨,也派了人暗中幫著追尋這逃家公主的下落,但怎能料到,人竟會突然地從他家冒了出來,尤其這下還成了他女兒的情敵,要他怎麼辦才好?
「我也不想的啊,傲陽說要到業郢拜壽,又沒說要到中都府來,要是我知道,一定會避開的,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懷袖一臉的煩惱。「怎麼辦?華大人,你當沒看見我行不行啊?」
對著她嬌聲的央求,華敬尉幾乎要一口答應了,但幸好他殘存的理智讓他在最後一刻清醒,沒犯下錯事。「不行啊,三公主,你可知道,聖上他很擔心你,一直讓人在找你啊。」知道自己沒法兒說動這小鮑主,華敬尉索性換個方式,抬出極具分量的人來說服她。
「真的嗎?為什麼呢?我已經要他老人家別為我擔心了,不是嗎?」似是不解,懷袖好無辜、好無辜地偏頭看他。
華敬尉哭笑不得。
「這不是說不擔心就不擔心的問題,您一直就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這樣無故出走,聖上怎能不擔心呢?我看呢,我讓人捎封信,讓聖上明白您的下落,省得掛心,您說好不好?」解釋著為人父者的心情,華敬尉還得想辦法說服,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不成、不成,如果現在讓父皇知道了,他老人家一定會要我回去,我不能回去的。」求助的眼光理所當然地看向眼前的人。
承受那信賴的目光,華敬尉直冒冷汗。
他知道自己無法抵抗多久,凡是見過這小鮑主的人都知道,只要她想要什麼,在她水靈澄澈的注視下,軟化與屈服都是必然的事,只是時間上遲早的問題而已。
「好啦,華大人,你幫幫我的忙好不好?我不是什麼無故出走,我是因為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辦,才會出這趟門,等我把事情辦完,一定會乖乖回去的,求求你,你別告訴我父皇啦。」懷袖嬌聲地哀求著,樣子好不無辜可憐。
這請求讓華敬尉陷入極端的兩難,他真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我保證,我一定不會惹麻煩的。」再接再厲,懷袖乖巧地保證。
「可是如果讓人發現我知情不報……」
「不會、不會,那是我脅迫你的嘛,怎是你知情不報呢?」懷袖飛快地接口。
「那……」
「那就這樣說定了。」笑咪咪的,懷袖替他做下決定。
華敬尉啞口無言,沒有拒絕的余地。
「還有還有,你可別泄漏我的身分喔。」憶起適才听到的事,懷袖機靈地交代著。「在傲陽介紹我認識你之前,你要裝著不認識我,就先這樣,還漏了什麼我沒想到的嗎?」
「三公主……」趁她細想的同時,華敬尉做最後的掙扎。
「哎呀,不能這樣叫我啦,記得喔,千萬、千萬不能這樣叫我!」
「可是這是以下犯上的罪吶。」華敬尉不從。
「是嗎?那……啊,我想到了,我以公主的身分命令你,要你別叫我三公主。」懷袖得意于這個好辦法,連忙補充道:「而且也不對任何人泄漏這事兒!」
「嗄?」華敬尉傻眼,知道忤逆之罪的嚴重性,尤其對象還是聖皇最愛的小鮑主……又不是不要命了,惹惱了這位皇上跟前說話最具分量的人兒。
「就這樣了,我是公主嘛,所以你要听命的,不是嗎?」懷袖笑咪咪的。「等傲陽介紹我之後,你也跟著他叫我懷袖吧。」
「這……」知道不能違背,陷入超兩難立場的華敬尉心中叫苦連天。
「這是命令!」甜甜的小臉兒一斂,懷袖難得地擺出公主的威儀。
一臉的苦相,華敬尉猶如啞巴吃黃連,一肚子的苦處沒處說啊。
「來,現在試叫一聲,叫我懷袖。」再次笑開了一張臉,懷袖忙不迭地想試試成效。
「……」華敬尉張了口,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來嘛,來嘛,叫一聲看看。」
張著嘴,華敬尉努力著。
「懷袖?」
是听見有人叫了她的名,但那人不是依舊張口結舌的華敬尉。
是闕傲陽,他回來了。